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海恬是西楚有名的才女,而云千梦自出生到现在均是默默无名,这海恬拿自己的强项与人相比,岂不是想看云千梦的笑话吗?

而云千梦见海恬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出丑,却没有接招,反倒是谦虚道“郡主可是西楚才女,臣女在家也只是习得一些简单的字,并不能与郡主相提并论!”

如此回答,似有些是指责海恬欺凌弱小,加上平日海恬待人接物均是有些盛气凌人的感觉,倒是为云千梦博得了不少的同情票!

“父王,这还未用膳,小妹便想比试,是不是太过心急了?”而这时,那海沉溪竟出言相助云千梦,引得海恬一阵怒视,可他却是视若无睹,径自满眼真诚的看向海王,建议道“想必管家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父王移步!”

海王见海沉溪少有如此认真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便立即笑着点了点头,吩咐道“既然如此,便请大家随本王来!”

说完,海王那较为温和的眸子状似无意的扫过云千梦低垂的脸庞,便由海沉溪推着出了随意园!

海恬则是阴沉着脸与脸色同样不好的海王妃相视一眼,心中虽懊恼,却也只能起身跟着海王步出园子!

众人则是不解,难道不是在这随意园中用膳!

只是,此时见主人家已是全部走出,又不见海王府的奴才们上膳,便也只能纷纷起身跟在其后!

云千梦刚起身要跨出一步,衣袖却被人给拉住,只见曲妃卿满面紧张的低声告诫道“梦儿,一会海恬再如此挑衅,你便推脱身子不适,免得上了她的套!”

而曲长卿亦是一副担忧的神色,见曲妃卿说出他心中所想,便用眼神示意云千梦按照妹妹的说法去做!

可云千梦却是轻拍曲妃卿的纤纤玉手,镇定道“表哥表姐放心,我既然来了,便不会怕她!”

兄妹两见云千梦神色坚定,似是有备而来,提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三人见园中众人均已离开,便也快步出了园子!

众人穿过海王府的前院,又走过一段紫竹林,最后踏过一片原始的森林,印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湖水!

此时恰是正午,日头正好,金色阳光洒落在湖面上,山风微微拂过湖面,掀起一番波光粼粼的激滟,却是惊呆了众人的眼!

这明明是山中,为何会出现这一望无际的湖水,这水又是引自哪里?

一个个一串串的问题顿时浮上众人的脑中,可海王却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随即看了早已等候在旁的管家一眼,只见管家高举双手激拍两下,从方才那原始森林的隐秘出驶出一艘金雕玉刻的赏玩游船来!

只见这艘船三层十丈之高,长约五十丈,船身选取天然老龄杉木雕刻腾云图案,描以金漆,显示出海王府的尊贵与气派!

今日这些豪门干金公子均走出生富贵之家,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可在这阳明山上看到这湖这船,却顿时震撼住了他们,每个人看向海王的眼中便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而海王却是满含感激的解释道“皇上天恩浩荡,深知老臣是走不出这阳明山了,便恩准老臣凿了这人工湖,以供平日的闲暇游玩之用!”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明了,也只有对社稷有功的海王当得此殊荣!

而此时,两道侍卫身影同时出现在楚飞扬及江沐辰的身边,只见那两名侍卫在两人耳边低语几句,辰王的神色更冷,而楚飞扬面上的笑容却更甚!

海王看在眼中却并未多问,只是让奴才们伺候各位干金公子上船!

待登上了这艘大船,众人便知海王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午膳,此时坐在船内享用精美的吃食,欣赏着外面独特的美景,倒是一番好享受,让众人心中不免一阵激动!

海王自然是与辰王、楚飞扬同坐一桌,三人三种表情!只不过由于海王厚爱,竟让海沉溪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海王和煦,江沐辰冰冷,楚飞扬但笑不语,海沉溪则是一身的邪气外泄…

众干金一时只觉双目已不够用,目光不停的在江沐辰、楚飞扬以及海沉溪的身上来回偷瞄!

与今日彰显尊贵的江沐辰相比,楚飞扬一袭黑段金线翟纹锦袍尽显神秘,同时袖口、衣襟、衣摆处的金线滚边却又点缀出贵气,尤其配以他俊美的样貌、浅笑沉默的深沉,更得众人的放心!

