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不可能这样说,还得故作惊讶地道:“丹阳长公主?”

江玄瑾犹豫了片刻,对身后的人道:“都下去吧。”

“是。”

等人都退了个干净,他才睨着她问:“想知道?”

怀玉拼命点头。

想了片刻,江玄瑾拉着她进了竹屋。

青丝的眼神从他一出现开始就变得凌厉,眼下见他进屋,更是动着锁链,像是想扑上来。

怀玉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衣裳,让他退后些。

江玄瑾瞥她一眼,微微勾唇,接着便道:“这是丹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她知道丹阳所有的秘密,但她不肯说,我便只能将她留在这里。”

怀玉一脸惊讶:“人家忠于主子不肯泄密,你就把人家关起来?”

“不是我要关。”江玄瑾叹息,“而是我放她走,她仍旧不死心地要来取我性命,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放?”

怀玉咬牙就瞪了青丝一眼。

什么叫螳臂当车,什么叫蚍蜉撼树!好端端地远走高飞不行吗?非得回来找死?

青丝被她这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微微蹙着眉看着她。

怀玉接着就问:“那你把她关在这儿,她一直不肯说,你还打算关到死?”

“总比放她出去落在别人手里来得好。”江玄瑾摇头,“她死只一条命,放出去落在别人手里,就指不定会连累多少人了。”

李怀玉微微一震。

他竟是这样想的?还以为他这么执着地关着青丝,只是因为想从青丝嘴里撬话,结果这人考虑得还挺多。

青丝放出去会连累谁?很明显,“三大余孽”一个也跑不掉。眼下徐仙等人之所以还平安无事地留在朝中,就是因为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曾替长公主做过事。

上次厉奉行来要青丝,打的就是利用青丝的口供,将徐仙等人统统扯下水的主意。当时江玄瑾没给,她还以为他是有别的阴谋,没想到是真的惜才,不计较阵营立场也想护着几个国之栋梁。

难不成他当初也当真只是被人利用,才给她送了毒酒?

怀玉有点迷茫。

“你还想知道什么,就问。”江玄瑾淡淡地道,“既成夫妻,我便不会瞒你。”

这么大方?李怀玉有点不敢置信,抓着他的胳膊瞪圆了眼:“你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泄露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冷声道。“你从拜堂那一刻起命就系在了我身上,我若是不好,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好像也是,如果她当真是白珠玑,这话就一点毛病也没有。

可惜她不是。

咧嘴笑了笑,怀玉感动地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

斜眼睨着她,他道:“为一个犯人哭了这么久,亏不亏?”

“不亏!”哭过的眼眸亮亮的,满是光地望着他,“换你与我坦诚相待,我当真哭晕也无妨!”

说着,踮起脚来吧唧一口就亲在他的下巴上。

江玄瑾一顿,看一眼旁边就黑了脸,拉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真当这里没人?”

青丝在墙角错愕地看着他们,那眼神,活像是见了鬼。

怀玉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反正也不会说什么的,怕什么?”

“…”跟这种厚脸皮的人是没法交流的,江玄瑾一甩手,扭头就要走。

“哎!”怀玉喊住他问,“我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眼下正无聊,可以在这儿跟她聊聊天呀。”

聊天?江玄瑾没好气地道:“你要是能让她开口说上一句话,落花河少说都得倒流半个月!”

“是吗?”怀玉不服气,“那我偏要让她开口!”

回头看她一眼,江玄瑾道:“别越过你脚下那条线,其余的随你。”

语气虽然不太好,但说的话已经是将她纵容得上了天。怀玉喜上眉梢,眼里的光滴溜溜地流转着。

见她终于高兴了,江玄瑾抿唇,也忘记自己方才想的要教训她了,只喊来人低声吩咐:“给她搬个凳子来。”

暗卫在风中颤抖着:“主子,这…没关系吗?”

不是说这地方谁也不能进来吗?这倒是好,不但进来,还要给她搬凳子让她聊天?!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问:“有什么关系?”

…暗卫拱手,也不废话了,麻利地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屋子里就飞快地退了出去。

怀玉坐下来,一双眼只管盯着青丝看。江玄瑾以为她会说什么呢,结果她开口就是一句:“姑娘,你多久没洗澡了?”

“…”青丝皱眉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怀玉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乖乖听话把人家想听的告诉人家,不就可以洗澡吃饭再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睡觉了吗?这样被绑着,伤口也疼吧?”

“我之前也受了伤,医女说伤口沾着灰尘就容易发高热,一发高热止不住,人就容易死。你看看你,大好的年华,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君上是个好人呀,他也不是真的想害你家主子。你这么凶狠地盯着他干什么?盯久了不觉得他相貌实在动人吗?”

“你又胡说些什么!”背后的人斥她一声。

装作没听见,怀玉眼神深深地看着青丝,说了一句:“既然能好好活着,为什么非要死呢?”

