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来,幻想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怎么都无法将陆明玉加进来。

或许成亲了,顺其自然便可?

~

惊闻女儿落马,陆嵘匆匆回家安抚妻子,交待好后,马上赶往凉山,夜里看不清路,他就走慢点,披星戴月,终于于清晨时分来到了父亲在行宫的别院前。

“三爷别急,四姑娘昨晚醒了,现在还睡着。”管事见他气喘吁吁的,赶紧先说好消息。

女儿醒了,陆嵘高悬的心落回一半,人继续风似的往里面走,一抬头,却见影壁前立着一人。

“三爷。”楚行彻夜未眠,被冷风吹了一晚上,形容却不见憔悴,面如冷玉,气度卓然。

“世谨怎么在这儿?”陆嵘不得不停下,疑惑地看着他。

离得近了,楚行见他满眼血丝,知道陆嵘担心女儿,他侧身给陆嵘让路,“三爷先去看阿暖吧,三爷得空了,再派人叫我一声。”

陆嵘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这会儿他实在没有心思与他客气,命管事请楚行去堂屋奉茶招待,他先跑去看女儿。

陆明玉还没醒,一晚好眠,脸蛋终于恢复了些血色,但瞧着仍旧可怜巴巴的。

陆嵘小心翼翼走到床前,瞧见女儿额头的白纱苍白的小脸,差点没忍住。

“娘,你们再去睡会儿,我看看阿暖。”平复片刻,陆嵘低声对旁边的父母道,声音有点哑。

陆斩夫妻识趣地走了。

陆嵘屈膝蹲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女儿,想象女儿昨日遇到的惊险,他后怕得浑身发冷。

一肚子话想跟女儿说,陆明玉却睡得太沉,不知何时才能醒。

“先去吃点东西吧。”朱氏心疼儿子,进来叫儿子去吃饭。

陆嵘舍不得走,奈何连夜赶来饥肠辘辘,再不吃恐怕连与女儿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先随母亲出去,往外走时,陆嵘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娘,世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朱氏叹息:“他担心阿暖,昨晚在前院守了一夜……”

床帐里,陆明玉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楚行为她守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表舅舅:阿暖,咱们成亲吧!

阿暖:啥?

表舅舅:这三个吉日,你看哪天合适?

阿暖:……

表舅舅:对了,你的玲珑马与我的夜辰是一对儿。

阿暖:……你有病!

☆、第96章

饭桌上,朱氏先重述了昨晚楚行对她说的那番话,再困惑地问儿子,“阿暖掉冰河里面着?”

陆嵘点点头,将当时情况简单解释了一遍,“怕娘与父亲担心,我们就瞒下来了。”

朱氏有些出神,喃喃自语似的道:“这么看来,阿暖与世谨还挺有缘分,那年阿暖随你们去上香还愿,被和尚劫走是世谨救回来的,去年阿暖落水又得他所救,这次阿暖出事世谨也帮了大忙……”话外之音,她挺满意楚行。

“不行,年纪太大了,不配阿暖。”陆斩放下筷子,沉着脸道。

朱氏转念一想,楚行比孙女大一轮呢,确实是个问题。

得到妻子认可,陆斩看向儿子,却见儿子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陆斩皱皱眉,开口问道:“老三觉得合适?”话里隐隐带着一丝不赞同的味道,虽说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但他也是儿子的老子,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

陆嵘看看父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很欣赏楚行,确实有过让楚行当女婿的念头,但陆嵘只是随便想想,没想到楚行竟然真的对自己的女儿动了心。单论楚行这个人,陆嵘觉得吧,以楚行的人品本事身份,年纪大些算不上什么问题,但正经地考虑此事,陆嵘必须考虑周全。

女儿嫁给楚行,楚随会不会找女儿的麻烦?

楚行前世战死沙场,这辈子胳膊保住了,再去战场,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大?

最重要的,女儿愿意吗?

“父亲,阿暖现在伤势严重,我无心考虑她的婚事,阿暖也不小了,等她彻底康复,我先问问她的意思,如果阿暖不愿意嫁,那咱们也不用多费心了。”思忖片刻,陆嵘正色道。

“嗯,先让阿暖安心养伤。”陆斩低声嘱咐妻子,“你别说漏嘴。”

朱氏嗔了他一眼。她像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孙女才是最重要的,孙女养好了,再挑孙女婿。

一家三口商量好了,陆嵘进屋看看女儿,见女儿还在睡觉,他抽空去前院见楚行。

听完陆嵘一番话,也就是还要再过一阵才能得到提亲答复,楚行不免有些失望,但陆明玉养伤要紧,楚行再急于知道答案也只能忍着,颔首道:“三爷安心照顾阿暖吧,等她恢复精神了,我再过来探望。”

