皇后的手一顿,但很快露出端庄到无懈可击的微笑道,“九儿那孩子,您是知道的,就是口无遮拦,其实完全无心。”

“真无心才好。”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事关自个儿的心肝宝贝,皇上停了手,问道。

“大年初一。总该和和乐乐的过去,为难于人,是给朕看呢,还是给白相看?”

这话说得有点重,皇后立即换成娇嗔的语气道,“这话,皇上可说不得臣妾,到底是谁把九儿宠得这么无法无天的。而且。春丫头好歹也是九儿的表亲,表姐妹之间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吧?依臣妾看,荼蘼名声太盛,头一回见面儿,九儿是起了争胜之心。这,无伤大雅吧?”

韩谋终于睁开眼睛,澄明的眼色令皇后的小心思立即有无所遁形之感,只得错开目光。

然而,韩谋叹了口气道。“九儿是大唐公主,当着这么多臣妇臣女的面。不管平时多么娇纵,风度还是要有的。你知道她不过咄咄逼人的问朕那表侄女几句话,底下的人能揣测出多少层不同的意思出来?又要多少会反馈到白相那里?身为公主,在公众场合中,一言一行都得注意,难道这些还用朕来教?”

五大家族,他惟一最信任的就是白家。哪怕,年前出了白世玉那档子事。大唐立朝已经两代,那些大家族虽然被他张弹压得老老实实。但其羽翼也是该剪剪的时候了。而春荼蘼事实上是白蔓君之女,是他的表外甥女这件事,知情者只有春家父子、白家父子、他和影子而已。

“皇上说得太严重了,就算九儿有什么,也不过是小姑娘置气罢了。她心高气傲惯了,最近皇上倒似喜欢您那表侄女,她气不过……”知道在皇上面前隐瞒不用,干脆明言。

“她是为了朕倒好了。”韩谋盯紧皇后,神色平静,却透着一股子不容质疑,“她到了选驸马的年岁,有些不实际的想法,趁早扔了。朕知道你疼她,朕也疼,但不可能的事,早舍弃了早解脱,免得最后作茧自缚。”

“怎么就不可能?”为了女儿,一向柔顺的皇后难得反驳道,“小正无论家世品貌都是上上之选,性格又好。难得的是,从来眼高的九儿喜欢……”

“朕也想朕的女儿嫁给朕的外甥,但小正看似随和,心志却艰。他无意于九儿,朕赐婚就属于强迫。没听民间说吗?强捏的瓜不甜。”

“婚姻事,父母之命。皇上是君,又是长辈……再不济,我去和大长公主说说。皇上,您这位妹妹很喜欢九儿呢,说就喜欢她这份率真大方。”

“正是朕不同意。”韩谋突然说,在皇后震惊的目光中,无奈解释,“小正有长才,是未来国之栋梁,若尚了公主,就不能做实事占高位,于国有损。在你心里,到底是大唐江山重,还是九儿重?我大唐这么多青年才俊,难道九儿就选不出别人?”

“皇上不是想把春丫头配给小正吧?”事关女儿,皇后装不下去贤良,“臣妾可听说,无畏那小子也惦记着那丫头。出身微贱没什么,上公堂从事贱业就够可以了,还要招蜂引蝶!”

韩谋正端起茶,送到唇边。闻言,又放下茶盏,动作柔和,只发出一声轻响。但皇后与他是结发夫妻,共同生活了二十来年,深知他的脾性,所以意识到皇上生气了,立即噤声。

第四十九章 三六九等

“皇后……”韩谋缓缓开口,“你身居凤位,母仪天下,就算不能明辨是非,也不能听信谣言。荼蘼,朕见过不是一次两次,非那类轻浮女子。”

“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臣妾瞧着,小正和无畏,都似对她有心。”皇后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重的,“皇上就不怕未来的两大国之栋梁,为个女子,将相不和?”

韩谋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地说,“荼蘼长得不差,特立独行,胸有珠玑,堪比男子,无论小正和无畏,对她生出些别样心思,知好色则慕少艾,不是很正常吗?但皇后也说了,婚姻事用父母之命,朕这君父不点头,小小绮思,随时时间推移就会过去的,担心什么?”

“皇上无心,白相呢?”

