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正要问她为何一开始不去请名医,卫氏一哭,他就再也说不出这类似责问的话,转念一想,自己就明白了卫氏两次请郎中的心思。楚随有点埋怨卫氏的多虑,但给阿桃治病要紧,楚随握握阿桃小手,吩咐卫氏道:“你去告诉阿满,让他把京城几位名医都请来。”

卫氏本能地犹豫:“这……”

“难道你不想阿桃快点治好?”楚随声音冷了下来。

卫氏心里一突,对上楚随隐含斥责的眼神,她忙不迭去安排了。

送走阿满,卫氏重新折回来,一进屋却见楚随手里拿着湿巾子,正小心翼翼地帮女儿敷额头,神情专注,恍似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卫氏心情复杂,才想劝楚随去前院,床上忽然传来女儿弱弱的声音,“二叔……”

卫氏注意力立即回到了女儿身上,三两步赶到床边。

阿桃醒了,看到楚随,女娃嘴角翘了起来。

卫氏心酸落泪。

楚随笑着摸摸阿桃小脸,柔声哄道:“阿桃不怕,二叔来了,二叔请了京城最好的郎中,一定能治好阿桃。等阿桃好了,二叔给你买最好看的裙子,给你放最好看的烟花,还给阿桃多多的压岁钱,所以阿桃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他承诺的全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阿桃眼睛亮了起来。新裙子要等初一拜年才能穿,压岁钱也要那时候才能拿,看着床边俊美爱笑的二叔,阿桃小声道:“二叔,我今晚就想看烟花……”过年了,她最盼望的就是看烟花爆竹。

“外面太冷,阿桃先养病。”卫氏擦擦眼泪,哽咽着道。

阿桃嘟起小嘴,巴巴地望着楚随。

楚随痛快应承道:“好,二叔马上派人去买烟花,晚上咱们一起吃饺子,吃完饺子一起看烟花,二叔亲手给阿桃放烟花。”

阿桃听了,高兴地嗯了声。

“二爷今晚要留在这边?”卫氏白着脸问。

楚随不同看她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对着阿桃开心的小脸道:“二奶奶知道我会在这边留饭,放完烟花我再走。”他倒是想留在这边睡,但他知道卫氏会不安,他不想为难卫氏,也不想惹万姝胡思乱想。

卫氏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几位名医都聚到了阿桃床边,其中有位老郎中刚治好一个与阿桃同样病症的孩子,马上对症下药。楚随重赏了几位郎中,跟着或许是药方确实管用,晚饭时阿桃精神好了点,一口气吃了四个素馅儿饺子。

饭后楚随让卫氏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阿桃坐在窗边,他领着润哥儿在院子里放烟花。一朵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阿桃喜欢极了,仰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卫氏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到了放烟花的男人身上,国公府的二爷,出身尊贵俊美风流,只要领略过他的温柔,哪个女人能不动心?

可惜她与楚随根本不是一路人。

看了半晌,卫氏视线又转到了隐在昏暗里的阿满身上。丈夫去世后,卫氏真的没有想过改嫁,阿满与楚随对她的情意都在她意料之外,但现在,卫氏想好了,她要嫁给阿满,趁早死了楚随的心,彼此都安生。

不过,还是等出了正月再说吧,她不想楚随因为她,坏了过年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9章

寒冬日头一落天马上就黑了,别院里的烟花放完,已经将近一更天。夜黑如墨,大多数百姓都已经睡下,毕竟天黑地早,家家户户晚饭用的也早,吃完了没什么事做,只好睡觉。

阿桃睡着了,润哥儿也躺到了被窝里。楚随白天一直在为阿桃担心,此时才有时间单独与儿子说话,又在床前坐了两刻钟,父子俩低声细语,哄得润哥儿睡了,楚随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卫氏与阿满候在院子里,等着送他。

寒星满天,风冷如刀,楚随仰头望天,许久才收回视线,对卫氏道,“你去歇息吧。”

声音似乎被风吹冷,隐含落寞。

卫氏没有深思楚随为何落寞,点点头,转身朝她们娘俩的厢房走去。

楚随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望着卫氏的背影,直到卫氏关上房门,他才示意阿满往外走。到了前院,楚随突然顿住脚步,冷声问阿满:“阿桃病重,为何不去禀报我?”他吩咐过阿满,这边有什么事都要报与他知。

阿满今年二十五了,七岁就进国公府给楚随当小厮,与阿贵是楚随最信任的心腹。卫氏温柔貌美,阿满日日与卫氏打交道,渐渐地动了情,他也看得出主子的心思。但阿满刻意隐瞒阿桃的事情,并非出自私心,不想卫氏承主子的情,而是不愿打扰楚随平静的生活,免得被二奶奶知道主子关心阿桃引起猜忌,夫妻俩肯定又要吵闹。

