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马上去写!”哥哥答应了,楚盈开心极了,兴奋地往回跑。

楚行站在树下目送妹妹,等妹妹跑远了,他才回了他的定风堂。天渐渐热了,楚行先沐浴洗去一身汗,完事后喊来身边的管事,吩咐他明天去准备几样礼物。陆嵘一家三口治好了他的眼睛,他还没有专门谢过。

送给陆嵘夫妻的礼物,管事提议了几样,楚行点头,正聊着,太夫人命人送来一盘水灵灵的樱桃,知道孙子其实爱吃。

楚行心里一暖,看着这盘樱桃,嘱咐管事提前一天买两筐樱桃,当天一起带过去。

没有给小孩子的礼物,管事考虑周到,又问要不要给陆明玉单独准备一份。

楚行想了想,道:“明天你去问问二姑娘,二姑娘说送什么就送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既然知道陆明玉是他未来的弟妹,他就不该以自己的名义送她东西。

管事点点头,先去誊写礼单。

楚行扫眼桌子上的樱桃,打发身边小厮出去办事,人走了,他才捏起一颗开吃。

第二天,管事去置办礼物了,陆明玉则收到了楚盈的帖子,说是初十那天来陆家取狗,而且还是跟哥哥一块儿来。陆明玉盯着宣纸上的“哥哥”两字,有点摸不准是楚行还是楚随,前者,陪妹妹取狗不太符合楚行的做派,后者,楚随这会儿应该在准备院试吧?

但私心里,陆明玉还是希望楚随来的。

到了约好的日子,陆明玉特意戴上新舅母送她的一对儿红玛瑙镯子,早早去祖母那边等客。

“老太太,三夫人,楚世子与二姑娘到了。”

朱氏笑眯眯地叫人赶紧请客进门。

萧氏不经意般扫向女儿,就见小丫头低着脑袋转手腕上的镯子呢,嘴巴噘得高高。

萧氏失笑,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

☆、第032章

从陆家正门到宁安堂要走一段时间,朱氏派她身边的大嬷嬷去接客人,然后跟儿媳妇打听楚行,“我记得世子好像只比从简小一岁?”

萧氏点点头,“是啊,小一岁,却是神枢营的指挥使,从简得听他的。不过世子年少有为,皇上封他指挥使也是名符实归,上次阿暖出事,那么大的一座山,世子单枪匹马进山,一下子就把阿暖救回来了。”

年轻又有本事,朱氏对楚行印象更好了,听到外面嬷嬷领人过来了,马上小声撺掇女儿与小孙女,“你们俩快出去接接。”楚行兄妹是小辈,她与儿媳妇不必出门迎接,但楚行是孙女的救命恩人,孙女理该热情点。

陆明玉明白这层道理,叫上姑姑,两个小姑娘一起出去了。

四月时节,阳光明媚,堂屋前面一片敞亮,突然跨出来两个小姑娘,楚行本能看了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单子襦裙的陆明玉。近一个月不见,小姑娘好像长高了一点,脸蛋粉嘟嘟的,倒没什么变化。

“表舅舅,盈盈,你们可算来啦!”

正要收回视线,那边的小姑娘突然展颜一笑,牵着姑姑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出于礼节,楚行只好一直看着陆明玉,毕竟小姑娘还不知道他是重生的,那么热情地喊他表舅舅,他若是看都不看反应淡漠,楚行怕陆明玉误会他不待见她。

“阿暖姐姐。”楚盈高兴地唤道。

陆明玉“哎”了声,亲昵地握住楚盈小手,然后自然无比地望向楚行,“表舅舅晌午在我们家用饭吧,我想跟盈盈妹妹多玩一会儿。”趁机暗暗观察楚行的左眼,凤眼明亮深邃,与右眼似乎没有不同。

