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初夏的黄昏,余晖灿烂,照亮了整间内室。

楚行挑帘进来,见床上妻子似是在睡觉,他放轻脚步,脱下等不及在前院换的官服外袍,随手搭在椅背上,再慢慢靠近床榻。他在外忙碌一日,衣袍沾了尘土,不干净,楚行怕抱女儿时小家伙不舒服。

纱帐高挂在帐钩上,陆明玉朝里侧躺,睡颜恬静,旁边棠棠仰面躺着,底下垫着一块儿比她大几圈的垫子,身上穿着大红绣牡丹花的肚.兜,肚子以下盖着薄被,两条小胖胳膊露在外面,白白胖胖莲藕似的。

楚行弯着腰站在床边,看看妻子再看看女儿,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妻子睡得这么香,应该没什么事。

放了心,楚行绕到屏风后,屋里备着水,他打湿巾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肩膀胸膛,天热,他身上有汗。那边陆明玉听到细碎的水声,她悄悄转身,透过四季如意的屏风,看到楚行高大挺拔的身影,手臂结实,脊背宽阔,腰……

陆明玉及时转了回去,脸不争气地红了。从怀孕到坐月子,楚行忍得辛苦,她每天看着他的“美.色”,又何尝好受?楚行尚有办法占她便宜自己快活,陆明玉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往往被他吊到一半,转而空落落地偃旗息鼓。

正想着,水声止住,男人走了过来。

陆明玉忙调整呼吸。

她在睡觉,楚行本想先抱女儿出来稀罕稀罕的,俯身时视线习惯地扫过妻子脸庞,却意外发现她脸颊比刚刚红了不少。楚行愣了愣,低头看眼胸膛,忽然明白了过来。

他唇角上扬,暂且忘了女儿,侧躺在妻子身后,一手抱住她腰,一手撑着上半身,低头亲她脸颊。陆明玉一动不动,楚行转过她脸,嘴唇缓缓往她红润的唇上挪去。

蜻蜓点水似的温柔,特别勾人。

陆明玉不想被他勾,抿着嘴推他,“我困,你别碰我。”

她小嘴儿噘着,楚行记起太夫人的话,顿时收起心.猿意马,慢慢将人转到怀里,看着她问:“阿暖,今天皇上与容妃娘娘来看你,是不是很高兴?”她只能闷在屋里,只要有人来看她,她都会兴奋地跟他念叨几句。

面前就是他壮硕的胸膛,男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明玉在太夫人那里受了一点气,却又碍着尊卑连句辩解都不能尽情的说,本来想朝楚行小小地发.泄一下的,此时被他亲.密地抱着,她忽然没了那孩子气的冲动。

点点头,陆明玉笑着道:“皇上可喜欢棠棠了,一直夸棠棠像他。”

楚行笑容微僵,女儿明明像他,哪里像皇上了?

“娘娘怎么说?”楚行轻声问。

陆明玉故意道:“姑姑也说棠棠像皇上呢。”

“她当然顺着皇上的话说。”楚行往下挪,心里不舒服,他想亲她。

陆明玉却挡住他嘴,不给亲,低垂着眼帘,也不想与他对视,没生气,但也能看出不痛快。楚行想起太夫人的话,试探道:“祖母跟你说什么了?”

终于来了,陆明玉抬起眼帘,探究地盯着他,“为何这么问?”

她眼眸明亮,带着浓浓的防备,楚行一惊,立即意识到祖母与妻子的谈话没有祖母说得那般轻描淡写。情况不明,若是在战场之上,楚行会先打探清楚两方虚实再有所决策,可妻子身体虚弱,楚行不想把应付外人的办法用在妻子身上,直言道:“阿暖,祖母年纪大了,遇事考虑的多,担心皇上出宫遇险才让你去提醒容妃娘娘以后劝着皇上点,祖母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她别误会?

