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何如初上学那会儿,何爸爸还没起来呢。等他知道宝贝女儿赌气没吃早饭就走了,便怪何妈妈也不给她装点吃的路上吃。何妈妈便将昨天漫画一事告诉他,他听了急说:“你说归说,把她钱收上来干嘛?她一个小孩子,身上一分钱没有,万一有点事怎么办?”

何妈妈便说:“能有什么事啊,学校这么近,有事自然会回家来。”何爸爸还是不放心,说:“像今天这样,她就是想在外面买早点也没钱啊!她气大着呢,肯不肯回来吃中饭还不一定,更何况还饿着肚子去上课,哪吃得消。”硬是亲自买了新鲜出炉的糕点送到女儿学校去。

没想到新换了班级,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零班在哪,后来路上碰见教英语的范老师才知道在图书馆二层,却碰到他们在考试,公司还等着他开高层会议,正着急呢,见钟越从教室出来,于是请他帮忙。

钟越一听,忙说:“好的好的,伯父你先走吧,我这就交给她。”接过大大的纸袋,清新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何如初正咬着笔杆做最后一道证明题,好不容易画对辅助线,直到铃声响她还没有写完,许魔头一个劲儿的催着交卷,她只好交了上去。心想完了,在零班这种地方,不要说一道题,就是一分之差也可以压死人。

正恹恹地趴在桌上,没吃早饭,又经过一轮紧张的考试,这会儿饿得胃有点痛。钟越给她纸袋,解释一番,她不由得欢呼一声,忙打开看。拿出蛋糕鲜奶的同时掉出一把钞票,没有百元大钞,基本上是十块、二十、五十的,也有几张五块的,零零散散倒在桌上,数了数竟然有五百之多。何爸爸还将她当小孩看呢,给她的都是零钱。

她不怎么在意的卷成一团塞进书包里,对钟越笑说:“你要不要吃?太多了,够我三天的早餐呢。”钟越忙摇手,她不由分说塞了个椰蓉蛋糕给他,口里说:“你不吃等会儿还不是让别人吃了。”

果然,话还没说完,韩张闻香而来,抓了个红苹果便吃,翘着个二郎腿说:“又没吃早餐?”她作势不让他吃,说:“这是我爸特意送给我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还不忘招呼钟越:“吃啊,等会儿吃就不新鲜了。”

钟越不好拒绝她这样的热情,尝了口,甜腻腻的,不是他喜欢的口味,还是全部吃完了。大家因为一顿早餐热络起来。

接下来是高老头的物理,没想到又是考试,还来不及唉声叹气、自怜自艾,已经钻入无边考题里。她担心下午的语文课恐怕还是考试,以前学的古文唐诗文言翻译经过一个暑假只怕忘得差不多了,得赶紧背一背,于是让人带话回家,说要看书,预备考试,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那么多的糕点,完全够她吃的了。

徐妈妈还是让人带了个保温盒给她,饭菜铺得跟图案一样好看,色香味俱全,底下还有去了油的香菇野鸡汤。

下午考了两门,许魔头大赦天下,说考了一天,累了,今天就不用上晚自习了,大家总算歇了口气。何如初和同学对完答案,感觉不好也不坏,数学可能差点,但是英语应该可以补上几分。

回到家天已经暗下来,何爸爸早回来了,正等着她吃晚饭呢。何妈妈听人说他们考了整整一天,早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吃完饭,她拉着爸爸的手说出去散散步,消化消化,顺路就把父亲捎去明珠大厦。

何爸爸还不知道已经上了贼船,犹笑嘻嘻说:“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就当是考进零班的奖励。我才听说了你们那个班,可真了不起。陈伯伯想尽一切办法他儿子还是没能进,今天你可给爸爸长脸了。”上午送早餐去时,在窗外见女儿伏案提笔疾书,他站了有一刻钟,见她从头至尾头就没抬过,不由得心疼起来。下午和朋友闲聊,朋友知道女儿进了“上临一中”的零班,十分吃惊,说那就是一个“少年天才班”,结结实实夸奖了一阵,连带他这个做父亲的跟着得意非凡,好不风光。

何如初挽着父亲的手,叫专柜小姐拿几款钢笔出来,又问他哪款好看。何爸爸自然说都好看,任她挑选。她撅着嘴不满地喊:“爸——”他忙哄道:“好好好,我来挑,我来挑。”当真打起精神看起来。就算当年追何妈妈时都没有这股劲儿,从来不耐烦陪妻子逛街,一到女儿这儿,个人意愿自动无视,真如人家调侃的“二十四孝”老爸。

何爸爸选中她早先就看中的那款淡金色钢笔,说女孩子用这个秀气。她笑得眼睛眯起来,“爸爸,我们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喜欢这个。”价钱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说,实在不便宜,称得上是奢侈品。何爸爸只要女儿高兴,哪会在意这点钱。

回家路上,她拿着父亲手机打游戏,感觉非常新鲜。何爸爸拉着她一个劲儿地嚷“看路看路,小心前面的车”,她充耳不闻,有爸爸在,车子还能撞到她身上?快到家了,忽然说:“爸爸,你也给我买台手机吧,多方便啊。”

那会儿手机还是稀罕物事,一般人根本用不起,信号也不怎么好,只有像何爸爸这样业务繁忙的人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何爸爸虽然宠女儿,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只一句话就把她的念头打消了:“学校让用手机吗?”

