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呢?”

“白衣的爹娘都在镇上居住!”

尤莲这才明白为什么昨晚一回来就不见了白衣,原来是回家去了!

尤莲收拾停当之后,夫妻二人边说话边往爹娘住的东偏院而去。

东偏院里带着厨房,小萍和一个穿白衣的姑娘正在帮尤大娘做早饭呢!

西门杉一到,就命这白衣姑娘通知其他驻守人员都回家去了。

早饭做好之后,尤莲也拉着小萍坐下,一家人一起坐下吃了顿丰盛的早餐。

小萍称呼尤木匠为“太公”,称呼尤大娘为“太夫人”,称呼西门杉为“公子”,称呼尤莲却为“小姐”或者“莲姑娘”。

尤莲想到在桃花谷时,小萍称呼她为“夫人”,也知道小萍的坚持,倒也不说什么,待小萍更是关怀体贴。

吃过早饭,尤莲在西门杉的陪同下,把这座宅子好好逛了一遍。待几个院子看完,夫妻二人就携手出了大门。

这座宅子位于镇子的东头,稍微有些偏僻,但是贵在清静。此时正是春节,镇子里还是有些热闹的,爆竹声、孩子的笑闹声时时传来,但是却没人在这里玩耍。宅子四周都种着杨树,宅子前的树林中间有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小道由大路通往宅子。

此时虽是新春,但天气严寒,阳光微弱无力。宅子坐北朝南,尤莲和西门杉出了大门沿着贴墙的一条小路往西走,走到墙的尽头,再折向北,沿着西墙一直走着,到了宅子的最后面,小路还在往前延伸,又在穿林而过的小路上走了有一盏茶时间,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高堤之下,就是一条一场异常宽阔的大河。

因为严寒,这条大河河面上也结了一层冰,因为河面太宽阔了,尤莲远远眺望,勉强看到对面堤上也是大片的杨树林,此时树叶早凋,光秃秃的枝干上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鸟巢。

尤莲心中惊喜莫名,对西门杉说:

“我真喜欢这个地方!东京分舵景致虽美,可是太过雕琢,人工痕迹太重,不如这里空旷明净天然有趣!”

西门杉陪着站了一会儿,恐她劳累,就带着她回去了。回到爹娘那里,尤莲又吃了点糕点喝了点水,稍歇了一会儿就吵着还要出去逛。小萍在旁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腹中的孩子怕也累了!”

尤莲这才作罢。

西门杉和尤莲回到房中,尤莲拿了一个画眉的炭笔画春天宅子各院的花木布置,西门杉在一旁看书。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晚上,尤莲躺在床上大发感慨:

“原来你什么都不做陪着我这么有趣!”

西门杉微微一笑道:

“我陪你两三天你觉得有趣,等我天天守在你身边你就烦我了!”

尤莲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对西门杉说:

“夫妻之间的确不能老腻在一起,应该各做各的事儿,然后可以在一起谈谈。如果时时相对日日相见,怕要产生审美疲劳了!”

西门杉道:“这是你的心声吧?!我和你在一起就老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尤莲暗暗撇了撇嘴,心想:百分百假话!

可是心里仍然甜甜的,走到西门杉身边,从后面抱住西门杉,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两人依偎在一起,不免又是一番温柔缱绻自不必说。

第二日刚过寅时,尤莲就觉得小腹有些疼痛,西门杉早已醒了,很快就把小萍叫了过来。

急景流年都一瞬

小萍马上奔过来,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中衣,外面只是随便披了件棉袄。尤莲看到了,忍着疼痛道:

“小萍…快…快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了。”

小萍不理她,上前诊脉,然后又敲了敲尤莲的肚子,看了看尤莲的舌头。

西门杉立在一边握着尤莲的手,虽然看着还算镇定,但是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小萍早已发现凡事冷静波澜不惊的西门杉一遇到和尤莲有关的事就有点紧张,也不当一回事,自顾自诊断。

小萍诊断完毕,问:

“小姐,昨天你都吃了什么东西?”

尤莲还没说话,西门杉已经在旁边代答了:

“早餐是两个馒头,两碗稀饭,菜也吃了不少,吃凉拌的莲菜尤其多;中午吃了三碗米饭,喝了两碗鸡皮酸笋汤,菜吃得最多的是红烧狮子头;晚饭喝了一碗半稀饭…”

尤莲一听,这才发现自己吃了这么多,有点害羞,忙出声打断西门杉。

西门杉压低声音对小萍说:

“上午和下午又吃了不少点心!”