“年底二爷应酬忙,我怕二爷抽不出时间过来,得到消息徒添烦恼。”低着头,阿满找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楚随看他一眼,肃容道:“以后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

阿满恭声应下。

时候不早,楚随快步往门外走,阿贵站在马车边上等了许久了,提着灯笼给主子照亮,楚随上车后,他快马加鞭往国公府赶,幸好昨晚开始解除了宵禁,不然这么晚回去,路上肯定会遇到盘查。

抵达国公府,早已夜深人静。

楚随一路回了闲云堂,意外发现万姝坐在堂屋里等他。楚随皱皱眉,命阿贵在院子里候着,他进屋,看着万姝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万姝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眼帘慢慢抬起,目光没有任何感情地落在了楚随脸上,幽幽地盯着他,比外面的寒风还要渗人。楚随一眼就看出来了,万姝这是要发火的前兆,他不想跟万姝吵,在万姝旁边落座,疲惫地道:“润哥儿想看烟花,我多陪他待了会儿,所以回来迟了。”

万姝发出一声冷笑。

楚随迟迟不归,她派一个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小厮去城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厮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几个郎中出来,小厮谨慎地与附近人家打听,得知别院里只有卫氏的女儿生病了。后来楚随派人在院子里放烟火,里面润哥儿不停地兴奋大叫,喊妹妹快看烟花。

谁是润哥儿的妹妹?

阿桃吗?

这下万姝一下子想通了,为何她明明都接受了润哥儿,楚随突然又要把润哥儿送到别院里养。因为楚随早就跟卫氏勾搭上了,跟一个有夫之妇厮混纠.缠,阿桃根本就是楚随的女儿。卫氏丈夫活着,楚随无能为力,卫氏丈夫死了,楚随便打着润哥儿的幌子买处宅院,名正言顺地安置卫氏母女。

如果不是亲生女儿,楚随为何要请那么多名医给一个乳母之女看病?

说什么去陪润哥儿,明明就是跟卫氏那个贱.货过小日子去了!

“楚随你混蛋!”

想到自己嫁进国公府后受到的各种委屈,想到她为了讨好楚随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废了两条腿,想到她在这里苦苦地等丈夫回来,楚随却在那边抱着卫氏看烟花,可能还恩爱了一番,万姝再也忍不下去,抓起桌上的茶碗就朝地上砸去。

女人刺耳的尖叫,瓷器破碎的炸响,瞬间驱走了楚随心底对卫氏的眷恋苦涩,也驱散了他因为要应付万姝而生出的疲惫之感。

“你又发什么疯?”楚随噌地站了起来,眼神狠厉地瞪着万姝。他自诩好脾气,但万姝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故撒泼,楚随也受够了!

万姝气笑了,对着楚随盛怒的俊脸笑,“我发疯,那你倒先给我解释解释,既然你那么喜欢养外室,喜欢勾引有夫之妇,当初为何还要去我家提亲?你跟董氏跟卫氏过好了,你娶我做什么!”

骂着骂着,眼里落下了泪。

美人落泪该是惹人怜惜的,但万姝的眼泪,楚随看了只会厌烦。董月儿与润哥儿他认了,可什么叫勾引有夫之妇?冷眼回视万姝,楚随沉声道:“随你怎么想,我与卫氏清清白白……”

“清白?那阿桃是怎么来的?”万姝哭着打断他,指着门外问,仰着脖子,一副审问的模样。

楚随这才真正明白万姝口中的“有夫之妇”是什么意思,这女人,竟然怀疑阿桃是他的骨肉?

简直不可理喻!

楚随转身就往内室走,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万姝追来的脚步声,楚随也气不过他与卫氏被万姝如此诬陷,猛地停住,转身,最后一次对万姝解释道:“我喜欢小孩子,所以我对阿桃好,你少捕风捉影!”

万姝肯定派人跟踪他了,知道他请名医替阿桃治病,但楚随问心无愧,就算当时万姝亲自去别院阻拦,他也会帮阿桃。

“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收留卫氏娘俩,好端端的,你为何要送润哥儿出府?当时你说润哥儿做错事惹父亲不高兴了,那你说清楚,润哥儿到底犯了什么错!”

楚随与卫氏的私.情,都过去两三年了,万姝查不到确切证据,只有楚随送润哥儿出府,现在怎么想怎么蹊跷。

润哥儿犯了什么错?