她想起许魔头,不寒而栗,忙说:“说着玩的,我要手机干嘛啊?交给学校保管啊!”如果不让带学校,买了也只能当装饰品用。一天二十四小时,加上早自习晚自习,倒有十六小时待在学校。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上完课,有半个下午休息,晚上照旧要上三节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教物理的高老头又习惯性拖堂,直到讲完最后一道题才放大家回去吃饭。何如初快速收拾书包就要走,生活委员喊住已经跑出教室的她:“何如初,你去哪儿呢?”

她转头,理直气壮说:“回家吃饭啊!”其实她是赶着去找戴晓,自从上次在图书馆螺旋楼梯不欢而散后,她又因为换了新教室,俩人一直没碰过面。

生活委员没好气地说:“那玻璃谁擦,地谁扫啊?”她这才想起来正好轮到自己和钟越值日。零班人少,没隔几天就轮到他们打扫卫生。不情不愿地留下来。听到韩张跟另外几个男生约好说要去一班找胡磊他们几个打篮球去,于是说:“既然这样,如果见着戴晓,就让她来找我,我有事儿跟她说。就说我值日,这会儿走不开。”韩张答应了。

先将垃圾倒了,她拿过一本“上临一中”专用的浅绿色练习薄当扇子用,看着拖把和抹布问钟越:“你会擦玻璃吗?”心想他一个大男生哪会拖地啊。以前的教室是水泥地,扫完地就了事。现在是大理石镶嵌的地面,大片大片的半落地窗,为了爱护环境,许魔头要求大家每天都要拖地擦玻璃。

钟越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拿了抹布沾上清洁剂,长腿一抬就跳上窗台了。

她站在底下看了会儿,叹息说:“没想到你除了念书好,还会擦玻璃呢。”钟越听了她这话,哭笑不得,既不争辩也不接茬,利落地擦完一扇换另外一扇。

她扛着湿拖把从卫生间回来,一路上水淋淋漓漓滴的整个走廊都是。还没开始拖地呢,教室里已经满是水洼。钟越见她这样就想拖地,忙说:“水太多了,拧干点再拖。”

她“哦”一声,很受教的又将拖把扛回卫生间,没过一会儿钻回来,一脸迷茫地问:“怎么拧干?”钟越叹口气,扔下抹布,站在水槽前示范,“顺着一个方面用力往下压一压就干了。”

她不但不以为羞愧,反倒跟在他屁股后面说:“钟越,我发现你什么都会,真厉害。”钟越笑笑,不答话。她抢过拖把硬要自己拖,口里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让你帮忙呢。”听她这话,倒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可是钟越站外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有人拖地跟螃蟹一样横冲直撞,不知进退的吗?简直是越拖越脏,满地都是她的鞋印,接过拖把说:“还是我来吧,男生做这些体力活也是应该的。”

她抬起腰,嘻嘻一笑:“我拖的好吧?”倒是自我感觉良好。随即又抱怨,“哎哟——,我的腰啊,疼死了——”

钟越唯有胡乱点头,口里说:“我来吧,我来吧,你走廊上站会儿。”心里求她就别在跟前添乱了。

有福不享那不是傻子嘛,她乐得站在过道上吹凉风。转头见戴晓的身影从楼梯口出现,忙迎上去,拉着她叫:“戴晓,你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了——”

戴晓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站在那没动,淡淡说:“我也有事找你呢,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吧。”

何如初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自顾自地说:“戴晓,明天不是你生日吗?你看我送你什么礼物了——上次咱们去明珠逛,你不是说喜欢派克的钢笔么,咚咚咚咚——你看——”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包装精美的玻璃盒,红色的绒布衬着金色的钢笔,阳光下有金属的光泽静静流淌,真是漂亮。

她想着戴晓落选零班,依她那种要强的性儿,这些天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于是趁她生日即将到来之际,送她一份心仪的礼物,也是想她高兴的意思。

戴晓随便瞄了一眼,非但没有半分激动的神色,反而嘲讽说:“何如初,你就别显摆了,谁不知道你家有钱呢!”