他有话要当面对她说。

陆嵘送他出门。

后院,陆明玉闭着眼睛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平静下来。

当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睁开眼睛看到楚行,她忍不住把心里的委屈难过都说了出来,想让楚行知道她的喜欢,知道她的苦。楚行那么君子的一个人,猜到她是被他谦让堂弟的举动伤透了心,致使冲动落马,他肯定很自责吧,所以一整晚都守着她。

陆明玉敬重楚行的高风亮节君子品行,由敬佩生倾慕,但当她亲眼目睹楚行把“英雄救美”的功劳让给他的堂弟,把她当成一份礼物让给他手足情深的堂弟,陆明玉当时心碎了,现在回想,她只觉得好笑。

原来君子,也有伤人的时候。

对楚随而言,楚行是个照顾弟弟的好兄长,是乐于成人之美的君子。但对她来说,楚行把堂弟的私情放在她的安危前面,就说明她在他心里没有兄弟之情重要。陆明玉不恨楚行,因为楚行不喜欢她,一个是亲戚家的小姑娘,一个是堂弟,他选择堂弟合情合理。可陆明玉喜欢他啊,她没有理由恨,但她再也无法喜欢这样的男人了。

她想嫁一个不是那么君子的人,一个在大是大非上君子、私底下把妻子摆在首位的“糊涂人”。

轻轻地舒了口气,陆明玉睁开眼睛,朝刚刚走过来的父亲笑,“爹爹,你来了。”

“是不是特别疼?”陆嵘慢慢坐到床上,心疼地看着女儿。

陆明玉不想再提昨天的事,她摸摸肚子,小声撒娇:“不疼,就是饿了。”

陆嵘失笑,吩咐丫鬟端饭过来。

吃饱了,陆明玉还是嗜睡,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身边只剩下了父亲。

父女俩低声聊了会儿京城的家里,陆明玉想起早上父亲与祖母的谈话,因为不想再惦记楚行,陆明玉索性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爹爹,我迷迷糊糊地好像听祖母说,楚行昨晚一直在这边等消息?”

陆嵘点点头,见女儿眉头皱着,陆嵘低声劝道:“阿暖先养伤,其他的先别想。”

“我想知道,不然我忍不住想。”陆明玉扯扯父亲的袖子,“爹爹,他有说什么吗?”

楚行等她那么久,肯定会给父亲一个合适的理由。

陆嵘听出点深意,看看女儿,他想了想,轻声说了实话,“他说早在永定县的时候就对你动了心,想娶你为妻。我还没回他,想等你好了问问你的意思。”

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陆明玉嘴角翘了起来。

楚行怎么可能喜欢她?喜欢了,会把她让给堂弟?即便喜欢,这喜欢也比不上手足之情。之所以提亲,是因为知晓她的心意后,楚行把她落马受伤的过错算在他头上了吧?那样的君子,不忍心看一个女子为他心碎神伤,为了弥补她,为了回报她深深的情意,所以他来提亲。

“爹爹,我不喜欢楚行,不想嫁他,你去跟他说清楚,就说我不怪他救助不力,请他切莫为此自责。如果他来探病,父亲尽可直言,就说我不想再见到他。”曾经为能远远见他一面而欢喜不已,此时此刻,陆明玉心静如水,当断则断,她能忘了对她千依百顺的楚随,更能放下对她毫无感情的楚行。

“阿暖?”陆嵘察觉到了不对,不嫁就不嫁,为何连见都不想见?这么狠的话,陆嵘只听女儿对楚随说过,难道楚行得罪女儿了?

陆明玉往上拉拉被子,闭上眼睛闷声道:“我不想说,爹爹别问了,爹爹帮我传话给他,等我好了,我给爹爹绣条腰带报答。”

“胡说八道。”陆嵘被女儿逗笑了,看出女儿有不愿告诉他的心事,陆嵘没再勉强,想着回去让妻子跟女儿谈谈,女儿跟娘更亲,有些秘密,可能更愿意跟母亲说。

~

既然女儿有求于他,陆嵘明早又得赶回京城,当天傍晚,估计楚行应该回来了,陆嵘去了楚行的别院。却没想到还是来早了,楚行未归,陆嵘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喝茶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三爷找我?”