小萍这才道:“小姐这是吃多了,不碍事的。我开个镇痛助消化的药方,照方子抓药喝完两剂应该就没事了!”

小萍开完药方子,就出去找白衣去抓药了。

很快,白衣抓回了药,小萍很快就熬上了。

喝完药汤,等房里只剩下西门杉和尤莲了,西门杉坐到床边抱住尤莲,半晌不发一言。

夫妻二人心心相通,尤莲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他道:

“这不是没什么嘛!”

西门杉低声道:“尤莲,你,以后别吃那么多了!”

尤莲的脸马上就红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怀孕之后饭量大增,食量几乎是以前的两倍还多,老是觉得饿。她也知道自己比以前肥了好多。

尤莲很幽怨:“西门杉,你嫌弃我了!”

西门杉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又说,

“以后床第上…”

尤莲的脸这下真正红了:

“都说和这个无关啦!”

“…”

不知尤莲二人协商的结果如何,但是从这日开始,在小萍的指导下,尤莲确实开始节制食量了,饭量减少,肉食减少,但是吃蔬菜水果更多了。

冬天的蔬菜种类还算丰富,萝卜、白菜、小白菜、菠菜、土豆这些尤莲都爱吃,但是在北方水果不过是苹果、桔子和梨之类。托白云城的福,除了这些北地水果,尤莲也吃了不少白云城快马运来供给高官显贵的菠萝、橙子之类,自己也感觉好奢侈,因而很是知足,平常日日和西门杉绕着宅子散步,盼着汴水的冰面早日融化。

这整个正月西门杉都在陪着尤莲,等到了二月,才开始逐渐忙碌起来,但无论多忙,晚上必定回家。他白天如果不在家,往往命白衣守候在尤莲身边。

白衣常在宅子里走动,慢慢的同小萍熟悉了起来,他逐渐发现小萍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一身武功修为亦是惊人,再加上小萍对尤莲确实尽心尽力,日久见人心,他不由对小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常常主动找小萍攀谈。

小萍年纪不大,长相不甚出众,平时更是沉默寡言,白衣说十句,她顶多回一两句。饶是如此,白衣对她也越来越有好感。尤莲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就常常为两人创造机会。

急景流年都一瞬,时光如水流走。当汴水水面的冰开始融化,在静夜里发出低而有规律的融化声的时候,二月已经来了!

天一暖和,为了设计好自家的院子,尤莲有时由西门杉陪着,有时由白衣和小萍陪着,逛了京城几个有名的园林,打算取取经,希望更加完善自己的设计。

这样一来,势必要在东京城里吃饭。去了几家有名的酒楼品尝过招牌菜之后,尤莲的食欲又开始旺盛起来。小萍和西门杉都劝说她忍一忍,可是尤莲还是忍不住想吃。西门杉劝不住,就尽量让她少食多餐,常常跟在后面监督。

饶是这样,到了二月中旬,尤莲还是有点过于胖了。不过她也不太在意,整日操心着宅子的设计。

尤莲已经把设计图画好,开始指挥着西门杉拨过来的人布置宅子了。她早就做好计划了,有人专门负责购买花木,有人负责种植花木,有人负责记账对账,有人负责做饭送饭,而尤莲的父亲大人尤木匠则充当总建筑师和总指挥。

尤莲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西门杉一不在家,她就开始关注宅子的改造运动,虽然不去指挥,但也常常查看,遇到不合适的地方就指出来。饶是这样,也是劳心劳力。不过她身体一向强壮,倒也没什么异状。

到三月的时候,这个汴水宅子新颜已经现出雏形了。

正院因为是西门杉见客和会见属下的地点,所以院落里种了些苍松翠柏,看起来极为庄重严肃。

东院因为尤莲爹娘在住,布置得就很像尤莲老家的院子,种着梧桐、白杨、竹子以及各种月季花。尤木匠还特地留了一小块空地,种了些瓜菜之类。

西院是小萍在住,所以挖了个池子,造了座假山,在池畔植几株柳树,在池子里栽上莲藕,放了些浮萍,在假山上种了些藤萝。

后园是西门杉尤莲居住,因为尤莲想到以前听朱影说西门杉很喜欢他母亲在娘家时所住的,所以修的很像御剑门,花木繁盛曲径通幽,为了更加相像,尤莲还特地在后窗外种上几株白杨。

