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上前两步伸手将南襄上仙扶住,好声安慰道:“这些话不过是那妖狐信口胡说,承扬不必忧心。”

南襄上仙如抱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凤君的手掌,哀恸道:“我这辈子,并未做过些伤天害理之事。然老天爷为何要这般对我?这般对紫儿?我今生别无他求,只求你救救紫儿,救救她,可好?”

狐九瑟见得他这般苦苦哀求,心中一时苦一时惊,一时喜一时愁,混于一道却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侧目瞧见面面仙姑仍是一脸的自责,便伸手勾了她的指尖晃了晃,冲她微微一笑。

见凤君皱眉不语,南襄上仙忽的弯了双膝直直跪于他面前,声音低沉且悲戚道:“若凤君不肯救紫儿一命,我便在此处长跪不起。更何况,仙者莫不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与紫儿两条人命虽在仙者眼中不过如同蝼蚁,然蝼蚁尚且偷生,凤君又如何能眼睁睁瞧着我与紫儿共赴黄泉?”

凤君俯身欲将他扶起,然南襄上仙却固执地不肯起身。凤君只得作罢,唇边溢出一声叹息,道:“承扬,生死由命,你又何苦这般执着?罢了,我便与你去瞧一瞧。然你要知道,苏夫人乃是凡人肉 体,承了我们三人这些时日的仙气,已是不妥。若长此以往,我怕她的肉身会受不住…”

南襄上仙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不过想求凤君替紫儿多争些时日,万一她的魂魄还在妖狐手中呢?万一还有其他法子能救她呢?”

事到如今,他却是凭着自欺欺人方能度日。

凤君面上微有动容之色,回首对狐九瑟等人道:“我去瞧瞧苏夫人。”说罢,便携了南襄上仙离去了。

待他二人走远,狐九瑟方长长舒了口气,道:“南襄上仙可是魔怔了?适才他那副样子,可真是吓人。”

面面仙姑黯然道:“这便是情字伤人了…怕只怕,若龙九殿下不幸归去,南襄上仙便也活不了多久。”

狐九瑟亦不由悲从中来,这是一段怎样跌宕起伏的爱情哟!

良久不闻花不迟开口,她又侧目望去,却见花不迟静静站于她身前,不言不语,安静地有些骇人。

她扯了扯花不迟的衣袖,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了?怎么不说话?”

花不迟似是这才回过神来,侧目将她一望,灼灼的眸里似是有扑朔迷离之光,弯唇笑了笑,伸手亲昵地抚上她额头,道:“我无事,你与面面仙姑且在此处待着,我去仙界走一遭,看看可能寻到医治龙九殿下的法子。”

狐九瑟不满道:“为何要将我与面面留在此处?”

花不迟凑过脸去,在她耳旁小声道:“怎的,瑟瑟不怕被干爹干娘捉去,逼着你与我成亲了么?”

“你…”狐九瑟话语一滞,面上却诡异地呈现一片霞红,淡淡的粉色竟泛滥至脖颈处,略透着几分羞窘。

面面仙姑不解地瞧瞧这个,望望那个,终是盯着狐九瑟面孔,疑惑不解道:“瑟瑟,你脸怎的这么红?可是发烧了?”

狐九瑟目光一个闪烁,轻咳一声道:“唔,此番就麻烦小花狐狸跑一趟了。”话音才落,便一手扯过面面仙姑的手腕,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如身后有何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二人直跑得气喘吁吁,方才停下。

面面仙姑倚着树干不住地喘着粗气,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狐九瑟道:“瑟瑟…你…你跑得这么快做什么?累…累死我了…”

狐九瑟却是面色通红,气息平稳,垂目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嗫喏道:“面面,我好像…好像明白究竟什么才叫欢喜了…”

面面仙姑这才生出几分兴致,继续喘着气问道:“哦?…那…那你说说…你心中对凤君…与…与不迟上仙…有何…有何不同?”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晓得,如今若小花狐狸开心,我便会跟着开心,若他难受,我便会比他更加难受。若他与我亲近一些,我便会觉着面上像着了火般,若他生气不搭理我,我便如入了冰冷的广寒宫。而若我与少觅亲近一些,心中却会无端端生出些心虚来,生怕被小花狐狸瞧见…”

