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女君,”家仆行礼道:“是谢氏公子。”

“谢氏公子?”姚嫣一愣,未及再问,却见门中正有人踱出。

“公子不弃寒舍蔽陋,某不日定当回访。”只听姚征带笑的声音传来。

姚嫣不待走开,一人已经走出,灯火的光辉将他的脸映得明亮,上面的笑容如光芒般直透姚嫣心中。

“不敢当,尚书莅临,臻必洁室以待。”那人向姚征还礼,嗓音缓缓入耳,醇厚如新酿醴酒。

对弈

姚嫣定定地站在阶下望着那人,只觉无论如何也移不开步子。

“阿嫣?”姚征却发现了门前的女儿。

谢臻亦回头,目光落在姚嫣的身上。

隔着羃离,姚嫣尽力稳住狂跳的心,上前一步,向姚征款款行礼,轻声道:“父亲。”片刻,又向谢臻深深颔首。

谢臻还礼。姚嫣透过面前的薄纱,瞥见他唇边清浅的笑意,刚刚平复的心跳又蹦了起来。

“你母亲在后庭,去吧。”姚征道。

“是。”姚嫣低头道,随仆从朝不远的侧门进去。她步伐悠悠,觉得自己从未这般小心行走过。

身后,父亲的话音隐隐传来:“……是小女,这月刚自颍川来到……”

室中已点起了照明的灯烛。

王瓒穿着单衣坐在胡床上,倚着靠背,闭目养神。

住在自己的地方就是好。他想。

他早已厌倦了在家中处处受人管制的生活,一心想着自己要立业出去,无拘无束地过自己的日子。于是,当皇帝封他为虞阳侯,又任命为中大夫之后,他趁父亲高兴,向他提出出府居住的事。雍南侯起初并不同意。他还健在,王瓒上有兄长,下有幼弟,也并没有分家。而且像他这样的子弟,即使有了爵位和官职也可以继续留在家里。王瓒却道家宅离皇宫太远,自己身为皇帝近臣,难免常有不便。有了前途大计作为理由,一番游说,雍南侯终于被说动了。不过,他不许王瓒另置府邸,而让他到一处位置靠近皇宫的别所暂住。

虽不是自己名下的产业,却到底算是一个独居的住所了。王瓒自搬进来,只觉处处顺心,颇有些成就感……

“呀”地一声,房门被什么人推开,王瓒微微睁眼,是阿四提着热水和木盆进来了。

自承光苑回来,他本已经沐浴过,不料仆从来报,说青云骢的饲料已经运到了,问他要不要去看看。自战场归来,王瓒对青云骢更加珍爱,喂食都要用最好的饲料。他听到这话,即刻去了。待再回来,他觉得自己又走了些路,不想就这么休息,就叫仆从打水来浴足。

阿四走到他面前,将木盆放下,把桶里的水倒进盆里,试试温热,抬头道:“君侯,浴足。”

王瓒眼也不睁,伸伸脚。

阿四愣了愣,片刻,上前替他将袜套解下。

王瓒起来,挪挪身体向前,把脚伸到盆里。水并不太烫,他试了试,这才把脚没入水中。

温热的水包裹着双足,一阵舒服。王瓒享受了一会,抬眼看看阿四:“去斟茶来。”

阿四瞅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去。未几,他小心端着一盏茶进来,递给王瓒。

王瓒接过,低头吹吹热气,刚抿一小口,却皱起眉:“水太凉,跟你说过,水要烫些才能出味。”说着,把茶盏还给他。

阿四看看他,又看看茶盏,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闷闷地接过茶盏。他走出去,过了不久,又端着茶盏进来。这一回,的确烫了许多,没接到手上都能看到冒起的热气。

王瓒接过,吹了吹,唇刚碰盏边就像被刺了一下。

“这么烫?”他忙把茶盏放下,用手拭嘴,不悦地看阿四:“再去换。”