她听得一愣,满脸的欣喜刹那间冻结在脸上,心境变化之快,表情尚来不及转换,就像石膏一般凝固在那里,好半晌才愣愣地说:“戴晓,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有显摆?”尾音都已经有委屈的腔调。

戴晓恨恨说:“你还不显摆?你凭什么进零班?还不是因为你家有钱!连校长也不得不看你爸的面子!你在这儿装什么装呢!”

何如初从来没听过她这样尖酸刻薄过,脸色立刻变了,容不得别人这样侮辱自己的能力,抖着唇说:“就算我家有那么一点钱好了,那也是我爸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进零班,是我自己凭成绩考进去的——”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头上响了个焦雷,炸的她面无人色。

戴晓冷笑:“凭成绩?天大的笑话!本来我还不想说出来,就这么忍了这口气算了,反正心灰意冷,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只要有钱,不要说鬼推磨,磨能推鬼!实在是你厚颜无耻,忍无可忍!上学期期末成绩,我是第八名,你不是第九名,排在我后面吗?为什么你进了零班,我反而没进?”

她一心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将何如初恨之入骨。认为她靠着家里有几个凑钱幕后操作,将本属于自己的名额以非法手段挤掉。所以昔日好友今日竟然反目为仇。

何如初听得楞住了,她从未和女生吵过架,只习惯和韩张互损,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嘴才能一解心头之气,不由得叫起来:“我没有!我爸还是昨天才知道我进零班了!我又不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为什么要找人托关系走后门?”

戴晓也满心是委屈,声音竟然哽咽了,“那为什么我比你考的好反而被刷下来?还不是因为你家跟学校领导关系好?我只怪我自己家里没权没势,任人作践——”强忍的眼泪竟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她一心认为自己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有充分理由怨恨何如初——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嫉妒?嫉妒她家里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嫉妒她比自己瘦,比自己漂亮;嫉妒她跟韩张亲密无间的关系;嫉妒老师同学都喜欢她——

也许女性,不论是女孩还是女人,都难以真正和平共处。都说文人相轻,女人也一样相轻。

第 4 章

何如初见她哭了,自己也被怄得红了眼睛,什么也顾不得,大吼大叫:“你不能进自然是因为你考的不够好,关我什么事?”凭心而论,她也不比戴晓差。

她这话戳中戴晓痛处。深夜无人时,她也曾怪自己不够优秀,若是数一数二,何如初还能将她挤下来?就为这个,连日来又愧又怒,再也不肯理睬她,连看见她都觉得恶心。当下听了,脸色巨变,从兜里掏出一条紫水晶项链,掷到她跟前,带着憎恶的表情说:“这个——还给你,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就这样决然而去,头也不回。

何如初眼看着她走了,再也忍不住,就这样站在过道中间,“呜”的一声哭出来。还不忘是在学校里,不敢放声大哭,只得死命忍着,抽抽噎噎,胸前剧烈起伏,哭得气都顺不过来,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流。

钟越听见哭声,忙走出来,因为没有带纸巾的习惯,于是递给她自己常用的手帕,白色蓝条纹纯棉手帕洗得泛白,叠的像豆腐块伸到她眼前。其实他早就听见了,俩人声音那么大,想不听见都难,多少听明白了一点事情始末。心想这是她们女孩之间的事,就是想劝,也没有立场,于是一直没有出来。待后来听得俩人越说越僵,心想要糟糕,然后就听见她的哭声。

她低头见是手帕,怕把人家的弄脏了,还得赔,嫌麻烦,于是摇头。从裤袋里拿出一小袋雪白带香味的纸巾,偏偏只剩一张,擦了擦鼻涕,眼泪还挂着呢,用手抹了抹,刚抹干,泪珠儿又断线般滚下来。

钟越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帕,见她哭得跟泪人儿一般,心里有点异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俩人于是像大门神一样杵在楼道里,何如初只顾伤心哭泣,他时不时看她一眼,不知如何是好。一向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他此刻反倒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图书馆值勤的工作人员听见声响,探出头来查看究竟,用询问的眼光看他,他越发尴尬,忙说:“何如初,要不我们先进教室再说?”见她哭得不理他,实在怕丢脸,只好伸出手扯着她袖子像牵狗一样牵回了教室。

何如初一屁股坐在讲台台阶上,对着空荡荡的教室还在哭,只是声音小了许过,眼泪也慢慢停了。他出去将她丢在外面的书包拿进来,她伸出手——,他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下,也伸出自己的手——以为她要他拉她起来。

她抽着气说:“书包——”他这才明白过来,赶紧递给她,那只伸出的手一直插在裤袋里,似乎要隐藏什么。她翻出书包里带的抽纸,擤鼻涕揩眼泪,眼睛红肿,满脸泪渍,当真一点形象也无。