狐九瑟说完,羞赧地抿唇一笑。

面面仙姑颇为兴奋,执了她的手欢天喜地道:“此番便对了,瑟瑟你终于开了情窍,甚好甚好,如此一来,不迟上仙总算是熬出了头。”顿了顿,却又皱眉道,“可是瑟瑟,我如今瞧着凤君对你也是极好的,你对他,又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狐九瑟垂眸忖了忖,道:“唔,我对他,兴许便是朋友般的那种欢喜罢。”

此话尚飘出口中,却闻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二人慌忙循声望去,却见凤君怔怔立于那厢,脚边是一盏摔碎的碗碟,他唇边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却是瞬间便淡入了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o(╯□╰)o 瑟瑟都觉醒了,霸王嗳,乃们啥时候觉醒捏~~

第 29 章

夕阳余晖洒落,在凤君玉般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霞光。略显僵直的瘦削身形如翠绿的潇湘之竹,透着股单薄苍凉之意。盛满湖水的眸底却如投入碎石般漾开层层涟漪,紧抿的嘴角边镌着一丝忐忑与凄然。

“我…我听闻瑟瑟多日不曾进食,便想着送些吃食过来,并未有心偷听。”凤君缓缓蹲下身子,似是欲将破碎的碗碟拾起。却不想他伸手拨弄了许久,仍是未能拾起一片,倒像是在发怔一般。

面面仙姑见得此情景,寻了个借口万分不仗义地溜了。

狐九瑟见凤君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无端端生出些愧疚来,心想着他莫不是因自己食了让他做自己夫君的言,而怨怼自己了罢?如此想着,便上前在凤君面前蹲下,一手执了他的指尖,一手施法散去地上的碎片。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却是什么话语也说不出口。

半晌寂静过后,她方挣扎着道了一句:“少觅,对不住,我…”

“瑟瑟…”凤君不欲待她说完,便扯了她的手缓缓站起身子,苦涩一笑,道:“我自一开始,便晓得瑟瑟对我的欢喜,并非是我所求的那般欢喜。然我并不介意,我只求能留瑟瑟在我身边便好了…如今,我只问一句,瑟瑟你…可是真的明白了?”

狐九瑟无一丝踟蹰,颔首答道:“唔,我已明白,对少觅的欢喜与对小花狐狸的欢喜,原是大大的不相同。”

凤君双目一闭,霞光亦掩不去惨白的面色。再睁开眼时,眸中潮汐澎湃,眉间皱起浓郁的忧伤,声音如跌碎的琉璃,道:“如此说来,我不过是做了那支点睛的笔,令你看清了你心中对他的情意…到底是我晚了一步…是我迟了…迟了…”

许久,他柔润的手又抚上她的面颊,眸色痴痴地望着她,却又似是透过她在追忆着另外一个人。兀地回神一笑,如黄连苦涩,“瑟瑟,你并未曾对不住我。是我忘形了…是我强求了…”

嗳,凤君这番话说得好生奇怪,莫不是被她打击地昏了头罢?

狐九瑟疑惑地伸手覆上他的额间,喃喃道:“少觅,你说的话为何我都听不明白?什么忘形?什么强求?你莫不是病了罢…”

凤君却拂下她的手,又伸手握了她的肩头,一双墨玉瞳仁深深地凝望着她,“瑟瑟,我的心你应该是知晓的。我爱你,并非是一朝一夕,而是年年月月,生生世世。即便是你恼我也好,怨我也好,这一次,我定然不会放弃。”

他说:“无妨你爱不爱我,我只消明了自己的心意便好。”

狐九瑟怔怔地望着凤君满溢哀伤忧愁的面容,脑海中却突兀地映射出他白衣年少面貌。心下一阵迷惘,像是坠入无边大雾之地。

“瑟瑟饿了罢?我再去厨房替你取些吃食过来,你在此处等我,莫要离开。”凤君伸手拂去她腮边乱发,微微一笑,却散不去眉间轻愁。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只是那一袭瘦削单薄的身影,却叫她心头莫名一颤。