阿四瞪着他,只觉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地上的空桶一踢。

“咚”地一声,桶倒下,碌碌滚向一旁。

“我随你出来是要寻阿姊,不是做什么僮仆!”阿四竖起眉毛怒道:

王瓒却不紧不慢,睨着阿四。

“是么?”他神色自若:“当初也不知谁一定要我带他离开涂邑,画押卖身也在所不惜。”

去年,大军班师回到平阳郡的时候,王瓒遇到了刚从涂邑逃出的阿四。他浑身汗腻,在行伍中见到王瓒,就立刻跑到他马前,一脸急切地问他馥之阿姊在哪里。王瓒说不知道,阿四却急了起来,拉住王瓒的马不许他走,一定要王瓒带他去找馥之,还威胁如若不然,就去大将军面前揭发他滥用职权密谋不轨。

王瓒答应阿四将他带上。

这自然不是因为阿四那点没斤两的威胁,只是自草原归来的这一路上,他曾多次向毛医正验对,已经明白那解药之事八成有诈。虽然自己当初也是半信半疑,却仍然觉得姚馥之那妖女可恨。如今遇到阿四这般,他突然灵光一动,觉得或许是老天怜悯,要给他解气。

阿四一听这话,火气更是窜起,憋红了脸,几乎要将手中茶盏扔到他脸上:“我又不识字!你说我在上面摁个手印就带我走!”

王瓒却一脸不以为然,笑笑,闲闲地将脚在水盆里拨着:“卖了就是卖了。怎么?要我让阿泉再教你一次?”

他的声调悠悠,阿四听了却不禁打了个寒战。

阿泉四十多岁,是王瓒手下年纪最长的家仆,名字好听,却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恶人。阿四一心要寻馥之,刚来的时候,对王瓒骗他卖身很愤怒,日日吵着要离开。王瓒就把他交给了阿泉管教。那段日子,果真想起就觉得脊背发寒。阿泉甚为严厉,阿四在他手下,吃不饱睡不好是常有的事,又值冬季,做得不好就扔到柴房里关起来冻一夜,或者直接打一顿笤帚。如此过了半个月,阿四迅速学乖了。他不怕王瓒,可王瓒叫阿泉来他就会畏惧。

心里虽怯,阿四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瞪着王瓒,恨道:“待我阿姊来,定要你好看!”

“哦?”王瓒看他一眼,嘴角勾起冷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那正好。她不来便罢了,若敢来,君侯我一并打死。”

博山炉鎏金错银,香烟自镂空的山水纹饰中袅袅升起,被拂来的和风缓缓搅散。

今日无朝会,皇帝难得清闲,见御苑光景宜人,便挑了一处凉殿邀顾昀对弈。

四周绿树花木扶疏相映,鸟语阵阵,伴着安神的清香,愈发显得殿中对坐的二人静默无语。

皇帝执白,顾昀执黑,落子清响声声。

广陵长公主王宓坐在不远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睛却不时望向那两人。只见皇帝一身轻便常服,虽少了些庙堂上的帝君威严,却衬着年轻倜傥的面容,多了几分天生的意气。相较之下,顾昀身着入宫的官服,沉稳庄重,陡然掩盖了些锐气,却平添了一份内敛的英俊。

王宓望望殿上的铜漏,上面已滴过了一个时辰又三刻,可那两人仍犹自沉浸在下棋之中,眼也不抬。

棋盘上的厮杀已经渐近末尾,也愈加激烈。

皇帝盯着棋盘,目光沉凝,似乎在考虑,少顷,落下一子。

“大司马近来如何?”他忽然问道。

顾昀闻言,看他一眼,道:“已可恃辇而行。”说着,将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上,

皇帝颔首,道:“听说你请到了陈勰?”