这时,门被推开来,坐她前面的小个子男生周建斌走进来,他在食堂已经吃完饭,转来回拿辅导资料回宿舍。他是外地学生,住学生公寓。见到正红着眼睛的何如初,吃了一惊,显然是刚哭过,于是抬头看钟越。

钟越微微耸了耸肩。他关心地问:“何如初,你怎么哭了?别再哭了,难看死了——”他也是好心让她别哭,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大中听。

何如初倒没生他的气,想着等会儿同学都该回来了。虽然有半下午的假,可是零班的那些人照旧上自习,雷打不动。于是站起来,背过书包说:“我走了,要回家吃饭。”哭得饿了。

钟越拿过钥匙,说:“我也要吃饭去了。”俩人一起出了图书馆。正午时分,阳光最炽热的时候,水泥地都跟化了似的。何如初从来没有打伞遮阳的习惯,今天穿了双扣带卡通凉鞋,鞋底薄,觉得一股一股热气直往脚下钻进来。眼泪也随着酷暑蒸发不见了。

在学校小卖部买了桶冰淇淋,边吃边聊,问:“你住哪儿?远不远?”声音还有些沙哑。钟越说在商业街那块儿,走路十几分钟,挺近的。她又问他怎么不在学校吃饭。他说学校的饭菜难吃,现在跟着房东吃,偶尔也自己做一点。她不信,歪着头问:“你会自己做菜?”

钟越笑起来,打趣说:“何如初,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呢。”他一个人在异地求学,什么事不是自己做呢。

已到小区门口,何如初指着其中一栋红黄相间的大楼说:“我家到了,先走了。”挥一挥手穿过旁边的小门跳进去。钟越抬头仰望,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醒目,十分气派,心想不知道她住几楼。因为仰视的关系,眼睛被强光照的有点花,低下头顿了顿,才沿着街道回去了。

回到家,何妈妈催着她赶紧吃饭,何爸爸端了盘冰镇西瓜汁出来,说:“大中午的回来,可别中暑了。吃点凉的降降温。”她甩了拖鞋,闷不吭声坐在餐桌边。何爸爸跟过来,抬头一瞧,忙问:“怎么了?哭了?”眼睛周围一圈都是红的,心疼地直说:“哎呦——都哭肿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她胡乱点点头,还是一言不发。

何妈妈端来饭菜,说:“和同学闹矛盾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懂得礼让。都是同学,有多大的事?你这就高三了,以后上了大学,各奔东西,想见一面也难。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看人笑话。”

说得她更加郁闷。何爸爸忙说:“好了好了,光知道说她,还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呢!”又哄着她说:“哪不高兴了?谁欺负你了,跟爸爸说,爸爸给你出气。”她本来想问爸爸有没有插手她进零班一事,毕竟上个学期期末考试她确实是第九名,戴晓那番话到底给她带来阴影。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隐隐地怕事情真如戴晓所说,那么自己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思来想去半天,心里哽着块沉沉的石头似的,闷闷的十分难受,躺在床上给韩张电话,“进零班的标准是什么?是按上学期期末成绩排名吗?”韩张奇怪地说:“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嘛?大概是吧。”

她听得心里一凉,将戴晓的事告诉他,语气涩涩地说:“如果是这样,我真不要进那个所谓的零班。”闹得朋友反目,何苦来哉!

韩张忙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那肯定是按这两年的综合成绩排名啦。你听戴晓胡说八道,她成绩本来就不如你,就只上次比你多考三五分,这有什么耿耿于怀的!我说你也太窝囊了,这有什么好哭的?戴晓那人,小里小气的心眼多,还特麻烦,我不喜欢。亏你跟她做了这么久朋友,绝交就绝交,怕什么,她这次倒是干净爽快。”他自然是一心向着她。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语气也随之轻快起来,她哼道:“反正你只会说风凉话!我心里可难受了。”不管谁是谁非,朋友闹到绝交的地步,实在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韩张痞痞地说:“你还有心情多愁善感,不如多做几道证明题。只怕明天还有考试。”果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听得她叫起来:“今天不是才考完吗?”

“许魔头为什么叫许魔头?你也不去想想。现在考试不是跟吃饭一样嘛,难道你吃了午饭,晚饭就可以不吃了?今天考完了明天就不能考,哪里来的逻辑。”

她唉声叹气连番抱怨,只好摊开习题,埋头做起来。

何妈妈见她整个人恹恹的,又哭得那样,到底放心不下,于是上来瞧瞧。见她在打电话,站在门外恰好将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个明白。又看她趴在桌前做题,也就不进去了,带上没关紧的房门下楼来。

何爸爸拿了车钥匙正要出门,见她下来,顿住脚步,回头问:“她怎么了?还哭呢?”何妈妈笑了下,摇头:“没,做作业呢。那孩子真实心眼。”将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何爸爸摇头:“哎,这孩子——,便是老韩照顾照顾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她确实不错。倒是那个小韩,跟他爸简直就一个样。”