想到儿子被人利用害得祖母寿数大减,而整件事的起因也是他年少糊涂才致使淮南王盯上自家,那被他刻意封在心底的愧疚自责再度涌了上来。楚随愧对祖母,愧对兄长,但此时此刻,他对万姝问心无愧。

他娶万姝娶得不够真心,可他努力当个好丈夫,是万姝刁蛮跋扈,难以相处。在润哥儿的事上,他确实让万姝受了委屈,但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有个儿子,过后他也尽量弥补万姝,是万姝非要与陆明玉对着干,先是怂恿他替万皇后周旋,又谋害陆明玉腹中的孩子。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休了万姝,还想再给她一次机会。结果呢,万姝居然又怀疑他曾经与嫁为人妇的卫氏暗中厮.混?他楚随在万姝眼里,就是那等品行?

润哥儿出府牵扯的太多,楚随不可能告诉万姝。万姝是润哥儿的嫡母,将来一旦万姝想对付润哥儿,只要说出润哥儿下.毒迫害生父与曾祖母,京城便再无润哥儿立足之地。

“万姝,我最后说一次,我没碰过卫氏一丝一毫,也不曾想过纳她为妾。你信了就信了,你若不信,整天为些没影的事与我哭闹,那我马上写纸和离书给你,免得你在这里受委屈。”

楚随语气平静地看着万姝道,眸如死水。

他累了,没闲情一遍又一遍地向万姝自证清白。

万姝的眼泪忽地断了,怔怔地望着楚随。

楚随盯着她:“你选吧,要么信我,要么和离。信了,以后就别再闹了,如果和离,我也不会说你半句坏话,咱们从此各过各的,再无瓜葛。”

万姝还是望着他,却再次泪如雨下。

她多可悲啊,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是舍不得他。

楚随从她的眼泪里得到了答案,他叹口气,一边转身一边道:“早点睡。”

说完就进去了。

万姝失魂落魄地盯着门帘,呆呆站了很久,她才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挑起帘子,冷风迎面吹来,吹得她脸上发疼,全身的血好像都结了冰。

万姝仰头,一眼望到漫天寒星,黑漆漆的夜空,不见烟花。

她也想楚随陪她看烟花,想被楚随温柔地抱着,想与楚随生个漂亮可爱的女儿,想楚随从此一心跟她过,再也不去别院。可楚随的心被卫氏勾走了,被卫氏的女儿勾走了,那个卫氏肯定特别温柔,卫氏将楚随心拴在她那边,楚随又怎会看到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万姝边走边无声地哭,恨楚随,更恨卫氏。

行到走廊拐角,一阵风毫无预兆地卷了过来,吹得前面知夏手里的灯笼剧烈摇晃。万姝目光被花灯吸引,透过红色灯纸,看到里面乱晃的烛火。花灯,烛火……

万姝眼里重新亮起了光彩。

十五上元节,家家户户都会挂上灯笼,灯笼多了,便容易走水,好像每年都会听说一两起走水的事故。那么,如果上元节城西别院也起了一把火,是不是很正常?就算卫氏母女没能逃出来,也只会让人唏嘘一把,只要让那把火起的自然些,楚随找不到证据,也无法深究。

一开始只是个令人兴奋的念头,但当万姝重新回到烧着地龙的温暖内室时,那念头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分周全的计划。

“二奶奶?”

女人坐在床上出神,明明刚与丈夫吵过,这会儿嘴角居然带笑,品秋端着洗脚水进来,对上主子脸上诡异的笑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万姝回神,看看她,神色登时又恢复了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0章

“棠棠,先给皇舅公拜个早年。”

除夕前一天,棠棠的病完全好了,所以除夕宫宴,知道明惠帝、姑姑都喜欢女儿,陆明玉就把女儿也抱进了宫。他们来的早,宴席还没开始,先到乾元宫的暖阁坐。

脱下厚厚的斗篷,棠棠顿时从一个厚厚的棉球变成了一个穿海棠红底绣梅花夹袄的漂亮女娃娃。刚进宫,棠棠暂且还没适应,小手扶着娘亲左右张望,先看到站在娘亲不远处的爹爹,脑袋转过来,才看到并排坐在她斜后方的帝妃,以及趴在明惠帝旁边的六皇子。

六皇子再过几天就满周岁了,穿的少点也能晃晃悠悠走几步,但此时天冷穿的厚,六皇子“行动不便”,就只能继续四处爬。原本在里面自己玩的,来了客人,男娃才蹭蹭蹭爬到父皇身边,颇有点警惕的模样。

六皇子不错眼珠地望着棠棠,棠棠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到底大一点,棠棠先笑了,朝六皇子脆脆喊道:“表舅舅!”

