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六手中没证据!春六手中有证据!一字之差,对杜家来说就是天堂和地狱。

“春状师言之凿凿。但,你不能胡乱拉来一个女人,就说是杜仲的家室。”杜东辰只愣了片刻就大声道。不得不说。他居然能找出借口,反应真是快。

“这名女子,名叫玉楼。”春荼蘼对答如流,反应快得让旁人对她的说辞,天然就有几分相信。“几年前,她曾是春风阁的头牌姑娘。杜仲外出办事,出入过风月场所,和玉楼有了情意,后来就为她赎身,在外面悄悄安置了。我说的这些。自然有春风阁的老板作证。另外,我还有柜房的交易单子,是杜仲提银时所办的手续。玉楼的身价。可是不低哪,那样大笔银钱出入,很容易查到。”说完,她再度打开“魔盒”,递上口供和证明书。

柜房。不是银行票号,但具备了它们的功能。由官府主办。别人没想到,春荼蘼居然连人家往来账目也不放过调查,而且还经过了皇上的同意。

其实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与许多事有关联。只要认真,总找得出牵扯。

“我说哩,玉楼姑娘几年前突然芳踪不在,原来是从良了。”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说道。

杜东辰的脸都绿了,因为这完全是致命打击啊。

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想到一个反驳理由,“一个妓女所说之言,有多少证明力呢?谁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收买,做了假口供。”

这,就有点无赖了。可他除了无赖,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他以为春荼蘼会生气着急,哪想到这姑娘只是笑着摇头,好像早知道他会如此。

他控制不住的红了脸,却听春荼蘼道,“一个证人的口供不可信,那么两个呢?”

对啊,她说有两个证人!

“一家人说的话,也不能作准吧?”杜东辰顶回去。

“杜大人以为我说的第二个证人是谁?难道是玉楼的贴身丫鬟或者她和杜仲的儿子?才不是哩,请您放宽思路,回忆一下,贵府可曾遭过贼?除了……方宝儿盗书那件事。”

杜东辰很茫然,不自禁的望向祖父。见杜衡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有些发飘,蓦然记起了一件事。那时候他还是少年,曾经听说府里丢了金银等物。但,那与第二个证人有什么关系?而且杜府失窃,是没有报官的。春荼蘼又是从哪得知的?

“这就是古语说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就是什么叫隔墙有耳。”春荼蘼眯着眼睛看向杜衡,那样子和白敬远像极了,令杜衡有一种她很老谋深算的感觉。

“那天,恰巧杜衡与杜仲交待事情,那贼偷东西时被发现,慌不择路,躲进了大书房。因为他的轻功能非常好,杜衡和杜仲都没有发现书房中还藏有别人。于是陷害朱礼,及之后如何善后的话,那个贼听了个满耳。但他是个小人物,管不了别人的事,听过也就算了。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个贼不久前犯事被抓。他听说了朱礼案要重审,就托人递过话来,也要做污点证人,以换取减刑。虽然说,我的证人一个是贼,一个是妓女,但他们是两个人,而且有刑部官员可以作证,他们是分别提审的,没有串供的可能。如果,他们的供词得一模一样,那证明力就足够了,杜大人以为呢?”

第六十二章 她的好消息,就是他的坏消息

杜东辰没有回答。

而这时,小凤突然快步穿过整个大堂,到春荼蘼身边,耳语几句。杜东辰始终在注意春荼蘼的动静,见她唇角微弯,露出笑意,心头不禁大凛。

她的好消息,就是他的坏消息。

“公堂之上,不得窃窃私语。”公座上那位不乐意了。

他看似平静威严,实际上心中很是焦急。每天,他都看着他惟一的儿子,戴着枷锁站在堂下。虽然因为顶着突厥皇族的身份不用跪下,但也很辛苦啊。是他的错,令儿子受了二十多年的苦,现在他没办法明着补偿,只求阿苏瑞能堂堂正正做个身份无比高贵的人,得到应得的一切权势地位与幸福。

而如今近在咫尺不能相认,还得看着儿子受苦。那滋味,任何一个当爹的都难以接受,而没当过爹的人都不会懂得。何况,他这个爹就只有这儿子一个,自然更加宝贝了。

“皇上,是奉旨‘请’罗大都督的人回来了。”春荼蘼连忙回禀。

“哦?”韩谋有些惊喜,“人在何处?”