其实何爸爸还真说过请韩校长多多照顾女儿这样的话,只是何如初哪会知道这些事。何爸爸也不会让她知晓。

何妈妈喊住他:“这半下午,又是周末,你上哪儿?”何爸爸只说有事,打开门就走。何妈妈赶紧追上来问:“那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何爸爸脚步停了停,便说:“不了,可能很晚才回来。你让初初早点睡,十几岁的孩子,天天晚睡早起,比大人还累,怎么受得了。”何妈妈又叮嘱一番,看着他进了电梯。

上晚自习时,许魔头的数学试卷就发下来了。他抖着一叠卷子,纸张“哗啦啦”地响,“这次考试是给大家提个醒儿,若想进名牌大学,数学非得好不可。我的要求是,一百五十分的满分,像咱们这样的班,平均分要在一百三十八分以上。你们看看,谁达到这个平均分,谁又没达到。”

等大家都拿到自己的试卷,他又说:“我要特别表扬钟越同学,他这次是一百四十九分,其实本应该是满分,有一道题写的步骤有点乱,我扣了一分。当然高考一般不会为这个扣分,只是故意扣这么一分,希望他再接再厉。”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钟越身上,有羡的有叹的,连满心懊恼的何如初也不例外。他本人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对这样一番高度表扬坦然自若,绝对是从小就习惯于称赞的人才做得到这样不动如山。

何如初考得正如预想一般,不怎么好,一百二十八分,虽然这个成绩放在重点班都不差,可是离许魔头口中的平均分差了整整十分,心情变的很低沉,抑郁不乐。连许魔头评讲试卷,她也提不起精神,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刚洗的长发胡乱散在钟越桌前,如丝缎一般,她本人却毫无知觉,一味想着该怎么缩短这十分的差距。

钟越鼻尖闻到淡淡清香,垂眸看见一片如云墨般的丝缎,手指下意识在发尾扫过,触电一般,立即缩回来。可是心已经乱了,如此两三回,完全不由自主。隐约只知道许魔头已经讲完选择填空题。他深吸一口气,不允许自己分心,将扰乱他的三千烦恼丝拂下课桌。

何如初感觉到动静,睁着大大的眼睛,回头看他,意识到是自己头发,连忙道歉,拿出丝带,随便圈了个马尾。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留长发的原因。小时候老被后座的调皮男生用文具盒夹头发,总是疼的眼泪汪汪的。可是剪了吧,又跟刺猬似的,难看死了,而且还长得快,每个月都要去理发店修一次刘海。

下课休息,韩张直接坐在她桌上,要看她的试卷,她不给。他笑说:“藏着掖着干嘛,给我看看,考多少?”何如初问他考多少,他说一百四十五,错了一道填空题。

她更不给他看了,嘴里嘟嘟囔囔骂他不是人,考那么高,也不管她,算哪门子朋友。韩张眯着眼笑起来,说:“不给就不给,谁不知道你一百二十八啊。”

何如初瞪大眼问:“谁告诉你的?”韩张指了指前排的周建斌,得意地说:“还用你说,一问就知道。”

何如初心里暗骂周建斌大嘴巴,使劲推韩张:“去去去——,上课了,上课了。”周建斌听见韩张说他,一脸茫然的回头,见似乎没什么事情,又钻入题海里,完全在状况之外。

韩张口里哼着小调笑嘻嘻地回座位。

何如初口里骂他唧唧歪歪真讨厌,抽出试卷摊在桌上,看着上面的红叉,忍不住又唉声叹气起来。钟越抬眼看了下,想了想说:“给我看看?”拿过试卷翻了一遍,指着其中一道题说:“你这样做是化简为繁了,其实有一个更简单明了的方法,适合于这种类型的所有题目。你先找出对称中心,这个是关键,其他的就好办了…”

何如初低声叫起来:“许魔头没讲过这种方法耶——你怎么知道?”

钟越微微一笑:“老师能讲的也有限,自己多看看就知道了。”何如初崇拜地看着他,竖起大拇指说:“钟越,你真厉害,怪不得刚才许魔头那样夸你呢,真是受之无愧啊。”钟越笑了一下,低头看书。

一时间教室里只听见“沙沙沙”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

下晚自习,女生都走了,大部分男生围在一起谈论下午火箭队和公牛队的比赛。说着说着,周建斌突然问:“钟越,中午的时候,何如初为什么哭啊?”男生一听来了精神,问是不是真的,齐刷刷看着钟越。

