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范蠡一本正经地点头。

“归还日期是什么时候?”香宝瞪他。

“半年…啊!”范蠡轻呼,“刚好是今天。”

香宝瞪圆眼睛,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她敢发誓!

握拳磨牙,香宝有种想将文种撕碎的冲动。那一天,那混蛋摇着他那把破羽毛扇子,对莫离说什么买她只是权宜之计,还说少伯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事实证明,真的信不过啊!

可怜的香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自己给卖了。

看着香宝宛如被霜打过一般的小脸,范蠡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靠着窗,香宝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发现,他真的很好看啊。

“你府里又不缺丫头,要我干什么…”香宝甩了甩脑袋,坚决不被他的笑容所迷惑。

范蠡看着她不语。

香宝眨巴着眼睛,大眼瞪小眼。

“以身相抵…也要有个期限吧!”香宝开始讨价还价。

“三年。”

“一年!”香宝压价。

“二年。”范蠡扬眉。

“算了,各退一步,一年半!”香宝小小退步。

“好,就一年半。”范蠡弯唇。

“那…我们立个契约。”香宝谨慎地要求。

“好啊。”范蠡微笑,答得甚是爽快。

香宝心里又开始发毛,“可是我不认字,万一你又…”

“我教你认字啊。”范蠡提议。

香宝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范蠡点头。

香宝立刻忘了眼前这个人之前才骗她签了卖身契,高兴得直点头。

既然是以身相抵,香宝很自觉地开始了她的丫头生活,第二天一早,香宝早早地起了床,端了水去敲范蠡的门。

没人应。

香宝推了推门,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好奇的推开房门,香宝走了进去。

范蠡伏在书案上睡着了,毛笔滚落在一旁,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白袍。

他一夜没睡?有这么忙吗?对了,他是越国的大官,应该很忙吧。香宝放下水盆趴在一旁看他,他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唇微抿,样子依然很温和。

可是…他居然诓她签了卖身契!

香宝抖了抖眉毛,拿起一旁的毛笔,满满的蘸了墨汁,在他白皙的额头上画了一笔。

范蠡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想看看她会趁他睡着干些什么,然后便感觉额头一凉,他心下苦笑,这丫头被骗着签了那契约,一定很气恼,就让她出出气算了。

这么一想,他横了心把眼睛闭结实了,任由香宝在他的脸上涂鸦。

看他眼睫动了动,香宝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准备开溜,等了一小会儿见他没有醒,香宝的胆子又壮实了,左一笔右一笔画得不亦乐乎。

“呵…呵呵…呵呵呵…”眼见着好好一张清雅俊秀的脸庞被自己画得跟花猫儿一样,香宝可算解了气。

微微动了动,范蠡提醒香宝,他准备“醒”了。

香宝果然乖觉地放下毛笔,转身端起水盆。

“香宝?你怎么进来了?”范蠡故作讶异。

“嗯,我来伺候大人漱洗。”香宝垂着眼帘,一本正经道。

见她微微抖动的双肩,范蠡暗自叹息,这丫头正偷着乐呢,也罢也罢…

“如此劳烦你了。”范蠡笑眯眯地道,微微扬起脸。

“呃?”香宝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说要伺候我漱洗吗?”范蠡扬眉。

那一道眉毛被浓黑的墨汁“加工”得又粗又黑,如此一扬,香宝立刻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先帮我洗面吧。”范蠡仿佛没有看到她在笑似的,只是道。

“啊?”香宝傻眼。

范蠡笑了起来,这回自食其果了吧。

拿布巾沾了水,香宝心不甘情不愿地替他擦脸,把自己的丰功伟绩一点一点擦掉。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绿衣服的女子推门进来,便看到香宝正姿势暧昧地替范蠡擦面,惊道。

“呃?”香宝停下手,回头一看,是范府的丫头绿依。

“伺候大人漱洗一向是我的事,你一个酒家女,不好好待在院子里,怎么擅自…”绿依忿忿地瞪她。

“住口。”范蠡开口,声音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

“大人…”绿依不甘地唤道。

“出去。”淡淡的两个字,不容拒绝的威仪。

绿依瞪了香宝一眼,哭着跑了出去。

香宝愣愣地看着范蠡,这是她第一回见他发火呢,有点可怕…

“发什么呆呢?”范蠡回头看她。

香宝忙回过神,手脚麻利地把他脸上的污迹小心翼翼擦了个干净,不敢留下半点。

看她略带慌张的样子,范蠡的唇角忍不住的微微翘起。

用了早膳,范蠡便离府去办事,香宝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叫绿依的丫头,而且府里的人一下子对她恭敬了许多。

一、香宝的爱情(上)

一转眼,和范蠡约定的一年半之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香宝在范府里吃好喝好,一点也没有想象中被奴役的痛苦,只是范蠡似乎十分的忙碌,香宝已经连着好些天没有见到他了。

在院子里闲晃了半天,香宝有些愤愤,范蠡那个大骗子,明明说了要教她认字的,居然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

经过范蠡书房的时候,香宝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一窥究竟。

书案上摆放着毛笔和一只竹简,那竹简上写着两个字,香宝拿在手上颠来倒去,模看竖看就是没整明白那两个字到底念什么,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肚子有点饿,香宝才扔下竹简,转身跑出了书房。

傍晚时分,正在香宝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大快朵颐的时候,范蠡回来了。

吃得油汪汪的小嘴微张,香宝看着站在暮色中的白衣少年,不觉口水快要滴下。

范蠡笑了起来,径自坐下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

“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吃?”香宝迟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被咬得惨不忍睹的熏肉。

“好啊。”范蠡不客气地点头,起身就着她的手便咬了一口。

香宝瞪大眼睛,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大口的肉,不敢相信自己的客套话居然被他当了真!

