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抿着嘴笑。

范蠡也站在原地看热闹。

闹了一会儿,看文种被香宝整得惨兮兮,衣冠不整,羽毛扇子毛也掉光了,范蠡才上前,轻轻将香宝抱住。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龇牙咧嘴跟个小狮子似的,下一刻,在范蠡怀中,香宝忽然乖得跟猫一样。

香宝蹭了蹭,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范蠡的怀里。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香宝喃喃。

“喂喂,你们看我!”文种忿忿地摇着没了羽毛的羽毛扇子。

“你活该。”莫离轻笑。

文种便嘿嘿地笑了笑,不再耍宝。

“不是在打战么?怎么会回来?”香宝揉了揉鼻子,问他。

“因我阵前受伤,而且大军粮草未齐,我顺路回来带齐粮草再出发。”

“你受伤了?!”香宝瞪大眼睛,上下齐手,“伤在哪儿?”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范蠡捉住香宝乱动的小手,笑道,“而且我正好可以回来看你啊。”

“这样啊。”香宝眨了眨眼睛,“那你会在府里待多久?”

“大概半个多月吧。”

半个多月耶!

香宝欢呼雀跃。

“对了对了,你见到吴王…那个叫什么夫差的了吗?”香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见过。”范蠡抬手抚了抚左肩,“就是他一箭射伤了我。”

“啊?!”香宝恨恨地磨牙,“他是不是眼睛长得像铜铃,胳膊比熊还粗…还喜欢生吃人肉…”

“呃?”范蠡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一把拥住香宝,捏了捏她的鼻子,“香宝啊香宝,你可真是个宝。”

香宝兀自将范蠡的大笑理解为她猜对了。嗯,吴王那个叫什么夫差的,一定很可怕!

二、征战(中)

大家都笑作一团,莫离也笑得频频抹泪。

“虽然美人在怀,可是少伯兄…君上还等你汇报军情呢。”文种摇了摇那把没了羽毛的扇子,大煞风景地道。

提起君上,香宝便想起范蠡出征那一日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范蠡低头,附耳轻问。

“呀!你衣服破了呢!”香宝答非所问地指着他衣袖上一个小洞,大惊小怪地喊出声来。

“嘁,箭都射进皮肉了,衣服能不破吗?”文种嗤道,随即又笑,“这一箭甚是凶险呐,少伯兄可是差点就回不来了。”

香宝闻言,呆愣片刻,变了脸色。

“子禽。”范蠡淡淡瞥了文种一眼。

文种耸了耸肩,忙补救,“别怕别怕,有香宝在家里等着盼着,少伯哪怕是死也是要爬回来的…”

香宝的脸色更难看了。

“少伯不顾性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直接来见香宝你了呢…”发现自己越描越黑,文种嘿嘿笑了一下,便要开溜,“呃…你们续旧,续旧啊…我先告辞了…”

莫离看了香宝一眼,笑着随文种离开。

也许…把香宝交给范蠡,是对的。

“香宝,我没事。”范蠡无奈地看着香宝黑着一张小脸,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的衣服…破了。”香宝抠了抠他衣袖上那个小洞,喃喃。

“没关系。”范蠡随意看了一眼,摸了摸香宝的脑袋。

“我帮你补啊。”香宝歪了歪脑袋,冲着范蠡甜甜的笑。

“换新的就好了。”

“勤俭就美德嘛。”香宝执拗。

范蠡看了她半晌,缓缓脱下外衣。

香宝看着他里面白衣单衣上那一大块血印子,扁了扁嘴,红了眼眶。

“真的没事了,已经包扎过,看起来比较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的。”范蠡叹气。

香宝捧着破了的外衣,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点头。

“干什么?”见范蠡一直盯着她看,香宝有点不好意思了。

“等你补衣服啊。”

“呃?”

然后香宝开始思考一个很重要很严肃的问题,衣服…是怎么补的?姐姐没有教过她耶…

耷拉着脑袋,香宝跟着范蠡回房。

抱着那件破了的外衣,正在香宝心虚着不敢抬头时,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手上拿着一包针钱。

“勤俭是美德。”范蠡微笑。

“当然!”香宝硬着头皮接过针线。

摆弄好半天,总算摸出些门道来,这还要多亏之前做衣服的经验。

“哎呀!”

痛痛痛…针尖刺到指尖,真真是十指连心。

“怎么了?”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香宝吮了吮手指,抬头有些手忙脚乱地冲他笑了一下,忙又继续低头与那针线搏斗。

不到半刻…

“哎呀!”

