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听得刘煊宸对着跪着的九门提督挥了挥手,“三日之内,给朕抓到刺客,不然提头来见朕。退下吧!罗公公,让其他大臣都退了,宣云太医进来。”

杜子彬惊愕地瞪大眼,看着云映绿越过他们,往御书房走去,而他又没理由久留,无奈地带着一肚子的疑惑,随其他大臣一同出了宫。

“刘皇上,你有黑眼圈哦,昨晚熬夜了吗?”云映绿盯着刘煊宸,新生的胡渣遍布着两腮、颔下,眼中血丝泛泛,眼底一片青黑,一幅严重缺少睡眠的样子。

刘煊宸在书案后无力地坐了下来,苦涩地倾倾嘴角,“朕可没你那么舒服,你看上去神清气爽。”

“是,我昨晚睡得特好,连梦都没有做。”云映绿清眸生辉,粉腮娇白,秀唇如樱,与刘煊宸的憔悴正好鲜明的对比。

“不要讲得这么明细,想让朕更加难过不成?坐下来回话。”刘煊宸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其实他一点都不难过,看着云映绿这么个精神气,他的心情奇异地就轻松了。

“什么报告送给朕看?”

云映绿放下医箱,从里面取出几叠纸,这又让刘煊宸怔了怔,貌似有这么个几年,他看到的公文没有像这么随便送上来的,大臣们都是认认真真誊写在折子里,统一规格,统一用

词。

他好笑地接过云映绿口中的“报告”,浏览了几行,不禁哑然失笑。

这几张纸,说是报告,有点过了,而是一份统计数据再带日程安排。

云映绿根据各位妃嫔的生理周期,统计了下,建议皇上在几月几日临幸哪几位妃嫔,选择范围还是蛮广的。妃嫔多呀,生理周期是有重叠的。他每个月的每一晚都安排得满满的。

小太医真把他当神啦!

刘煊宸翻翻纸页,啼笑皆非,“云映绿,你到真是闲得没事可干了,做这些…”

“刘皇上,这怎么会是闲得没事干的无聊事呢?这就是我的工作,太后带我进宫,就是想让我能为皇上能多生皇子、公主。只要皇上按照我报告上去做,妃嫔们的怀孕机率就会高

出许多,明年这时候,宫里一定会多好多个小娃娃。”云映绿很认真地回答。

“在你眼中,朕就是种马不成?做这些事,不带一丝感情吗?”刘煊宸扼腕长叹。他的预感真的准确了,劫难再次降临。不过,这次劫难不是来自妃嫔,而是来自这个很较真的太

医。

“皇上若带感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妃嫔呢?感情是一对一的,专注的,唯一的。皇上,你有吗?”

她灵透的眼瞳闪烁,眸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生疼。

他有吗?

他没有,长这么大,他没有对哪一个女子生出唯一的、专注的感情。

外面的罗公公扭头瞧见皇上脸上的笑意,一颗心款款放下。

云映绿不知怎么走回的太医院,一天都过得恍恍惚惚的。晚上,内务府的人来通知,今晚值班的太医换成云映绿。

一入夜,太医院中就她一人,她在药室中,开始洗银耳、挑莲子,今晚,她准备煮银耳莲子粥,这粥有助于安眠健胃,益气强肾。

耳边听到院中响起脚步声,她抬起头,想看看是不是刘煊宸来了。没等看清,眼前莫名地闪了一下,紧贴着脖子的一线冰凉令她遍体生寒,整个人都僵立着。

“小医官,不要出声,随本宫出宫一趟。”古丽握紧手中的袖剑,在云映绿的颈侧略往下一压。

云映绿咽了咽口水,紧盯着古丽的手腕,说道:“你不需要每次见我都拿着这个,没有这个,我也会跟你走的。”

古丽格格地笑着,“小医官真是个识趣的人,本宫好喜欢你。”她轻佻地用袖剑滑过云映绿的粉腮。

第三十六章,话说绑架(下)

“轰“,一声闷雷突地在远方的天空响起,紧接着,窗外劈过一道闪电,劈亮了古丽娇艳的面容,惶恐焦躁的视线。她唇边牵着一丝忧虑,象是无奈,又象是不安。

她浑身一震,感觉那道闪电仿佛劈中了自己。

雨密密落下,不一会,就变得又猛又急,滴答滴答地打在屋檐,雨水倾盆一般人屋檐哗哗扫下来,雨幕把窗外原是清幽的夜淹没于一片朦胧之中,雨声也几乎淹没了房内说话的声

音。

“古淑仪,你看雨这么大,我们是不是等雨停了再出宫。”云映绿四下看看,药室中连把雨伞都没有。

古丽收回袖剑,跑到门外看了一会,回过头:“你少啰嗦,一刻都不能耽误。给本宫抓点麻沸散,还有云南白药之类的药粉。”

“古淑仪,这些都是小事。”云映绿好心地提醒道,“我不是不帮你,我擅长的是妇科,事关人命,你不要病急乱投医。你确定我行吗?”