而海沉溪虽也是一位翩翩美男,可因为太过阴柔邪气,让人不禁近而远之,到不如江沐辰来的受欢迎!

杯触交错间,时光一点一滴的消逝,兴许是海王许久不问世事,竟与辰王楚飞扬一番高谈论阔了起来,众干金只觉无趣,便纷纷告了声罪,一起踏出一层的船舱登上三层,看着阳光点点西移动,却也是一番美妙的景色!

而正在这时,从一层的船舱内传出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众人相携踏着船板下了一层,只见海恬正端坐在古琴前,十指纤纤正优雅的抚弄琴弦,竟放弃她最为拿手的《十面埋伏》,而弹出一曲《凤求凰》!

而海恬的正对面坐着的,便是楚飞扬,而海恬抚琴时更是大胆的盯着楚飞扬,眼中尽是对他的势在必得!

海恬之心,世人皆知,可唯独楚飞扬神色不改,依旧与海王举杯畅聊,连正眼都未给海恬一个!

一曲完毕,众人皆是叹为观止,却只有海王一桌四人似是不曾听到这优美的琴声!

而海恬却是不甚在意,收回遗落在楚飞扬身上的目光看向云千梦,浅笑开口:“云小姐可知方才那首曲子?”

云千梦见海恬如此,口中念出“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傍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郡主弹得一手好琴,这首《凤求凰》当真是可歌可泣,但也实在是有些大胆至极!臣女倒是十分的钦佩郡主的胆识!”

众人还未从海恬那绝无仅有的琴声中回过神来,却又被云千梦出口成章的诗句所震撼!

均是不明白,这鲜少露面的相府大小姐,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但不着痕迹的让人知晓了她的文采,却又是暗讽海恬不守妇德,此时还未出嫁便已是迫不及待的向男子表示出自己的爱意!

一时间,云千梦与海恬给众人的印象顿时颠倒了过来,云千梦渐渐与才女沾上了边,而海恬的德行却慢慢的有所欠缺!

而方才对海恬视而不见的楚飞扬,却在云千梦念出那首《凤求凰》时放下了手中酒杯,目光快速的掠过云千梦平静的表情,随即又收回视线,继续端起酒杯自斟自酌了一杯,那碰触到酒杯的唇角却是微微扬起!

而江沐辰亦是对云千梦出人意料的表现产生了好奇,只见他干脆不再理会海王,定定的盯着云千梦,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许倪端出来,只是此时云千梦太过冷静,面上除了浅笑便再也让人寻不出其他的神色,让江沐辰心中一阵失望,却又有些期待她接下来带给他的惊喜!

容云鹤则始终独自坐在一旁,目光远视外面的湖光一片,却在云千梦巧妙的羞辱了海恬后咧嘴一笑!

海恬虽听出云千梦话中的嘲讽,只是碍于自己的心上人再次不便发作便走到早已准备好的乐器旁淡笑着看向云千梦“云小姐不知擅长哪种乐器!”

云千梦也不再推脱,同样浅笑着开口“臣女不才,古琴弹不出郡主的情意绵绵,倒是琵琶稍能让人一听!”

说完,不等海恬挑刺,径自落座在凳子上,抱起琵琶弹试了几个音,开口说道“此时夕阳西下,即将入夜,臣女一曲《春江花月夜》,给大家助兴!”

语毕,云千梦轻捻琴弦,滑出一串流畅的音律,而此时夕阳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上,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海王府的奴才们则早有准备的点亮了灯笼悬挂在游船的各个角落,四周的鸟声也渐渐停止了叫鸣,周围除去船桨的划船声,便徒留着一曲琵琶曲!

云千梦手法贤熟,加上四周琴景相容,竟让众人纷纷立于围栏内欣赏着湖中泛舟的美景,而那琵琶音则是把所有人引入一幅山水画卷,把春天静谧的夜晚,月亮在东山升起,小舟在江面荡漾,花影在西岸轻轻得摇曳的大自然迷人景色,一幕幕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一曲《春江花月夜》结束,众人还未从这美景中回过神来,云千梦放下琵琶,方抬起头来,便见楚飞扬那浓的化不开的黑眸中闪着点点笑意看着自己,那唇边扬起的优美弧度更是显示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只见楚飞扬紧盯云千梦,清朗的嗓音缓缓念出一首即兴而作的诗词“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海王那双温和的眸子在楚飞扬及云千梦之间来回扫了几眼,又看了眼海恬,随即爽朗一笑,拍手叫好“楚相好诗好文采!云小姐好琴技!竟是配合无间!”