韩谋笑起来,似乎觉得皇后问了蠢话,“白相一向机敏,早向朕表明了心意。他把荼蘼的养父送到贤王府做府卫队正是什么意思?那是表明无意将孙女许配给无畏。哪有世子与队正之养女成亲的?那不成了奴婢嫁给主子?白相知道朕对无畏另有安排,所以表示了态度,这是忠心懂不懂?”说着叹口气,眼神中的怜悯一闪而过,“白世玉文武全才,为了表明白家无意再攀权势高峰,他都舍得长子尚公主而远离朝政,何况现在的荼蘼?”可惜,有的天才就是生不逢时。如此,还不若蠢笨些的好。

由此又想到春荼蘼,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因为她遇到了英明如他的皇上,想要以律法规范百官与万民行为的皇上。

“皇后也想偏了春家丫头。”韩谋又道,“她虽已经及笄,但脑子里却还没有动姻缘的那根弦,跟小正和无畏都只是论朋友交情。哈,长安双骏,我大唐最高贵的两个年轻男子。长安的贵女们眼光不坏嘛,只可惜用力用错了地方。”要男人的心,自己去抢啊,打击别的女子有什么意思。

“难道一个国公府庶出的丫头,还看不上天潢贵胄?”皇后反过来又为康正源和韩无畏鸣不平。说到底,是看不惯春荼蘼罢了。

“反正朕没看出荼蘼对他们两个有别样心思。”韩谋又好气又好笑,“真没出息,还有皇家血脉的。结果是一对单相思的笨蛋家伙。”

“皇上!”

“依我说,荼蘼在长安贵女中这样遭恨,全是这两个祸水闹的。”说到这儿,韩谋笑起来。

韩谋一针见血,但其实令春荼蘼悲催的不只是那两个年轻的帅哥,一中年(皇上)一老年(白相)帅哥也没起好作用。她仿佛成为一股闯入旧秩序的新力量,不管是对男人们的朝堂来说,还是对女人们的社交圈子来说,都成为了威胁。

不过外祖父有命,让她多和京中贵女及贵公子联络感情。彼此熟悉,她则完全照做了。令白敬远很欣慰,哪知她其实另有目的。

此大唐也有那个习俗:正月里不说媒。

春大山于法定的开衙日去了贤王府报到,工作上算是稳定了,春青阳就开始积极考虑儿子娶个填房的问题。若是从前,倒也简单,找个身家清白的普通女子就成了,相貌家世还都在其次。关键性情要好,宽容大方,能够持家。免得娶妻不慎。殃及三代。

但现在不同了,春家成了白相家的干亲,春大山自己还是从八品的武官,重要的是春荼蘼名声大噪,于是春大山的填房就要精挑细选。倒不是春家父子自抬身份,他们都厚道正派,不是攀龙附凤之辈,怕只怕给春家的心肝宝贝带来麻烦。

万一是借婚事另有企图的呢?万一是想借机从外围搭上国公府的呢?万一出身不好,导致言行不好的女子进门,未来拖了荼蘼的后腿呢?万一家世不清白,上不得台面,令别人再度嘲笑荼蘼呢?

可春家到底门弟不够,在京师长安,两三品的大员都有好多,五品以下根本算不入流。

于是春大山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典型,好在这时候他的美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几次公开的露面后,其实是春荼蘼拉着自家老爹逛长安,吃吃玩玩,春大山“艳名远播”,除了长安双骏外,大唐国都又出了个佳婿的好人选 。

所以说,长得好看,无论古今中外都很吃香的。只是春大山面对的女性对象是出身略差些的、望族不怎么显赫的分支、或者过了花信之期的,再或者守寡的名门贵女什么的。

目前为止,虽然没有人正式提亲,但好多人家表达了隐晦的意思。春青阳对长安算是两眼睛一摸黑,春大山又对续弦一事表现淡漠,不怎么上心,只能是春荼蘼承担起相看和侧面打听情况的重要任务。

这很不像话,女儿插手亲爹的婚事。可怎么办呢?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反正她惊世骇俗的事也做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两条。