狐九瑟怔怔在院中石桌旁坐了半晌,恍觉脚下桂树剪影渐暗,抬头一望,却原已是日落天际,夜色逐然暗寂。她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疼痛,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触。

过了这般久,凤君却仍是未回。她不由有些担忧,便起身唤住过往的丫鬟,问清厨房的位置寻了过去。

夜空中,几片浮云随风缓缓飘动,遮住了一片皎洁明净的月光。但见苏府的厨房中,凤君怔怔立于一方桌前,桌上放了碗素面,虽已凉却许久,然她仍能闻见空气中飘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然凤君望着那碗素面的神情却是十分怪异,安静且忧伤,纠结且怨怼,仿佛搁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一碗面而已。

狐九瑟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张望一番,方才对凤君道:“我瞧着这面条生得很是平常,少觅你总盯着它做什么?”

凤君似是全然未曾察觉身边多了一人,闻得她开口出声,骤然抬眼,眸中的一层涟漪还未能收回,满溢而出的悲绝便如此暴露在她的面前。恰时空中夜云拂散,明晃晃的月光令得他眸底的情感更是无处遁形。

“瑟瑟,你…你怎么…”他勉强一笑,再是温和不过。

狐九瑟却倏地低头望着桌上的素面,呐呐道:“这面是少觅亲手做的么?怎的这般久?我可是饿极了,先让我尝一尝罢。”

“等等,瑟瑟,这面已经冷了,我再帮你…”

凤君伸手欲制止,狐九瑟却先他一步捧过面碗,随即埋首大口大口地吃着。一大碗面三下两下便被她解决,连她平日最不喜的葱花亦未曾挑去,混着面条一道入了肚子,却是有些莫名的慌乱无措了。

“瑟瑟,你吃慢些…”凤君低低轻叹一声,眉间微微起伏旋蹙,清雅的面容在烛火下却带着月光疏离孤寂的光华。

狐九瑟食毕放下筷子,端坐着拘谨道:“我吃好了。”

“瑟瑟觉得这面如何?可曾合你的胃口?你从前…从前可曾吃过?”凤君眸色倏地一亮,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了她的肩,面上隐隐含着忐忑,唇角却始终镌着一丝柔和且坚定的笑意。

她抬眼望去,却见凤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中似有什么欲崩离而出。心中竟是陡地一沉,慌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唔…少觅的手艺倒是极好的,这面条做得很是地道。我从前…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面条。”

凤君眸中的神采黯了黯,又忽的抿唇一笑,自袖中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嘴角,笑道:“瑟瑟,你…”

狐九瑟却被他的动作一惊,猛地站起身子往门口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先回房去睡了,少觅你也早些歇息罢!”

她步伐匆匆离去,凤君却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手中牢牢握着那条锦帕,周身落寞,满心疮痍。一阵夜风拂过,施施然掀起他手中锦帕的一角,一朵以金线绣成,含苞待绽的昙花便随风若隐若现。

这夜,明月残,朗星稀,百花败,情肠断。

翌日清晨,狐九瑟揉了揉眼,自梦中转醒。这才发觉自己昨日本坐在窗旁候着小花狐狸,却不想他竟是迟迟不归。想来是自己等得疲乏了,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只是不知是哪个好心的将她抱上了床?

狐九瑟掀开被子,望见自己一双白皙的脚,怔了一怔。紧接着,面上像火烧云般蹭蹭一红,竟不管还没穿鞋,便这般赤着脚急急跑了出去。

将将拐过一个回廊,却眼前一暗收不住势头,便迎面撞上了一方温热的胸膛。

凤君伸手攥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语气温和却透着三分责怪道:“瑟瑟,早上凉,你怎的不穿鞋子便出来了?这么不当心,若是得了病该如何是好,嗯?”皱了皱眉,又问道,“你跑得这般匆忙,可是有何急事?”