海王的一句话,让众人回神,女子们原先嫉妒海恬之才的目光纷纷转向了云千梦,其中海恬的目光如刀如冰,尤其最甚!

而楚飞扬却是淡扫海王一眼,笑道“云小姐应景而弹,本相应景而作!倒是让王爷见笑了!”

仅仅一句话,却又轻易的改变了众人的目光,众人这才惊觉,云千梦这一曲只是无关风花雪月的赞景之音,而海恬那一曲才是真正的含情之作,竟又开始把敌意对准了海恬!

海王断是没有想到楚飞扬竟是如此难缠的人物,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所有人把敌意又对准了恬儿,一时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又笑的更加的和煦!

而海恬见云千梦出尽风头,又瞧出楚飞扬与云千梦之间竟隐隐有一股默契,心中大怒,涂着玫瑰红丹蔻的手轻抚方才她用过的古琴,笑着开口“看样子,云小姐可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想必古琴定也能弹得出神入化吧!”

众人见海恬提及古琴,想来整个西楚海恬的古琴是最为出众的一个,可她却让云千梦弹奏,想必是下定决心想让云千梦出丑,虽心中同情云千梦,可众人也是爱莫能助!

而这次云千梦却是谦虚道“臣女琴技一般,怕是污了王爷与众位的耳,况且方才已是表演过琵琶,不如让其他小姐为大家弹奏一曲

正文第七十一章海王府的水沁心凉

海恬却是死咬着云千梦不放,见她如此拒绝,眼底冷意大甚,带着一丝不快道“云小姐这就驳了本郡主的面子,岂不显得相府太过没有礼仪尊卑了?”

众人闻言,心中顿时为云千梦捏了一把汗!

虽然云千梦身后有太后与辅国公府,只不过这海王的家底却着实让人难大吃一惊,况且海王的封号可是先祖帝钦赐,那先祖皇帝可还是太后的翁公,若云千梦就此拒绝,只怕太后也是保不住云千梦的!

只是,今日众人却也是看出了倪端,这海恬郡主是打定了主意与云千梦过不去,因此这才百般的刁难,这让众人看向云千梦的目光中尽是同情,只不过,心底却也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

毕竟,方才云千梦一曲《春江花月夜》真真是引人入胜,加上楚相连海恬郡主都不曾放在眼中,却出言为云千梦的曲子题诗,顿时让那群千金心中颇不是滋味,既然自己没有在楚相辰王等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她们倒是乐意看着海恬刁难云千梦,让云千梦出丑!

“哦?不想郡主对相府的成见竟如此之深,今日本相倒是想向郡主讨教一番!到底怎样的尊卑礼仪才能入郡主的眼!大家来者是客,王爷郡主尽地主之谊,本是宾客相欢的场景,却不知郡主为何要大煞风景的说出这番话来!”不等云千梦开口,楚飞扬举着手中的项圣思婚桃形紫砂杯,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淡淡的盯着紫砂杯,带着摄人心魄的冷意开口!

海恬面色一顿、心口顿时一紧,双目瞬间转向楚飞扬,只见他宁愿盯着手中那只色泽红润的酒杯看不停,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心中一瞬间闪过勃然大怒,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是愤恨的捏紧了拳头,强忍着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意,这才放低姿态低声回道“楚相府上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有些…。”

“恬儿!”这时,许久不曾开口的海王突然厉声开口,目光中满是不悦的盯着海恬,似是在责备海恬的鲁莽!

明知西楚有左右两相,可海恬竟也是被嫉妒所趋势忘了话中的机会,一个不察竟得罪了楚飞扬,这让海王方才还如三月春风般的眸光,一瞬间封尘结冰,一股寒意竟不自觉的从体内散发出来!

海恬被这一声大喝给叫醒,立即住了口,只是心中仍有不甘,便转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狠狠的瞪了云千梦一眼!