而这,才是她参加各种聚会的真正原因。要知道对春大山有意,且春青阳认为可以了解一下的人家,都或多或少都与京城的权贵圈子有点关系。

春青阳按照自家的原则,还给分了三六九等。

三等是年龄相仿的无子女寡妇。死了丈夫还肖想春大山的,多半家世豪华。另一方面,毕竟春大山都娶过两回妻,女儿都这么大了,不可能只想娶个大姑娘,失婚妇人也可以,但对其人品和性格要求高点,不能是跋扈的。

二等是家世出身略差,可是家风正派人家的姑娘。最好有父兄不是白丁,能和八品武官相匹配。这样,双方即不会低娶,也不会高嫁,说出来名声好听,日子也定能过得安稳。双方门当户对,以后麻烦事少。

一等比较稀罕,是游离于显贵之外,但有一两门拿得出手亲戚的人家,女儿知书达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婚事的高龄女子。春大山三十多了,又不是那些不正经的老男人,非要娶小姑娘不可。对他来说。同龄层的女子更容易接受。

而贵公子和豪门少女八卦起来,那信息量真的很大,张家长、李家短,全长安中层门户以上的人家,没有他们不议论、不好奇、不打听的,纯粹闲得难受,但对春荼蘼非常有用。所以她也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让她参加聚会,只要出于礼节邀请她。好二话不说,肯定点头。

一时之间,她忙碌极了,几乎天天出门。很多人猜测,春荼蘼这小门小户养大的姑娘,就是眼皮子浅。这不,才进入上流社会,立即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铺路,说不定是想多认识贵公子好攀亲呢。事实也是如此啊,没见她听到别人的家事时。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其实这些人若知道她跟打了鸡血似的,是为了给父亲相看老婆。自个儿亲自找继母,下巴都得惊掉地上。

那些显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出门前,父母都一再叮嘱,少和春荼蘼凑近乎,万一被赖上婚事可怎么办?皇上很向着她家,白相又不好应付,干脆别沾染。虽然吧。这姑娘现在是国公府的六小姐了,长得还不错,但毕竟不是嫡出。小时候还养在民间,长大了又在公堂混,绝非良配。

这就是春荼蘼的现状,表面上进入了贵族阶层,实际上仍然神憎鬼厌。她知道,甚至知道贵女们有意孤立她,可是她不在乎,因为她是有目的的。需要的时候,她的脸皮可以很厚。

当然,在当世几个最出色的顶尖男人眼里,她绝对是最美好的求之不得。

眼见正月就在这种气氛中过去了,接着是二月二,龙抬头。然后就是三月。正如白敬远所说,长安的春天来得早,正应了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开没开,春荼蘼不知道,但远山确实染上新绿,空气中夹杂时暖时寒的气息,是踏青的好时节。

这么多日子来,长安贵族青年男女有各种聚会,但多半是窝在谁谁的家里,也大多男女分开。所以,春荼蘼极少见到康正源和韩无畏。听说,这二位都被派了差事,忙得脚不沾地。除了韩无畏经常让手下送点好吃的、好玩的给春荼蘼,三人间仅限打个招呼。

但今年的春游日不同,听说则九公主发起,去皇城以北的大兴苑游玩一整日。那是皇家的苑林,安全自不必担心,而且山林之色清幽丰美。关键是,听说长安双骏都参加,于是贵女们趋之若鹜。

“不,我不参加。除非,九妹妹邀请荼蘼。”皇宫内,韩无畏这样对九公主说,完全无视几乎暴走的公主堂妹。

“你为什么非她不可?”韩谨佳气急败坏。

“对,我就是非她不可。”好久没见了,今后也不知被皇上派去干什么,必须抓紧机会和时间见面。

“我会告诉父皇!”

“皇叔来了,我也是非她不可!”

“你们不成的,父皇不会答应!”说到这儿,九公主有一丝幸灾乐祸。

韩无畏毫不留情的反驳,“你和小正也不成的。要不,你别见小正了!”不容易成功就不见面了吗?切,正因为不成的机会大,才要努力争取。他这辈子,就对喜欢的东西没放过手。

最后,春荼蘼收到了邀请贴子。

贴子是公主亲笔写的,笔锋如刀,似乎要拿毛笔戳死她。

第五十章 好个俊俏郎君

三月初八,皇家春游活动开始了。

若是公历,这日子正是现代的妇女节,九公主还真是会选时间。

一大早,春荼蘼打扮一新,跟自家也受到邀请的白府三代的惟一嫡女白毓燕,以及二代庶女白蔓羽、白蔓竹一起,坐上了去往皇家苑林的马车。九公主为人傲慢,作为皇后所出,她地位尊贵,从来看不起庶出的女子,但对五大家族的姑娘网开一面。所以,两个白蔓某某才有机会参加这次春游,据说还有罗家那对双胞胎。

