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绿手中也是一掌的潮湿, 但她仍紧紧抓住刘煊宸。刘煊宸回应地触触她的手指。

刘煊宸眼皮一颤,闭目片刻,再张开他那双无波的深眸,轻笑道:“齐王,你费了这么大的事,不就是想扫除朕这个碍得,让你做皇帝,对不对?那你早点说白了,咱们是兄弟俩

,好商量,朕让位给你便是,何必胡编出这一番说辞,往自家人脸上抹黑呢?”

齐王一瞪眼,跳起三尺高,击胸跺足,口沫横飞,“谁。。。。。谁和你是兄弟俩,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杂草,本王才是名言正顺的太子,你…你,呸,呸。。。。。你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到底是不是先皇的手迹。”

他“啪”地一声,把信笺扔在龙案上。

刘煊宸扫视了一眼,笑了,“先皇的手迹,魏朝的大大小小官员,都见过。想要模仿不难。以朕对先皇的了解,先皇威仪八方,做事果敢,这种哀惋的语气,不象是先皇的口吻。

风向晃悠了几下,停带在半空中。

“你说这手书是本王假造的?”齐王急得脸通红,他咬了咬唇,“好,那本王就给你找个当年的证人。来人,把印太医抬进来。”他向外大声吼道。

印太医?座中的人不禁又是一阵惊呼。

印太医几年前,不是被先皇腰斩于午门吗?当时那惨状,许多人都看到过。人死还能复活?

几位士兵抬着一张卧榻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映绿睁大眼睛,看过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卧榻之上,躺着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半百男子。

这男子就是她那天被围在齐王府的密道中,在石屋边见到的那一位。她一看到半截身子,眼前一黑,当时就吓昏过去了。

大殿内,凝重的气氛立刻笼罩上一层鬼魅。半截男子直起身,冲众人抱手微笑。

突然,殿内响起一声哭喊,“太后,太后…太后,你怎么了?”众人闻声看过去,万太后双目紧闭,往后一仰,身子动都不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话说偷天换日(四)

宴会殿中立时大乱,人人脸露惊慌,妃嫔们捂嘴,抑制住破口的惊叫,但没人敢擅离席位。

齐王与祁左相对视一眼,嘴角浮出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

“众卿莫惊!”刘煊宸深吸口气,站起身,面向太后的席位,平静地说道,“想必殿中太过气闷,太后年岁大了,承受不住,两位公公先把太后送回宫中去吧!”

“且慢!”齐王突然走上前来,一扬手,双目灼灼地瞪着刘煊宸,“等印太医和万太后叙叙旧,再送不迟。”

“你没看到太后晕过去了吗?”云映绿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你性急得都等不到她清醒?”

齐王仰面哈哈大笑,“云太医,不,不,云皇后,你真是仁者医心,古道热肠。

你以为万太后真的是晕过去?不,不,她是装的,不信,你看,当印太医和她叙完旧之后,她必然就会醒来的。”他转过身,脸色蓦地一冷,“谁敢擅动,格杀勿论。”

殿中刹时,死一般的沉寂。

两位宫女抱着万太后,只能流泪,不敢呼喊。

云映绿咬咬唇,拎起裙摆,想跑过去看看。刘煊宸拉住她,摇摇头,两人重新坐回龙榻。

齐王阴沉地倾倾嘴角,让到一边,让众人看清卧榻上的男子。

印太医,身形瘦削,双目漠然,他滴溜溜扫视了一眼全殿,抱起拳,先是咳了两声,神情微微有一点不自然。“众位大人不要心惊,印某只是一介残障,并非鬼怪。”

他怕众人不信,掀起长长的裙摆,众人探头看去,之间他的两条腿被齐根截去,只余下臀部向上的半截身子。

“当年,因印某无法治愈齐王,先皇责令在午门外腰斩印某。齐王不忍,托人买通刽子手,只让截去印某的双腿,然后悄悄用具死尸替代印某,印某才得以芶活到今天。”印太医

放下长袍,自嘲地一笑,“其实印某在这世上,已没多大的意义,妻离子散,女儿笑嫣前些日子也已过世。印某巴不得早日闭上一双眼,去阴间与她们早日团聚。走之前,印某心

中压抑多年的一些陈旧往事,不说出来,印某走了不得安宁。”

印太医怕是气虚,说几句就要停滞一会,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才能继续。

云映绿无心关注这位太医要讲什么,她一直瞟着万太后,估计太后是气急郁心,一时休克,她向宫女做了个手势,让她们把太后平躺下来。她缩回手时,手就被刘煊宸在案下一把

握住。

她一怔,刘煊宸的手指冰凉,指尖还在不住地颤栗着。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帝王家的经尤其的难念。”印太医平息了下气息,咳了两声,又开口了。