墙角的锁链一动,青丝抬头,怔怔地望向她。

李怀玉冲她笑了笑,笑得很温柔。

虽然最后青丝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离开洗砚池的时候,江玄瑾挺意外:“你话怎么这么多?”

一个人说半天,竟然也能不歇气!

怀玉口干舌燥地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嗯?”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说她对你有用,我就帮你劝啊,说不定那姑娘吃软不吃硬,被我说通了,愿意帮你呢?”她一本正经地道,“明儿我还来说。”

“何苦?”他摇头。

李怀玉突然停了步子,朝他勾了勾手:“我告诉你个秘密。”

疑惑地看她一眼,江玄瑾低下头来。

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奸笑,怀玉伸手飞快地搂住他的脖子,张口就含上他的唇瓣,使劲一吮,“吧嗒”一声再松开。

“你特别甜,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她笑。

额头还抵着额头,唇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酥麻,江玄瑾怔愣地发了会儿呆,待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之后,喉结微动,有些恼又有些脸红。张嘴想说什么,又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怀玉一瞧他这模样就乐,搂着他的腰便哄:“别害羞、别生气、别急着骂我,我说真的呀!要是可以,我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塞你怀里!”

他别开头,耳根有些泛红,语气有点凶:“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池子里!”

微风吹来,旁边的洗砚池里泛着涟漪,飘来点墨水的香气。小巧玲珑的姑娘站在高大的公子面前搂着他的腰,仰头笑眯眯地瞧着他。公子将头扭到一边,神情有点恼,但却任由她抱着,也没让她撒手。

午时,老太爷传膳各房各院,江深哼着小曲儿走在路上,刚过月门就撞见了这对新婚燕尔的人。

怀玉牵着江玄瑾的手走在前头,心情看起来不错,脚下都跳着小碎步。江玄瑾跟在后头,眼神看起来有点嫌弃她,但还是乖乖被她牵着走,像一匹温顺下来的狼。

江深下巴都要惊掉了,眼珠子一转就笑着上去拦路:“三弟,弟妹,好巧啊!”

抬眼看他,江玄瑾眼里的嫌弃不减反增:“都是要去鸿愿阁。”

撞见是肯定的事情。巧什么巧!

被他一噎,江深很是伤心地扭头告状:“弟妹你看,三弟这几日一直不给我好脸色。”

“没事。”怀玉道,“他也不给我好脸色。”

“那可不一样。”江深摇头,“弟妹你是不知道,之前你受伤的时候…”

江玄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江深“咕噜”一声就把话咽了下去,无辜地眨眼。

李怀玉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之前我受伤的时候怎么了?”

“没怎么。”江玄瑾反拉着她往前走,“时辰不早了,别让长辈久等。”

“哎,你让他把话说完嘛!”她不满地鼓嘴,“我想听!”

“没什么好听的。”

“江玠~”她撒娇。

“没用。”一把将她拉进鸿愿阁,江玄瑾回头,远远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

本是笑着看戏的江深被他盯得背后一麻,瞬间收敛笑意打了个哆嗦。

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用膳,江玄瑾一度担心旁边这人会狼吞虎咽然后被教训一顿。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从提筷开始,怀玉就一句话也没说,不仅细嚼慢咽,还面带微笑,举手投足之间一丝错漏都没有。

桌上的长辈都忍不住投来赞许的目光。怀玉微笑着颔首回应。

江玄瑾想,难不成这人当真学规矩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桌下就有一只脚勾住了他,脚尖轻轻划着他的鞋面,然后缠过来,绕住他的腿。

一口汤差点呛嗓子里,江玄瑾愕然地看了看旁边。

李怀玉依旧在微笑,只是对着他笑的时候,眸子里就多了三分狡黠,脚上动作分明很大胆,身子还偏生坐得挺直。

你干什么?他瞪她。

还能干什么,调戏你啊!她笑得端庄。

江玄瑾脸青了,放下汤碗想抽腿出来,然而这人竟然有本事将两只腿都伸来,缠着他不放。

“三弟怎么了?”对面的江崇瞧见了不对,放下筷子问他,“不舒服么?脸怎么红成了这样?”

众人闻言,纷纷朝他看了过去。

江玄瑾僵硬着身子,放了筷子回答:“没事。有点热。”

说完就听见了旁边一声闷笑。

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咬牙拿起筷子继续用膳,继续、平静地、用膳。

午膳过后各自告退的时候,江玄瑾拦住了江深。

“二哥可准备好了参加今年的选仕?”他关切地问。

江深一听这话就退后两步:“不劳三弟操心,二哥尚无入仕打算。”

“是吗?”江玄瑾颇为惊讶,“那为何白御史呈上去的折子上头有二哥的名字?”

“什么?”江深愕然,“不会吧?我没有呈报啊!”

沉吟片刻,江玄瑾道:“许是我看错了。”

“哎哎!三弟你别走,我的名字你怎么看错!”江深急了,跟在他身边道,“若真有,就多半是大哥给添的了,你知道我无心入仕的,赶紧帮我想想法子啊!”

