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捉虫子,兼修改造成太多误会的第二十一章

知君此际情萧索

尤莲没有挣扎,只是看着他,眼神清澈静谧。

谢裳慢慢的松开了手,但是长长的手指还是环在尤莲的脖子上。

他望着尤莲,眼神中渐渐流露出悲哀。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谢裳站了起来,身子顿时笔直如松。

脚步声在地牢门前停了下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禀报:

“禀报教主,流金堂武堂主侯见!”

谢裳背着双手:“进来吧!”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了,挟持尤莲的那个女谢裳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两个青衣女子。

“流金堂堂主武媚参见教主!”她的声音不再模仿谢裳,已经变得和谢裳不同,并不沙哑,反而带点清脆圆润的感觉,非常悦耳。

谢裳背对着尤莲,手轻抬了一下,沉声道:

“事情都办完了?”

“属下幸不辱命!”

谢裳的声音淡淡的:“天晚了,下去休息吧!”

尤莲抬起头望着这个女谢裳,只见她还是白天的装束,看起来就是自己的谢裳妹妹似的,只不过现在和谢裳站在一起差别就明显起来了:她的脸比谢裳的要圆润一点,鼻头圆了一点,嘴唇稍厚了一点,个子也没有谢裳高。

“属下告退。”女谢裳偷觑了尤莲一眼,躬身退下。

谢裳回身望着尤莲,眼底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尤莲不再看他,回身躺倒在了稻草上。

小小的地牢里空气非常浑浊,尤莲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她的头又开始疼了。她知道自己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伸手按压太阳穴,这样才能好受一点。

谢裳凑上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帮她按压头上的几个穴位,很快,疼痛缓解了很多。

他垂下眼帘,眼睫毛又黑又长。

“尤莲,你要记住,我是谢伤,伤心的伤!”说罢起身打开牢门就离开了。

门外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四周空的可怕,也静得可怕。尤莲陷入深深的孤独之中,她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爹和娘,后悔自己走得匆忙;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尤其是自己做过的那些傻事。

有些人想起自己做过的不太聪明的事,会觉得羞愧或者会想着要吸取教训,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尤莲想起自己被谢伤欺骗利用的经过,却没有羞愧或者难过的感觉。她觉得,如果再来一位或美丽或柔弱或可爱的女孩子需要自己的帮助,自己一定还会去帮她的;如果一位弱者出现在尤莲眼前,尤莲一定还会伸出援手的。尤莲知道自己似乎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她见不得小孩老人和女子受苦。没见到就算了,如果见到,就一定会尽力去帮。

尤莲都数不清自己前世今生帮过多少人了。

虽然已到二月,可是天气依旧很冷,这地底下的牢房更是又阴又冷,再加上空气污浊,尤莲刚刚得到缓解的头疼又严重起来。眼珠的后面仿佛被什么压迫着,疼极了。

尤莲趴在稻草上,几欲死去。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牢房的门又被打开了,浑浊的空气中似乎飘过水仙花的清香。

尤莲再次幸运的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尤莲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相当奇妙的环境之中,她觉得是在做梦,就又闭上了眼睛。

“不是梦,睁开你的眼睛吧!”谢伤的声音自尤莲身后传来,“不过不要乱动,我正在帮你扎针。”

尤莲吓得一激灵,一动不动,谢伤在她头顶上摆弄着什么,尤莲的头顶有好几处都钝钝的麻麻的,有点疼。

澡桶里的水大概是药液,深褐色,散发出浓烈的中药味,水温很高,水蒸气雾腾腾的。

尤莲此时已经发现自己全身光溜溜的状况,想说什么,想到谢伤正在扎针,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谢伤的手法似乎很纯熟,他在尤莲头顶摆弄完了之后,又来到尤莲身侧,拿着一根银针就要自太阳穴刺入。

看到他手里的针的指向,尤莲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谢伤,等等,你先等等,我觉得咱俩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看到谢伤戏谑的眼神,她赶紧改口:“要说有仇也是你对不起我,不过我这人向来是以德报怨,不会找你报仇的,你大可不必——”

“我是帮你针灸。”谢伤左手伸出固定住尤莲的脑袋,右手的针已经缓缓刺入。尤莲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放松,放松,一点都不疼。”谢伤边安慰尤莲边扎针。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尤莲慢慢放松了下来,最后尤莲觉得针灸并不是很疼嘛!