但才上车,四姑五姑就开始对春荼蘼横挑鼻子竖挑眼。

“你怎么穿成这样?这是春游,又不是秋季狩猎。”白蔓竹翻翻白眼,“真没见过世面,怪道人家最近总是笑话白家没规矩。”

“现在回去换,只怕也来不及了。”白蔓羽皱了皱好看的。

“有时间我也不会换的,我就是要这么穿。怎么?连我怎么打扮也要管?”春荼蘼懒洋洋地道,对所谓的姑姑一点也不尊敬。切,两个被宠坏了的中二孩子。

她今天装的是男装,但不是上公堂的斯文打扮,而是奔放的胡服。白色绣了金黄迎春花的偏襟袍子、最近相当流行的大翻领、配着黑色宽腰带、条纹的松腿系脚裤、黑色小靴。头发虽然没有长到可梳繁复的发式,但却能高盘成男人的髻,套着一顶金色花瓣状的小冠,黑色飘带系在颚下。身上什么首饰也没带,就一个扭纹的金项圈,下面坠着一块碧玉。

这套衣服合体又利落,衬出她的高挑个头,纤细腰身。她的皮肤本就白,气色又好,被这黑黑白白金金的一衬托,更是丰神如玉。若非她身姿中有女性特有的曲线,英姿中带着年轻姑娘的娇憨,是人都会赞一声:好个俊俏小郎君。

春荼蘼在镜子中打量自己的时候,也很满意。曾经暗道:贾宝玉也不过如此吧?

白蔓羽、白蔓竹姐妹和白毓燕看她不顺眼,其实最深层次的原因不是怕她丢脸,而是妒忌到不行,本能的觉得今天会让这个外来的抢了所有的风头去,只恨自己没这么打扮。若论娇滴滴,衣服首饰华丽,京中贵女谁也不会输谁,似春荼蘼这般另辟蹊径才是高招。

其实春荼蘼只是觉得男装利落,行动方便,又考虑到春天万物复苏,苑林里草木繁盛,免得有小虫子钻进衣服里而已。

“管你又如何?”白毓燕看到她就来气。

“不如何。只是连祖父也管不了我,你们就白费力气了。”春荼蘼摊开手,心中却在哀叹不已:哎呀,没带纱帽,待会儿会不会晒得冒油啊。

自从上回撕破脸,她说话一直不客气,这三个气啊气啊,倒习惯了,干脆六只眼睛一起对她怒视,之后再不理她。真是,打嘴架又打不过,偏偏要不断招惹,结果气到自己,何若来哉。

不多时间到了苑林门口,因为每个人能带两名侍女,过儿和小凤都跟着来了。只是和人家一比,春荼蘼带的东西实在是少,就过儿手里提着个包裹,带的是换洗衣裳,怕不小心蹭污了身上的好替换。小凤手里则捧着个点心匣子,因为这种聚会一般都会带着家里的拿手小食,供大家聊天打屁时垫牙用的。

小凤和过儿也一水儿的男装,做书童和侍卫打扮,三个人被人引着往里这么一走,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所谓春游,在春荼蘼的理解中,应该是在山林间走走,欣赏一下花木的新芽、潺潺的小溪什么的,感受春意嘛。一年多前,韩无畏请春荼蘼参加过一次类似的大唐贵族男女活动了,只不过参与者是低级权贵的子女而已。不像现在,每个人的身家说起来都吓死人。

但没想到的是,她们被被苑林门口侍候的仆从引到一处坡度舒缓的林间。那里,已经搭好了好多白纱帐篷,无数宫女太监穿梭其中,在各处摆上吃食美酒,以及游戏的器具,甚至连临时马厩都搭建好了。里面有高头大马,是勋贵子弟骑来的,还有好多看起来温顺的御马,大约是贵女们待会骑来溜溜弯儿的。至于蚊虫,属于她多虑,帐篷四周坠的各色香包,里面装的都是防蛇虫鼠蚁的秘药。