终于赶回来了啊!其实,他龙体欠安是假,等着幽州大都督罗立被“带”回长安是真。

“回皇上,罗立大都督已到刑部大堂之外。”春荼蘼躬身道。

“带进来,朕要问他的话。”韩谋吩咐。

韩谋是皇上,说的话是金口玉言,是圣旨,没有人敢违背的。所以很快,罗立被带上了堂来,满身的风尘仆仆,一脸的谦恭谨慎。眼神也端正,没看旁边的杜衡一眼。可是春荼蘼有理由相信,他的心眼和杜衡交流了几个来回。

“参见皇上。”规矩的叩拜。

被“带”回来的突然,他非常意外,却不能反抗,也不知道这边现在是什么情形了。但那明明是押送,皇上居然安排了暗卫执行,所以他已经明白形势不乐观

“罗爱卿平身。”韩谋挥了挥手,开门见山地道。“把你叫回长安,是因为一桩多年前的案子,朱礼谋反案。当初,是爱卿举报朱礼,也是爱卿截获罪证。与本案大有关联。少不得,朕要让你辛苦一趟了。”

“为皇上办事,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韩谋这话听起来和蔼,但后面的意思却重,罗立本来已经站起,吓得再度跪倒。又一个头磕在地上,“只是微臣当日是公事公办,无意间截获那封献给西突厥王巴戈图尔的信,立即就通过正常途径。呈送到圣前,对那只商队也没有胡乱刑求。惟一的错误,就是没看住人,让商队的伙计。那名潜伏在我大唐境内的奸细,本案主犯之一。畏罪自杀。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罗爱卿,朕找你来,是让你做证,不是要惩罚你。”韩谋突然和颜悦色,于是就显得更加可怕,“当初的失误,朕不打算再追究了。但是,春状师有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如若不然……后果不是你罗立的脑袋能赔得起的。”

杜东辰冷汗滑落,那感觉……就犹如一条细细的毒蛇,从后脑蜿蜒而下,直没入脚跟。

在这个案子上,他早就感觉皇上有偏向。当杜家和祖父被春六的几个疑点,绑在了最大嫌疑人的柱子上之后,皇上必定非常恼火愤恨。毕竟皇上向来霸道,不能容忍臣子耍手段,何况是趁他重伤时,杀了他潜龙之时的朋友、国家的股肱重臣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只是因为多年前的时机不到,如今在律法上证据又不足,皇上才死忍着,不能下旨大开杀戒罢了。

可现在,皇上已经明显偏手于对方了啊。那样,他们杜家还有什么生路?那似乎就像,地面上露出一截最微不足道的小苗,却被春荼蘼于遮人耳目的乱草丛中一把抓住。最后,拉出来盘根错节的全部,于是几百年老树,倾倒于即刻。

只希望罗立明白,说实话,他也必死这个道理。只要咬死了牙不承认,皇上想推行以法治国的国策,没有真凭实据,就暂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要有时间,哪怕想办法逃到东瀛或者西域呢,好歹有一条活路。

大势已去,他却必须抓住“势尾”。

“春六,人已经在这儿,你快问。”那边,韩谋催促。

春荼蘼应下,走进罗大都督。

两人之前见过,但罗立死也没想到,自己曾经轻视的小姑娘,军户贱业出身,却是白相的孙女,真正的长安贵女,而且如今明显受到皇上青睐。当初,他曾因为愤恨想杀她,后来因为韩无畏的明示和暗示放了手。现在他非常后悔,若不是这个厉害的贱人,事情何至于此?他虽身在幽州城,但杜衡给他通过气儿,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可之前的事却很清楚。

要坏事了!就坏在这臭丫头的身上!

而他心中的臭丫头,此时却态度良好的走近,因为他跪着,干脆自己也蹲下身子,“罗大都督,时间紧迫,干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也累了一路,说完话,您尽可以到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地方去休息,等着第三堂的本案审结。”

“春状师请问,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罗立“真诚”的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转头去看杜衡。心中却道:明明是被控制起来,不让他与外界接触!

“其实很简单,就是问问当年当月当日,您截获朱礼的通敌信时,巡逻的路径是什么?”

