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你们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会帮你寻一个会缝衣衫、会做饭、能提水的好姑娘给你做媳妇,给你生胖娃娃,好吗?”云映绿真挚地看着阿强,脑中闪

过竹青的身影。

阿强黑脸黑得发红,“这…这个…。不强求,能救姑娘,也是姑娘的命大。我们不图回报,明天…。不管雪大雪小,我都会送姑娘去临山城,百

里山路,要在路上走两三天,姑娘你…回屋吧,不要冻着身子。”

“阿强,你去过东阳城吗?”云映绿听了阿强的话,心头轻松了许多,笑吟吟地问道。

“东阳城是京城,我在山下的集镇听别人提过,我…。没有去过啦!”

“我带你去东阳城,给你找好媳妇,你再回山里来,好吗?”

阿强沉默地看了她,姬姑娘她的心里…对这山里一点也不留恋呀!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凤凰就该上高枝,他不奢求不奢求。

“不,我把姬姑娘送到临山城就回山里,我…还是习惯呆在山中。姬

姑娘,明天…你走的时候,别和我爹娘说是去临山城,你就说随我去山中看我打猎,他们要是知道你要走,会伤心的。”

“阿强,对不起…”云映绿噎在喉间的歉意化为一汪泪泉,淹没了眼角。

落雪纷飞的山林,起了氤氲雾气。

第二天,宗婶为云映绿穿上厚厚的布袄,裹上绑腿,披上狐皮,叮嘱了又叮嘱,和宗叔站在门外,欢喜地看着阿强牵着云映绿向山林深处走去。

云映绿边走边回首,眼中涌满了泪水。

她不忍心伤害这对纯朴的夫妻,却不得不欺骗他们,因为远处,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回去。

上次,他只是无音讯二十多天,她却变本加厉一百多天了,他一定会横着眉,咄咄地瞪着她问:“你该怎么补偿朕呢?”三天后的停晚,云映绿与阿强走进了临山城的城门。

离过年不到十多天了,临山城的街上分外的热闹,南北杂货应有尽有,年节的气氛特浓,市集上到处见红、见喜。体贴的临山知府,提前挂出元宵的大红灯笼应应景,将喧腾的街

道,交映成一片金红灯海,入夜后更见璀璨、绚烂。

阿强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兴奋地东张西望。

两人从墨香四溢的北街,走到卖着肥指水粉、花黄、翠钿等小饰物的南街。南街上姑娘家明显地多了起来,云映绿瞧着阿强明显的不自在,她笑笑,寻思是不是去临山城的知府衙

门找人帮忙,正想向人打听街门的方向时,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呼。“是云尔青吗?”

云映绿一怔,这名字还是她刚穿越到东阳,在聚贤楼时被人这样唤过。她猛地回过头,“桃红姑娘?”她看着眼前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想起来了。

这女子会弹琴,爱喝云尔青写的词,似乎有点喜欢秦论。她曾经和秦论在北里看过她演出。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不约而同齐声问道。

“哦,”桃红倾倾嘴角,先说道,“我在遇到你和秦公平不久,就来到临山城了。你呢?”

那时候,皇后的名字是不对外公布的,东阳城的人知道云太医做了云皇后,但芳

名是什么,就说不出了。魏朝的其他城,则只知道新皇后姓云,其他的什么更无从知晓。桃红离开得早,对云映绿的认识,还是停留在秦论喜欢的女子、云氏珠宝铺的千金、才华

出众的女扮男装的云尔青这些上。

“我遇到了些意外,正想办法回东阳城呢!”云映绿避重就轻地含糊说道。阿强黑红的面容一僵,姬姑娘怎么又姓云了?

桃红瞟了眼后面局促不安的阿强,讶异地挑挑眉,没有多问仔细,“你比以前可是瘦了一壳,我都差点不敢认,那你今晚住哪里?”

云映绿耸耸肩,“我还不清楚呢,你知道…”她想向桃红打听衙门怎么走。

桃红却把她的意思理解错了,“要不,你去我哪里住一晚,如果你不觉有辱身份的话?”

云映绿瞥了瞥墨黑的夜色,怔了怔。桃红是青楼女子,现在必然也是在青楼,去青楼住一晚,好吗?