陆明玉垂眸笑了。她一开始确实误会了,误会太夫人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又想象不出皇上有多宠爱姑姑才认定是姑姑不懂事,可后来她都解释了,太夫人还警告般给姑姑扣了一顶“不劝阻就是不贤德”的帽子,陆明玉才彻底想明白,太夫人那一番苦口婆心,哪是关心皇上,分明就是不满姑姑独宠于后宫。

可她不能把两人的对话一句一句地学给楚行听,太夫人话说得漂漂亮亮冠冕堂皇,有些东西女人能听出来,男人未必,甚至可能怪妻子想得多,“误会了”。

对上楚行紧张的打量,陆明玉盈盈一笑,“我没误会啊,祖母是为了姑姑着想,我当然知道。你放心,等我能出门了,我就去跟姑姑说,下次皇上再提议带她出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一来容易出事,二来也容易让人误解她恃宠生娇,仗着皇上宠爱就央皇上陪她出宫看侄女。”

语气轻柔认真,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笑。

但楚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偏偏说不出来,只好先提醒她:“阿暖,祖母多虑了,京城护卫森严,皇上也是清楚安全无虞才会带容妃娘娘出宫,祖母劝你你听听就是,不必真去娘娘面前说。皇上看重娘娘才如此费心,娘娘劝说拒绝,反倒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

这话比之前的顺耳了很多,陆明玉抿抿唇,小手在他胸口画圈,“国公爷怎么知道是皇上主动提议的,也许是我姑姑非要纠.缠皇上陪她出来的呢?”到底委屈,她忍不住小声加了一句,“祖母让我劝姑姑,没让我劝皇上。”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下半辈子最亲.密的人,陆明玉不想遇到什么事情,连丈夫都不能直言相告。太夫人一手将他养大,陆明玉会给太夫人该有的敬重,不夸大自己的委屈让楚行为难,但她也希望楚行明白,她不是无理取闹,自寻烦恼的人。

楚行是武将,不苟言笑,他曾经或许看不出陆明玉对他的心,但他绝非只会舞刀弄棒的莽夫,前后一想便明白过来了,祖母误会陆筠倚仗皇宠恣意妄为,陆明玉那么喜欢姑姑,不委屈才怪。

祖母不了解陆筠,也不够了解皇上,楚行却是知情人。

“小姑不是那种人,她只会拒绝皇上,再被皇上霸道地带出宫。”抱住妻子,楚行低低地道,对陆筠的称呼也从容妃娘娘改成了小姑,以表亲近。

陆明玉听了,宛如泡进了汤泉池子,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太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楚行能理解她的不快,肯相信姑姑的品行,她就满足了。

楚行却觉得还不够,亲.亲她耳朵,继续道:“阿暖,男人喜欢一个人,会想方设法对她好,只要她开心了,世人怎么议论都不在乎。以后不论皇上怎么宠姑姑,只要不影响朝政,只要你觉得没错,便不必费心,祖母若劝你,你说点好听的哄哄她就好,不必当真。”

“你是让我糊弄祖母吗?”陆明玉仰头看他,桃花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你就不怕我去祖母面前告你的状,说她心里稳重孝顺的大孙子背地里鼓励妻子对她阳奉阴违?”

楚行捏捏她耳垂,凤眼温柔地望进她眼睛,“只要阿暖高兴,我都随你。”

陆明玉甜得心里咕嘟嘟冒泡,靠到他怀里哼道:“就会说甜言蜜语。”

楚行笑着亲她耳朵,大手开始不老实。

陆明玉被他哄得没有一处不舒服,自然愿意给他占点便宜,只是楚行才解开她身上的妆花褙子,旁边棠棠忽然哼唧了起来。楚行心头一跳,迅速看过去,就见女儿红着小脸,薄被底下小腿轻轻地踢着。

“又尿了吧?”陆明玉歪头看女儿。

楚行已经爬到里侧,掀开被子,抬起女儿小腿,尿布果然湿了。

床脚备着换用的尿布与小垫,他先把女儿抱到旁边,再熟练地换上新的,眉眼专注。陆明玉懒懒地躺着,见女儿换了新尿布还是哭,笑着让楚行把孩子抱过来。

棠棠饿了,躺在娘亲怀里吃得起劲儿。

楚行眼睛直了。

陆明玉怕他胡来,给他安排差事,“我腿有点酸,你帮我捏捏。”