六皇子并不知道外甥女在喊自己,扭头往后看。

“叫煜哥儿呢,傻小子往哪看。”明惠帝笑着摸了摸儿子脑袋瓜。

六皇子还是不懂,歪歪脑袋看娘亲。

陆筠天天哄儿子,现在更想抱棠棠,柔声唤棠棠过来。棠棠认得人了,乖乖地走过来,甜甜地给姑祖母拜年。其实该叫姑外祖母,但陆筠嫌一个外字显得生分,就让棠棠喊姑祖母。

熟练地坐在姑祖母腿上,棠棠这才朝明惠帝腼腆地笑了笑,喊皇舅公。

明惠帝顺手就把小丫头抢到了自己怀里,朗声笑道:“姑祖母肚子里有小表姑了,等姑祖母生了小表姑再让她抱棠棠。”

棠棠不懂小表姑的意思,茫然地盯着姑祖母的肚子。

榻前陆明玉难掩惊喜,确认般看向姑姑。

侄女婿还在旁边呢,突然被明惠帝揭发自己的孕事,陆筠不由红了脸,小声解释道:“昨天刚号的脉。”她想传喜讯给娘家人,明惠帝非要隐瞒,说什么今天给陆家众人一个惊喜。

陆明玉很替姑姑高兴,看看被明惠帝熟练抱着的女儿,忍不住笑道:“姑姑快给皇舅舅生个公主吧,免得皇舅舅天天惦记着。”

这话明惠帝爱听,侧目看陆筠,目光揶揄又温柔。万氏刚废不久,他不能太快封陆筠为后,那样容易让人以为他废掉万氏夹带着对陆筠的私心。所以说陆筠天生有福,这么快就又怀上了,等陆筠再度产子,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陆筠连续诞育龙子有功,加上后宫需要皇后理事,届时封后便顺理成章了。

陆筠并不知道皇帝丈夫的想法,她静坐在那儿,垂着眼帘,脸上红晕未褪,还在惦记生儿生女的事。她也想生个像棠棠一样可爱的小公主,但那又不是她说了算的。

大人们聊着最近的家常,棠棠已经跟六皇子重新熟稔起来,挪到暖榻里头玩了。没过多久,陆家众人也进了宫,不过只有陆明玉的母亲萧氏与祖母朱氏来看陆筠了,男人们留在乾元宫外等候。

女人们要说贴己话,明惠帝颇为不舍地下了地,领着楚行去前面。楚行跟在明惠帝身后,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般,陆明玉也在看他,目光相对,陆明玉柔柔一笑。

楚行浑身熨帖,这才跨出门口。

一更天时宫宴才结束,楚行抱着早已睡过去的女儿,默默地走在陆家众人旁边。陆明玉跟母亲萧氏走在一块儿,娘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出了宫。

“这几天天冷,你仔细照顾棠棠。”上车了,萧氏还不放心,挑起窗帘叮嘱女儿。

“娘放心吧,我都知道。”陆明玉笑着道。

萧氏还想再嘱咐几句,陆嵘看看抱着外孙女站在一旁的女婿,无奈道:“行了,初二就见面了,有话初二再说。”

萧氏悄悄嗔了他一眼。

陆嵘假装没看见,回头对楚行道:“这回让阿暖她们娘俩多住几天?”

楚行一晚都不想妻女不在身边,不过岳父有求,楚行马上道:“好。”

陆嵘很满意,朝国公府的马车点点头,叫女儿女婿也去上车。

陆明玉高高兴兴地跟着丈夫走了,到了车上,她才把心思从娘家人那边收回来,抱着熟睡的女儿轻声打趣楚行:“国公爷打算让我们在娘家住几晚啊?”

她怀着身孕,楚行怕她累到,先把女儿接回怀里,才看着她眼睛问:“你想住几晚?”

马车出发了,陆明玉微微晃了下,只是一小下,他大手也过来扶她。陆明玉望着他倒映着灯光的凤眼,狡黠道:“国公爷让我住几晚,我就住几晚,我都听你的。”

楚行就笑了,俯身过来,轻轻亲了亲她戴着红玛瑙坠子的耳垂,“一晚都不许。”

陆明玉眉峰一挑,一边情不自禁地笑,一边假装生气威胁道:“那我告诉我爹爹去,说你在他面前装好女婿,回头就霸道威胁我。”

要过年了,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看着妻子红润娇媚的脸颊,楚行就像喝醉了酒一样,终于卸下国公爷威严端肃的那一面,低声陪妻子玩笑起来:“岳父知道也没用,他打不过我。”

陆明玉顿时收敛笑容,冷哼道:“那我去我祖父面前告状。”

楚行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明年再过年,他老人家要过六十大寿了吧?”