狐九瑟动了动脚趾,懦嗫道:“我…昨日小花狐狸去了天界,我想去看看他现下回来了没有…”

望见他眸色一黯,她又不忍地又加上一句:“若…若是回来了,也好问问他可曾找到了医治龙九殿下的法子。”

凤君弯弯唇角,方得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却又瞬间凝滞在嘴角。

狐九瑟见他无端变脸正觉奇怪,下一刻便觉得身子一轻,被人从身后拦腰横抱起。心中一骇,当下便回首望去,却见花不迟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面上火烧火燎一般,想是又红了,便又低调地默默地将脸藏入他怀中。

“趁我不在,又调皮了么?”花不迟口吻亲昵,垂下的宽大衣袖稍稍一动,便遮住了她露出的一双晶莹赤足。

“胡说!本上仙再乖巧不过,怎会调皮?!”狐九瑟在他怀中闷声反驳。

花不迟紧搂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眸望着凤君低低一笑,“让少觅见笑了,我先带瑟瑟回房去,稍后再去寻你商量那妖狐之事。”

凤君垂目闭眼,放于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口中轻声道:“好…”

花不迟又是一笑,抱着狐九瑟转身便走了。狐九瑟将脸埋在他胸膛间,听闻着他的呼吸起伏,竟是一动也不敢动。只觉花不迟拐了一个回廊,又往前走了三四步,便转身在一间屋前停下了。

唔,这便到了么?她心中竟隐隐觉着有些遗憾。

推门而入进得房间,片刻之后,花不迟将她放在窗旁的美人榻上。一双手握了她的双足,却是迟迟未有动作。

狐九瑟偷偷将紧闭的眼眯开一条缝隙,恰是望见他面上一脸的戏谑,当下睁大双眼,羞窘却是不丢了气势,道:“你笑什么!”

花不迟勾了勾唇角,一手拽了衣袖低下头小心擦拭着她一路狂奔时,脚上沾了的腌瓒,笑道:“没笑什么,不过就是未曾想到你能跑得这么快。”顿了顿,又是一笑,“离那不远处,便是我的房间了,你这么心急,可是去找我的?”

狐九瑟撇过脸哼道:“我这么早去找你做什么?!你…你一夜未回,去了何处?”

花不迟噗哧一笑,指尖挠了挠她的脚心,歪头望着她,嘴角倾泻出一连串的笑意,“瑟瑟你怎知我一夜未回?”

狐九瑟受不得痒,蜷曲了脚趾不住地挣扎,口中硬声气道:“不许挠我痒痒,我知道便是知道!”

花不迟深深将她一望,而后,竟俯下身子在她的足背上轻柔地烙下一个吻,复又抬起头凝视着她,道:“瑟瑟,这一回你生了我的气,我却是十分开心。”

窗外薄雾散去,阳光自窗棂洒入房中,映得他的笑容如孩童般孩子气,眸中的情感一如既往的热烈。

第 30 章

“小花狐狸,这便是那龙九殿下的魂魄么?”

狐九瑟睁大双眼细细打量着他手中的琉璃瓶,其内隐约可见盛了一团黑沉烟雾,时而暗淡无色时而如萤火闪烁。

“这是自然。”花不迟将手中瓶子往半空轻轻一掷,那瓶子却未曾自空中摔落,反倒是如浮游水面般突兀地悬挂于半空之中,“此瓶中所装的确是龙九殿下的三魂七魄,且是我自妖狐手中夺回,绝不会出错。”

他方欲挥袖打开瓶塞,凤君却制止道:“慢——不迟,你是如何能敌过那妖狐,夺回魂魄?那妖狐生性狡诈的很,难保他不会使诈。你可知若这瓶中魂魄并非龙九殿下,然我们却冒冒然将它放入他体内,会造成何种结果?”

花不迟一拂衣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望着凤君道:“少觅,我知自己修为并不及你。此番我能自妖狐手中夺回魂魄,不过是侥幸而已。但若要说这魂魄是真是假,我却觉着如今龙九殿下既然已是时日不多,我们何不放手一搏?”