陆嵘转身,对面楚行一身墨色神枢营指挥使官服,挺拔如松。

男人好气度,陆嵘稍微有一点惋惜,随楚行走进堂屋,陆嵘摆摆手,谢绝了楚行请他落座的好意,直言道:“世谨,刚刚我与阿暖说了你的意思,阿暖,阿暖说她一直都把你当长辈看……所以,世谨还是忘了她,另觅良缘吧,其实阿暖还小,不懂这些,我跟她娘也想多留她几年。”

一直都把他当长辈看?

听到这里,楚行有那么一瞬整个人都空了,看不到陆嵘,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亲口说喜欢他,怎会把他当长辈?

一定是被他伤了,伤透了心,不想原谅他。

“三爷,我想见阿暖一面。”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楚行退后两步,弯腰朝陆嵘行了一个大礼,“三爷,我与阿暖有些误会,我,我想当面跟她赔罪,请三爷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事后阿暖依然不肯原谅我,我……”

说到这里,楚行忽然说不下去了,呆呆地看着陆嵘的衣摆。

昨晚他守了她一夜,他想了很多,想的全是提亲,她答应了,然后两人定亲,大婚,他娶她回家。他会竭尽所能对她好,再不让她因他伤心落泪,他试着想象两人住在一起的日常起居,试着想象与她同桌而食,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拒绝。

他以为她那么喜欢他,在得知他提亲后,肯定会开心起来,却没想到,她伤的太深,伤到不要再喜欢他了。

就像她对堂弟……

想到陆明玉对堂弟的决绝,楚行胸口突然堵塞,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果她真的不肯原谅他,他能怎么做?

楚行想不到,他第一次牵挂一个姑娘,第一次想娶一个姑娘,可他才明白自己的心,还没来得及对她好,她突然告诉他,她不嫁他了,她不需要他的好……

向来沉稳冷静的男人,在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威武将军,竟在他面前露出这般茫然无措之状,陆嵘莫名不忍多看。他不知道楚行与女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陆嵘是个父亲,他相信女儿不会无理取闹,因此陆嵘抬起手,安抚般拍了拍楚行肩膀,“世谨,婚姻之事讲究缘分,阿暖太小,还不懂事,本就不适合你,你……”

“三爷,我只求你让我见阿暖一面。”楚行抬起头,面容重新冷静下来,凤眼坚定地看着他。

陆嵘面露为难。

楚行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陆嵘到底还是欣赏楚行,犹豫片刻,道:“那你随我来,但我只能帮你劝劝阿暖,如果她执意不见,我也没办法。”

楚行什么都没说。

两人回了陆家这边,楚行在前院等着,陆嵘去见女儿。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陆嵘折了回来,距离楚行二十步时停下,叹道:“世谨请回吧。”

楚行闻言,只觉心头一凉,那晚所有温暖幻想,皆如黄粱一梦,转瞬成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哈,只是小虐表舅舅一下,让他尝尝得罪媳妇的滋味儿,逼急了才会去狼.吻嘛~

☆、第97章

“姑娘,夫人又来信了。”

采桑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家书,身后小丫鬟抱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箱笼。

陆明玉坐在贵妃榻上与甘露下棋呢。休养了一个多月,她现在已经行动自如,只是左额留了一块儿拇指盖大小的疤痕。这是当日落马磕得最重的地方,太医说如果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用再好的祛疤膏都不可能根除,但陆明玉尚且十三,还在长个子,只要每日坚持上药,年底应该能恢复如初。

如今伤口刚脱痂不久,颜色深,圆圆的一块儿特别明显,额前碎发都遮不住,陆明玉也不想放厚留海儿,就每日缠着纱布,反正她足不出户,不用担心见人的问题,而行宫这边能过来探望她的,都是亲朋好友,无需介意。

“等会儿再下。”母亲来信了,陆明玉笑着接过信,靠到迎枕上看。

自她生病,父母几乎三日一封信,一开始母亲说的全是心疼她的话,温柔的叮嘱仿佛扑面而来,然而随着陆明玉身体一日日恢复,母亲终于露出了严母的真面目,再三告诫她必须在屋里养伤,不许再东奔西跑。

猜到母亲还是那番唠叨,陆明玉把母亲的信放在最下面,先看父亲、弟弟们的。父亲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恒哥儿先问姐姐身体是否安康,然后说他想姐姐了,希望姐姐快点回家。年哥儿也会写字了,字迹笨拙可爱,说他做梦梦见了姐姐,求姐姐去求祖父,派人接他来凉山。

想象着两个弟弟站在她面前撒娇的模样,陆明玉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断过,最后捡起母亲的信。前面照旧是询问她身体,跟着唠叨一番,陆明玉嫌母亲啰嗦,但也看得津津有味,后面见母亲说给她做了两身衣服,陆明玉眼睛一亮,马上让甘露打开箱笼,她也迅速穿上软底绣鞋,急着去看新衣服。

“姑娘,这是男装啊!”