小姑娘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人小脸小,虽然知道陆明玉是重生的,但对上这样一张娇憨漂亮的脸蛋,听着她天真无邪的童语,楚行竟然不觉得有任何怪异之处,低头婉拒道:“谢谢四姑娘好意,只是我们府中还有事,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陆明玉马上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不过她心里根本不介意,客套过来,牵着楚盈往前走,再也没有往后看一眼。到了堂屋,楚行站着陪朱氏、萧氏聊了几句,简单的寒暄后,他叮嘱妹妹听话,然后去前院拜见陆斩了。

陆明玉领楚盈去挑狗,几个小姑娘凑到一块儿玩了小半天,直到楚行过来接妹妹回家。

送完客人,陆明玉随母亲回了三房。

楚行送的礼物都摆在外面,送了萧氏两盘石榴盆栽,寓意多子多福,很是应景,送陆嵘的是一方极品端砚,陆嵘写了一笔好字,这份礼物也非常合适。陆明玉的礼物是楚盈挑的,一对儿白白胖胖的惠山泥人,好玩又有趣。

“等弟弟妹妹生出来了,给他们玩。”陆明玉摸摸自己的泥人,好笑道,她才不会玩这些。

萧氏站在两盆石榴盆栽前,越看越喜欢,这个楚行,瞧着冷冰冰的,没想到在送礼上这么细心,她怀着孩子,最盼望可不就是平安诞育麟儿?

“夫人,世子还送了两筐樱桃,老太太叫人分成五份,咱们这边的已经送过来了,您要先尝尝吗?”李嬷嬷笑着问道。

萧氏最近爱吃酸的,一听樱桃就犯馋,对李嬷嬷道:“洗洗吧,记得给三爷那边送去一盘。”算算时间,出去透风的丈夫也该回来了。

李嬷嬷颔首,目光从秋月、碧潭身上扫过,叫碧潭去给三爷送樱桃。夫人让她防着碧潭,重要的差事不能交给碧潭,这种跑跑腿的差事,分给碧潭也好,免得碧潭察觉不对。

碧潭乖乖去厨房洗樱桃,红艳艳的樱桃,洗完了更鲜亮,甩甩水再放进果盘,一颗又一颗。摆满一盘,碧潭一手端起盘子,一手捂着樱桃控水,放果盘里的积水流出去,只是眼看水滴越来越少,碧潭心中忽然一动。

她一直在发愁如何同时给墨竹、三爷下.药,这盘樱桃,不正是她的机会?

“碧潭姐姐,已经没水啦!”

耳边传来小丫鬟的提醒,碧潭回神,见小丫鬟打趣地看着她,碧潭尴尬地笑笑,对她道:“你先把夫人的送过去吧,三爷吃东西不方便,我再重新洗一遍。”

小丫鬟一听,立即决定也把她负责的樱桃再洗一遍。

碧潭没管她,背对小丫鬟,她飞快拿出藏在荷包里的小瓷瓶,将一半都倒进洗樱桃用的铜盆里。这药粉无色无味,碧潭放水进去,搅拌几下,很快就化得无影无踪。碧潭长长地松了口气,每一颗樱桃重新泡过,再次挪到白瓷盘子上,控过水,碧潭双手端着盘子,送去前院。

☆、第033章

陆嵘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竹简,走到窗前,初夏的清风吹进窗,已经带了一丝暖意。

陆嵘坐好,翻开手中厚厚的竹简。

他双眼失明后,父亲特意让工匠为他刻书供他品读,工匠巧费心思,削薄竹简让字的部分凸出来,方便他摸索。最初陆嵘很不习惯,一摸错就发脾气,是父亲陪在身边,耐心又强势地逼他用这种方式继续读书。

时至今日,陆嵘摸字又快又准确,不过双手食指中指上也留下了特殊的茧子。

可说不清为什么,今天陆嵘有点难以静下心来,手搭在竹简上,心思都飞到了妻子那边。大白天的,他竟然想到了昨晚,夫妻并肩躺在床上,妻子靠过来说话,那么香那么柔,他情不自禁失态,被妻子嗔了一通,威胁他再不老实就回前院自己睡。