有人打趣说:“钟大才子怎么把人家娇滴滴的何小美女惹哭了,小心韩张找你算账!”大家起哄,全都笑起来,要钟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恋爱这种事情,学校屡禁却不止。越是禁止,越是偷着来,其乐无穷。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之外,突然有一点八卦娱乐的影子,全都津津乐道,简直比当事人还感兴趣。

钟越只笑骂大家胡闹,说:“你听周建斌胡说,中午的时候,轮到我跟何如初一块值日呢。”

周建斌这个人有点书呆子气,犹说:“可是我分明见何如初坐在台阶上哭啊,眼睛都肿了。”虽是无心,却无异于煽风点火。立即有人拍手叫起来:“哎哟,怪不得——,我晚上见何如初进教室的时候,眼睛确实有点红,原来是哭的啊。”

大家更是来劲了,齐声追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大有誓不罢休之势。一向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钟大才子这会儿都快抵挡不住了,只含糊地说:“你们就别起哄了,瞎闹什么呢,真跟我没关系。我跟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犯不着哭啊。那是人家何如初的私事,我也不好说出来。”

他这样欲遮还掩,更是说得人心痒痒的。有人不放弃,笑嘻嘻说:“怎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说不定现在就有了,你仔细想想去。我们知道你钟大才子眼高于顶,是不是伤人家心了?从实招来——”说的钟越摇头不语。知道再说下去只有越描越黑,干脆三缄其口。

韩张倒不知道何如初哭的那会儿钟越也在,听明白了便站起来澄清:“你们吃饱了没事干啊?徐涛,你还真无聊,这种事也乱说,何如初听到了,还不跟你急呢!中午她跟戴晓吵架了才哭的,你们就别再瞎说了。不信你回去问戴晓去,你不跟她住一栋居民楼嘛!”

大伙儿听了,知道是吵架立即就没话了。还有人问:“她跟戴晓不挺好的吗,怎么会吵架?”马上有男生说:“女生嘛,唧唧歪歪,婆婆妈妈,不是哭就是闹,有什么可说的。”大家也就撂开不说了,又谈起姚明来。

直到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催着要关灯了,十来个男生才意犹未尽的散了。周建斌和钟越在一块儿吃馄饨,扶了扶快掉下来厚镜片,含糊说:“韩张还真是维护何如初,别看俩人整天吵架,却容不得别人说何如初的不是。比如今天,一听徐涛拿何如初开玩笑,他就不乐意了。”

钟越筷子顿了下,问:“韩张跟何如初什么关系?很熟吗?”

周建斌点头:“其实也难怪,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要好也不稀奇。以前在一班的时候,他们整天吵架,我坐在他们旁边,都快烦死了——不过真遇到事,韩张还是让着何如初的。现在,他们俩的座位总算分开了,我也不用夹在中间受活罪了,谢天谢地…”

钟越也没听清他后面到底说了什么,站起来付了钱,说饱了。周建斌挥手:“那你先走吧。我住学校,不顺路。”他点点头,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暗黄色的灯光树影里。

第 5 章

经过大大小小数十场考试,转眼已到十月份,又是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这是“上临一中”的传统项目,校训里就有“强身健体“这一条,所以学校领导非常重视,办的红红火火,热闹非常。学校也难得大方,一连放三天的假。每到这个时节,上临的所有学生无不欢呼雀跃,期待万分。

可惜零班的大部分学生都兴趣缺缺。“上临一中”高三零班的大名几乎传遍了整个市,可是一说到运动会,那就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其他班级都在热烈讨论比赛项目,选出参赛选手,以及啦啦队后勤队等诸多事宜,场面热火朝天,摩拳擦掌务必要为班级争光。只有零班跟没事人一样,毫无动静,一副准备置身事外的样儿。

还是钟越提起来:“学校里是要开运动会吧?怎么我们班没人参加啊?”

身为班长的韩张苦笑:“我们班就这么几个人,连凑个啦啦队都有问题,怎么参加运动会。女生只有六个,其中三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连看运动会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更不用说参加训练了;另外两个是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还指望她们上场比赛呢;剩下一个何如初,你若有本事,你便叫她去,我是不敢再叫她参加了。男生的话,真正愿意参加的也没几个。像周建斌,顶多给你当啦啦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钟越听得叹了口气,说:“可是运动会这么大的事,咱们班不会集体弃权吧?”看眼前这个情况,倒有一半人有这样的想法。那真是“上临一中”从未有过的事,还不得被其他班的人笑死,更得嘲笑零班就是一群死读书的书呆子。

韩张耸肩:“今天是上交运动会名单截止日期,想必许魔头到时候自然有安排。”钟越本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先看许魔头怎么说。

上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时,许魔头清了清嗓子,引起注意后缓缓说:“大家也知道,学校就要开运动会了。我们班人虽然少,但是也要参加,这个是肯定的。有人提议集体弃权,那是万万不行的。以前咱们‘上临一中’还设有‘少年科技班’的时候,一群十三四岁的高考生也从来没有弃权过,难道你们还不如人家小孩子?”