“桃红,和谁聊天呢?”街对角,一位俊朗、身着锦衫的男子站在云映绿的背面,蹙着眉看向这里。

桃红一僵,恭敬地回过头,“爷,桃红遇到了一位故友,聊些往事。桃红这就回院去!”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越过人流,走了过来,“既然是故友,就多聊会吧!做生意不在于一日两日。”

云映绿拧拧眉,这男子的口音听着怪怪的,象是异邦人士学说东阳官话。

她讶异地扭过头,对上一对以大海一般蔚蓝的双眸,那对眸子也正凝望着她,先是一愣,尔后是震愕,接着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最后,男子一个阔步跨近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云

映绿。

他深呼吸,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看看她身后有无影子:“真的是你吗,云皇后?”

桃红与阿强齐齐抬起头,惊愕得呆若木鸡。

第一百五十九章,话说生死两茫茫(七)

月上中天,远方暮鼓声响。此时,正是醉红院中生意最火爆的辰光。

错落有致的亭阁间,处处点亮着风灯,不受日夜更迭所带来的不便,依然璀璨有如白昼。

衣袂飘飘的美艳女子,对面走来,远远地就闻到一缕清香。歌楼上笙乐飘飘,歌女们轻吟浅喝,喝彩声、笑闹声不时传出,犹然把这里演绎成人世间最逍遥的极乐场所。

醉红院是青楼,与伶云阁相比,艳而不俗,淫而不乱。

最大的厅堂中,至少你看不到当众调笑的男女,大部分是在喝茶、吟诗、闲聊,若想燕好,则是到各位姑娘们自己的小楼之中。

云映绿对青楼的存在,没有表现出愤世嫉俗的不平。在文化生活的贫瘠的古代,青楼也是一种变相的娱乐、文化场所。有许多优美的音乐、诗歌都是从这里诞生的。

“怎么想起做这一行的?”云映绿随着拓夫前前后后参观完,很讶异地问道。

她更讶异的是拓夫怎么会又出现在魏朝,她记得他似乎是随同波斯使者,被押解回波斯国的,同行的还有古丽的骨灰。

拓夫笑笑,挥手让一直跟随他的几个侍卫带着阿强去用膳并安置好住所,他亲自领着云映绿走进醉红院深处的一间僻静的雅室,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素净的晚膳,桃红则给他打

发回自己的小楼了。

阿强吓得可不轻,他偷偷喜欢着的姬姑娘竟然就是那传说埋在山体塌陷中的皇后娘娘,高高在上的女神呀,真是惊出一身汗!不过,皇后娘娘怎么会这样亲和呢,笑起来就象是一

位邻家小姑娘似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他才忍不住…暗暗喜欢她的。

“魏朝国君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强大,所谓繁荣则…娼

盛,”拓夫周到的为云映绿砌上一杯米酒,蓝眸轻荡,“我是个商人,只要能嫌钱,不太伤天害理,做哪行都一样。娘娘,请!”

云映绿淡淡地道谢,双手接过酒杯。

“但是我在东阳,是不受欢迎的,我就把生意的场所放到了临山城。不过,醉红院现在可是青楼之中佼佼者了。”拓夫的神情满是自信,“我做任何事都是,要么不做,要做就是

最好的。”

“那为什么要到远离波斯的魏朝做呢?”云映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拓夫蓝眸一鼎,低下眼帘,他苦涩地倾倾嘴角,“娘娘,我对公主做了那种事,在波斯还能呆下去吗?波斯国王下令处死我,我的护卫们买通了刽子手,用一个死囚换下了我。从

那以后,我便开始飘泊了。公主的骨灰虽然被带回了波斯,但她的魂一定还留在魏朝。于是,我便决定再回到魏朝,与她相伴。”

云映绿怔住,好半晌说不出话。

她很想说古丽不值得拓夫这样的痴情,但是,感情从来不是放在天平上去衡量的,为心爱的人倾尽一生的心力,哪怕得不到回报,也心甘情愿。

心里有一个人可以想、可以爱,总比让心空荡荡的好。

她倾倾嘴角,轻笑,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晚膳。阿强家的膳食非常的粗糙,与之一比,这桌上的膳食则太过精细,但皇宫中的膳食比这还要精细几份。

皇宫,皇宫…。云映绿的心不由地怦怦直跳,后天,她就要见到刘皇上了,不是吗?

拓夫冷然地打量着她,“娘娘,这几个月你过得可好?”谁敢相信,这么纤细的女子竟然能从那塌陷的山体下活过来,莫非真有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