“嗯,很好吃。”范蠡煞有介事地点头。

呜呜…她的肉…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狠狠咬了一口肉,香宝带着无限怨气地问。

范蠡吩咐一旁的侍女再添一副碗箸,“嗯,我答应过要教你认字的嘛,所以向君上告了假。”

“真的?”香宝又高兴起来。

“嗯,用完膳就教你。”

香宝忙又狼吞虎咽起来,风卷残云间,一桌子菜被扫得差不多了。

抚着肚子,有些夸张地打了个饱嗝,香宝晃悠悠地站起身,“我吃好了。”

范蠡笑了起来,“走吧,去书房教你认字。”

推门进了书房,范蠡随手收起桌上的那片竹简,便让香宝坐下。

香宝认出那竹简就是之前她在书房看到的那片。

“想写什么?”范蠡站在香宝身后,轻轻研墨。

“不如…写你的名字吧。”香宝支着脑袋考虑了一会儿,回头冲他笑道。

范蠡笑了一下,弯腰在竹简上写了两个字。

“范…蠡?”香宝指着那两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这两个字跟她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字长得一模一样呢,原来是他的名字啊!

“不对,是香…宝!”范蠡摇了摇头,“我的名字笔划较多,先从简单的学起。”

香宝脑袋里轰然一响,是香宝?那他偷偷写在竹简上的是她的名字喽?

“脸怎么红了?不舒服吗?”范蠡微微靠近了她。

香宝呆了呆,下意识地捂脸,咦?她脸居然红了?

“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范蠡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对了…明天君上要来府里,你记得乖乖待在房中不要出来。”

香宝点头。

这一夜,香宝破天慌的没有睡好,一想到那支写了“香宝”的竹简,她就浑身不对劲,心里又痒又麻,像有一只小老鼠在里头挠痒痒一般,竟还带了一点点的窃喜…

第二天一早,香宝便把范蠡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偷偷溜进了书房,决心要找出害她睡不好的罪魁祸首,那只写了她名字的竹简,她一定要把它找出来!

到处找了一遍,竟然没有发现!昨晚明明见他随手将那只竹简收起来的嘛!怎么会找不到!

香宝有些失望地站起身准备离开,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情急之下,香宝慌忙躲进一旁的书案底下。

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香宝看到两双脚,一双是范蠡的,另一双她却没见过。

“范大夫,你觉得此战如何?”好熟悉的声音,香宝打赌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君上,两年前吴王阖闾兴师来犯,莫离姑娘献上奇计,阖闾非但败战而回,而且被戈伤到脚,死于回师的途中,现在他儿子夫差继位,充实兵力,立志为父报仇…只怕来者不善。”范蠡的声音似有隐忧。

听到范蠡提起姐姐,香宝微微竖起耳朵。

“这些寡人自然明白,只是此战如何?”那声音有一些不耐。

躲在书案底下的香宝困惑地皱眉,范蠡称呼他“君上”?莫非此人就是越王勾践?只是…他的声音怎么会如此熟悉。

“此战恐怕不容乐观…”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范大夫文武兼修,好兴致啊。”话锋一转,勾践走近书案,“寡人可否看看范大夫的字?”

“君上请便。”

惨了!他向着书案来了!香宝开始滴汗。

“君上小心!”范蠡忽然大声喝斥,“有刺客!”

范蠡发现她了?这下完蛋了,竟然被误认为是刺客!

“出来!”冰凉的剑锋闪着寒光直指向书案里面。

“我不是刺客,不是刺客…”香宝忙大叫着,低着头以极度不美观的姿势爬了出来。

“范大夫太过紧张了,如此美人,怎会是刺客?”一个微微带着笑意的声音。

熟悉的感觉一下子让香宝豁然开朗,他该不是那个称赞她“绝色佳人”,并且愿意用明珠十槲来买她的那个“冤大头”吧!一样的声音,会是他吗?

香宝抬头看向那人,一样的眉眼,果然是他,那个冤大头竟然是越王勾践!怪不得那天范蠡会说那样的话,原来要买她的这个买主来头果然不小。

“不得无礼。”范蠡的声音惊醒了香宝。

香宝慌忙跪下,“香宝见过君上。”

“范大夫何时藏了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啊。”勾践轻笑着道,在说“绝色佳人”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调,听得香宝心惊肉跳。

“君上言重了,就算佳人,也非绝色。”范蠡的声音及时响起,解救了香宝。

“范大夫竟是不满意?寡人倒是喜欢的紧,不如送于寡人如何?”

勾践的声音让香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下完了…王要的女人,范蠡敢不给么…

呜,昨晚范蠡早说过今天越王会来,让她躲房间里不要出来,她怎么就没有放在心上呢,这下乐极生悲了吧,那竹简什么时候不好拿,偏偏这时候来,这下子撞在刀口上了吧…

“君上说笑,香宝乃是臣未过门的妻子,此战如此范蠡有命回来,定请君上屈尊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