顿了顿又说:“运动会嘛,重在参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班也不要求能拿名次,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能破零,也就可以了嘛。人家一个补习班就有上百人,运动健将大有人在,何况还有特招的国家级的体育生,所以赢不了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大家既然是高三零班的一份子,就要踊跃参加,积极为班级争光…”

说了一长串动员的话后,然后问:“有谁自愿报名参加?”韩张第一个举起手来,身为班长当然要起带头作用。然后钟越站了起来,说:“我以前是‘美溪一中’的田径运动员,可以代表班级出赛。”

许魔头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对了,怎么忘了你!你曾是五千米长跑冠军对不对?这下我们零班破零不用犯愁了!还有谁,还有谁愿意参加,班干部都站起来,起表率作用…”开始强制执行。其他班级光是选运动员就得一个星期,零班当下就定了,真是“速战速决”。

最后结果是,可怜的何如初不得不成为高三零班女子组的唯一代表。她一个人不得不参加一百米短跑、八百米长跑、女子铅球、立定跳远等四项不可或缺,必须参加的项目。四乘一百的四百米接力赛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不得不弃权。

早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变成最后的麻木不仁,震惊过后,她已经没了感觉。大家心照不宣,她只要带个人上场就行了,反正重在参与,没人指望她能拿名次,她自己亦不抱希望。

钟越和韩张也是身兼多项比赛任务,比赛时间都有重复的,俩人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到时候闷头上就是。动员来动员去只动员到两个人,其他人都推辞,说自己根本不是运动人才,没的丢人现眼,最多愿意做做后勤工作。

到了运动会那天,真是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倒像老天特意开恩似的,连日来的绵绵细雨全都收了起来。何如初领了傻不啦叽的编号服,她是4号,从拿到编号那刻便开始不高兴,你看“四”——“死”,多不吉利!

见人家班的啦啦队扛旗帜的扛旗帜,拉彩条的拉彩条,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再转头看自己班的方阵,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人,不是没精打采坐着就是看着运动场发呆,其中有一个竟然在背英语单词!她完全绝望,信心全失,还没上场就想着退场了。

先是开幕式。所有运动员按班级排成方阵到运动场集合。其他班都二三十号人,当举着牌子从主席台下走过,自己班的啦啦队便大喊加油等语助威,声势好不壮观。就算是最不济的文科重点班,也凑齐了十一二人。只有零班包括举牌子的一共只有六人,还是高三组第一个出场。刚踏着进行曲走进场,便引起一阵哄笑。看台上不断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嘲笑不已。

何如初看着自己这个方阵,寥寥数人,经过主席台下时,连句“加油”的话都没听到,确实汗颜。快要走完时,竟然听见有人大喝倒彩,显然是因为零班太过扎眼,好不容易出丑,还不赶紧落井下石呢。

她气不过,回头寻找。钟越站她旁边,当下拉了拉她袖子,低声说:“走自己的,别管别人。咱们走咱们的,不要多想。”她气才渐渐消了。

开幕式完了,便是正式比赛。几个人将手叠罗汉一般叠在一起,大喊三声加油,就各自散了。何如初问钟越:“你要参加哪些比赛?”他抬了抬眼睛,“男子组五十、一百米短跑,八百米长跑,还有五千米长跑,立定跳远,铅球,飞镖…”大家既然知道他曾是校级运动员,便将大任都交给他。他虽苦笑不已,也只得咬牙,一肩挑过来。

何如初忙打断他,叹气说:“可怜的人,咱们同病相怜。”哥们儿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韩张满头大汗拉了辆小拖车朝他们走来,何如初指着一大堆的东西问:“干什么?你准备开杂货店啊?”

他擦了擦汗,喘气说:“慰问品。”钟越指了指看台,“不是有吗?”饮料水果早送来了。他解开绳子,说:“老许自掏腰包买的,另外犒劳参加比赛的同学。”难得没称许魔头。又指挥众人:“钟越,你把那箱水搬看台上去;袁林,你拿苹果桔子——”又指着何如初笑眯眯说:“你别光看啊,也动手帮帮忙,这是运动场,又不是你家,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何如初用力捶了他一拳,骂了句:“去死吧。”众人正忙碌呢,林丹云婀娜多姿地走来,拍手笑说:“你们零班真有意思,开幕式就几个人,真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又转头笑说:“何如初,连你也被抓上场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哈哈哈——”

何如初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见我这么惨有那么开心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林丹云吐了吐舌,一本正经地说:“阿弥陀佛,本人非常同情。”

“空口白话,我可不信。既然同情,那就当来我的啦啦队吧。我们班连啦啦队都组织不起来,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好歹给我加两声油。”这话说得有点惨兮兮的。

林丹云是个热情直爽的,听她说的怪可怜的,当下便点头:“行,那我就给你摇旗呐喊了,你可别丢我的脸。”叉着腰笑嘻嘻问韩张:“班长大人,不知道行不行啊?”明眸皓齿,顾盼流转,阳光底下如轻舞飞扬。她自小便是“上临一中”有名的美女,多才多艺。

韩张立即做俯首状,涎着脸说:“行行行,你这么个大美女往那一站,其他班的人还不都得比下去,求都求不来!”