陆嵘苦笑,他当然知道妻子有孕在身不能劳累,只是某些地方,不太受他的控制。

绮念如暖风,吹过来,在心里荡起一圈涟漪,眼看越陷越深,几声清脆鸟叫传入耳中,叽叽喳喳的,陆嵘忽而清醒过来,看向窗外,一片明晃晃。大白天的自己竟然想这些,实非君子之道,陆嵘捏捏额头,努力让心湖恢复平静。

次间忽然传来脚步声。

陆嵘知道那是墨竹,无法视物,他熟悉身边所有人的脚步声。

放下手,陆嵘看向跨门而入的丫鬟,“有事?”

他只能看清模糊的人影,墨竹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男人还穿着那身中衣,坐在温暖的阳光里,白皙如玉的脸庞残留被水汽熏出来的薄红,墨竹痴痴地看着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三爷,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太过俊美,也会像书里说的狐.媚女子一样,勾得人想得到他,与他共赴巫山。

“有事?”人进来了却不说话,陆嵘奇怪问。

清朗温润的声音,墨竹听了,只觉得一道清凉从脚底一路窜到心口,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打完全身发软。墨竹知道她最想要什么,想的她喉头发渴,而她明明刚吃了那么多樱桃。樱桃?想到樱桃,墨竹不由看向陆嵘红润的嘴唇,这一看,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墨竹摸摸衣襟,喝醉酒般朝陆嵘走去。

陆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他感觉到了不对,皱眉站了起来,“墨竹,你……”

“三爷,您要了我吧!”墨竹突然冲上来,动作快得陆嵘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被墨竹抱住,陆嵘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勃然大怒,抓起墨竹用力往旁边甩,到底是男人,眼睛瞎了,力气还在,愤怒下的一推,让墨竹当即倒在了地上。

“墨竹,你在胡说什么?”换成旁的丫鬟,敢做出诱主之事,陆嵘二话不说就会把人卖了牡丹墨竹伺候了他十几年,从未露出任何异心,陆嵘震怒归震怒,心底却不解,不懂墨竹为何会突然这样。

墨竹摔倒时擦上了手臂,她疼,疼暂且压制住了她如火的渴望,反倒勾起了她的委屈。抬起头,墨竹泪眼盈盈地望着肃容端立在那儿的男人,哽咽着道:“三爷,我没有胡说,我喜欢你,早在你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时,我就喜欢你了……”

.

后院,陆明玉吃了几颗樱桃,随口问母亲,“娘,爹爹怎么还不过来啊?”

萧氏轻笑,“碧潭说你爹爹洗了头发,哪那么快就能干了?”

陆明玉想想也是,嘴里樱桃吃完了,又捏了一颗。萧氏见了,偷偷地咽了咽口水,樱桃好吃,可惜她有孕在身,吃两颗解解馋可以,却不能像女儿这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为了掩饰嘴馋,萧氏扭头同李嬷嬷说起话来。

陆明玉笑盈盈地听着。

碧潭、秋月也都在屋里伺候,秋月心如止水,碧潭却站立不安。这么久了三爷还没来,应该是樱桃上残留的药水发挥效用了吧,那她该怎么让夫人过去捉.奸?

怎么想都想不到特别妥协的理由,但又必须抓个现行,否则等那边完事了,三爷怕触怒夫人不认账不许墨竹说出来,那就百忙一场了。这么一想,碧潭看向还摆在桌上的那方楚世子送三爷的端砚,犹豫片刻,笑着请示道:“夫人,三爷可能看书看入迷了,不如奴婢把三爷的端砚送过去,给他提个醒?墨竹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提醒三爷一声。”

故意提到墨竹,如此夫人一恨墨竹,就容易忽略她这个提议的些许突兀。

萧氏侧头看她,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波光流转。陆明玉容貌更像萧氏,同样的桃花眼,长在陆明玉身上,眼里单纯更多,会让看到这种眼睛的人打心底喜欢她。但当萧氏看向碧潭时,她美丽的桃花眼潋滟却又多了一层氤氲的雾气,叫人看不穿她在想什么。