楚行吞.咽了下,转身挪到她身旁,任劳任怨。

第二天便是棠棠的满月,楚国公府宾客满门。

永宁宫里,陆筠昨日虽然去看过侄女了,这样的好日子不能过去,她还是有点失落,但她记住了教训,明惠帝过来时,她表现地天.衣无缝,一心陪明惠帝说话。

“马上端午了,阿筠想去看龙舟赛吗?”明惠帝搂着她,宠溺地问。

陆筠摇摇头,真的没兴致。

明惠帝好奇地追问原因,陆筠笑了下,低头道:“划船的人都露着胳膊。”

一群壮实汉子,一排排明晃晃的结实手臂,陆筠幼时看过,羞得慌。

明惠帝被她逗得大笑,捏着她胳膊道:“那朕让他们换上带袖子的衣服。”

陆筠连忙劝阻,红着脸道:“我不喜欢看,百姓们看得热闹,七哥因为我下那样的旨意,传出去该惹人说闲话了。”

明惠帝只是开个玩笑,听她这么懂事,他爱.怜地亲她小脸,“好,他们赛龙舟,朕陪阿筠游船赏荷,就咱们两个。”

陆筠还是拒绝,但这次明惠帝没听她的,端午一到,他半拉半拽地把陆筠带到御花园的静湖旁。湖边早就准备好了一条乌篷船,侍卫划船,明惠帝拉着陆筠坐到船篷中,临窗赏景。

陆筠一开始挺新鲜的,船行了一段,她越来越不舒服,自觉坚持不下去了,陆筠捂着胸口求他,“七哥,咱们回去吧,我……”

话没说完,胃里一阵翻滚,陆筠慌张往蓬外跑,伏着船栏干呕起来,小脸惨白。

她进宫后第一次生病,明惠帝又急又心疼,一边帮她拍背,一边呵令侍卫快速靠岸。陆筠无力地靠在他怀里,难受到说不出话,闭着眼睛不敢看湖面,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测。

她,是不是有了?

不知是不是在姚家喝了太多汤药,她月事变得不准了,有时候隔两个月才来,故无法凭借月事揣度是否怀孕,现在她莫名地想吐,也许……

念头才起,陆筠又自己给推翻了,她才进宫两个多月,不可能的。

心烦意乱,到了岸上,明惠帝抱起她往乾元宫赶,她也没有多劝。

两刻钟后,乾元宫后殿,太医院院使笑着松开陆筠手腕,起身朝明惠帝道贺,“恭喜皇上,娘娘这是喜脉。”

☆、第169章

她有孕了?

目光从太医身上收回,陆筠不敢相信地低下头,才做出这个动作,眼泪先断线珠子般掉了下来。

她有孕了,她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她真的要当娘了……

泪如雨下,陆筠抬头望向明惠帝,感激还是狂喜,她分不清楚。

总管太监郭邕悄悄朝太医院院判使个眼色,两人默默退了出去,明惠帝则大步走到陆筠身旁坐下,紧紧将人搂到怀里,低头亲她脑顶,“阿筠,朕说过会给你一个孩子,没有食言是不是?”

陆筠只是哭,手抱着他脖子,哭得酣畅淋漓,把压在心底的所有委屈都哭了出去,姚老太太嫌弃她的那副面孔也终于模糊起来,直到消失不见。

她呜咽出声,明惠帝很心疼,但他没有劝止,只轻轻地摸着她脑顶。曾经他亲眼目睹陆筠为了求子把自己折腾地人不人鬼不鬼,亲眼看到她在观音峰前虔诚祈求,他知道她比所有人都盼望做娘亲,他能理解她的每一滴眼泪。

等陆筠哭够了,明惠帝抱着她道:“阿筠,从今天开始,你搬过来与朕同住。”

对她来说,这个孩子来得不易,只有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明惠帝才能放心,不然他无法想象,万一孩子出事,陆筠大喜大悲之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陆筠已经平静下来了,闻言本能地摇头,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不用了,永宁宫挺好的,林姑姑、福公公都很细心周到。”他对她够好了,因为怀了孩子就搬到乾元宫,陆筠怕别人说她闲话。