年后陆斩五十九,明年过年,可不正好六十。楚行这话听着是不尊敬陆斩,但谁家的女婿连妻子祖父的年龄都记得那么清楚,随口就能准确地说出来?更何况楚行本来就是在陪妻子说笑。

陆明玉心里暖暖的,抱住楚行右臂靠了过去,细声道:“就你小气。”

楚行低头蹭她脑顶,哑声道:“今晚给我,让你住三晚。”

陆明玉嘴角瞬间翘了起来。

于是今年初二回娘家,陆明玉心满意足地在陆家住了三晚,初五晌午用过饭,楚行才来接她。见妻子容光焕发明艳更胜之前,再想想自己前三晚的辗转反侧,进了马车,楚行就把陆明玉压到马车角落,狠狠地亲。

陆明玉担心女儿从坐榻上摔下去,努力偏头一瞧,楚行居然抬着一条腿给女儿当护栏呢,这也幸亏他人高腿长,换个人恐怕就不行了。但既然女儿安全无虞,陆明玉便闭上眼睛,温柔地安抚被她冷落三日的丈夫。

棠棠乖乖地坐在窄榻另一头,一开始被爹爹的大长腿吸引了,摸摸爹爹的靴子再摸摸爹爹的裤子,但很快就注意到爹爹压着娘亲,好像在喂娘亲吃东西。棠棠立即不干了,顺着坐榻爬过去。

女儿小手按到了自己腿上,陆明玉大吃一惊,连忙推楚行。

楚行这才松开,凤眼犹自盯着她樱桃般红艳的嘴唇。棠棠也望着娘亲的嘴,试图在里面找到好吃的。父女俩都这么看她,陆明玉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楚行,抱起女儿去另一头坐。

楚行没去缠她,闭着眼睛先平复脑海里疯狂的念想。

“爹爹睡觉。”棠棠背靠娘亲坐着,盯着爹爹瞧了会儿,扭头告诉娘亲。

陆明玉扑哧笑了。

楚行不得不睁开眼睛,棠棠见爹爹“睡醒”了,高兴地往那边爬。楚行抱起女儿,下面用手托着,因为女儿可爱,夫妻俩渐渐忘了方才的小尴尬,说起这几日赴席见闻来。

回了国公府,一家三口去三秋堂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可想棠棠了,搂着棠棠跟陆明玉念叨:“你跟棠棠回娘家了,姝儿也回去了,说是初八才回来,你二婶忙着带湘湘出去赴宴,要不是盈盈过来住了两晚,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陆明玉连忙说好话哄太夫人,心里却吃了一惊,万姝竟然要在娘家住到初八才回?不过转念一想,楚随与万姝过得并不恩爱,万姝在娘家待着可能更舒心,自然不想太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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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府,知道今日父母兄长们都要出去做客,万姝故意选在昨日派心腹送了一封信去庄子上。快到用午饭的时候,段忠如约来了承恩侯府,手里提着一篮年货,当进府拜见的理由。

万姝在厅堂见的他,知夏在门外守着,房门大开。

“二奶奶有事?”段忠低头敛目问道。

这件事万姝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防着知夏听到只言片语,万姝从袖中拿出另一封信,低声对段忠道:“我让你做的都写在里面,你看完之后,什么都不用问,只回答我行与不行。”

她说的太郑重,段忠抬眼看她。

万姝露出一个苦笑,将信纸递了过去。

段忠一边思索她为何苦笑,一边接过信纸,低头看信:

“城西卫氏之女阿桃乃二爷骨肉,二爷常去私会卫氏,我心煎熬,无可奈何想出一计,望你于上元夜借灯放火,确保卫氏母女无法逃脱。此计狠毒,但我别无他法,唯你可信,唯你可托。”

段忠双手抖了下,惊骇地抬起头。

万姝别开眼,脸颊苍白,红唇紧抿。她没有把握,担心段忠知晓她心肠歹.毒后不再喜欢她,不愿意帮她,可万姝真的找不到别人了,只有段忠有杀人放火再全身而退的能耐,只有段忠痴情于她,最不可能去楚随面前告密。

“二奶奶……”

漫长的沉默后,段忠心情复杂地开口,万姝只听他喊二奶奶的语气,就猜到段忠八成是要婉拒。心慌害怕,万姝终于转向段忠,两行清泪无声而落,“段忠,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只要你帮我,事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