看到尤莲的改造热情,西门杉只是一直提醒她注意身体,最后甚至亲自监督尤莲休息。

尤莲知道预产期即将到来,也开始小心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动了胎气。这时候,尤莲已经相当难受了,她老觉得胃的下面好像有一团乱草一样,扎得难受,小萍说这是小孩子在长头发。

尤莲晚上睡觉只能保持一种姿势,一夜下来,累得不行;两条腿都肿了起来,夜里还会抽筋。

西门杉一直默默照顾她,常常在半夜起来为尤莲按摩腿部,帮尤莲翻身。

有一晚,尤莲胃难受极了,抱着枕头呜呜直叫,西门杉只能在她胃部轻轻揉动,试图为她减轻一点痛苦。

“尤莲,咱就要这一个孩子,再也不生了!”

西门杉抱起尤莲因为即将生产显得有些巨大的身躯,像抱起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晃着,安慰着。

到了三月中旬,西门杉晚上几乎不曾睡过,尤莲一入睡,他就躺在旁边,过一会儿就看看尤莲的状况,看尤莲身上有变化没有。这一晚上,尤莲刚睡着,西门杉就摸到尤莲下身的衣服湿了,命守在门外的白衣去叫小萍和早已请来的产婆。

小萍来了之后,稍微检查了一下就说:

“已经破水了!”

这时尤莲也醒了过来,虽然破水了,她倒没什么感觉。

江水似知孤客恨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过不V的,可是我问编辑要了两期榜单,承诺了要完结倒入V,真是对不住一直看文留言的朋友。

长期看文留言的那几位朋友,如果还愿意看下去,可以给我留言,我会想办法送点数的。

尤莲一听说自己快生了,就非逼着西门杉出去。

无论尤莲怎么说,西门杉就是不搭腔,他帮尤莲往身下垫白绢,帮尤莲身后塞枕头,自顾自的忙自己的。

尤莲却坚持要西门杉出去,最后,连尤大娘都看不惯了,吵尤莲:

“虽说产房污秽,男子不该呆在里面,怕染上秽气,可是,姑爷还不是担心你,你就让他陪着你吧!”

尤莲哀求西门杉:

“西门杉,你让我保持一点尊严吧!我不想你看着我这个样子!”

西门杉没有说话,可是却紧紧握住尤莲的手。

小萍忙道:

“公子,前半夜肯定生不了,小姐的意思是让你先去休息一下,你别让她担心了!”

西门杉望着尤莲满是求恳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尤莲说:

“好,我在外面等着,”接着交代小萍和产婆,“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他踏出房门之后,并没有去休息,而是静静站在卧室窗外。

白衣看不过去,搬了把椅子过来,把西门杉按了下去。西门杉竟也不反抗,任凭白衣摆布。

白衣看着他,想说:女人成了亲,总要生孩子的,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可是,他绝对不敢说出口,只好陪着西门杉等着。

与此同时,汴水镇西边临着汴水的一个简陋的小院里,新开张不久的杏林医馆里,有一个人同样也在焦急的等待着。

一月前,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弟子来到了汴水镇,拿着盖着开封府戳子的文书来找里正,要求在汴水镇行医卖药。

汴水镇的里正拿着他们的文书和路引去请示白衣,白衣翻看了一遍,没什么不正常的,就同意了,不过白衣暗地里派人去他们路引上注明的原籍调查去了。

不久,一家杏林医馆就静悄悄的在汴水镇开业了。

这老大夫的医术甚是高明,价格又公道,很快在汴水镇赢得了很好的口碑。他们最出名的事情就是镇上徐家的三儿媳难产,产婆都说生不下来了,让产妇家人准备后事。产妇娘家人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就请来了杏林医馆的老大夫,谁知老大夫一到,稍作诊断,几根银针下去,产妇就醒了过来,并且顺利的生下了一个麟儿!