“你敢违抗朕的口谕?”明惠帝抬起她下巴,面无表情地道。

陆筠知道他在故意吓唬人,也知道他做的决定根本没有更改的可能,只能都听她的。

容妃有孕、容妃搬到乾元宫养胎,这两个消息几乎同时传了出去。

昭阳宫中,万皇后闭着眼睛转动手腕上的佛珠,面容慈和。瑞王生母贤妃闻讯,呆呆地坐在窗前,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么。四皇子生母德妃得到消息,气得连续砸烂一整套茶具,想不通陆筠到底哪里好,皇上居然那么宠爱她。淑妃是几人里面最年轻的,也是唯一露出喜意的,将院子里玩耍的五皇子叫到身边,笑着道:“容妃娘娘有孕啦,明年烔哥儿就要当哥哥喽。”

五皇子才四岁,闻言兴奋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淑妃笑道不知,只嘱咐儿子将来一定要照顾新弟弟或妹妹。

烔哥儿认真地点头,然后继续玩了。淑妃望着儿子小小的背影,心里一片平静。儿子太小,上面有几个兄长,也没有多得皇上宠爱,怎么轮也轮不到她的儿子。淑妃不想站队,但人在宫中,免不了的,非要选一个,淑妃愿意押陆筠这一胎。

陆筠若生皇子,六皇子有独宠后宫的母亲,有文武双全的母族,只要比庆王聪明,便极有可能夺得大位。自己的儿子与六皇子年龄相近,兄弟俩一起玩耍,还容易培养感情,一旦六皇子登基,儿子应该能捞个闲王当当。如果陆筠生了女儿,那儿子与妹妹关系好也碍不到谁的眼。

皇宫之外。

入夜了,庆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旁庆王妃挺着鼓鼓的肚子,察觉丈夫再次转身,她想了想,柔声道:“王爷,我娘跟祖母都说我肚子尖,肯定是男胎。”

她很快就要生了,就这几天的事。

迟迟没有嫡子,一直是庆王的心病,听说妻子怀得极有可能是儿子,庆王总算略感欣慰。翻身过来,大手轻轻地摸着妻子肚皮,想到妻子身后的楚国公府,庆王先是欣慰,忽而又记起,楚行娶的是陆家的姑娘。

前年妻子对他提及楚、陆两家的婚事,庆王还很满意,可是现在,陆斩的女儿被父皇当成宝贝宠,真遇到事情,陆家不可能帮他,那楚国公府,楚行才是一家之主,他会帮枕边人的姑姑,还是出嫁多年的堂妹?

昏黑的纱帐中,庆王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但他声音很平静,与妻子闲聊几句孩子,才状似无意地道:“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嫂子生女难产,现在可恢复好了?”

听到难产二字,庆王妃小腹不受控制地缩了下,她慢慢扶住肚子,忍着那莫名地不适道:“好的差不多了,不过乔老叮嘱她六月再出门,比寻常妇人多坐一个月的月子。”

庆王只是想把话题引到楚行夫妻身上,敷衍地点点头,继续道:“世谨与你嫂子年纪差了十几岁吧?老夫少妻,你嫂子又是百年难遇的美人,世谨平时是不是特别宠她?”

论关系,陆明玉是他的表妹,庆王见过陆明玉,知道那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不过两人没打过什么交道,因此称呼上并不亲昵。

堂兄宠陆明玉吗?

庆王妃回想母亲对她说的家常,得到一个很清楚的答案,宠,堂兄疼爱陆明玉可能比明惠帝宠爱陆筠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堂兄稳重内敛,除了家里人能从蛛丝马迹看出来,外人并不知晓。

但她不能对丈夫说实话,不能让丈夫觉得堂兄与陆家更亲,不能让丈夫怀疑她这个妻子可能无法为他提供什么助力。一旦丈夫怀疑了,他就会放弃她放弃楚家,转而偏宠侧妃,力求巩固别的势力。

“就是普通夫妻吧,不是特别宠。”庆王妃上半身往丈夫那边挪了挪,脑袋枕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轻声道:“我堂兄性子极冷,对盈盈都不怎么热络,嫂子长得好,堂兄难得开了次窍,不过娶回家了也就那样,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忽然懊恼般吞下了后面的话。

庆王被她挑起了好奇心,继续追问。

庆王妃无奈,先叮嘱丈夫千万不要外传,才低声道:“嫂子难产,产后大出血,乔老说了,嫂子以后再无怀孕的可能……唉,堂兄膝下无子,嫂子家世摆在那儿,堂兄将来只能从二弟那边过继个孩子了。”