罗立愣了下,因为春荼蘼的问题出乎预料。其实堂上堂下,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但看过不止一次春荼蘼辩护的人们,却深信她这问必有重要的意义。

春荼蘼等了片刻,见罗立似乎在沉思,干脆起身,从过儿捧的木盒里,拿出两张纸。杜东辰看到,纸上有红色、绿色和黑色的线。登时纳闷那是什么。

好在春荼蘼很快开口解释,同时把一份呈送到公案上,“我从幽州军中的一线将领们那里反复查证过,黑线是简略地图,绿线是常规的巡逻路线。而红线嘛,则是那天罗大都督巡逻的路径。”说着,又对等在附近的大萌和一刀招手。

这二人立即上前,得到高公公的点头后,就在公座和康正源负责纪录的副座之间。树起一块贴满白纸的板子。上面,是放大十数倍的地图和路线图,也是黑红绿三色。

春荼蘼拿着一根小细棍,站要板子前,指着图纸讲解道。“大家看看,红线和绿线的差异有多大?而且黑线旁边有黑字,已经写得明白,红线所到之处,是商镇与百姓聚居的地方,到这里来例行军事巡逻,真的很奇怪哪。”

“那是……那是因为。幽州地界,胡汉杂居,又是军事重地,偶尔也要查查。那繁华平安之地,有无西域诸部的细作出没。”罗立解释。

“罗大都督镇守幽州多年,却只有这一次想到去查细作,巡逻路线还是绝无仅有。结果却竟然真的查到了那么重要的事。还真是一抓一个准。罗大都督,您莫非有神异的预见功能?还是老天特别关照您?”春荼蘼笑问。“又或是,您特意到那里去等?但您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奸细啊?还有,您是幽州最大的官,您平时都不亲自巡逻的,那天突然这么做,据说兵士们感动坏了,认为您是以身作则的好官!”

罗立是武将,口才本就不好,又因为心虚,一时竟无法答对。

春荼蘼却又拿着小棍,指着地图道,“诸位再看,红线所到之处,并无出关之路,也没有大型通商会所,那么诚信号为什么到此地交易?罗大都督又为什么选择了这条路线巡逻?说是巧合,糊弄谁呢?其实,是那个地方没有官府和军府的设置,不容易被其他人搅局坏事吧?”

一片椅子倒地的声音后,堂下有好多看审者站起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地图。春荼蘼一挥手,大萌和一刀抬着板子,围着公堂转了一圈,让众人看清楚。

堂上,韩谋也拿着那张地图,皱眉细看。

罗立把这一切看个满眼,胸口似被人掏空了,心也不知何处着落。这时,春荼蘼却又蹲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罗大都督,您可知,什么叫污点证人?”

罗立怔住。

他当然知道,这是在提出为阿苏瑞八议减等时,春荼蘼发明的词。略转过头,就看到一双慧黠的眼睛,心头不禁一动。

春荼蘼立即加码道,“您府上丢的那口箱子,阿苏瑞可是献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无论珠宝还是皇宫密道,又或者是那封杜衡的亲笔信,罗大都督都说不清哪。但是吧,事有轻重,罪有主从,若认罪态度良好。罗大都督……”

“如何?”罗立心中紧张,提着一口气,追问。

“您想保命是不可能的。”春荼蘼实话实说,“但,您的全家却能活下去。尤其,是您那一对最受疼爱的双生女。怎么样,这个污点证人做得吗?”

“你说了可算?”

“刚皇上说了,您是来作证的。”春荼蘼站起身,给了一个“你懂的”神色,“我给您时间好好想想,希望您好自为之。”

公堂上乱哄哄的,春荼蘼又是蹲在罗立身边低声说话,所以根本没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包括十步之外,没来得及过来的杜东辰。

当他看到两人低语,暗道事情不妙,才要走近,春荼蘼已经再度开口,“皇上,罗大都督毕竟有了年纪,旅途劳累,现在是头晕眼花,记不起很多事。不如让罗大都督先下去休息,第三堂的时候,再当堂问供。”

“准。”韩谋一字定音。

第六十三章 鱼死网破、孤注一掷

由突厥王子案而引发的朱礼谋反案、许文冲遇刺案的重新审理,就在证人资质问题的争执中结束了第二堂。

从技术角度来说,案情没什么进展。第一堂至少还指出那么多疑点,犯罪嫌疑人有了明确的指向。第二堂虽然提出了两名证人,但他们都没来得及上堂亲口作证。而没有当堂供述并画押的口供,法律效力是极低的。罗立大都督呢,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决定,是做污点证人呢,还是负隅顽抗到底。