心里有鬼,碧潭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萧氏顿时想到了刚刚由碧潭送过去的那盘樱桃,袖子里双手握紧,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因为女儿说上辈子丈夫一直平安,只有她一人死了,所以怀疑碧潭后,萧氏只担心碧潭害她,安排行事谨慎的李嬷嬷盯着碧潭的一举一动,唯有丈夫那边,她没有过担心。现在碧潭特意暗示她丈夫迟迟不来与墨竹有关,难道……

“呜……”

胃里一阵翻滚,萧氏忽然想吐,丈夫与墨竹还能做什么?一想到那情形,才一个念头,萧氏就受不了了。

“娘!”陆明玉吓得丢了手里的樱桃,赶过来要照顾母亲。

“我没事。”萧氏只是干呕了一下,迅速压下胃里的翻动,萧氏平静地站了起来,笑着嘱咐女儿,“阿暖先吃樱桃,娘去看看你爹爹。”时间紧迫,或许早去一刻就能避免丈夫中碧潭的招,所以虽然看出女儿脸上的困惑,萧氏还是强硬地命女儿留在这边,她只带李嬷嬷、碧潭去了前院。

陆明玉怔怔地站在堂屋门口,望着母亲快步离去的身影,想到母亲听完碧潭所说苍白的脸色,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了。碧潭去送樱桃,碧潭暗示父亲与墨竹……父亲心里只有母亲,难道碧潭下.药了?

上辈子陆明玉年幼丧母,但她还有其他长辈宠爱,除了记恨父亲除了思念母亲,过得也算顺风顺水,但后宅丫鬟勾搭主子那些手段,她也都是听说过的,给男主人下.药或趁男主人醉酒爬.床,是丫鬟们最常见的手段。

陆明玉心急如焚,可她不能去,万一父亲真与墨竹做了什么,母亲最不希望见到那一幕的人就是她。

.

前院。

墨竹哭诉完她对男人的多年痴情,一停下来,渴望再次压下了委屈,她扯着衣衫,跪着朝陆嵘爬去,“三爷,三爷求您要了我吧,就一次,求三爷了,我真的喜欢您啊,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夫人的,也不会痴心妄想做姨娘,我只想伺候您一回……”

“住口!”

陆嵘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脚将爬到身前的贱婢踹了出去。

这几年妻子因为墨竹跟他闹别扭,陆嵘相信墨竹对他只有忠心,故一直认定是妻子无理取闹吃飞醋。当然他没有怨过妻子这点,妻子那么好,能娶到妻子是他的福分,陆嵘只是做不到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打发了墨竹,打发了最熟悉他日常习惯的大丫鬟,怕新找的丫鬟笨手笨脚照顾不好他,害他丢人。

但现在,陆嵘终于明白,错的始终都是他,是他眼瞎心瞎,没看出墨竹……

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出来人有妻子,陆嵘虽然没有碰墨竹,却还是担心妻子误会什么,忘了装瞎,大步朝外走去。挑开帘子,迎面走过来一道穿青衣的身影,看到他,那影子脚步一顿,停了。

陆嵘心慌,顾不得妻子身边还有两个人,他急着解释道:“纤纤,我……”

“你头发还没干?”萧氏打断了他,美眸阴沉沉地盯着陆嵘。穿着中衣,这是正要宠幸墨竹吗?听到她来了才赶紧逃出来?脸庞白皙,虽然慌乱看着却不像中了药的,但他还是脱了衣衫,莫非中药的墨竹,墨竹主动献身,丈夫盛情难却,便……

“三爷,三爷,奴婢冤枉啊!”