庶子便是记在主母名下当嫡子养,也没资格继承爵位。

庆王闻言,心里两块儿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块儿。一个不能为丈夫传宗接代的正妻,生的再美,男人早晚会心生厌弃,这种情况,楚行可能比他更盼望陆家失势,那样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休了陆明玉,再娶正妻,让亲生儿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与家业。

这么一想,庆王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

庆王睡着了,庆王妃心里却一片烦恼,祖母有什么话都对母亲说,母亲再对她说,所以她知道堂兄并不介意过继子嗣,她现在能糊弄丈夫,时间长了,纸肯定包不住火,除非,堂兄在真相败露之前,真的不宠陆明玉了。

如何不宠?

看眼身侧的丈夫,再想到王府那位侧妃,庆王妃无声苦笑。喜新厌旧,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陆明玉姑侄俩受宠都是凭借她们过人的美貌,或许,给堂兄安排个容貌媲美陆明玉的妾室,堂兄便会移情别恋?

念头纷杂,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陆明玉的难产,腹部越来越难受,庆王妃默默忍耐,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惊慌地推醒丈夫,“王爷,我,我好像要生了……”

庆王大惊,连忙起身换人。

翌日清晨,庆王妃顺利产下四皇孙,母子平安。

喜讯传到楚国公府,正在因为陆筠怀孕一事头疼心烦的太夫人与楚二夫人高兴地不得了,暂且忘了陆筠,命人准备礼品,婆媳俩带着楚盈、楚湘一道过去探望庆王妃。

定风堂里,陆明玉也暗暗松了口气。

太夫人是什么心思,她隐约明白了,现在庆王妃产子,太夫人一高兴,就不会太在意姑姑的受宠了吧?而姑姑这辈子在乾元宫养胎,那个许贵人根本近不得姑姑身,想来也可高枕无忧。

亲.亲女儿,陆明玉继续悠闲地坐自己的月子,同时盼望五月快点结束。连续两个月不出房间,她要憋疯了,她想回娘家看看家人,她想进宫探望姑姑,再叮嘱姑姑两句,她更想……好好享受一番楚行的美.色。

当然,陆明玉也没忘了正事。前世葛神医在山里遇难,幸好被她派去狩猎野味儿的护院发现,及时救了回来,这辈子如果她不去庄子上住,没有护院进山,葛神医会不会……

这辈子父亲双眼复明重见天日,楚行也治好了眼睛保住了手臂,都是因为葛神医,陆明玉十分感激葛神医。现在她亲人康健,日子过得大体上称心如意,但陆明玉一直都记着葛神医呢。

救葛神医出山是一事,她还有一个,比较危险的计划。

陆明玉想知道,如果她再在同一时间住进庄子,前世害死她的凶手,会不会再现身。自她重生后,父亲一直在派人暗中留意六指之人,京城附近找了一大圈,发现过两个,一个老的走不动路,一个是个哑女,家世都很清白。

找不到真凶,说明真凶还在暗处隐藏,那么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引蛇出洞。眼下陆明玉唯一发愁的,是如何让父母同意,至于楚行,她已经想好怎么忽悠他了……

☆、第170章

陆明玉连续换了两次水,第三次,她才没再让采桑、揽月帮她搓澡,仰面靠着浴桶,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久违的花瓣浴。正逢盛夏,坐月子期间她不能洗澡,只能用温热的巾子简单擦拭,虽然楚行总说她身上跟以前一样香,陆明玉却总觉得自己不够干净,必须多洗几遍。

泡了才大概一刻钟,采桑忧心忡忡地提醒她,“夫人早些出来吧,别泡坏了。”真怕自家夫人那细皮嫩.肉给泡出事来。

陆明玉确实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反正也泡够了,乖乖让两个丫鬟扶她出来。美人出.浴,娇弱无力,采桑、揽月一低头,就能瞧见她们主子的……说不出更像琼山玉雪,还是似那阆苑美玉。