江玄瑾摇头:“已经给陛下过目了,没别的法子。”

他要是选不上,就是给江家丢人,会被老爷子打死。要是选上了,那更是气人,他压根就不想混迹官场啊!江深苦了脸,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江玄瑾没多理他。留他一个人在后头哀嚎,拉起怀玉就往墨居走。

怀玉回头看了江深好几眼,问他:“你报复啊?”

“很明显?”

“实在是太明显了,也就他没反应过来。”怀玉唏嘘,“说好的胸怀坦荡?”

江玄瑾冷笑,侧头看着她道:“我很记仇。”

这话听得她有点心虚,左右看了看,她干笑:“天气不错啊,要去花园里逛逛吗?”

说着,重心开始往后,拽着旁边这人。

然而,江玄瑾连应也懒得应她,感觉到阻力,回头低身,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哇!”怀玉尖叫,“你注意仪态啊!仪态!”

“我仪态很好。”

“可你这样我仪态不好啊!”

“无妨。”

李怀玉简直是哭笑不得,张牙舞爪地挣扎,却被他按得死死的。一回到主楼,她直接就被他抱下来抵进了床榻。

“好玩吗?”他问。

怀玉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嘿嘿傻笑。抬头望着帐顶:“还可以。”

嗤笑一声,他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脚踝。

“哇啊啊!住手!别捏别捏!”怀玉被他这动作吓了个够呛,连忙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我腿伤才好没多久,现在还有疤呢!”

当初为了使苦肉计,她搬着石头把脚砸了,结果脚踝上的皮被蹭掉几块,结痂了碰着都还疼。

“才好没多久?”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道,“刚才倒是挺灵活。”

怀玉扁嘴:“谁让你瞒着我事儿呀?早上明明还说要坦诚相待,一转眼又不认账。”

提起这事,江玄瑾有点恼:“他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那你说。”怀玉一笑,眨眼看着他,“我受伤的时候你做什么了呀?”

江玄瑾闭了嘴不吭声,目光飘忽。

他眼眸本就生得好看,凝神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但像现在这样恍惚起来,却有露出几分湿漉漉的孩子气,无辜又心虚。

美色当前,怀玉咽了口唾沫,翻身就反将他压到了被子里。趴在他胸口低头抵着他的鼻尖。

“说不说?”她痞笑,“你不说我可亲你了。”

温热的呼吸交织成了一处,江玄瑾怔了怔,微微有些恼:“分明是该我计较,为何又是你来问我?”

低头轻啄他一口,她咧嘴笑:“谁让你脸皮没我厚?”

“…”这等的理直气壮,脸皮也的确是够厚。

江玄瑾想将她掀开,然而身上这人像是早料到了一般,立马伸手将他两只手都抓紧,腿跨坐在他腰间,低头又啄他一口:“你敢反抗我还亲你!”

“我没反抗。”他有点气,“你为什么也亲我?”

“不好意思。”低头又啄他一下,怀玉笑得眼波潋滟,“你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

蜻蜓点水般的吻,一个个落在他的脸上、鼻尖上、额头上,身上的人像是上了瘾,来回亲了他好几圈儿,再抬头看他一眼,眼里满是情意。手摩挲着他的掌心,低头又覆上了他的唇。

江玄瑾不是个重欲的人,甚至可以说,这么多年清心寡欲,都快抛却了红尘。可眼下被她压着这般戏弄,他眼神微暗,喉结也抑制不住地上下滚动。在她最后吻下来的一瞬间,他抬头,启唇迎了上去。

唇齿相及,一方倏地霸道起来,伸手抚上她的后颈,将她重重地按了下来。

怀玉睁大了眼,闷哼一声想抵住他的胸口,然而力量相差悬殊,挣扎两下还是被人按住。接着天地一旋,面前的人躬身撑在床上,将她抵在最里头的床壁上,贪婪地吻她。

不复方才的冷静僵硬,他呼吸灼热,动作也有些急切。一边吻一边伸手捏着她细软的腰肢,指骨突起,指节泛白。一股燥热从喉管蔓延到心口,身子都在轻轻发颤。

“江玠?”怀玉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伸手推开他的唇,喊出来的声音却是沙哑带着鼻音。

江玄瑾动作一顿,轻轻喘了一口气,接着更深地吻了下去。

怀玉温柔地承着他的索取,脑子被他亲得晕乎乎的,想说什么转眼又忘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脸看着硬邦邦的,嘴唇怎么怎么软啊…

屋子里有点热,她的意识也有点恍惚,隐约间好像听见门在响。

“叩叩叩——”

门真的在响!

挣扎着推开身上的人,怀玉喘着气道:“有人!”

不耐地抓住她的手,江玄瑾闷哼:“别管。”

什么就“别管”了啊?怀玉哭笑不得,躲开他的吻道:“门没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