离营地不远,还真有一个半月形的小湖,湖边遍植柳树,是垂钓的好地方。不得不说,九公主这次活动准备得真周到啊。可惜不能算春游,顶多是野餐大聚会而已。

“这两个帐篷,归国公府的小姐们使用。”侍从恭敬地介绍,然后安静的退下。

白蔓竹哼了声,左手拉着姐姐白蔓羽,右手拉着侄女白毓燕,进了左边那个帐篷,背影都表达着对春荼蘼的不屑。但春荼蘼无所谓的耸耸肩,带着过来和小凤进了右边那个。

哈,有人喜欢挤在一起,单独给她留个人空间,这种“善解人意”的好事真是第一次遇到。

可惜她还没得瑟够,就有不速之客闯来,嗓门还特别大,语气透着股子亲密,“荼蘼,好久不见!可曾想我?”帐篷是飘逸的白纱,别说帐篷外,其他帐篷里的人都嘈得清清楚楚。虽然面目模糊,但那矫健的身材,不是贤王世子、未来的大唐第一亲王殿下又是谁?

“韩无畏,你故意的!”春荼蘼咬牙,歪在软软的垫子和背靠上,不起身。

“不错,有进步,连名带姓的叫我,没叫我韩大人。”韩无畏大笑,牙齿闪闪发光,很随意就坐下了,也不问问“主人”。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你跟你那无良的叔叔一样,要拿我当挡箭牌。你那些莺莺燕燕不能自己解决吗?还要给我拉仇恨值!”

“有我,不怕。”他笑着说,神色间却有温柔之意。

见春荼蘼假装没听到,就又说,“你这丫头也别太放肆了,当众数落我便罢了,居然捎带上皇上。皇上再纵着你,也不能容你目无皇权的。”

“哪有当众,这里除了你哪有外人?”春荼蘼牙尖嘴利,赶紧划清界限。这才一分钟不到,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十度,多少眼刀往她要害处飞啊。

美男就是祸水!

只是韩无畏丝毫不内疚,不客气的伸手扒开春荼蘼带的点心匣子,“有没有带上回你做的三文治?饿死了。”

春荼蘼翻翻白眼,“什么好东西,上回是糊弄你的,难得您这未来的大唐第一亲王居然这么好养活。这回的是过儿亲手做的马蹄酥,管保比那个好吃。”

“可是我喜欢那个。”韩无畏有点垂头丧气。因为那是她亲手做的。

他是皇室宗亲,从小受精英教育,人情世故练达,虽然没有打过大仗,但在文韬武略上很厉害,所以他是个成熟的、有担当的男人,并不是青涩的少年了。但此时,他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令春荼蘼突然就心软了。他对她那么好,这点小小的要求,她应该主动些。

“好吧好吧,回头我为贤王世子殿下亲自做,只要你别嫌难吃就行。你呀,典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情结。”她无奈的摊手。

“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名字怪好听的。”韩无畏纳闷。

春荼蘼就笑个前仰后合,因为这个典故来自于相声,超搞笑的。讲给韩无畏听,把他也逗得不行。

但很快,他就提出具体要求,“这个月十五,青龙寺有法会,你要不要去见识见识?正好我有休沐假。那天人必定很多未必在附近吃得上饭,不如你就做点吃食带着。”

“你这是约我吗?”春荼蘼大大咧咧的说。她在公堂上精明冷静,甚至诡计多端,但在感情问题上就很迟钝。所以,她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却没这么想。

“是啊,去不去?并不算远,就在延兴门内的新昌坊。”韩无畏突然有些紧张。

“去!”春荼蘼点头。

青龙寺,她在现代时听过,前身是灵感寺,日本的佛教深受青龙寺的影响,听说有什么入唐八大家,有六个在青龙寺学习过。她曾想去游览,可惜没去成就重生了。这倒好,在古代看原汁原味的了。

韩无畏见春荼蘼答应,立即高兴起来。正想研究相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康正源悠然踱步而来。他似乎特别喜欢魏晋风格的宽袍大袖,就像韩无畏喜欢军中装扮一样,而那衣服也正衬他略瘦的身姿和潇洒气度,看起来风度翩翩。