夫妻俩还在对峙,里面墨竹被陆嵘踹了一脚,疼得恢复了几分理智,再听到萧氏的声音,彻底吓醒了。回想方才的举止,再感受身体的异样,墨竹也不糊涂,立即猜到碧潭端来的那盘樱桃有问题,胡乱理理衣衫,爬出来喊冤,“三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刚在吃樱桃,吃着吃着就……”

说到这里,墨竹哪能不明白谁要害她?目光一转,她盯着萧氏哭了起来,“夫人,您不喜欢我,直接跟三爷说一声,让三爷卖了我就是,何必用这种手段作践奴婢?奴婢一个丫鬟,您不放在眼里,可三爷是您的夫君啊,您怎么能用这种办法试探三爷对您的心?

“你自己想爬.床,还敢诬陷夫人?”事情没成,碧潭已经慌了,本能地先维护夫人,好减轻夫人对她的疑心。

墨竹闻言,凄惨地笑,“如果不是夫人示意你在樱桃上动手脚,为何我吃了樱桃会变了一个人一样?你说我想爬.床,我服侍三爷这么多年,真想爬.床,为何不在夫人进门前就爬?还有,如果夫人这么及时地赶过来捉.奸,难道是未卜先知?”

为了挽回陆嵘的信任,墨竹越说越有底气,反驳了碧潭塞给她的罪名,她转向陆嵘,“三爷不信,可命人来查验这盘樱桃,若奴婢猜错了,冤枉了夫人,那无需三爷下令,奴婢自己撞墙自尽!”

陆嵘脸是白的,不受控制地看向萧氏。

萧氏太熟悉这种眼神,这个死瞎子,又信墨竹了!

这一刻,萧氏什么都不想追究了,陆嵘睡了墨竹也好,没睡也好,她都不想再关心。

“孟全,墨竹心术不正,你带她下去,杖责三十,卖了。”

陆嵘却在此时开口,垂着眼帘,缓慢却坚定地吩咐他的长随孟全。孟全就候在外面,闻言立即走了进来,押起瘫在地上的墨竹,二话不说往外走。碧潭大喜,三爷这是不信墨竹,既然不信,那盆樱桃就不会露馅儿了,她也就安全了!

她高兴地看向萧氏,却震惊对上萧氏嘴角的冷笑。

萧氏当然要冷笑,陆嵘这样安排,是信她吗?不是,陆嵘只是更在意她,在意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意他女儿的娘,在意她腹中的陆家骨肉,所以他虽然信了墨竹,却还是决定处置墨竹,好成全他对她的在意,维护一家表面上的和睦。

但她不稀罕。

“慢着。”喊住孟全,迎着孟全询问的目光,萧氏冷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既然墨竹口口声声说我在樱桃里动了手脚,李嬷嬷你去找安管事,叫他多请几个郎中过来,共同查验这盘樱桃。郎中来之前,孟全你在这儿盯着,谁也不许靠近桌子半步,免得有人说我偷天换日,毁了证据。”

不知被陆嵘伤了多少次,再来一次也不算什么,短暂的气愤后,萧氏声音平静下来,做了一番吩咐,她故意走到距离长方桌最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美眸淡淡扫过愣在那里的墨竹,也扫过浑身微微发抖的碧潭。

唯独没有看陆嵘,一眼都没有。

☆、第034章

陆嵘不信妻子会故意下.药试探他能否守身如玉,只是他刚刚正因为担心妻子误会而慌张,妻子又急匆匆赶过来,仿佛真的提前知晓这边的情况,所以墨竹那样一解释,加上墨竹今日之举过于反常,陆嵘下意识就信了墨竹的话。

信了,陆嵘也不会怪妻子的猜忌,因为妻子担心的没错,墨竹对他的确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墨竹吃了樱桃举止失常,但如果墨竹没有觊觎他,她吃再多的药也不会说那些话,什么倾慕他十几年……

故陆嵘很快做了决定,要打发墨竹出府。

然而当他听到妻子用那种他过于几年几乎日日都会领教的冷漠语气吩咐李嬷嬷去请郎中后,陆嵘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他明白了,他又犯了一个让妻子寒心的错误,她对他失望了,她又要冷落他了。

