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要强,她小时候同龄的孩子都忙着玩闹,忙着旅游的时候她就一直很努力的在学习,钢琴,芭蕾舞,画画…她一刻也不肯放松自己,我们其实也没有逼她,只希望她健康成长就好了,但是她总是想,人家能够做到的她为什么做不到,她一定要做得比人家更好。后来长大了,她不顾我们的反对进了娱乐圈,当然她后来也做得很好,这也是让我们欣慰的地方。可是她一直不肯结婚,演艺圈的人都是这样,但我和她爸爸都很担心她这一点,我们经常劝她,她后来跟坏睿在一起我才真正放下心来。”

“我们虽然常年住在美国没见过他几次,但是苏凉喜欢,我们也就跟着喜欢了,怀睿是一个不错的孩子,是我们苏凉对不起他。”说着苏夫人眼睛红了红,接着才又说,“就是那个要强的性子害了她,她不应该遇上怀睿的,在怀睿之前她也谈过一些男朋友,但是大多数是她谈着谈着就想散了,可是在怀睿的事上面她却认了真,她跟怀睿在一起好几年,我们原本听说他们打算结婚我还挺高兴的,但是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苏凉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她也不想想爸爸妈妈,就这样走了…”说着苏夫人抽泣起来。无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伤心的母亲,只是听着苏夫人絮絮叨叨说着苏凉许多事情,无双知道她这是代替苏凉请求她的原谅,但是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原谅别人。苏凉的遗嘱要跟怀睿合葬,大家都不同意,只有她却同意了,无非是想着苏凉到底为怀睿付出了这么多,又有了怀睿的孩子,现在人也死了,能够成全她一个梦想也就成全她吧。

同苏夫人告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无双有点不放心阮奶奶,便打算先去看看她,刚走到阮奶奶的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哐当”一声响,她心猛地一紧,推开门一看,地板上一个碎碗,瓷片伴随着汤汤水水四散开来。

无双还未及抬头,阮奶奶已经惊喜的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半是炫耀半是得意的说:“你少拿这些来糊弄我,你看见没有,这是我的孙女,她是冯氏的少夫人。”说着又亲热的对无双说:“无双,来,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

听阮奶奶如此隆重的炫耀大家不禁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无双脸一阵红,一阵白,神情变得无比尴尬,灿瑜正好从门外走进来,一看这个破碎的碗,又听见阮奶奶的话,大约明白了起来。她忙帮阮奶奶向那些医务人员道歉,好在大家都知道阮老夫人精神有问题也不介意,送走医务人员,灿瑜将阮奶奶安抚好,又跟无双无奈解释道:“自从奶奶被苏凉赶出阮家老宅之后她就一直精神恍惚着,在家也不肯吃饭,老嚷着要吃鲍鱼燕窝,而且质量一般的她都不肯吃,她已经接连好几天没吃饭了,刚才医生劝她吃的也是我们送过来的鱼翅,大概是嫌弃鱼翅太小了,所以发脾气。可是我们现在哪还有钱让奶奶天天吃这个啊。”说着,灿瑜又说:“现在奶奶精神有点问题,你不要太介意。”

无双点点头,说:“我不明白的,我不会怪她的。”说着开始蹲下来收拾碎瓷片,灿瑜也蹲下身来。

怀睿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阮奶奶精神短期内是不可能恢复得了,阮爷爷住了一阵子院钟明远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每日灿瑜一家相伴着。无双见他们都安顿好了她也渐渐放下心来,她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担心。

她仿佛到此时才有时间好好来想一想自己和冯轩的事,她离开的当天冯轩就说要同她恩断义绝并且娶了苑可,这样的作风倒像是冯轩那样性格脾气的人做出来的事,他想来心高气傲,他现在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断绝了他们一切可能性,那么她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再回去请求他呢。这样的事无双怎么也做不来,那么这个不是时候到来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她回国前在飞机上总是想自己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但是她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只要一想起就会流泪,怀睿已经死了,爸爸也已经死了,现在连冯轩都跟别人结婚了,他以她再有什么事他都不会去关心,不会去关注,他们永远都不再有联系了,一想到这里,无双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无双发现自己对冯轩的思念,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或许更早,然而那时她却没有发现。