所以,第二堂结束后的悬疑气氛浓烈,第三堂的审结堂,可预计的压力也骤然加大。

“其实,我还有个旁证没说呢。”在刑部衙门后门的小巷子里,春荼蘼的马车与杜东辰的擦肩而过时,她掀开车帘说。

今天是十月初十,已经是入冬的天气。不过大唐处于历史上的温暖期,不像大明朝,悲剧的赶上了小冰河时期,所以气候温暖,类似于深秋的感觉。除了腊月和年关气候的北方,其他时间的其他地方,整个冬天都并不寒冷。

但尽管如此,车帘也换上了厚的,深蓝色底,上面绣着淡粉色的桃花,凭白就在那沉稳和萧瑟的气氛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春意。

杜东辰向车窗外望去,见到的,正是一只纤纤素手挑着那车帘的画面,强烈刺激着他的视觉。夕阳的余晖,斜斜照下来,映在那只手主人的脸上,似乎给那甜美的面容蒙着淡淡的金红色微光,美丽不可方物。春荼蘼就这样,像很远,却又很近的闯入他的眼睛里,令他的心头骤然停跳一拍。随即。苦涩之意喷涌,瞬间没顶。

为什么?他们说法做了对头人!

“倒要请教?”他逼迫自己用冷漠嘲讽的语气问道。

春荼蘼似乎没感觉到他的态度,仍旧笑眯眯的,“朱礼谋反的事发作之前不久,我祖父莫名其妙地生了场大病,不适合长安的气候,不得不回到家乡修养了一段时间。我借着这回翻案的人力和物力,顺便调查了一下,因为我祖父生病的时间太巧合啊。透着那么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结果呢?我发现当年给我祖父诊病的侯御医有问题。”

“什么问题?”杜东辰问,随后抿紧了唇。

这模样,有一种拼命抵抗压力的脆弱感觉,令春荼蘼都不忍心了再下重手了。可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所以她意味深长地道,“那侯御医胆子还真小诶,我还没吓唬他,他就全招了。原来你祖父威逼他借着给我祖父治疗普通伤风的机会,下药害他老人家反而得了重病,重到必须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的地步。”

“这说明什么?”杜东辰冷笑。“给我祖父再加一条谋害同朝大臣的罪名?你祖父又没死!”

“我祖父会长命百岁的。”春荼蘼发现自己很不高兴有人诅咒白敬远,“于朝政之上,我祖父从没有把自己的私欲凌驾于公利之上。所以,他问心无愧。双手,也没沾满鲜血。难道你不明白,这就是我祖父和你祖父的本质区别。”

不能说白敬远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做到这等高位。没有一个人是绝对干净的。但她深深相信,自家外祖父从来把家族置于个人之人。把国家又置于家族之上。

这是为官的根本,他做到了。他可能不是个好父亲、好外祖,但他是个好官。

杜东辰被噎住,因为自己的祖父与父亲所做的事让他无话可说。就连姑母,贵为皇后,可现在也因为娘家父亲与哥哥,如身处荆棘丛深处,动也不敢动,却仍然可能被牵连。

“杜大人,不,堂下要称呼你一声杜大哥,世上没有真正的傻子。这证据拿到堂上,所有人都会明白,是你祖父办事前嫌我祖父碍事,才出此阴损的招儿,免得有人看透他的伎俩,阻挠他的行动。也从侧面更加说明,他就是朱礼案的幕后推手!这样的证据,律法效力和证明效力有多么强大?”

“你这是落井下石的辩护方法吗?”杜东辰精神都快崩溃了,却死死捱住。

“不。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春荼蘼也冷下神情,“杜大哥,你好自为之吧。”

“可是,白家也不那么干净呢。”就在春荼蘼要放下车帘离开时,杜东辰突然说,“你可知道那《十议疏》是出自哪位大才的手笔?”

春荼蘼只笑笑,却不说话。

她的反应令杜东辰感到惊讶,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你知道?”

春六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他祖父说是绝密,连白敬远也蒙在鼓里。这丫头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难道真像某些愚民所说,她有神鬼护佑?