谢伤在尤莲另一侧的太阳穴也如法炮制。

等尤莲满头扎满银针的时候,谢伤拿起一个摇铃摇了摇。不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谢伤走过去打开门,很快就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走了回来。

尤莲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小细腰小细胳膊:“谢伤,我算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

谢伤很轻松地把木桶放到尤莲正泡的木桶边,连气都不喘的:“尤莲,换换桶泡,那桶水快凉了。”

尤莲望着桶里袅袅升腾的水蒸气,回过神来,瞪着谢伤:“我换水的话,你总得避一避吧?”

谢伤面容平静无波:“桶这么深,你自己怎么进去?再说,”他瞄了一眼尤莲藏在水底的身子,“我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

尤莲瞪着他,咬牙切齿:“我那时不知道你是男的!”心里一激灵,“刚才谁帮我脱的衣服?”

“我呀!”谢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除了我你还以为有谁?”

尤莲悲愤莫名:“你这里难道没有别的女人吗?不是还有那个什么武媚武堂主吗?”

谢伤眼睛笑得弯弯的:“我怎么会让别的不相干的人看到你的——玉——体——!就算是女的也不行!”

他笑着靠近,“哪只眼睛看到,我挖了哪只眼睛;哪只手摸到,我砍了哪只手;哪颗心想着你,我让他——”他挑眉一笑,“光想看不着!”

尤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变态!赤luo裸的变态!

谢伤靠近尤莲的耳边,眉梢眼角一片喜意:

“尤莲,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是处女,我以为…”他看起来欢喜极了,“我没想到你竟然为我守身如玉!”

尤莲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如此自作多情的,可是转念一想,惊道:“你怎么知道…”

谢伤站起身,姿态很优美的摆了个造型:“我给你查病顺便检查的。”

尤莲怒:“你检查鼻子怎么检查到…”她又羞又怒说不下去了。

谢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大夫,我怎能不认真为你做一个全身检查呢?”

尤莲闭上眼睛,默念:“淡定,淡定,淡定,尤莲,你是病人,谢伤是大夫,检查全身也是很正常的。他喜欢演戏,你千万不要遂了他的意,让他越演越欢快。”

心理建设做完之后,尤莲睁开眼睛:“谢伤邪(是邪的发音)教主,我饿了,我想吃面,牛肉面。”

在牛肉面到来之前,尤莲被谢伤逼着先享用了一碗熬得浓浓的火候很够的其苦无比的药汤。

喝完药,谢伤拔了针,把针放回一个锦匣里。然后拿着一个大大的布巾来到尤莲面前,很优雅的微笑:

“尤莲,来,擦干身体吧!”

尤莲一把抢过布巾,飞快裹在自己身上,艰难的爬出了澡桶,在谢伤无限失望遗憾的目光中躲到床后擦干身体,穿上谢伤准备的白色宽袍。

正擦着头发,牛肉面已经被谢伤端了进来。

于是尤莲吃面,谢伤站在她身后帮她擦头发。

把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碗牛肉面吃完,汤也喝的干干净净喝完,尤莲好受了一点,问身后帮自己梳理长发的谢伤:

“你真的是大夫么?”

“嗯。”

“那你看看我手心老热是怎么回事?”尤莲想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想让谢裳顺便看看自己的手心老热的毛病。

“把手伸过来。”

谢伤手指捏住尤莲的腕子,过了一会儿,

“张开嘴!”