“纤纤,不用查了,我信你。”陆嵘遍体生凉,慢慢地走向妻子,因此心虚。

“多谢三爷,但墨竹是三爷身边的大丫鬟,她的话传出去在下人之间还是有几分分量的,我不想平白无故被人指指点点,既然墨竹要查验樱桃,那就如她的愿,也算是给三爷一个交代,免得这事解决地不清不楚,日后三爷记起,心中有刺。”

萧氏轻描淡写道。

“纤纤……”陆嵘知错了,他真的知错了,停在萧氏身边,低声求她。

萧氏真的不想介意刚刚丈夫对她的不信任,可夫妻俩才和好没多久,她还怀了他的骨肉,这种时候陆嵘第一时间相信的依然是墨竹,她心里不痛快。她不痛快,她可以忍,但她凭什么忍?她就要让他难受,反正他眼睛有救了,她不用再因为他是瞎子就狠不下心!

“三爷离我远点,我怕我身上的胭脂有毒,不小心害了您。”

愤然离座,萧氏边往外走边嘱咐去而复返的李嬷嬷,“这边事情都交给你了,查出结果再告诉我。”经过李嬷嬷身边时,萧氏轻轻动了动嘴唇,李嬷嬷心领神会,其实无需夫人提醒,她也猜到碧潭在樱桃里下了东西。

点点头,李嬷嬷扶着萧氏跨出门口,然后转身,拦住追上来的陆嵘,语重心长道:“三爷,夫人这会儿怀着身孕,最容易动怒,平时一分的气,现在会变成五分,您就别凑上去了,等夫人消了气,您好好哄哄,夫人会原谅您的。”

一是替萧氏找个借口,免得两口子真的为此冷下来,二来挺直身板,让三爷明白夫人真的没做过。

陆嵘心急如焚,又悔恨交加,恨自己那一瞬的糊涂。

“三爷,我真的是被人害的啊……”看出陆嵘更在乎萧氏,墨竹跪在地上,声音悲戚地道,“三爷,奴婢平时……”

“孟全,堵住她嘴!”陆嵘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墨竹的哭诉,仿佛回到了双眼刚失明的时候,暴躁地想要杀人,而这也是他认命后第一次大发雷霆。

孟全领命,低头狠狠从墨竹身上扯下一条细布,一股脑都塞到了墨竹嘴里。墨竹说不出话,但还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陆嵘听了心烦,想去后院找妻子赔罪,又怕更加触怒妻子,万一动了胎气……

额头隐隐作痛,陆嵘攥紧拳头,去了内室。

前院陆嵘心腹安管事经由李嬷嬷得知了大概经过,明白三夫人只是一时气愤,不可能真的请好几个郎中来凑热闹,便只请了陆家常用的一位邓郎中。邓郎中匆匆赶过来时,李嬷嬷、孟全带着墨竹、碧潭藏到了西次间,只有陆嵘一人坐在堂屋,也是不想让邓郎中猜到陆家后宅之事。

“邓先生,您能否帮我查查这盘樱桃是否有问题?”陆嵘心不在焉地道,根本不信妻子会下.药。

☆、第035章

审人的办法有千百万种,碍于萧氏在场,孟全选了一种比较简单的、不那么吓人的审法。

他将碧潭按在地上,他膝盖压着碧潭跪着的小腿,免得一会儿碧潭挣扎乱动,然后绑住碧潭双手拉到后面,他捏起一根细细的长针,攥住碧潭手腕往她指甲盖下面扎。十指连心,专门训练的死士或许能抗住,咬牙不说,但对付一个后宅丫鬟,孟全自认绰绰有余。

碧潭嘴里塞着东西,但当孟全第一针落下来时,她还是绷紧了腰背,喉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声音传到后面,陆嵘担忧地转向妻子,他还是看不清,但能看出她手放在腿上,陆嵘担心妻子承受不住,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握住她。萧氏眼睛盯着屏风,却知道男人在做什么,她冷笑,故意低声问道:“三爷怕了?”