“怎么了?”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

以上如此这般对话起码进行了八次以上,而那个“马上就好”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好了!”

终于,香宝大声宣布,得意洋洋地扬起手中的衣服。

“你…确定?”范蠡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当然!”香宝信心满满,“我第一次补衣服耶!是不是很有天份?”

范蠡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虽然那是香宝亲手缝的,但客观一点来说,他不得不认为,补得真是…太丑了!针脚歪歪扭扭不说,还一针大一针小,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些线头暴露在外,这种衣服,他…他…他…

“将军,已经三个时辰了,您还要去向君上禀明战况呢!”门外忽然有人道。

三个时辰,香宝有些惊讶,她补衣服补了有那么久吗?

“那快去吧。”香宝忙把衣服塞到他手里。

范蠡的嘴角持续抽搐中。

“怎么了?”香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范蠡悲愤地摇头,将那衣服穿上了身。

一脸“贤淑”地将范蠡送出门,香宝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正在香宝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时候,对面走廊有对话声传来。

“大人最近…很穷吗?”

“那样的衣服怎么穿出门…好丑啊…”

“…更何况是去见君上。”

懒腰伸了一半,僵在空中,形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香宝…扭到腰了。

二、征战(下)

被深刻打击到了的香宝决定回自己房里好好反省反省,一直到范蠡从越王府回来,她也没出来。

“小姐,大人回来了,请你一起去用膳。”丫头青月敲了敲门,轻声道。

香宝低低地呜咽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觉得有点没脸见人。

磨蹭了半天,香宝总算开门走了出去。

桌上摆着菜肴,范蠡身上还穿着那件有点惨不忍睹的衣服,正皱眉看着手中的书简。

“香宝。”抬头见香宝正站在门边,范蠡放下手中的简,舒展了眉头,“坐下用膳吧。”

香宝含糊着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蹭到桌边坐下。

“菜不合你口味吗?”见她吃相不如往日那般生猛,范蠡奇道。

“没!很好吃!”香宝忙低头狼吞虎咽,眼睛却一直偷偷地瞟向他衣服上那个被她补得有点惨不忍睹的破洞,她终于相信,果然还是不补比较好看些。

“谢谢你帮我补衣服。”见香宝一直盯着看,范蠡笑了起来。

“咳…”刚刚塞进嘴巴里的东西立刻噎在嗓子里,进不去,出不来。

范蠡见状,忙起身倒了水递到她面前,轻抚她的背,“慢些吃,喝点水。”

喝了他递来的水,香宝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就忙不迭地表明立场,“咳咳…其实…如果…你说要换掉或者丢掉,我一点都不会介意的!”

“哦?”范蠡扬眉。

香宝点头如捣蒜,拼命瞪大眼睛,好让他看见自己眼睛里的真诚。

“可是…君上说,此乃勤俭之典范。”范蠡笑了起来,指着那难看到不行的补丁道。

香宝发誓,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戏谑。

“当然。”香宝脸不红气不喘地厚颜道,装傻是逃避尴尬的捷径!这一点香宝深信不疑。

“香宝…”范蠡忽然伸手,轻轻抚她的脸颊。

“嗯?”香宝下意识地将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我明日就得走了。”

“什么?”香宝瞪大眼睛,“不是说有半个月的吗?”

“有消息传回,说前方粮草被烧,我得尽快将粮草带去。”

“这样啊…”香宝皱了皱鼻子,露出一口白牙,“那好呀,你去吧。”

“你不会舍不得吗?”范蠡笑道。

“半个月也很短啊。”香宝忽然道。

“嗯?”

“明天去,和半个月以后去都一样,反正是要去的”,香宝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睛笑,“早去早回嘛。”

“早去早回…”范蠡轻笑。

“是啊是啊,早点回来娶我。”香宝点头,煞有介事地道。

“呃?”范蠡失笑。

“香宝乃是臣未过门的妻子,此战如此范蠡有命回来,定请君上屈尊主婚。”香宝板着一张小脸,学着范蠡的口吻,一字一顿,严肃道。

“哈哈…”范蠡笑了起来,“你倒是记得清楚啊。”

“那是自然”,香宝得意地皱了皱鼻子,“你自己跟君上说会娶我,如果不娶,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哦!”

“这样啊,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范蠡一脸委屈地道。

香宝嘿嘿地笑。

用过晚膳,范蠡拉着香宝去书房教她认字。

“上回教你的字,还记得吗?”香宝坐在案前,范蠡站在她身后,笑问。

“那是自然。”香宝很拽地拿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