甘露最先展开一套玉白色的圆领长袍,惊讶地道。

采桑抖开第二套天青色绣云纹的,同样一脸震惊。

陆明玉目光却落到了箱笼边上的一个长条小匣子上,弯腰捡起来,里面竟然是几条颜色各异的抹额,大红色的中间便是一颗红宝石配饰,淡紫色的就变成紫水晶配饰,还有粉碧玺、蓝宝石,一条又一条,排在一个匣子里,珠光浮动。

“好精致的抹额啊。”甘露、采桑都围了过来,惊艳地看着这些抹额,甘露放下手里的长袍,拿出一条抹额对着陆明玉额头比划了下,发现正好能挡住陆明玉的伤疤。甘露不由笑了,“姑娘,夫人对你真好,再过几天咱们就要返京了,夫人肯定是希望姑娘再去外面尽情逛一逛,知道您在屋里待闷了。”

陆明玉何尝不懂母亲的苦心?

她捡起刚刚还没看完的信,在最后一行发现几个小字,叮嘱她小心点。

心里暖融融的,陆明玉没有急着试衣服,而是命甘露准备纸笔,她要先给母亲回信。

写完回信,陆明玉兴高采烈地试衣服,琢磨着等祖父回来,问问祖父有没有时间陪她去骑马。陆明玉还是喜欢骑马,但经历过一场坐骑发狂,陆明玉有点怕了,高大威武的祖父在身旁,她会安心很多。

未料临近晌午,明惠帝与祖父一起回来了。

“皇舅舅,您也来啦,快坐快坐。”陆明玉殷勤地请明惠帝落座,再亲手端上茶水,桃花眼期待又有点羞涩地看着一身明黄龙袍的伟岸男人。她可还记得明惠帝要把神驹玲珑送她的事呢,陆明玉见过那匹马,毛色雪白,宛如从雪山上跑下来的,带着一身仙气。

明惠帝神色愉悦,喝过茶水,他仔细端详外甥女额头,“阿暖额头还疼吗?”

“早不疼了,就是留了疤。”陆明玉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额头的纱布。

明惠帝安抚道:“留疤不怕,阿暖这边的清玉霜用完了,随时跟皇舅舅要,一定让阿暖额头一点疤痕都不留。”清玉霜是太医院用寒山雪莲王配置出来的养颜霜,用之能冰肌玉骨,亦有祛疤奇效,因雪莲王难得,每年只能制得三盒,放在冰库里保存。明惠帝前几天一口气赏了陆明玉三盒,这是后宫妃子都没有享受过的殊荣。

“皇舅舅对我真好,阿暖都想故意弄点伤了,然后一点一点把皇舅舅的清玉霜都骗来。”陆明玉走到明惠帝身后,讨好地替明惠帝捶肩膀。

明惠帝回头笑,“阿暖这么喜欢清玉霜,那朕用三年的清玉霜跟你换玲珑马,阿暖愿意吗?”

陆明玉小手一顿,跟着哼了哼,“当然愿意啊,反正玲珑马还在皇舅舅那,又不是我的……”

小姑娘噘着嘴,说话酸溜溜的能吵一盘菜了,明惠帝微怔,随即大笑。

他年幼登基,登基后忙着平定各种内乱外乱与权臣们勾心斗角,终于能轻松点了,也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对待后宫妃嫔,明惠帝晚上过去早起上朝,很少同那些女人谈心,反倒与唯一的堂妹萧氏能聊聊家常。萧氏嫁人后,明惠帝既没了妹妹又没有女儿,直到侄女、外甥女出生,明惠帝才再次感受到了与小姑娘相处的乐趣。

骨子里,明惠帝对身边所有人都亲近不起来,除了一直跟着他的心腹,他觉得所有人都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因此那些妃子的温柔撒娇或细心照顾,在他眼里都别有意义,只有有血亲的女子,明惠帝才能略微放下心防。

堂妹出嫁后,明惠帝不再方便与堂妹叙旧,恰好侄女、外甥女相继出生,两三岁的女娃娃更不会有心计,明惠帝一边宠着两个孩子,一边看着她们慢慢长大,这份亲近,是连几个皇子都感受不到的。明惠帝要从皇子里面挑选太子,他是父亲更是父皇,只有萧璇、陆明玉,明惠帝只需宠爱,不必因为沉重的期待而考验。

