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有点缄默,缄默中又涌动着浅浅飘荡的暗流。

秦论看着云映绿清丽秀雅的侧面,一颗心沉沦得一塌糊涂。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抚摸那白皙中带着点点红晕的粉颊。

“砰!”马车突然摇晃了下,似撞上了什么,发出一声巨响。

云映绿象颗炮弹,飞似的往前栽去,秦论手疾眼快地扣住她的腰,圈进怀中。

暖香在怀,秦论一怔,心坎蓦地被什么烫着。

“谢…谢!”云映绿再木纳,这个时候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秦论的嗓音沙哑了,眸光带了火热,绞缠着她的小脸。

“公子,前面有几辆大车挡着了山道,我们过不去。”煞风景的家人掀开轿帘,禀报道。抬头瞧见公子抱着云小姐,忙低下眼睛。

“前面是什么地方?”秦论不情愿地松开云映绿,抑制住心跳,问道。

“前面是进城官道上的一个客栈,已经堵了好几辆车了。”

官道很宽呀,平时可以并排走两辆四驾马车,怎么会堵呢?秦论拿起车上的雨伞,柔声对云映绿说道:“映绿,你在车里歇会,我下去看看。”

“我和你一同下去。”云映绿想下车把脸上的热度吹散。

“嗯!”

秦论跳下马车,返身牵住她的小手,把她罩在伞下。

前方,几辆宽敞华丽的马车横在路道上,马车上的人都站在客栈外,男人少,女人居多,没打伞,都站在雨中淋着,衣衫湿透了也没人顾到,一个个神情惊恐无措得象世界未日到

来似的。

中间有一辆马车边上不知怎么挤满了人,一阵阵痛楚的呻吟从车里传了出来,车身下面一大摊血迹。

秦论瞅了瞅站立在客栈外几个没有胡须的男人和马车的装置,俊脸一沉,“映绿,我们上车。”

“不!”云映绿冷静地站着,眼睛直直地瞪着那辆马车下被雨水冲走的一大摊血迹,象一条红色的溪流,缓缓流向官道下面的沟渠,“是病人,我要过去看看。”

“你疯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秦论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道。

“生病的人,需要我帮助的病人。”云映绿拂开他的手,冒着雨冲向那辆马车。

“请让开一下,我是医生。”

秦论听到云映绿大声叫着,只觉眼前金星直冒。

云家的小姐脑子没什么毛病吧!

第九章,话说初展医技(上)

“大胆女子,竟敢冒犯皇族?”一把长剑冷唰唰地突然横在云映绿的面前。马车边一道道愕然的视线射向她。

云映绿抬起头,清澈的瞳眸对上一身铠甲的高大男子,神态平和,仿佛一点儿都不怕他。

不怕不怕,她还往前走了一步。

“我是医生,我可以为车里的病人提供力所能尽的帮助。”她社视着他,声音温婉亲和,有一股安定人心的神奇魔力。

男子斜觑了她一眼,“就凭你这个小丫头?”一个俏丽的小女子,开玩笑。太医院里的医官哪个不是须发鬓白、医技高超,才敢自称医生。

在当时的东阳,医生是个高级职称,比郎中、大夫可有份量多了。

“你不信任我?”云映绿最讨厌病人对自己的医术的质疑,医生是凭医术证明自己, 不是凭年纪。

“对!”两人对峙着,没人肯相让。

“外面嚷什么?”一个稍显老态地带着令人不敢冒犯的威仪女声从车里传了出来。

“回太后,有一女子枉称是医生,闯到皇驾前,说要为娘娘提供帮助。”男子瞪了云映绿一眼,忙拱手向车里说道。

“哦!”轿帘突然一掀,云映绿看到宽敞的马车里坐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夫人,气质雍容华贵,另外一侧的卧床上,躺着一个头发散乱、面无人色的绝丽女子,小腹高高隆起,她

的裙下一片腥红,一滴滴的血从马车的缝隙间滴落在雨地里,痛楚的呻吟就是从她的口中发出来的,车下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跪在她的身边,同样脸上没一点血色。