自从这件事后,镇上的人都把这老大夫看成了活神仙,就连他那常在身边帮忙的女弟子和不大露面的男弟子也被人传的神乎其神。

此时月上中天,杏林医馆的后院正对汴水,没有院墙,只有一道篱笆,篱笆内空荡荡的只种着一株桃花,桃花盛开,芬芳在这静夜之中幽幽散发。老大夫和女弟子似乎不在,只有他那瘦削单薄的男弟子孤独的伫立在桃树之前,背对着那满树桃花,望着那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的汴水。

过了一夜,到了寅时,天都有些亮了,可是尤莲还是没有动静。羊水早已流了许多,房内的尤大娘都已经暗暗着急了。

小萍和产婆在尤莲腹部按摩着,可是尤莲还是没感觉到疼。

西门杉已经等不及,推门走了进来问小萍怎样了。小萍摇了摇头,说:“再等等吧!”

尤莲这时已经累计睡着了。

到了中午,尤莲疼醒了,她看到西门杉在房里,就哑着声求西门杉出去。西门杉无奈暂且出去了。

这时,尤大娘端着鸡汤进来了。尤莲知道只有有力气才能顺利生下孩子,就连喝了两碗鸡汤。

尤莲刚把碗递给尤大娘,肚子又开始疼了,她怕西门杉担心,拼命压抑住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这一阵疼痛才过去。

谁知尤莲刚放松一会儿,镇痛就又来了。

小萍告诉她这说明快要生了。

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近,尤莲已经忍不住大叫起来,西门杉冲了进来,握住尤莲的手,不停的吻着尤莲,低声抚慰她。

到了傍晚,尤莲的肚子开始大疼,哀哀呼疼,小萍检查之后摇了摇头:

“只开了一指!”

西门杉一边帮尤莲拭汗,一边问小萍:

“怎么疼成这样还不生?”

小萍想起临行前谢伤的交待,就说:

“我听我师父说过,这种情形可以搀扶着产妇出去走一走!”

西门杉盯着她:“你肯定!”

小萍深深点点头。

西门杉柔声对尤莲说:

“尤莲,我扶你到外面走走!”

尤莲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任凭西门杉搀着她下了床,谁知出了卧室刚走了几步,尤莲就疼得弯着腰不敢动。西门杉顿时万分心疼,抱着尤莲就回了卧室,把尤莲轻轻放在床上,用被子盖住。

尤莲已经不只是肚子疼,连腰也开始疼了,她不再要求西门杉出去了,手紧紧抓着西门杉的左手。西门杉一边安慰她,一边用右手为她按摩腰部。

到了子时,尤莲说想要方便,小萍忙问:

“是不是有种想要大便的感觉?”

尤莲点了点头。小萍惊喜的说:

“那就是快要生了!”

可是,到了丑时,还是没开始生。面对疼得死去活来的尤莲,西门杉面如寒霜,尤大娘抱着尤莲的脚只是垂泪。

小萍和产婆都有些紧张,小萍的脸发白,产婆脸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这时,小萍声音颤抖,对西门杉说:

“少夫人腹中胎儿有些大,奴婢实在是无能,不如再延请一位名医!”

产婆已经大声叫道:

“镇上杏林医馆的大夫最善看产科!”

西门杉忙叫了白衣一声,白衣马上施展轻功而去。

到了杏林医馆,刚敲了几下门,医馆的门就打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端着盏灯立在门后。

白衣忙讲明了来意。

年轻男子微一沉吟道:

“家师和师妹出诊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如小可跟同先生过去?”

白衣一听,也无法可施,只好同意了。年轻人很快就到房里取来了诊箱,背在身上就随着白衣疾步而去。白衣没想到他看似文弱,脚下速度如此之快,不由多看了几眼,这青年长相甚是普通,看白衣观察他,就道:

“先生称呼小可吴山即可!”

白衣一拱手:“在下白衣!”

两人虽说着话,但脚下依旧很快,不久就到了西门家。

吴山进了尤莲卧房,放下药箱,看了已经昏迷的尤莲一眼,就急道:

“小可有法子救治夫人,但是须各位暂避一下!”

西门杉忙点头答应。

吴山又强调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不让进来,谁都不能就来!只有这样,我才会救人!”

西门杉此时早已心急如焚,看到这位年轻大夫如此笃定,如何不喜?就答应了,招呼着岳母丫鬟离去,产婆和小萍站着没动,吴山就道:

“这个姑娘年轻眼亮,就留下帮我一下吧!”

产婆巴不得的也随后出去了。

房中此时只剩下昏迷过去的尤莲,小萍和这位吴山吴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