“我觉着小花狐狸的法子甚好。他的修为虽不及少觅你,然却是最精明不过的,那妖狐说不准便是在小花狐狸处吃了闷亏,方才大意令得小花狐狸能盗走魂魄。”狐九瑟点点头,随口插了几句。

凤君却是面容一白,急急辩解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更何况,不迟的修为不一定…”

狐九瑟不待他说完,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继续道:“不过小花狐狸却是未能将那妖狐捉住,倒是可惜了。再这般下去,面面何时方能完成师命呢?”

“不急,现下龙九殿下的性命方是最要紧的。”面面仙姑脱口而出,颇有些大义凛然舍我保他之意。

“既然如此,不如便让南襄上仙自己决定,究竟该当如何?况且龙九殿下如今是他的夫人,我虽是这般想着,但到底是没有资格替他二人定夺。瑟瑟,你觉着我这话说得可是在理?”花不迟笑眯眯拢了狐九瑟的手,望着她情深切切。

他手心温暖,却像是习了雷电之术,被他紧紧拢着的双手不禁微颤,又如雷击枯树燃起火苗,引得一片热意蔓延。

狐九瑟咽了一口唾沫撇开脸,结结巴巴道:“这…你问我做什么?”忽又懊恼自己近来情绪起伏颇为怪异,心下纠结一番不得结果,便愤愤然甩开他的手,道,“我进去问问南襄上仙,再作决议。”

推门入得里屋,只见南襄上仙坐在床头,双手将昏迷不醒的龙九殿下揽于怀中,目光缠缠绵绵地将他牢牢锁着。片刻之后,但见他俯下身子,双唇相贴,辗转亲吻良久。

狐九瑟哎呀一声伸手捂住双眼,往后退了数步,慌慌张张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并未有意打断,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可是几位仙人寻到了医治紫儿的法子?”南襄上仙偏头一脸企盼地将她望着,紧搂着龙九殿下的手不可抑止地颤抖,“是不是紫儿的魂魄…寻回来了?”

“也可以这么说…”狐九瑟放下捂着双眼的手,迟疑了一下,“小花狐狸确是自妖狐手中夺回一缕魂魄,但却不知那魂魄是否…”

“不知那魂魄是不是紫儿的?…”南襄上仙面上血色尽数退去,口中呆怔怔地接下话头,表情似被泼了一身的彻骨寒水。

狐九瑟点点头,望着他那般颓丧的模样,倒也有了几分同情。

“夫人的肉身已无法再支持下去,若是再无法寻回魂魄,怕是命不久矣。不知苏公子可愿试上一试,若那真是夫人的魂魄,便是皆大欢喜。若那并非夫人的魂魄,夫人便无法再入轮回之道。”

南襄上仙浑身一颤,“再不能入轮回?…”

狐九瑟虽是不忍心,却亦要将话说个清楚,“不错,那便是她再无了来世,你与他…亦再无相见的可能。”

南襄上仙低头望着龙九殿下,面色煞白,自言自语:“紫儿,你怕么?你与我相识相知这么多年,你当真舍得离我而去么?紫儿,紫儿…我如今应了他们,赌上一赌,你觉得可好?紫儿,你莫怕,上天入地,我亦会伴着你…”

话音破碎不堪,清泪阑珊满衣襟。

南襄上仙搂着龙九殿下的手一松,将他的身子在床上安置妥当,又细心地将薄被掖了掖,方才站起身定定地望着狐九瑟。适才眸中的脆弱之色已全数退去,目光炯炯,面色坚定且刚毅,隐隐含了几分前世南襄上仙的清冷风采。

他说:“我愿意一试,还望仙人成全。”

狐九瑟轻叹一声,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她转身背对着南襄上仙,道:“既然苏公子已做了决定,我这便将少觅与小花狐狸唤进来,还望苏公子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南襄上仙启唇一笑,“多谢仙姑关心。”

花不迟似是早已预料到南襄上仙会放手一搏,见狐九瑟一脸抑郁地走出来,倒也未曾有些惊疑之色。只朝凤君勾了勾唇角,道:“他既有了决定,我们何不成全了他?”