而云千梦只觉自己甚是委屈,明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可落花却因为不小心飘落错了地方而迁怒于自己,实在是冤枉的很!

尤其此时身边被海恬虎视眈眈的盯着,虽不会对云千梦产生压力,却也是烦不胜烦,便只能抬眸迎上海恬喷火的美目,甚是无辜的展颜一笑,惹得海恬眼中妒意更甚!

“只是,既然郡主盛情相邀,不如云小姐再抚一曲,也为大家助兴,不知辰王意下如何?”可楚飞扬竟突然话锋一转,黑眸一瞬间的转向一旁的江沐辰,嘴角含笑的问道!

江沐辰本是因为海恬的故意为难而盯着云千梦,此时见楚飞扬把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便收回视线,目光夹霜带雪的看向楚飞扬,却见他眼中只留笑意,使得江沐辰心头闪过不快,随即冷声道“楚相今日是兴致不错还是对云小姐的琴技青睐有加?”

众人见两人话中暗藏玄机,似有刀光剑影,纷纷心生惧意的沉默不语,免得自己被人迁怒!

而同桌的海王则早已恢复了先前温和儒雅的模样,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另一位海沉溪则是自斟自饮的品着杯中的美酒,妖媚邪气的目光始终放在外面天水一色的夜景上!

海王妃目光略带心疼的看了眼海恬,又见这楚飞扬性情捉摸不定,方才还因为海恬的话而针对于她,此时却又把矛头转向云千梦!

而此时船内气氛诡异,让众人均是深觉不自在,海王妃便典雅一笑,隐含威信的眸子射向云千梦,顺着楚飞扬的话开口:“既然恬儿与楚相均是邀请云小姐再抚一曲,那就有劳云小姐了!”

此话可是饱含深意,一是向众人说明楚飞扬与海恬的眼光相似,均是看得起云千梦的琴技!

二则便是以海王妃的身份命令云千梦抚琴一曲,让云千梦连婉拒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曲妃卿则是心急如焚的看着云千梦,又满目怒意的瞪了海恬一眼…

这海恬明显就是故意为之,梦儿自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不受爹爹的重视,自然不可能请名师教导云千梦琴技!

而海恬则是看中了云千梦这一个弱点,又加上她本身便是古琴高手,自然不担心云千梦会在古琴上超过自己!

只见曲妃卿刚踏出一步想替云千梦解围,却被一旁的曲长卿给拉住“梦儿自会处理好的!”

语毕,曲长卿双眸意味深长的看向云千梦,从方才的琵琶曲便能辨出自己这位小表妹是各种高手,而她方才之所以拒绝弹奏古琴,怕是不希望锋芒太胜,免得遭人嫉恨!

可是,此时海恬与海王妃却是算准了云千梦定会出丑,便死咬住她不放…

看来梦儿不弹上一曲让众人评论一番,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与曲妃卿那担心不已的性情相反,曲长卿见云千梦从方才便面不改色的神情看来,竟对她深信不疑,从心底相信云千梦定会让众人再一次的目瞪口呆!

在这寂静的船板上传来一声凌乱的脚步声,显得极其的刺耳,云千梦看向本想冲过来的曲妃卿,见她眼底尽数是担心,便朝着她莞尔一笑,随即朝海王妃福了福身,浅声道“臣女遵命!”

语毕,云千梦便缓缓坐下,抬起双臂、素手轻放琴弦,只见那纤纤玉手猛然发力,滑出一串圆润飘逸的泛音,继而不断上扬的跳宕旋律竟淋漓精致的表现出了阳明山此时轻烟缭绕、水波荡漾的优美意境,而配合着古琴低沉的音律,这引子却是抒发着一抹深沉哀愁的情绪!

随着云千梦指法的改变,渐渐展开了曲调开头仅仅只寄情于山水之中的背景,转而通过对云水奔腾画面的描述,打破了前期压抑的气氛,从而到达全曲的高潮部分,云千梦运用大幅度的跳动、按音、泛音又散音等音色的巧妙组合,使全曲情绪更为奔放、热情、强烈,好似急切的倾诉,又好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在众人面前交织出一幅天光云彩,气象万干的图画,把百姓的爱国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嘣”一声琴弦断掉的声响突然从云千梦的指尖划过

正在众人为之汹涌彭湃之时,只见方才好好端端的琴弦竟已是断了一根,曲妃卿顿时皱眉盯着那残缺的古琴,瞬间便想到这定是海恬在琴上做了手脚,一颗心不由得紧紧的揪了起来,目光满是忧心的看向云千梦!