“你不行也得行,行也得行,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了。”古丽咬着牙,眼中急得喷出了火,她不耐地挥挥手,“你好了没有?”

雨势仿佛更大了,像是要将太医院淹没于红尘间。

云映绿收拾了下医箱,背上,低下清澈的大眼,等待古丽的指示。

古丽伸手扯上墙上挂着的两件医袍,谨慎地瞟了眼外面。“这样的天气,是坏事,也是好事。”

仿佛为了回应她,雷声轰轰打了下来,震动她的心房,她一惊,陡然转身看见雨扉被遽风吹开,啪啪作响。

她扔给云映绿一件医袍,一等云映绿裹好,她一抬手,劈向云映绿的脖颈,云映绿只眨了下眼,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古丽抱起云映绿,横在肩头,弹指熄灭药室中的灯火,一蹬足,转身便消失在茫茫的雨帘之中。

悠悠醒转的时候,眼前模模糊糊的,云映绿动了动头,感觉脑袋象灌了铅,又沉又痛。

她慢慢坐起,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一阵诡异的湿气混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房间看着面熟,她再细细地看了下,对,她来过,是上次那个要她带信进宫的波斯商人拓夫住的客栈。

“拓夫,拓夫!”古丽鲜红的罗裙湿湿地裹着美妙的胴体,雨水从裙角滴落,对着床榻上躺着的人痛苦地嘶喊着。

“你还来干什么?”拓夫面白如纸,一根箭深深地插在他胸侧,胸前一片血红,床被上也沾满了血。他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不知多少个时辰已过去了。

“爷,公主给你带医生来了。”他的侍卫神色凝重地站在床头说道。

“我不需要什么医生,死了好了。”拓夫痛苦地摇头,“我千里迢迢地追到东阳,以为你是被逼无奈才来和亲,没想到是你的心已变,已变…。现在,不劳你费心,你

进宫做你的妃嫔去…。”救活了又怎样,他的心已死。

拓夫怒瞪着古丽,一双眼眸血红。

“不,我一定要救你。”古丽大吼着,撕开他的胸衣,裸露那伤口。

“我不要你救…”他挥手奋力阻挡他,“我不稀罕你救。”

“该死的太医,你醒了没有。”古丽跺着脚,狂哮。

“我已经醒了一会,你说你要救,我以为不需要我动手的。”云映绿站在她身后已经有了一会,她看清了那伤口,不复杂,就是中了根箭,这波斯商人怎么会被别人打作猎物呢?

听他们的谈话,好象两个人从前有过什么故事似的。

“不需要你,我背着你冒雨过来干吗?你知道你有多沉吗?”古丽恶狠狠地瞪着她,给她让了个位置。

“我最近没称体重。”云映绿淡淡地说道,俯下身,检视那丑陋的伤口。

哪知拓夫看到是她,同样不肯安分,抬起手,推开她,“走开,我恨透了你们宫里的人…。”他挣扎起来,蓦地,扯动伤口,痛入骨髓,他抽气,新的血又从箭根处往

上喷出。

古丽突然伏下身,趴在他胸口,制住他挣扎扭动的身子。

“不要…”她的嘴贴在他耳畔,她痛苦极了,“拓夫,不要再折磨我了…”呼出的热气伴随着她的颤栗和恐惧穿透他的耳膜,根根碰撞着他哆嗦的心房,他

闭上眼,“只要你肯医治…一治好,我就随你回波斯…”

“真的吗?”拓夫怔住了,忘了挣扎,他剧烈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能清楚感到她身体的绵软和温暖。

“是真的,以后,我们再不争吵,好好的,永远都不分开。”古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拓夫瞳孔一缩,心坎蓦地一震,这短短的几句话像是什么灵丹妙药,教他沉重的身子突然变得轻盈,打心坎深处,涌起一缕久违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