尤莲听话的张开嘴。

“好了!”谢伤很医者父母心的看着尤莲,“肾虚!”

尤莲悲愤:“庸医!庸医!我还没有成亲!”

谢伤很深沉的问:“听说过江南杏林子吗?”

“听说过,不就是江湖有名的神医嘛!”尤莲感觉很沮丧,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不会就是…”

谢伤很专家的点点头:“正是不才区区在下。”

尤莲恶寒:“肾虚,你说我肾虚!”

“不要担心,针灸,药浴,再加上我特地为你开的鼻安汤,五日后就可以动刀了!你鼻窦里的问题解决之后,就解决你肾虚的问题。”

尤莲只听到“动刀”两个字:“你说什么?动刀?”

谢伤伸手在尤莲垂下的长发上抚摸了一下,内心有点小小的陶醉:“你是蝶窦那里出了点小小的问题,我用刀把一块小小的颌骨取掉就可以了——唔,你头发真香!”

尤莲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的刀在哪里?”

谢伤在尤莲发上又抚摸了一下才到床侧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制的箱子,一弹消息,箱盖就弹开了,里面整整齐齐三排形态各异的小刀!

尤莲眼一闭,晕了过去。

银屏昨夜微寒

尤莲身体刚要往后倒,谢伤就眼疾手快在后面用左臂托着了尤莲的腰,右手马上在尤莲脸颊上拍了好几下:

“尤莲,醒醒!醒醒!”

尤莲双目紧闭,看来确实吓得不轻,已经晕过去了。

谢伤弯腰抱起尤莲,把尤莲放到了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盯着尤莲自言自语:

“看来真的是晕过去了,那么我亲一下摸一下她应该不会知道吧!”

边说边凑到尤莲嘴唇上方,正要亲下去,尤莲右手伸出,仿佛要揉自己的眼睛,正好挡住了谢伤要吻下的嘴唇:

“哎呀,我刚才是怎么了呀?难道晕倒了吗?”

尤莲睁开眼睛,用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谢伤带笑不笑的样子,尤莲饶是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了红:

“哎呀,我刚才是晕倒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

谢伤摸了摸鼻子,笑了。

正在这时,谢川在外面来请谢伤:

“教主,青木堂李堂主求见。”

谢伤把装小刀的箱子合上,放回床侧的柜子里,交代尤莲好好喝药好好休息,然后就离开了。他出门之后,尤莲听到他交代门口守卫:

“守在外面,不经我同意不要进去。”

他的声音很平,好像不带任何感情,但听上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尤莲打了个寒噤。

她不明白真正的谢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太爱演戏了,尤莲觉得谢伤对自己就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狗或者一只小猫或者任何一只小动物,他就是在玩耍,就是在享受演戏的乐趣。

他有太多面具,面对属下有一副面具,面对尤莲有一副面具,成为谢裳有一副面具,成为水仙花盗则还有一副面具。

他到底有多少面具?

尤莲真的很担心。

她想来想去,无事可做,就在房内看看走走,权当锻炼身体。

这是一个不大但很干净的房间。

尤莲在刚醒来的时候看到卧室就感到奇妙而怪异,只剩下自己以后又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前窗边是一张崭新的妆台,妆台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妆匣,妆台上还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妆台旁边是一个书架,妆台和书架之间是墙角,放着一个花盆架,上面摆着一盆茂兰。

书架上面放着一些词谱诗集之类的书。

书架旁边是两个柜子。

房间内的床褥铺的很厚厚的,被子床单和枕头都是白棉布制成的,枕头又大又软又香。

白色的绣着一丛绿竹帐子四周还悬着装干花的纱囊,因此床上有着干花特有的香气。

这几乎是尤莲家乡房间的复制品。

尤莲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她想,谢伤大概是打算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动物豢养了。