而云千梦却仿若不曾发现自己指下已是断了一根琴弦,竟运用古筝中的上滑音、下滑音,完美的弥补了那根断弦所缺少的音阶,让众人纷纷称奇!

再观云千梦神色从容淡定,丝毫没有因为断弦而受任何的影响!

月光烛火下的她容貌清丽,一身玫瑰紫干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头上斜暮一朵新摘的白芙蓉,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由于抚琴的缘故,此时云千梦螓首徵微倾斜,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那一身晶莹如葡萄一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的剔透,而她的脸上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淡淡的徵笑、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中闪烁的是说不尽的自信,左边脸颊上那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如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另在场的男子遽然失了魂魄!

而此时音乐又突然转入低音区,旋律上行又回折,最后出现的“水云声”和呈示部分中出现的水云奔腾画面形成了鲜明而又强烈的对比,这时的“水云声”只是一种无力的余波、徵弱的呼应,面对山河残缺、时势飘零的现实,云千梦引领众人从“水云”中走了出来,流露出抚琴者内心无限的感慨。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不能回神,终不明白为何云千梦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干金,竟会弹奏出这样一曲借景抒发爱国之情的曲子来,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此时美的让人无法呼吸的云千梦!

此时江沐辰的眼中少了以往的冰冷,多出一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情绪在眼底流转!

只见他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紧盯着云千梦,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之处!

云千梦面色淡然,只是被辰王寒星一般的眸子盯着,心中总是有些不舒服,便轻蹙了眉头收回双手,却见楚飞扬正笑看着自己,只不过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却更比辰王的难懂,如点点星辰一般散发着碎碎星光,让人不小心便会迷失在那两道似有引力的目光中!

而对于楚飞扬,云千梦想起之前他偷偷潜进自己的闺房,方才又是他提议让自己再续弹一首,只觉这人当真是老奸巨猾,让人摸不清他下一步的棋布,心中不觉有些恼怒,眼底浮上一抹微愠射向楚飞扬,却引得他弯唇无声一笑!

而听完此曲的海王则是一脸缅怀的表情,只见他双目静静仰望着如墨的夜空,满面皆是对记忆的怀念,沉静如水的气息中散发着真正属于大将军的威严气势,一时让所有人纷纷侧目,均是噤声盯着这位方才不像武将的海王,怕是这个时候的海王才是当年那个气势恢宏、斩杀敌将的一代名将吧!

“没想到云小姐竟能用残琴弹出这等绝世的名曲!只是不知这首曲子可有名字?竟一时让本王想起了许多的前尘往事!只是,现今许多昔日的好友均是已故,只徒留本王坐在轮椅上渡过残生!”海王回过神来,见众人均是看着他,便敛去身上过重的杀伐之气,转目笑着看向云千梦,温和的开口问道!

云千梦则是从容的站起身,双手放在腰侧,朝海王行了一礼,这才轻声道“回王爷的话,这首古琴曲名为《潇湘水云》!是臣女无意间听到的一首曲子,讲述的是一名文人借山水为形象,寄托他对现实的黑暗与贤者不逢时的义愤和对祖国美好山河的热爱!臣女见阳明山如此秀美绝伦,一时便想起了这首曲子,扫了王爷的兴,还请王爷恕罪!”

“哈哈…”岂知,海王在听完云千梦的解释后竟大笑三声,随即鼓掌赞扬道“本王已在阳明山居住几十年,平日里听到的不是哀愁的曲目便是抒情的曲子,想这等能够激发人内心爱国情怀的曲子,却是很久没有听到了!想起当年与先祖爷征战沙场,场面宏大,过程惊险,虽走过着刀尖上走的日子,如今回忆起来,却是怀念不已!今日若不是云小姐这一曲《潇湘水云》,本王怕是快要忘记那些美好的回忆了!况且,你以残琴弹完整首曲子,这份能耐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到的!看来,云相是培养了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多谢王爷夸赞!”云千梦再次福了福身,半垂的眸子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而海恬见海王如此夸赞云千梦,目光冷扫那根断弦,嘴边不由得泛起一抹阴毒至极的冷笑!