杜东辰哪里会想到,一个影子,一段皇家的秘密,一场获得光明的官司,才是撑在春荼蘼头上的伞。

春荼蘼这回点了点头,但半点也不慌乱,因为早有准备,“杜大哥也该知道,这件事根本威胁不到我吧?所以,你才在私下和我说,而不是摆在公堂上。可我刚才给你的证据,却是可以甩到台面上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说到本案,真是奇之怪哉,到处是死无对证。所以,那《十议疏》就算是我大伯手书,我也可以说,那别人模仿的啊。知道吗?整件事,杜家的所作所为,用一个词就能完全概括,那就是:作茧自缚。若不是当初赶尽杀绝,如今如何会被所有人怀疑?若不是为了证明你祖父给罗大都督的信是伪造,现在你也不可能没办法用《十议疏》威胁我了。”

“你……”

“杜大哥,现在网越收越紧,只怕……你不会再想出办法了。”

看着春荼蘼的马车离开,杜东辰失魂落魄。开始跟春荼蘼对上,他还喜欢上公堂,但这个案子。上公堂对他来就是煎熬。就像把自己摆在那儿,让春六抽得体无完肤。

“大哥,你别听春六的,她是唬人!”马车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正是杜含玉。她和哥哥坐同一辆马车,刚才隐在阴影中,春荼蘼没看到。

杜东辰惨笑,却没有言语。

这个妹妹。遇到事就看出多么愚蠢。什么时候了,杜家一脚已经迈向悬崖,另一脚也已经拔起,只差最后一点推力,整个杜氏家族就会万劫不复。她还因为妒忌之心而不肯低头吗?

反正他已经无能为力,只好回家去,和所有人死在一起吧,以这一身一命,还杜家的生养之恩。他也不想这样放弃,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以前以为,只要防守就好。反正春六没有人证,可这一点被春六轻松的突破了,杜家就只有绝路、死路!

第三堂,还有再打的必要吗?

“不。不是绝路、死路!”回到家,杜东辰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杜衡立即火大,拍案而起。

其实。是失控了吧?

“乔儿,你把家底起出来吧。”杜衡一咬牙道。

此言一出。杜乔还未如何,杜东辰却是大惊,“祖父,不可!虽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没必要以死相拼!”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祖父口中的“家底”是什么。士家贵族的府卫有定数,除此外,是不允许豢养私卫的,一经发现,等同谋反,可杜家却训练了一批死士强手。这是个秘密,只有历代家主才知道,长安城遍布宫里的眼线,贤王不显山、不露水,却掌握着全大唐的情报,但也没有发现杜家这点桌面下的力量。

这批人,本来是祖父打算扶着自己外孙继承皇位所预备的。毕竟,夺嫡大战有多么血腥和残酷,祖父深有体会,所以早做了准备。但皇后姑姑没有生出儿子来,皇上至今连个子嗣也没有。那批死士私卫作为杜家最后的力量,本可在最后关头护送杜家的重要人物逃离长安、甚至大唐时所用的。难道现在,要为了祖父的意气之争和不理智的行为,提前葬送掉吗?

不!不行!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退就是万丈深渊!”杜衡脸色潮红,显然怒极攻心,“我杜家人不是无胆鼠辈,未到最后一刻,没用到最后一个办法,不能轻易认输!”

“可是祖父,此案大势已去,保留杜家的根基才是最重要的啊!无论如何,败局已经无法逆转!”杜东辰向来孝顺,此时却极力反驳,“难道您要鱼死网破、孤注一掷,毁掉最后的生机?”

“鱼死网破、孤注一掷?”杜衡笑了,脸上没有平时的慈祥,而是可怕狰狞,“东辰,你这八个字说得真好,我正是要如此。至于说保住杜家根基,还没到那个地步。真到了,祖父自有主张。”

“不行!祖……”

杜东辰还没说远,大书房中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随后,他就那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软软倒了下去。

“父亲,您这是要……”杜乔大惊,却发现是自己那一向疼爱东辰的父亲,抓起桌边的茶壶,把他儿子打晕的。

“东辰不必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了,他到底年轻,狠不下心,断不了腕。”杜衡脸色阴沉沉的,“他不会有事,关起来,养两日就好。你不必管其他,把家底招来,该他们出力了。春六不是有证人吗?你动用所有力量,必要时找你妹妹也出手,找出证人藏在哪儿。哼,若没有了人证和口供,如何定案?”

第六十四章 殿下,您这是放电

就在杜家狗急跳墙的秘密图谋时,春荼蘼正前往天牢,会见她的当事人……西突厥的阿苏瑞殿下,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