事情都忙完之后,大家也都安定下来,阮老爷子开始跟无双若有若无的表达了想要见一见嘉铭,人的心总是在落魄的时候变得特别的柔软,阮老爷子也在这个时候特别的思念起自己那个流落异国他乡多年的儿子来。

无双一开始只是敷衍着,说自己父亲很忙,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现在怎么也不忍心告诉爷爷,父亲已经的得病去世了,而他们现在用的钱正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然而阮老爷子问得多了,心里也感伤起来,他甚至哭着问无双:“你有没有告诉过嘉铭你奶奶的事,嘉铭是不是还是很恨我们,所以他现在也不肯来见我们一面?其实你奶奶当年的做法确实欠妥,但是嘉铭从小就是你奶奶最疼爱的儿子,所以她对嘉铭的期望格外大,嘉铭的做法又何尝不伤你奶奶的心呢。现在你奶奶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们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他就是不肯原谅我们?”

阮老爷子这一番话说得无双心都疼了,眼泪忽地涌上了眼眶,但她要怎么来安抚这样一位老人。过去的岁月中,无论阮家二老曾经有过什么过错,然而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再也承受不住打击了,一个已经在打击中倒了下去,另一个残留的也是元气大伤,无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只好垂着头默认了。冯轩曾说阮无双最大的本事就是低头,就是沉默,然而这一次低头沉默却让无双感觉到异常的难过。

既然无双不肯说出嘉铭的消息,阮老爷子也没有办法,他忽然记起来怀睿出事前无双和冯轩的婚礼,他因为阮家家变而没有成行,但是他亦是记得那张请帖的。眼看大家也都安定下来了,阮老就催促她回新加坡。

无双总是应着应着,一转眼过去一个星期她还是没有回新加坡,阮老爷子也没见冯轩打电话过来问候过,开始着急起来。无双从未告诉过阮老爷子她和冯轩的婚礼并未举行,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她现在迟迟不肯离开也只是因为担心二老的身体,不过若是继续呆下去,恐怕就要漏了马脚,她也假意答应着阮老开始设定回新加坡的行程。

几天后无双终于决定自己回“新加坡”的旅程计划,临走前她把自己的信用卡留给了阮家二老,灿瑜有点担心的看着她,无双对她笑笑,仿佛是安慰她,又仿佛是想借用这样暧昧的态度来让她信任。这一段时间以来阮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阮老爷子忙着去承受适应,钟明远忙着去解决奔走,所以他们对无双和冯轩的事还真没了解多少,钟明远还以为那些钱是冯轩给她的,这么说来阮老爷子是无双的亲爷爷,就算受了冯轩这些钱也尚算合理,况且这些钱对于冯氏总裁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况且眼下这个状况,他们还真的很需要钱,所以无双坚持要把信用卡留下来,他们也都没有说什么。

无双临走的那个晚上,灿瑜总是心里不安,她来找无双。

无双正在收拾行李,灿瑜站在门口看了她半晌,无双才发现她。

“怎么,灿瑜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无双,你是明天就走吗?”

“对,我明天的飞机。”无双毫不犹豫的回答。

然而灿瑜却停顿了一分钟,她看着她,无双都被她看得心虚起来,她才说:“无双,你真的是回新加坡吗?”

无双猛然抬头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灿瑜这才走进来把门关上,说:“无双你怀孕了,孩子是冯轩的吧?”

说到这个话题,无双沉默了。

“无双,我都知道了,你和冯轩婚礼的那天,你回国,冯轩他好像就已经娶了别的女人吧,可你现在怀着他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原来她都知道,这下无双更加不好抬头了,她低头无奈的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是我选择的,我就得去承受。”

这话让灿瑜无从继续,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看无双如今这个态度,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得问她:“那么那个孩子呢,你回国的时候晕倒,送你到医院医生就检查出你已经怀孕超过七周了,现在起码超过九周了,你…你是不是打算把他生出来。”

无双还是沉默着,这一次灿瑜也不继续了,空气中只回荡着二人的呼吸声,良久才传来无双低低的叹息:“说实话,灿瑜姐,我…我现在也不知道。”

灿瑜坐到无双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满心内疚的说:“无双,我真是对不起你!”顿了顿,她又说:“可能你现在离开有你的打算,无双,我也不想强留你,但是你起码让我知道你去了哪儿,这样我才不会太担心,好吗?”