云千梦不得已的出尽风头,见海王的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的身上,便转身出了一层的船舱,走到曲妃卿身边淡雅一笑,低声道“方才让表姐替梦儿担心,是梦儿的过错!”

而曲妃卿却是一言不发的拉过云千梦方才抚琴的右手,只见那原本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泛着淡淡的红色,便心疼道“没想到那海恬为了让你出丑,竟如此使坏!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弹完了整首曲子!梦儿,你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外了!竟用其他的弦演奏出了那根断弦的音来,真是让我白白担心一场!”

云千梦见曲妃卿脸上既是担忧又是气愤,其中还夹杂着激动,便浅笑回道“方才琴弦断的那一霎那,我心中亦是慌张的,只是想起古筝弹奏时运用上下滑音,便也试了一试,没想到歪打正着!若表姐遇到方才的情况,定会处理的比我还要好!”

曲妃卿见她如此的谦虚,心知云千梦并不愿意在如此多的人的面前出彩,便向曲长卿点了下头,拉着云千梦走向甲板,两人站在围栏内看着一片墨蓝的湖面,悄声道“你可知你方才弹琴时的神色,别说男子,就是我这个女子也不禁为你着迷,今日你如此的出彩,又压过了向来骄傲自负的海恬,想必她定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一会还会找你的麻烦,你可得提着点神,别着了她的道!”

云千梦心知曲妃卿关心自己,便轻拍了拍她的手,保证道“表姐放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曲妃卿见她听进了自己的告诫,便稍稍放下了心,随即转目一笑,有些不解道“为何会弹那样的一首曲子?我本以为,你还会应景弹一首!”

闻言,云千梦却是摇了摇头,波光激滟的瞳目转向粼粼水面,淡道“《十面埋伏》是海恬拿手曲目,我琴技远不如她,自然不会自取其辱!而方才的琵琶曲已是应景之作,若这首古琴曲再如此,难免会成为被海恬攻击的诟病!因此,我思量着,海王爷毕竟是西楚的国之栋梁,虽现在坐在轮椅上,但当年定也是一腔热血只为报国的好男儿!便大胆启用了这首曲子,既能勾起海王心底的回忆,亦能借由海王来堵住海恬的嘴!”

而事实证明,不管方才海王对自己的称赞是真是假,海恬最终都没有再开口,自己这一局亦是赌赢了!

曲妃卿听完,一时间张大了那张樱桃小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拉着云千梦直呼不可思议“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弹奏一首曲子,你竟想到这么许多的事情!”

云千梦却是浅浅一笑,有些感慨道“表姐有老太君舅舅等人护着,秉性自然纯良!相府却是那样的环境,我也不得不小心一番!”

听着她的解释,曲妃卿想起那乌烟瘴气的云相府,柳眉顿时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口边溢出一口叹息,虽未再开口,只是握着云千梦的手却是加重了些力道!

“两位小姐在此聊些什么呢?”这时,两人身后却是传来一声略带阴柔的声音,云千梦与曲妃卿顿时相视一眼,随即同时转身,竟见本来坐在一层船舱内的海沉溪踱步走了过来!

清亮的月光下,海沉溪双目徵眯,嘴角噙笑,身形修长,步履均匀的走向站在船头的两人!

云千梦与曲妃卿顿时往旁边徵微侧了侧身,与海沉溪保持一段距离,这才行礼道“见过五公子!”

海沉溪却是对两人的行齐视若无睹,径自走到栏杆出,伸出双手握住那雕刻了腾云图案的栏杆,目光幽幽的看向面前一望无垠却有寂静安宁的湖面,半饷才转过头看向两人,目光从温和柔美的曲妃卿转向气质清冷的云千梦,最后锁定在云千梦那张无畏的脸上,笑道“曲小姐似乎很怕我?”

曲妃卿没想到海沉溪竟会与自己说话,又见海沉溪一副喜怒无常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一抹畏惧,垂面低声回了句“不敢!”