顾昀颔首,举棋再落子:“正是。”

去年他自塞外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按姚馥之所说的去找陈勰。到了颍川,他去寻访姚虔,果然在其宅中找到了名叫“赵武“的老仆。顾昀将馥之的白玉坠交给他,并告知来意。赵武满口答应,留下顾昀住址,让他先回京城。过了半月,陈勰竟真的出现在了顾氏的门前。

陈勰果然医术了得,顾铣在他的治疗下日日好转,喜煞了顾氏上下。不过,他也是个怪人,见顾铣恢复已无大碍,便在一天夜里留书告辞了,却再也找不找了……

“啪”这时,皇帝看着棋盘,突然将一子落下,面上漾起笑意:“甫辰,朕可要赢了。”

顾昀亦笑:“未必。”话音刚落,却见他已将手中黑子落下,皇帝的白子竟成死局。

王宓见状,忙放下手中的书,下榻朝他们走过去。她看着棋盘,算了算,片刻,柔声笑道:“昀表兄胜了半目,皇兄输了。”

皇帝看看棋盘,长叹口气:“甫辰棋艺可愈发精进了。”说着,他看看王宓,意味深长地笑:“都是阿宓。凡你在场,甫辰便总是胜的。”

王宓听他这半开玩笑的话,脸忽然浮起红云,带嗔道:“皇兄哪里话,方才还夸昀表兄棋艺精进,怎又说是我!”说着,飞快地瞥了顾昀一眼。

顾昀却似乎未在意二人的话,只将眼睛看着棋盘。

皇帝拿起茶盏,发现已经凉了,便让王宓去叫宫人来换茶。

“胜负已定,还有甚可看。”王宓离开后,皇帝淡笑看着仍垂眸的顾昀。

顾昀知道被他窥破,抬起头,浅笑不语。

皇帝瞥他:“朕只有阿宓一个同母亲妹,你就这般看不上?”

顾昀神色不改,道:“长公主仙人之姿,昀不敢觊觎。”

皇帝目光玩味地看他,手里慢慢地把玩着一枚棋子。片刻,他叹口气,笑了笑:“罢了。阿宓自幼娇宠,你亦不是会讨欢心的人,到时她若觉得不满,我这皇兄却无颜见母后。”

顾昀微笑,在座上一揖:“多谢陛下。”

“昀表兄谢皇兄什么?”话音刚落,却听王宓轻笑的声音传来。二人转头,只见她领着宫人回来了,还跟着中常侍徐成。

皇帝看向徐成,问:“何事?”

徐成拜礼,将手中一份奏章奉上,道:“太常方才将属官名录送来,请陛下过目。”

皇帝颔首,让他呈来,将名录翻开看了看,对顾昀笑道:“这个程宏,做太常卿倒是尽心,我昨日问他新增的属官可安排妥当,他今日就将全员名册都送了来。”

顾昀亦笑了笑。程宏出身京中士族,原任光禄勋卿。其人才智平平,任职五年内,无所建树。皇帝去年将他调任太常卿,却提拔庶族出身的属官审琨升任光禄勋卿。

“对了,”皇帝像想起了什么,问徐成:“太常卿可提起那新来的博士姚虔?”

“太常卿提起过。”徐成恭声道:“新博士姚虔尚在途中,二三日可至。”

皇帝点头,让徐成将奏章收下去。

刚才乍听到“姚虔”二字,顾昀愣了愣。“……将军持此物至颍川姚氏家宅,交与姚虔家中一名叫赵五的老仆……”脑海中掠过那人清澈的声音。

“陛下要扩博士?”少顷,顾昀问道。

皇帝未否认,拿起斟好的茶,缓缓吹气,道:“太学扩充,原先所设博士已不足,便增至十二人。”说着,他笑笑:“这个姚虔可了不得。他是颍川姚氏季子,据说博古通今,太常与太傅俱力荐。其学问到底如何,朕却未见识过。”

“这有何难?”这时,王宓走过来,对皇帝道:“过四日便是宜春亭会,这新进博士自然要去,皇兄可待那时仔细看一番。”