无双点点头。

第二天是灿瑜亲自送无双上了去安徽老家的大巴。

第二十八章

这个年轻男人喜欢她,他因为知道她怀孕了更加想照顾她,他的母亲和蔼善良,无双孤身一个女子,现在又怀有身孕,如果她答应了,他们可以照顾她,也可以照顾她那未出生的孩子。

然而无双当天却并没有离开N市,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孩子做掉,现在她这样,连自己都无法给自己信心,她害怕她养不好自己的宝宝,虽然此刻她是这样的孤独。

在医院里领了号开始排队,身边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或者是夫妻,相形之下无双就变得单薄起来,但她现在不敢去想这些。她坐在椅子上排队,比她先进去的一位少妇已经走了出来,她的男人等在外面一脸焦急的朝里面张望着,少妇走出来的时候一脸的喜气洋洋朝男人点了点头,男人惊喜得差点要跳起来,他大声的问:“真的有了?”

少妇羞涩的点了点头。

那男人竟是完全不顾周围一些人在场,他抱着妻子嘿嘿傻笑起来,一会儿仿佛想起什么,又把脸贴在少妇的肚皮上。

此时少妇孕期应该不长,肚子扁平着根本看不出来,那个男人却欢天喜地的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起初少妇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惊讶,不由问:“你这是干什么啊?”

男人还是憨厚着笑,不一会儿却对着少妇的肚子喊道:“我的乖宝贝,我是你爸爸,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

少妇猛然羞红了脸,她看了看四周的人群,羞愤的捶打着丈夫的肩膀说:“你快起来,让人家看笑话,现在孩子还没成型呢,他能听见你才怪,你快给我起来。”

男人满脸堆笑,站起来,一把抱起少妇大声说:“老婆你真好,你就要给我生孩子了。”

少妇显然比丈夫更介意周边人们的看法,尽管大家都是满含笑意和善意鉴证着他们的喜悦,她一边拍打着丈夫的手,一边说:“不要脸,谁给你生孩子”

“你呀,这不都有了吗?”说着他继续抱着妻子往电梯走。

“喂,死相,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当心摔着孩子。”

话到这里那男人才把少妇放下来,不一会消失在电梯口。

无双看得心里也暖洋洋的,她在想,他们的快乐可真简单,当年爸爸妈妈也是这样一对平凡的小夫妻,当年他们是否也曾经为她的到来而拥有过这么平凡朴实的喜悦?

正放任思绪在想着,她身边排队的一个女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对她笑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位小姐,你怎么是一个人来?”

无双笑笑,撒谎道:“他很忙。”

“哟,这样的事就算再忙也得来陪着呀,你这个孩子是打算要还是不要?”

无双无言以对,讷讷的说:“大概,大概不要吧。”

“啊,这样可不行,我瞧你这么年轻应该是头一胎吧,现在你们都不要孩子,但是就这样把孩子做掉不仅可惜,对女人身体损伤也很大呢,我听说很多人做了两次流产就再也不能生育呢。我这一个原本就不打算要的,我们是意外中奖,但是我老公非让我要,他说不要对身体的损伤太大。啊,对了,你不要,你今天是来做手术的,做手术都没个人陪着,那可不行,我跟你说…”那女人显然还想说下去,但是诊室里出来一个护士正叫着她的名字,旁边人提醒她才猛然醒悟过来,一边朝里面走,一边回头对无双说:“我先进去,一会儿出来再跟你聊。”

这个女人虽然絮絮叨叨了点,但是她说的都是实情,无双心里又何尝不明白。

医院墙上正好贴着一对母子,母亲温婉慈爱,小宝宝漂亮健康,藕一样的手臂搂着妈妈的脖子,睫毛又长又密忽闪的睫毛下面是他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无双痴痴贪看着,人家说每个孩子都是天使,她想起那天接爷爷奶奶从郊区去医院的时候,灿瑜的儿子小滔那副乖巧的样子,他知道家里正在发生不好的事,所以他发烧了难受但也不哭闹,变得特别乖巧。那么现在如果她把孩子做掉的话,这个宝宝会不会也觉得很委屈,他会不会也想变得特别乖巧让妈妈不要把他做掉,但他还没生出来,所以他也没办法说出来。想到这里,无双的心忽然变得特别柔软起来,她忽然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本来打算回到安徽老家去的,再没有什么地方比那儿更适合她,那是妈妈的老家,那是她最后的港湾,她要在那里把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但是她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她把父亲那张信用卡给了阮家二老,她自己的银行卡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肯定需要钱,她现在暂时还不能离开N市,她得趁着她身体允许的时候先赚一些钱。