何如初取笑:“瞧你那色迷迷的样儿!一见美女魂都丢了——”轮到她上场时,她紧张起来,拍着胸口说:“我心砰砰砰地跳,觉得疼得厉害。”比赛的那种紧张气氛,还是传染给她了。

韩张脱口而出:“那有什么紧张的,反正你就那点出息,注定是倒数第一,跑快跑慢无所谓。”引来她一顿好骂。

钟越跑完一百米初赛,走回阵营,留心听见了,当下说:“那试着做深呼吸,像这样——”说着给她示范吸气吐气。她跟着做了几次,觉得好笑,说像吹皮球。钟越笑说管它吹什么呢,只要别吹跑了就成,用手比划,做出滑稽的动作,逗的她哈哈大笑。说笑间不经意冲淡了紧张心情。

低声问林丹云头发扎的紧不紧,等会儿跑步的时候会不会掉下来。林丹云退后两步,看了眼,迟疑地摇头:“不知道。不过,你最好把头发盘起来,跑的时候利落——谁叫你头发那么长!”

她翻着白眼说:“长碍着你了!”其实并不如何长,只是理科生的女生习惯剪短发,她便显得特别招眼。

林丹云笑说:“不知道我嫉妒啊。”林丹云从不吝啬对她头发的赞美,倒是她自己,不以为然,不怎么在意。当下解开发带,咬在嘴里,右手随便抓了两下,想要挽起来。如云的秀发散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发光。钟越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有一种强烈想要触摸的冲动,是不是如阳光一样温暖?

韩张冲过来,随手抓起她一把头发,不屑地嚷嚷:“从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都要上场了,梳什么头发,快点快点,别磨叽了——”

她灵巧地闪开,做了个嫌恶的表情,皱眉说:“别碰——手脏死了——”紧了紧发带,就上跑道了。往那一站,见人家身体弯成一张弓,蓄势待发,自己那么直挺挺站着倒像是罚站,笨拙地想学,还不等她摆好姿势——枪声就响了。结果可想而知,她跑了倒数第二——途中有一个女生跌倒了。

韩张打篮球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短跑勉强算可,长跑却不行,但是短跑想拿名次,若没经过专业训练,难上加难。倒是跳高,仗着自己腿长,拿了个第六名,为班上赢得1分。第二天的立定跳远,他又拿了个第七名。

钟越是第一个破零记录的,一百米短跑他拿了第七名,赢得0.5分。下午投铅球也拿了最后一名第八名。第二天的飞镖比赛,因为眼力好,手劲儿巧,竟然也拿了名次,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飞镖比赛因为有一定危险性,怕伤到人,所以四周场地禁止同学围看。正因为如此,大家的兴致越发高昂,倒有一半的人是为了这个来看比赛的。

何如初站在看台上,见他立在场中间,渊渟岳峙,沉稳如山,飞镖在他手里去如闪电,一举命中红心,心头跟着一热。全场的人哗然,有人带头鼓掌,于是大家跟着拍起手来,掌声如雨点般落下。钟越充耳不闻,仿佛身外一切不复存在,镇定地拿起另外一根飞镖。

她跟着众人使劲拍手,脸被阳光晒得红红的,等他一下场,立即奔过去,仰着头看他,称赞说:“钟越,你太厉害了——你站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样子,有如天神,酷毙了!”

钟越见她笑得没心没肺,像一朵盛开的花,不由自主,也跟着微笑。很多年以后再想起来,那时候,仅仅一个微笑,是那样的纯净透明。

散了场,她殷勤地拿饮料递水果,哼着歌笑说:“你可是咱们班的大功臣,多吃点多吃点,若不是你,咱们班也许零分还没突破呢。”他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满怀的苹果桔子,抱都抱不过来。

韩张凑过来:“我不是班上的功臣?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她一巴掌扇过去:“你吃的还少了,看看你脚底下,满地的香蕉皮。”韩张抱头鼠窜骂她是母夜叉孙二娘。

她叉着腰说:“我要是孙二娘,还容你活到现在?早将你搬上剥皮凳,开水一烫,剥皮拆骨了!”

韩张拉着钟越说:“听见没听见没?这种女人,比母夜叉还悍,以后谁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