皇帝一听,觉得此言有理。

顾昀目光明亮,望着殿外葱郁的树林,面上笑意似有似无。

宜春亭(上)

一场新雨在夜里停住,早晨,红日破晓而出。

见到丽日青天,昨日还担心这骤然而至的阴雨会破坏宜春亭会的京城贵人们,心情也倏而欢畅起来。

承光苑内的宜春亭位于鹭云山南麓,依山傍泽。工匠在此栽下无数名贵花木,又凿引山泉环绕期间,园林山景相谐成趣,又是一处胜地。每年四月初,宜春亭四周繁花簇锦,皇家便会驾临赏春,并邀京中百官和贵胄来此同乐。京中风气开明,女眷出行不禁,每逢此会,各家仕女亦是盛装云集,宜春亭会由此驰名,成为京中数一数二的盛会。

天还没亮,阿四就被阿泉拖了起来,丢给他一套新衣,要他穿戴整齐,随王瓒去承光苑。他答应着,待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进到王瓒房里,却见他早已收拾好了。

阿四看到王瓒,愣了愣。只见他身着一件纁色锦袍,晨光下,柔泽淡红,金线绣作的纹饰点缀其间,配上中衣雪白的领口,愈加衬得面若白玉。

阿四有些发怔,他到京中也有几月,曾见识过好些整日脂粉不离手的贵族男子,像女子一样,将脸上涂得白白的,以此为傲。初见时,阿四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觉得又新奇又滑稽,王瓒却鄙夷地说他见闻寡陋,不识玉人临风之美。

“既如此为美,你怎不敷粉?”阿四反驳。

那时,王瓒“嘁“一声,头高高扬起:“我岂用得着敷粉。”

如今乍一看来,这王瓒竟真是不用敷粉也比那些男子更似玉人。

“愣什么?”王瓒发现了定立一旁的阿四,出声道。

阿四回神,咧嘴一笑,走上前去:“君侯都穿戴好了。”

王瓒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幸好我还有人,若等你来,今日便不必出去了。”

听到这话,旁边两名侍立的婢女轻笑起来。

阿四看看她们,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想起这还是自己两年来头一回有新衣穿。

“走了。”王瓒不再磨蹭,拂拂袖口,潇洒地走出门去。

经过一场雨水,承光苑中的山林水泽如同被洗过一般,焕然明亮。

贵族们的车马熙熙攘攘,将大道塞得满满的,皇宫中甚至派出了羽林卫士,在承光苑的大小路口维持秩序。

王瓒乘车,阿四和阿泉一众仆役骑马,跟着人潮一路到了鹭云山下。王瓒下车,一边稍稍整理衣饰一边望望园中,少顷,吩咐阿泉等人在外看守车马,让阿四随自己入内。

驳色青石铺就的道路很是平缓,两旁绿影芳菲,隔着花木的枝叶,远远便可望见修建在一处竦峙山石上的宜春亭,朱柱画梁,飞檐欲舞。一路尽是衣冠华美的京中贵族,远处阵阵管弦之声悠然传来,和着琅琅人声,颇为热闹。

王瓒自幼长在京中,交游甚广,一路上,不停地有人过来同他见礼谈笑。

“那女子姓姚?”与一个王瓒称作“姚尚书”的中年人见过礼后,阿四看到了那日蹴鞠场边上遇到的那名女子。她今日穿戴得甚为隆重,云鬓危叠,簪花饰玉,行礼时以纨扇遮面,端庄矜持。

“嗯。”王瓒正微笑着与人颔首致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君侯可觉得她像阿姊?”阿四兴奋地说。

王瓒终于回头瞥他,笑脸下,眼中满是不耐烦:“天下又不只姚馥之一人姓姚。”