凤君沉默半晌,只得点头。

里间内,南襄上仙在床旁愣愣地坐着,连几人走入房间亦不得知。待狐九瑟上前唤了她一声,方才从沉思中回转神来,望着众人道:“我既愿意一试,自然已想明白会有何种结果。”微垂下眼帘盯着床中龙九殿下的面庞,微微一笑,“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我与他二人皆魂飞魄散罢了…”

他的这番执着,狐九瑟本是不大懂的,却因着近日自己对于情情爱爱有了些个体会,便难免惆怅了起来。

花不迟上前了几步,那琉璃瓶子便晃晃悠悠地随着他飘至龙九殿下的床前。他稍稍探了探龙九殿下的手脉,望着南襄上仙道:“苏公子,你可是想好了?”

南襄上仙愣了愣,又在床边坐下紧紧抓牢了龙九殿下的手,声音沙哑道:“想好了…”

花不迟眸色一动,微微抬了抬手,便见得食指指尖银光一闪。浮于半空中的玻璃瓶子猛地一动,一道黑色的烟雾便自瓶中缓缓倾泻而出。恰在此时,凤君上前一步,右手捻诀将魂魄渐渐引入龙九殿下的体内。

狐九瑟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片刻寂静之后,耳边但闻南襄上仙一声惊呼,她方才急急睁开眼来。却见南襄上仙半身倾斜,面上尽是欣喜之色,双手向前虚成一个圆状,似是欲将龙九殿下揽入怀中。然面上的表情却是凝滞不变,双眼一眨不眨。

“咦,这是怎的了?”

凤君淡淡一笑,“可是司命星君来了?”

话音才落,便有一袭身影穿墙而入。那老头儿白须白发,着了身青色的袍子,面上带笑,不是司命星君还会是哪个?

此番他几人有这些个烦事,说到底司命星君便是那个源头。狐九瑟见着他自是没有好脸色,冷哼道:“你这司命老儿,少觅与小花狐狸与妖狐搏斗时不见你,本上仙被妖狐捉去时亦不见你,如今将将要大功告成,你倒是出现了。”

司命星君赔笑道:“仙姑莫气,其实龙九殿下失了魂魄这一劫,本不在命格簿中,乃是天君临时所添。且天君命过老朽不得参与其中,因而无法助各位一臂之力。”而后自袖中掏出一个香檀木盒子,道,“这里面便是老君的丹药,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狐九瑟又是一声冷哼,却伸手将盒子接了。

“这么说来,龙九殿下可是无碍了?”花不迟望了眼司命星君,似笑非笑。

司命星君抹了抹额上渗出的汗水,冲几人揖了一揖,道:“不错,还多亏了众位上仙,此后他二人的命格,便不劳烦众位了。”

狐九瑟闻言,又瞪大了眼怒道:“怎的,利用完了,这便要赶我们走了么?!”

司命星君慌忙连连否认,又是好一阵解释。

虽是不怎么待见天君与司命星君的那番作为,然半个时辰之后,四人仍旧是出了苏府。如今龙九殿下虽无大碍,但是面面仙姑的师命却仍是未能完成,因而如今捉住那妖狐便是头等要事。

狐九瑟侧脸将花不迟一望,问道:“小花狐狸,你是在何处遇到的那妖狐?”

花不迟还未回答,凤君却突地脚步一顿,伸手将狐九瑟拦在身后。狐九瑟踮起脚尖越过凤君肩膀望去,但见不远处的落叶堆中隐隐约约隆起一大团物什,且发散出幽幽红光,好不诡异。

面面仙姑心下奇异,随手捻了个诀便将那团拂散,却原是一只蜷成一团的小兽。原本许是雪白的皮毛如今灰败黯淡,口中蜿蜒出一丝触目血迹,身子已无一丝起伏。

花不迟却倏然大惊,疾步上前观了观,方才面色复杂地回头道:“这是…这是那妖狐的真身,如今它已是魂飞魄散了…”

凤君亦是面色一变,正欲上前却身子陡然一震,皱眉闭目施法感知一番。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万般凌厉之色,道与三人说:“无方水镜已破,颠倒老妖破界而出,我需即刻赶去瞧一瞧。这妖狐的真身便由面面仙姑带回交与灵宝道尊,瑟瑟你与不迟便在这寻个镇周围子住下,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