“她要分娩了!”云映绿镇定地说道,在别人还没回过神时,径自探进身,按住怀孕女子手腕尺关寸,诊起脉来,宁静的清眸牢牢盯着她的唇色。

“气滞血瘀,病人的体质虚弱、气血不足、失血过多,宫缩没有节律性,不能推动胎儿下行,她是难产。”

在场的人全呆住了,只不过在一呼一吸间,她就将娘娘的痛处分析得如此清楚。

“小姑娘,你…在东阳中师从于哪位大夫?”老夫人惊喜交加地问。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要赶快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来接生,不然胎盘上移,胎儿出不来,情况就有点复杂了。”云映绿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道。

“小姑娘,你知道她是谁吗?”老夫人眼眸一细,蓦地厉然盯着云映绿。“你有把握能替她接生?”

“对不起,夫人,我家小妹不懂规矩,冒犯了你,请多多见谅,我这就把她带走。”秦论心惊肉跳地跑过来,挤进人群,拉住云映绿。

“松手。”云映绿说道,扭头看向老夫人,“没有一个医生能对一个病例说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如果你信任我,我会尽全力医治她。”

老夫人被云映绿凛然的平静震慑住了,“小姑娘,她腹中的胎儿可是天之娇子,若有不慎,你会被杀头的。”

“我不担心这些,我只担心时间拖得太久,我想救她也没有办法。”云映绿肃然道。

“太后,”痛得已气若游丝的女子,拼了命地撑起身,拉住老夫人的手臂,“相信她,相信她,儿臣…。已疼得受不了,再过一会,怕是没命,这…是皇上

唯一的孩子…。一定要生下来…。”

老夫人重重地闭了下眼,无力地挥下手,“也罢,太医不在身边,你又不能动弹,现在只能相信她了。”

秦论凝视着云映绿绷得紧紧的小脸,背后惊出的一身冷汗。她还听不出吗?太后,皇上,这些人是宫里的呀,这位怀孕的女子就是唯一怀足了月的印妃印笑嫣娘娘,这腹中的孩子

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孩子,这可是人命相关的事,就是宫里的太医也是要小心又小心的。

映绿跟鬼借了胆吗?

他惊恐却又无力,后果不敢去想。因为那位云小姐固执的神情,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

“既然你信任于我,那么一切就得听从于我。你让人去那家客栈借一间房,让人准备热水、烧酒,度数越高越好,要一个火盆、一些银针,如果没有,普通的针也行,要一点肠衣

。”云映绿跳上了马车,托住面白如纸的女子,温柔地笑着,“不要担心,这不是什么恶疾,忍着点痛,很快就会过去的。”

云映绿的手又暧又软,覆在汗濡的额头,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真的…可以吗?”印笑嫣惊恐慌乱的心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当然!”云映绿从容优雅地点头。

一边的太后讶然地看着她,轻吁一口气,双手合十,有人可依赖的感觉真好。

自从印妃传出喜讯,她是谨慎地呵护着,总算太平无事到现在,太医说还有一个月临产,她寻思着带印妃到慈恩寺烧个香,求菩萨保佑印妃能顺顺利利的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香敬好了,也逛了下牡丹园。出了寺院,一上马车,外面下起雨来,马车驶得很慢很平稳,谁想到,应该一个月后临产的印妃突然开始说肚子痛,说痛,身下就开始出血,所有的

人全惊住了,这本是微服出游,没带几人,也没带太医,以为一会儿的事。印妃疼得在车中滚来滚去,脸色越来越白,血越流越快,马车一走动,她更是疼得象要咽气一般。

太后眼前发黑,慌乱无措,马车僵持在山道上,不能前进,不能后退,听着印妃的一声声惨叫,只有爱莫能助。着人赶去宫中请太医,从城门到皇宫可不是一刻两刻的辰光,她已

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

印妃腹中这孩子怕是又一个美丽的泡影!

菩萨真是不该,收了她们的香钱,怎么能不保佑她们呢?不,不该怀疑菩萨的,这个突然跑过来的小丫头一定是菩萨派过来的仙子,不然如此年轻,怎么敢有这一份镇定自若的从

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