夜晚降临了,尤莲百无聊赖倚在床上看一本词谱。

门外传来开门声,一个青衣丫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还是尤莲喝过的什么鼻安汤。

尤莲拿过碗一口气喝完,青衣丫鬟马上递过来一碗漱口水。尤莲漱口后她就离开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青衣丫鬟又进来了,这次送来了一个食盒。尤莲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放着烧腐竹和蘑菇肉片两个菜,汤是绿豆汤,另外还有两个小小的素包子。

菜里葱姜蒜一概没有,清淡极了。尤莲勉强吃了点就不愿再吃。青衣丫鬟立在一边,看尤莲放下筷子就在一旁轻轻道:

“教主交代,夫人如果不爱吃就告诉夫人,因为五日后要给夫人治病,须忌葱姜蒜椒。”

尤莲回头望着她:“夫人?谁是夫人?”

丫鬟看来只有十五六岁,抿嘴一笑:“夫人和小萍开玩笑呢!”

尤莲干脆到床上躺着了。

青衣丫鬟悄悄收拾了碗筷离开了。

尤莲拉高被子蒙住头,藏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她害怕的时候就这样做。

尤莲曾经想过要嫁人,可是,她想嫁的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像南宫瑞,像家乡的李四郎。她喜欢过谢裳妹妹,可是那时谢裳妹妹是美丽可爱爽朗的;她害怕现在的谢伤,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尤莲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门被轻轻打开了,一股清淡的水仙花的香气随着室外寒冷的空气飘了进来。尤莲没有起身,反而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有规律起来。

谢伤也没有出声,他在黑暗中脱掉衣服挂起来,然后钻进了尤莲的被窝。

他钻进被窝之后就紧紧挨着尤莲。他的身体冰冷,身子似乎在发抖,尤莲吸了一口气,除了闻到谢伤身上天生的水仙花香气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你怎么了?”尤莲挣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

“没什么!”谢伤的声音很低,“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尤莲把他又环上来的胳膊拿开,下床点燃了床头灯台上的蜡烛。

“来,让我看看。”尤莲掀开了被子,却在看到谢裳伤势的时候发出一声惊呼。

在烛光映照之下,谢裳被包扎过的胸前已经浸透了血,连中衣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莲忙问谢伤。

谁知谢伤竟笑吟吟的:“尤莲,你关心我?”

“纱布都被血渗透了,”尤莲没好气,“你这里有药没有,我帮你重新绑扎一下!”

“在我放小刀的箱子的下层,有一个白色的瓷瓶和一个蓝色的瓷瓶,还有一卷浸过药水的布,你都拿过来。”灯光下谢伤的脸非常苍白,似乎失血过多,连嘴唇都有点发白了。

尤莲拿来瓷瓶和谢伤说的那种布放在床头小几上,然后拉开谢伤的中衣,尽量轻轻的解下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

揭走纱布后伤口露了出来,尤莲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在谢伤的左胸处有一个深深的血肉模糊的小洞,已经被上过药了,但还是往外流着血。

尤莲的声音都颤抖了:“疼不疼?伤着心脏没有?”

谢伤忍不住笑了:“尤莲,伤着了心脏我会自己跑回来躺在这里?”

尤莲忙问道:“这些药怎么用你倒是说啊,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先撕一点布沾着白色瓷瓶里的药水清洗伤口。”谢伤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尤莲先撕了一点药布,拔出白瓷瓶的塞子,倒了一点药水在伤口上,感觉到谢伤身体一紧,她停了一下,然后又往布上倒了一点药水,擦洗伤口周围的血。

“接下来做什么?”

“把蓝色瓷瓶里的药粉倒到伤口上。”

尤莲拔开蓝色瓷瓶的塞子,把药粉倒在谢伤的伤口上,用药布包裹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涂抹均匀。

“再然后呢?”

“用药布包上。”

尤莲截取了适当长度的药布,帮谢伤包扎好,然后到衣柜里拿了一件干净的中衣,帮谢伤脱了已经被血染污的中衣,换上干净的。然后帮他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