面对曲妃卿明显的害怕,海沉溪却不甚在意,依旧盯着云千梦,带着一丝警告“云小姐今日可真是艳压群芳!竟连我那向来自负的妹妹都被你抢了风头!只是,如此的出众,怕也不是好事吧!”

见曲妃卿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发冷,云千梦不着痕迹的移动了步伐,挡在了曲妃卿的面前,随即才目光镇定的迎上海沉溪的,只觉这男子实在走过分的危险,那双含笑的眸子犹如毒蛇一般紧紧的盯着自己,似乎若自己稍有轻举万动,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咬住自己的脖子!

这种被人当作猎物一般看待的感觉,让云千梦心头闪过不悦,只是面上依旧冷静,只见她沉声回道“若不是郡主盛情相邀,自然也不会发生臣女太过出彩的事情!五公子又何必来责问臣女?”

海沉溪见云千梦如此沉得住气,又见她的回话不卑不吭径自带着一股少女少有的骨气,不由得有些对这个相府千金刮目相看,便挑眉低低的笑出了声!

“什么事情让五哥笑的如此开怀?”而这时,海恬竟在丫头的陪伴下,款步走了过来,只见她那一袭玫瑰红曳地长裙扫过光亮的甲板,在月光的拖曳下拉出一抹绝美的身影,一时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只不过,此时海恬面上虽笑,眼底却是含着浓浓的恨意,在看到海沉溪与云千梦单独站在船头闲聊时,一抹成型的计划顿时存进了脑中!

而海沉溪在看到海恬时,却依旧是笑的那么的肆无忌惮,只见他带着笑意的开口:“当然在笑小妹你方才的丢人现眼!”

此言一出,只见海恬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住,周身顷刻间冲出浓的化不开的恨意,含怒的美眸瞬间射向笑的夸张的海沉溪,阴沉着脸开口:“五哥当真是与众不同,竟不顾礼仪体统,与女子单独闲聊,若传出去,只怕父王会对五哥失望至极吧!”

海恬一语双关,即使在说海沉溪勾引女子,又是暗骂云千梦没羞没臊!

只不过,这对于向来与她作对的海沉溪而言,却是丝毫不起作用,而对于云千梦而言,更是激不起任何的怒意!

两人的同时沉默,让海恬面上顿觉无光,只见她狠狠的瞪了海沉溪一眼后,竟软化了口气开口:“还请五哥回避,我与云小姐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那海沉溪看了海恬一眼,随即笑的更为夸张,然后淡扫云千梦一眼,返身走回船舱!

而海恬见海沉溪居然真的离开,便走到云千梦身边,探出脑袋,附唇在云千梦的耳边低声道“云千梦,我很讨厌你!”

闻言,云千梦轻挑一边的眉毛,微侧脸看向海恬,只见她满眼的阴毒坏笑,而云千梦则是回以一抹清雅淡笑,随即学着海恬靠近她,在她耳边同样低声道“彼此彼此!”

只见海恬猛地转头,目光危险的眯了起来,嘴边的冷笑愈发的寒冷,却颇有深意道“既然如此,有你的地方便没我,有我地方自然没你!”

云千梦听她如此说来似乎另有意思,心下迅速的翻动了起来,突见月光下海恬的腰间似乎缠着一根极细的无色丝线,若不是在月光下徵微反光,怕是肉眼难以发觉,同时联想起海恬的话,云千梦心中顿时了然,为防会连累曲妃卿,瞬间松开了握住曲妃卿的手!

而海恬却不给云千梦反应的时间,双手突然拽住云千梦的手腕,拉着她便往栏杆处冲去,而这时海恬身后的丫鬟竟大声喊了出声“不好啦,云小姐推郡主下船啦,快来人啊!”

云千梦见海恬为了楚飞扬竟如此算计自己,心头大怒,下意识的便要出手制服海恬,只是反向思维却让她收回了手,竟反手抓住海恬的手腕,大喊道“郡主,您这是想对臣女做什么?小心啊,船头地…”

只是,云千梦的话还未说完,身子便已是冲出了栏杆,垂直的落进了黑漆一片的湖水中…。

“梦儿…”曲妃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了,整个身子扑向栏杆想要抓住云千梦的裙摆,可下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曲妃卿双手在半空中扑了个空,差点连自己一起跌出栏杆,幸而被赶来的曲长卿给抱住!