“纤纤……”陆嵘无奈地唤她,仗着李嬷嬷在屏风对面,陆嵘鼓足勇气握住妻子小手,萧氏挣扎,陆嵘紧紧握住,抢在她说狠话前连续赔罪,“纤纤,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信墨竹片面之词怀疑你,可我当时真的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刚想勾.引我,你就来了……”

居然还有借口?

萧氏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小动作,陆嵘疼得吸气,手被人趁机拍开,陆嵘忍不住用右手摸左手被妻子掐的地方,摸到一对儿小指甲印儿。第一次享受被妻子捏着薄薄一层手背皮掐,疼过后,陆嵘非但不委屈,反而看到了求得妻子原谅的希望。

夫妻相敬如宾多年,陆嵘最怕妻子客客气气地冷落他,那种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漠不关心,才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遭受的。妻子打他骂他,反倒说明妻子还没气到那种地步。

“纤纤……”

“阿暖问我爹爹为何还不来,碧潭暗示你是不是被墨竹绊住了,我听了,想去前院看看我的丈夫在做什么,不应该?”萧氏冷冷地反问,将男人自辩的借口击成齑粉,若非他在处理碧潭一事上稍微聪明了点,萧氏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应该应该,都是我的错,你这么好,我不该怀疑你。”陆嵘本就自责,一听妻子的解释,他更愧疚,情不自禁再次抓住了萧氏的手,“纤纤,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他们有没有证据,我再敢胡乱怀疑你,便让我一辈子都是瞎子……”

“闭嘴。”萧氏不信发誓这一套,但她就是不想陆嵘拿眼睛发誓,冷冷甩开陆嵘手,然后坐到床榻另一头,表明要跟陆嵘划清界限,至少一时半刻,她没打算原谅他。为什么他一道歉她就要原谅?上次他认错,她心软随了他,让他又捣鼓出一个孩子,这会儿孩子还没生呢,出点事他又不信她。

越想越气,萧氏咬牙恐吓偷偷摸摸还想凑过来的男人,“再敢过来,审完碧潭我就带阿暖回王府。”

陆嵘顿时僵在了原地。岳父一直想补偿妻子,妻子真被气回娘家,岳父还不打断他的腿?但陆嵘不怕断腿,他怕妻子真回娘家,届时他看不到人,想负荆请罪都不行。担心妻子说到做到,陆嵘不敢动了,心烦意乱地坐在那儿。

屏风后头,因为萧氏那句愤怒之下的威胁声音比较大,孟全、李嬷嬷都听到了。孟全忍不住看向李嬷嬷,李嬷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孟全却看了刺眼。三爷、夫人吵架,夫人占了上风,三爷一个大爷们妻子不许他动三爷就不动,这,身为一个男人,孟全觉得三爷被夫人欺负得,有点雄风不振。

都怪碧潭这个贱婢!

恨碧潭害三爷夫纲不振,孟全扎的更用力了。

碧潭不停地抽.搐,眼神一会儿瞪得死圆,一会儿又闭上,脑海里那道清瘦身影越来越模糊。她真的喜欢四爷,她真的很想替四爷守住秘密,想将来有机会出府,当一个无人知晓的外室,替四爷生儿育女。可她受不了了,她疼,她生不如死……

手指被人攥住,新的一针又要来,碧潭无力地转向身后,连连点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肯招了?”孟全沉声问。

碧潭还是点头。

孟全凑到她耳边,低声威胁,“那就老老实实地,敢说半句假话,我就一截一截切了你的手指头,手指头不够切,你还有脚,脚切完了……”

“呜呜……”碧潭抖如筛糠,捣蒜似的点头,吓得早忘了陆峋是谁。

孟全满意了,松开人,朝屏风后道:“三爷,夫人,碧潭愿意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