他就象是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牢牢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殿中席上坐着的人,心情有些复杂,如同听鬼故事一般,心中怕怕的,可又特别地想往下听。

“印某现在是孤身一人,求死不求生,呵,无畏无惧,不用忌讳什么了,索性就坦诚点吧!二十七年前,印某因医术出众,被召进皇宫做太医。当今的万太后,当时还是先皇的侧

妃,慧黠、俏丽,很受先皇的恩宠。这样子,她不免就被其他妃嫔妒忌,被皇后仇视。有次,她喝下一碗参汤后,突然患病,印某奉命过去为她诊治,发觉是参汤中被人下了毒,

幸亏救治及时,她才得以捡回了一条命。她让印某不要声张,也不要对先皇讲起,她说她会记着这些的,她要以其人之道以治其人,她要出人头地,让别人都要被她踩在脚下。”

“过了不久,万娘娘怀孕了,先皇对她越发的宠爱。那时,先皇已有两位皇子,齐王是二皇子,乃是皇后嫡出。万娘娘快要分娩前,她差人把印某唤去。她送给印某一笔数目庞大

的银子,她说接生那天,如果生下来是位皇子,就作罢,如果是位公主,她要印某把公主包好送到皇宫后面的角门,那时,会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的。印某见财起意,明知危险,

便应了下来。到了那一天,印某把稳婆和其他宫女支开,只留下万娘娘的宫女和印某…”

印太医仰起头,心有余悸般眨了眨眼。众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随便出。

没有人发觉,万太后已悄悄睁开了眼,怔然盯着宴会殿的天花板,眼中一片黯然、悲绝。

“万娘娘虽是头一胎,但是顺产,孩子出来得很顺利,是位漂亮的小公主,印某记得手腕处有一个月亮般的胎记。印柔还没吱声,贴身宫女已经大声地向外叫道,娘娘生了位小皇

子啦。我慌忙包起小公主,万娘娘躺着床上,向我招手,虚弱地说拜托了。我咬咬牙,点点头。宫中因为万娘娘生下皇子,一团喜庆。先皇欣喜地在朝堂上向众位大臣分享了他的

开心。天黑时分,我和贴身宫女抱着公主,悄悄出了宫,向后院的角门走去,那里已经有一个小太监在望风了。小太监看见我们,打开角门,外面的林子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衣、蒙

着面的男人,他的怀里也有一个襁褓,他一句话也没说,把襁褓递给我,然后抱过我怀里的小公主,转身就上了马。我抱着孩子回到万娘娘的宫中,解开襁褓一看,是位足月的小

男孩。”印太医缓缓抬起眼,看向龙榻上的刘煊宸,“这位小男孩,就是当今圣上刘煊宸。”

“啊…。”

众人不约而同发出惊愕的叫声,接着,殿中静如一潭死水一般万太后闭上眼,一行泪水从泪角悄然滚落了下来。往事,不堪回首的往事呀!

齐王撇下嘴,斜眼看着刘煊宸,一脸“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表情。

刘煊宸拢拢眉,神色平静,仿佛印太医讲的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个旁听者而已。

他浅浅一笑,“故事确实很精彩,印太医,那朕来问你,那天的宫女和小太监,你还记得是谁吗?”

印太医微微一笑,“几年后,小宫女有天晚上在自己的厢房里,不知何故,悬粱自尽了,小太监呢,呵呵,现在就在这里,他飞黄腾达了,不过也老了,是不是呀,罗公公?”

豆大的汗珠从罗公公的额头上往下滚落,他颤微微地瞟了眼刘煊宸,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刘煊宸俊伟的面容僵硬了,神情慢慢冷峻。

“皇上,故事还没结束。因为你是先皇宠爱的妃嫔所生,先皇对你格外的疼爱,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培育。你也不负先皇与娘娘的期望,聪颖、杰出、优秀。先皇的年纪一天天大

了,朝臣们建议先皇立储君。那时,大皇子替先皇亲征,战死沙场。二皇子是皇后嫡出,朝臣们都倾向于立二皇子为储。先皇心中喜爱的是皇上你,一直不敢迟迟下旨。皇后有些

着急了,拼命地找朝臣活动。万娘娘看在眼中,又找到了我,让我给皇后娘娘下毒,不要太猛,要让人觉得皇后是自然病故。她承诺印某,只要皇上你能当上储君,便纳小女笑嫣

为贵妃。印某糊涂了,被利益所诱,又应了下来。印某不仅帮万娘娘毒死了皇后,还给齐王下了药,让齐王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终日瘫在床上。”

“这世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先皇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把印某叫过

去,拷问于我。我禁不住严刑,只好什么都招了。先皇当时怔在那里,半天都没说话。后来,他说,印太医,你知道的事太多太多,不适合呆在这宫中了。他以印某不能治愈为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