是以陆明玉在他面前越是放得开,明惠帝就越高兴。

“原来阿暖这么惦记朕的玲珑马。”怕外甥女认为他小气,明惠帝赶紧解释道:“先前阿暖养伤,所以皇舅舅没急着把马送过来,这样吧,朕下午带阿暖去看马,咱们一起跑两圈,有朕在,阿暖尽管放心骑马。”

陆明玉大喜,雀跃地“嗯”了一声。

晌午明惠帝回他的寝宫用饭,陆明玉歇完晌,换上母亲新送来的男装,昂首挺胸地去见祖父。陆斩坐在堂屋,因为下午孙女又要骑马了,陆斩不禁又想起孙女落马之事,把长孙陆嘉平叫到跟前,再次告诫了一番。

外面传来脚步声,陆斩随意看过去,期待是的如花似玉的小孙女,没想到竟然转过来一个唇红齿白、顾盼生辉的少年郎,虽然个子矮,但“少年郎”仪表出众,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完全配得上“玉树临风”四字。

“祖父,我这样穿是不是比大哥还气派?”陆明玉站到兄长旁边,亲昵地调侃道。堂兄为她落马自责不已,陆明玉知道那不是堂兄的错,得知堂兄受她连累跪了半晌,陆明玉愧疚极了,早就带着礼物去赔罪了,兄妹之情没受任何影响。

“阿暖……怎么打扮都好看。”陆嘉平惊艳地看着堂妹,又喜欢又自豪。

陆斩瞧着眼前比穿女装还引人夺目的孙女,眉头却皱了皱。孙女这么漂亮,被外面那群狼盯上怎么办?在陆斩看来,那些人能看到孙女就是占了孙女的便宜,有心嘱咐孙女去换身衣裳,对上孙女装满期待得意的大眼睛,陆斩转念又打消了念头。

孙女高兴才是最重要的,有他护在身边,那些狼看也白看。

“走吧,别让皇上等咱们。”爷孙们聚齐了,陆斩站了起来,身形高大,如山岳巍峨。

明惠帝的寝宫外。

楚行身穿神枢营指挥使官服,与楚随并肩站在三皇子身后,下午要陪明惠帝出游。

身后神驹夜辰忽然原地踏步,楚行回头,就见夜辰脑袋歪向东侧那条阔路,可路上除了林立的侍卫,并无异常。因为夜辰动了下就安静了下来,楚行没有多想,凤眼目视前方,神色冷峻如常。

“大哥,陆家还没给你消息?”楚随脑袋往他这边偏偏,低声问。

那日楚行从陆家别院回来,直接去找楚随解释了,称他早就对陆明玉动了情,因为知道楚随也喜欢陆明玉,他身为兄长理该谦让,这才没有任何表示。如今陆明玉宁死也不愿原谅他,楚行让过一次,不想再让,请楚随放手,别再纠.缠陆明玉。

楚随不甘心。

但兄长说的都是实话,那几天楚随梦里都是陆明玉落马前看他的眼神,决绝,不带任何留恋。楚随愤恨,恨陆明玉绝情至此,不肯原谅他年少的一次冲动,他也不想放弃,不想放弃他第一次喜欢的姑娘。连续几夜辗转反侧,楚随才渐渐冷静下来。

陆明玉宁死都不原谅他,不想嫁他,也就是说,他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了。

兄长一直都对他照顾有加,明明自己也喜欢陆明玉,却替他出谋划策,几次相让,那他身为堂弟,既然知道与陆明玉无缘,为何不能成全兄长?如果陆明玉喜欢他,他继续争取是应该的,但明知不可取还要与兄长争抢,那是蠢人,只会冷了兄长的心,只会让人看楚家的笑话。

楚随还是喜欢陆明玉,但他不想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与兄长闹僵。

想明白了,楚随去找兄长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继续做兄弟。

那么不论是堂弟关心兄长,还是出于对“情敌”提亲结果的好奇,楚随都想知道进展。

堂弟站在他左边,他一开口,楚行右边眼睫难以察觉地动了动。

“回京之后,我请祖母正式提亲。”

沉默片刻,楚行面无表情地道。

楚随眼神一黯,心情复杂。正式提亲,这么说,陆家答应了?

他是死心了,但听到这个消息,楚随真的做不到为兄长高兴。

前面传来马蹄声,楚随心不在焉地看了过去,就见侍卫们牵着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前面那匹膘肥体健,比兄长的夜辰还要壮硕,一身暗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宛如一匹纯金打造的金马。后面那匹通体雪白,体型比金马小了两圈,但白马一身仙气,犹如中秋夜空中的皎皎明月。

正是明惠帝的两匹神驹:天风、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