她首先在N市找了一套小公寓租下来,楼下老太太是个特别和蔼可亲的人,那房子原本是老太太自己住的,后来新房子装修好她就搬下去住,这个房子便空了出来,房子除了有点小之外,因为是自己住过的,打理得非常干净,一应设施也非常完备。无双对老太太说她是从法国回来的,父亲在法国生病去世她现在一个人就又回来了,她没想到这样一说,居然引起老太太对她的垂怜,连房租都主动给她降了下来。

她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开头几天她试着找了几家公司应聘,因为她之前在国外的工作经历,公司对她条件都还挺满意的,但是每次都是因为合同无双不得不放弃这份工作。她中途要生孩子,肯定无法签订长期合同,但一般正规的公司又岂会录用一个只能为公司工作几个月的职员。无双的工作就此耽搁了下来,好在她以前在法国也认识一些朋友,他们有朋友来中国都是介绍无双去做翻译,一些材料也都会交给无双翻译。

无双从小在学校长大,学校里有个钢琴老师跟她妈妈关系特别好,因此无双从小钢琴就学得好,过了一阵,无双在一间西餐厅找到一份弹钢琴的工作,工作任务也不重,只需要每天晚上到餐厅来弹一个小时的钢琴,晚上九点到十点。

这天下班已经十点了,无双趁着超市打烊之前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到出租公寓,上楼梯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头有点晕,眼睛也花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忽然没有力气,跌坐在楼梯上,那袋东西也随着楼梯骨碌碌的滑下去老远。

她伏在楼梯的栏杆上,伏了好一阵,想要等晕眩的感觉过去,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位小姐,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无双虚弱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她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那年轻男人将手中的东西提起来,问她:“这是你刚才掉下去的东西,我帮你捡回来了,你现在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无双忙站起来,对他点点头说:“谢谢你!”说着就要去接购物袋,但是她刚伸出手,眼前又是一花,眼看着要往楼梯下栽去,幸好年轻男人眼疾手快忙将她扶住。这下男人也不放心她了,一边扶着她,一边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是住在几楼?”

有了年轻男人的帮助,无双半扶着楼梯栏杆终于走到自己房门口,她停下来对他说:“谢谢你,我已经到了。”

那男孩看一眼这个门,爽朗的笑起来:“原来你就住在这儿呀,你好,我叫欧世楠。”

无双也对他点点头说:“你好,我姓阮。”说着进了房门。

无双在楼道里晕倒,一半是由于天气炎热,另一半是因为身体没有照顾好,她白天要工作,虽然知道现在身体有孕要特别注意身体,但到底因为忙碌照顾不到。N市的夏天是炎热的,无双住的是房东太太的老房子,老房子里并未安装空调,无双入住后考虑房租便宜也不好叫房东太太安装空调。

这天晚上无双强撑着回到房间,她挣扎着想做法,却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她以为自己是工作累的,怀了孕的人总是容易累,所以想先泡一包方便面吃着,等恢复体力的时候再给自己做饭。

她踉踉跄跄到厨房去提开水壶,然而此时的她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刚把热水壶提下来,忽然手上抓不住,热水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吓得无双尖叫了一声。

一会儿她的房门响起来,门外一个紧张的声音叫着:“阮小姐,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双答应着,挣扎着要出去开门,可是因为热水壶炸了,壶里的水铺满了厨房的地板,地板变得又湿又滑,无双没走出几步远,人又重重的摔到地上。

外面的人听见闷响,更急了,更加焦急的问着:“阮小姐,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无双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这阵剧痛提醒着无双,突然一个惊恐的想法在她脑中轰然炸开,她开始对着门口求助,但此时她又痛又怕加上原本身体状况也不好,她发出的声音太微弱了,门口那人只顾着不停的敲门,问她怎么样了,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声音。门外的人大概是敲了一阵门,听不到她的回答,一会儿也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