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明明长得不是特别英俊,行事也不张扬,可他一出现,就不会让人忽视,若非身边就是韩无畏,肯定能夺所有人之目。

“你干什么来了?”韩无畏一脸“你很碍眼,快滚!”的样子。

康正源淡淡的,温柔而优雅的说着恶劣的话,“你管得着吗?”然后转过头来,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意,对春荼蘼道,“我这儿有个案子,非常奇特,要不要听听。”

“听!听!怎么不听!”春荼蘼本来被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形逗得发笑,闻言立即来了精神。

人吧,爱好一项事业到了极致,就形成古怪的癖好,于她而言,就爱听打官司的事,比神异故事和乐舞都让她着迷。

而太专注的坏处是没注意到周边环境,不管是韩无畏专注于她,还是她与康正源专注于案子,或者是小凤与过儿专注于摆点心煮茶,都没注意到营地已经来了更多的贵族男女,绝大多数女子都气愤地看着她的帐篷这边,以九公主为首的几人,更是面露不悦之色。

第五十一章 一群没羞没臊的

其实春荼蘼很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在现代时就是如此,何况是古代。但是她身上背着任务来的,所以显得很积极。

相亲女一号,郭家的小姐,是谢家姻亲的旁支,今年二十五岁,两岁时订过娃娃亲,成年后发现对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学无术不说,还瞒着郭家弄了五六个通房在院子里。郭家要退婚,可是对方也够狠,大约考虑到男人年纪大点不怕,女人的青春赔不起,就施展“拖”字诀,以为郭家必然顶不住。哪成想郭小姐是个烈性的,宁一辈子不嫁也不低头,最后竟然拖得男方熬不下去,主动解了婚约。可惜,她花信早过,成了有名的长安老女。据初步了解,郭小姐品貌俱佳,虽性子刚强但却是个知书达理的明白人。

相亲女二号,余家的小姐,出身于杜家四房太太的表妹所嫁之家。余家门弟不高,但世代书香,颇有清贵之名。余小姐十二岁时,祖母病重,药石无医,家人都准备办后事了。只是余小姐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感情深挚,万分不舍,于是在佛前发愿,若祖母能延寿五年,愿侍候佛祖十年。奇怪的是,她祖母真的大好了,又活了五年。余小姐遵守诺言,到庙里修行,不见外客,直到去年才回。余小姐至孝,还是个挺有名的温柔美人,如今二十有三,只是因为在庵里多年,很多人家嫌晦气,婚事就耽误了。

这两个小姐都是春青阳分类出的一等对象,身为春大山的亲闺女,春荼蘼当然要进行严格的把关。古代成亲不像现代,普通人没有恋爱的程序,所以婚前的背景了解就特别重要。

大唐有五大家族:当今皇后的母族杜家、已故太后的母族白家、老牌勋贵欧阳家、以武起家、有从龙之功的谢家和罗家。其中权势最大的是杜家,人脉最广的是欧阳家,军中将领最多的是罗家和谢家,而最受皇上信赖的却是白家。

九公主举办的游园会。五大家族的子弟当然受邀,春荼蘼就是打的他们的主意,想旁敲侧击的打深一下两位后妈候选人的情况。虽然对五大家族来说,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好歹却是知道内情的。只要她谈话技巧足够,就能听到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别小看这些小事,去芜存精,最能体现出家风人品。

可惜。今天的春荼蘼格外遭恨,大约九公主下了命令,她在女宾这边,基本没人理。什么活动也不带她玩,三三两两聊天的时候,只要她一凑过去,人家立即就散开,或者到别处去继续,摆明懒得搭理她。

上午还好些,韩无畏和康正源陪着她。午饭也是一起吃的,倒像个小团伙。午饭后。谢家的兄弟俩谢天琪、谢天珏和罗家的幼子罗斐然,就抓了韩无畏去。因为是春天,动物繁衍的时节,基本上是不许狩猎的,所以只选了一条山道,比赛骑马。这行为令春荼蘼想起现代的富家子弟们半夜里在公路上玩赛车,不过人家大唐贵公子们这么做是不违法的。而欧阳家的长孙欧阳清晖。和杜家的长孙杜东辰,则拉了康正源同几名文臣子弟玩诗词联对,就在不远处的溪边树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