不约而同的,二女想到了曾经在外间或院子里听到的莺啼娇语,主子这么美,她们看了都脸红心跳,怪不得冷若冰霜的国公爷也屡屡失态,只可惜不能亲眼目睹威严冷漠的国公爷是如何拜倒在夫人裙下的。那情形,光是想想都紧张地心砰砰跳,也不知道夫人被国公爷宠爱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熟练地伺候主子擦拭更衣,二女再一同将陆明玉扶到东次间的凉榻上休息。陆明玉脸颊被热气熏得恍若涂了胭脂,酡.红又艳丽,她真的不太舒服,口渴得厉害,采桑端水过来,陆明玉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两碗,才慢慢恢复过来。

只是她很困,头发晒干了,她估摸着楚行往常回府的时间,叫二女提前半个时辰叫她起来。楚行今天多半会早归,但再早也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她应该来得及,而且吧,现在睡够了,晚上才不会太累啊。

入睡之前,陆明玉羞答答地想。

在外人面前需要矜持,自己胡思乱想时就不用矜持了。

抱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陆明玉安心地睡着了,刚刚的热水澡洗去了她两个多月的枯燥与疲乏,现在陆明玉舒服地简直要飘起来了,因此也睡得特别香。

只是她高估了楚行的自制力,也低估了楚行对她的想念。

盛夏的下午,院子里一片明晃晃的阳光,一丝风都没有,屋里有冰凉快些,堂屋里可就热了。陆明玉在凉榻上睡得香甜,堂屋里采桑、揽月坐在太师椅上,周围那么静,她们抵挡不住困乏,采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揽月比她清醒,却也眼皮沉重,背靠椅背随时就会彻底睡过去。

忽然间,一道黑影飘了过来,揽月猛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穿青白衣袍的高大男子不知何时跨了进来,面容清冷,凤眼如墨。仿佛有凉风吹来,揽月不受控制地打个激灵,正要起身,男人却抬手制止了她,然后什么也没说,直奔东次间而去。他走得不缓不急,只是脚步很轻,行到珠帘前,他先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在榻上停顿片刻,才慢慢地挑起珠帘。

珠帘被人分开,落下来时,中间的那几根轻轻撞击到了一起,几声清脆声响,非但不聒噪,反而更催人入梦。

揽月呆呆地望着珠帘里侧,眼看男人走到榻前,眼看他弯下挺直的脊背,揽月突然回神。意识到两个主子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揽月脸颊火烫,悄悄走到对面,推醒采桑,再一起躲到了廊檐下。

在确定主子们正式开始之前,她们也不能走太远,万一有吩咐呢?

~

珠帘里面。

楚行侧坐在凉榻临墙这一头,黑眸平静地端详熟睡中的妻子。她一看就是沐.浴过了,乌发蓬松柔软,带着她最喜欢的玫瑰花香,香的恰到好处,让他一个大男人都喜欢闻。她睡得安静,与女儿同样细腻的脸庞上带着沐.浴过后特有的红.晕,又水灵又妩媚。最吸引他视线的是她红红的嘴唇,微微张开,让人情不自禁想俯身过去,堵住她的唇,又或是撬开,去尝里面的甘甜。

楚行眼帘一动不动,喉头却一次次上下滚动。

迫不及待地回来,是为了什么?

楚行很清楚答案,但看着睡得这么香的她,楚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太……急.色了。她会喜欢吗?会不会……

目光落到她手上,落在她白里透粉的莹润指甲上,楚行背上忽然微微发疼。他记起了昨晚她几次抓他,那是渴望却得不到满足,才忍不住想通过某种方式发.泄。

夫妻之间,有时身体举动比话语更真诚。

得了鼓励,楚行一手托起她肩膀,一手托起她腿弯,略加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而就在他抱着她挺直腰背的那一瞬,感觉到身体的异样,陆明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她“垂涎许久”的丈夫。

“醒了?”楚行低着头,边往里走边问她,眼波幽静。

陆明玉脸本来就是红的,闻言埋到他怀里,有些埋怨地问:“你提前多久回来的?”这次肯定比婚假结束他第一天当差那时还早,害得她没能精心打扮一番,睡的正香被他撞见,不会流口水吧?

陆明玉抬手挡住被他凝视的侧脸,趁机摸了摸嘴角,还好,是干的。

“给你准备的礼物提前做好了,我就提前回来了。”楚行用手肘挑起内室的珠帘,进去时平静地道,还是习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陆明玉惊讶地挪开手,桃花眼期待地望着他,“什么礼物?”

楚行唇角上扬,看了看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