阿四瞪他一眼,噤声不语。心里却觉得那女子与阿姊有两三分相像,又姓姚,必有渊源。思索着,不禁又往姚尚书那边多瞅几眼。那女子跟在姚尚书身后,正与人含笑见礼。

阿姊即便不着盛装,也比她好看呢……阿四心想。

宜春亭下的园中热闹非凡,各式花卉争相斗艳,将整个山坡装点得如仙境一般。绿柳奇树,流水蜿蜒,贵族穿行其间,品评谈笑。

姚嫣跟在母亲身边,虚扶着她的手臂,缓步行走。不时有人过来,向走在前面的姚征见礼,看到姚嫣,皆面露惊叹之色,无不称赞姚征有个出众的女儿。

姚征与郑氏自然欢喜,却思及姚嫣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让她到花园的另一侧与仕女们相聚。

“今日光景难得,阿嫣想与母亲散步呢。”姚嫣笑道,甜美的语声中略带娇嗔。

郑氏舒心地笑,抚抚她的手,看看姚征。

姚征暗叹一口气,亦不再提。

没走多久,忽然,一阵乐声飘扬传来,园中的人声忽而热烈。他们望去,只见花园的一头,龙盖华旗幢幢飞扬,成列的宫人奉香持扇,款款走来。

待他们近前,姚嫣一眼望见了华盖下的皇帝。

只见他相当年轻,头戴玉冠,身着方心曲领燕服,踱步间,衣袂扬扬,竟是一派飘然绝世之姿。

姚嫣有些愣怔。

“还不快跪下!”姚征低斥的声音忽然传来。

姚嫣回神,这才发觉园中之人已跪下一片,忙伏身。

园中一片颂吉之声。皇帝似兴致不错,面带微笑,教众人免礼起身,带着身后的广陵长公主一路上了宜春亭。

宜春亭修建在一处五六丈高的巨石之上,以奇巧闻名。它的底下并无土基,完全靠楔入山体的木料和下面的巨石稳固,亭内雕饰繁复,亭檐修长上翘,远远望去,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立于巨石之上。

亭中早已设下茵席香炉,皇帝面南坐下,望向亭外。太后不喜热闹,皇帝也并未带什么人来,身边只有王宓陪伴在侧。不过,亭下的众臣贵胄倒是齐全,除了大司马,三公九卿皆已到场,更不必说其余大小贵族朝臣。一眼望去,丽日春光,树荫花影中,冠盖巍巍,华服艳艳,皇帝心中不禁旷然神怡。

未几,随侍的宦官前来禀报,说园中众臣欲前来拜见,请示皇帝意下。

皇帝看看亭下,道:“今日游苑,请丞相及御史大夫上来一见即可,其余人等便不必繁琐了。”

宦官应诺退下。

皇帝转头,伸手到几案上端起茶盏,抬眼,瞥见王宓正望着亭下,目光流连。

“今日羽林须担任守卫,他如何来得。”皇帝淡声道。

王宓一愣,回过头来,触到皇帝揶揄的目光,脸上忽而蹿红。她心中一阵羞窘,嘴上却不肯承认,将纨扇轻摇:“皇兄说哪个他?”

皇帝淡笑,垂眸轻抿一口茶:“阿宓,有的事,可遇不可求,”

王宓讶然,觉得他话里有话。

正要再问,亭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丞相和御史大夫各领家眷上来了。皇帝放下茶盏,却不再与她说话。

日头已经挂在了当空,晨早稍嫌泥泞的道路平坦了许多。

皇帝亲临,众臣云集,负责警戒的羽林军压力不小。虽这般集会每年都有,顾昀仍不敢掉以轻心,他亲自在道路上巡视一番,又到通往宜春亭的各处宫门道口查看。

时辰已过隅中,道路上仍有些贵人的车马陆续赶来。顾昀挨处查看当值羽林郎的问对笔录,当他走到离建章宫不远的一处阙楼下检视时,突然在名录上发现了姚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