曲长卿满脸铁青的把妹妹带到安全的地方,刚要跳进湖中,却连着听到三声噗通噗通的落水声,而此时所有人均是跑到了船板上,那边海王海王妃等人则是立即组织奴仆救人!

“恬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海王被海沉溪推上甲板,声色俱厉的问着面色惨白的海恬!

“回王爷,是郡主把梦儿推下船的!”不等海恬组织语言回答,一身怒气的曲妃卿推开众人,满面泪水的指着海恬大声说出真相!

“曲妃卿,你含血喷人!”而此时回过神的海恬自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意图,立即出声反驳!

只是,此时落水的是云千梦,尤其云千梦落水前那一声惊呼更是让众人对海恬怀疑不已,纷纷满是疑惑的看向海恬,想知道她与云千梦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海恬狠心推云千梦下水!

“王爷,现在不是审问的时候,还是先找到云小姐要紧!方才楚相辰王与容家公子也跟着跳下去救人了,这可不能出半点差池啊!”海王妃适时的出声,阻断了海王的审问,也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曲妃卿曲长卿顿时跑到船头,两人半个身子都要探出栏杆外,睁大眼看着黑茫茫一片的湖水,想找到云千梦的身影!

海王府的奴才们也早已停下了大船,放下十几只小船,点亮所有的灯笼,在最快的时间内把湖面点亮,众人扯着嗓子划着小船,沿着方才云千梦落水的地点细细的寻找着…。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始终不见云千梦的身影,就连楚飞扬江沐辰容云鹤也不曾露过面,一时间让船上的人急出了一身冷汗!

曲长卿见时间拖得越长便越危险,立即开口:“不行,人手定是不够,我下去!”

“不行!”可这时,海王却出口阻拦“已经有不少人在寻找,曲公子还是不要添乱,相信一会便能找到云小姐!”

曲妃卿见海王如此冷静,心中勃然大怒,若今日落水的是海恬,想必他便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了,只是这茫茫湖面,为何就是不见梦儿的影子呢?

一抹不好的预感顿时冲进曲妃卿的脑中,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双手死死的握紧栏杆,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这帮冷血之人面前落泪!

而曲长卿却是不顾海王的阻拦,竟顺着方才放小船的粗绳飞身下了大船,待众人找到他的身影时,他已是立于小船上,手提灯笼沿着水面一寸一寸的找着云千梦…。

云千梦原以为自己有把握能游出水面,可她漏算了身上这套衣服沾水后的重量,又偏偏时运不济,双脚竟被湖底的海藻给缠住,一时间只觉身子越发的沉重,就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一道黑影却在她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快速的游了过来,云千梦撑着最后一口气睁大眼,只见那黑色的衣摆上闪着点点金光,而那渐渐靠近的俊颜上尽是担忧着急的神色,只是在看到被海藻缠住的云千梦时,那双此刻闪着焦急的眸子终于是稍稍松懈了下来,只见他长臂伸出,手中寒光微显,云千梦脚上的海藻已被尽数斩断,而那人从后面托住云千梦的身子,把她往水面带去…。

“上来了…上来了…”两人破水而出,让船上的人纷纷兴奋的喊了起来,而下面的曲长卿则是立即命人把船划了过去!

曲长卿帮着楚飞扬把云千梦抱上船,把她平放在小船上,见云千梦自己尽数的吐出方才吃进肚中的水,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诚心向楚飞扬道谢“多谢相爷!”

而楚飞扬却是没有时间理会曲长卿,径自拿过小船上早已备好的毯子盖在云千梦的身上,见她面色苍白,呼吸仍有不稳,便立即下令道“直接划船靠岸,这个样子岂能让别人看了去?”

曲长卿见楚飞扬如此紧张的时刻还想为云千梦的闺誉着想,便忙点头,命那海王府的奴才把船划向岸边!

大船上众人只见似乎是楚飞扬把人救了上来,本想看看云千梦现在如何,可她却被楚飞扬与曲长卿给团团围住,又见小船并未依附大船而是直接划向岸边,便只能纷纷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而海恬则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的盯着湖中的情景,只是当她听到众人惊呼云千梦得救,有亲眼看到楚飞扬竟如此护着云千梦,心头恨意横生,握拳的手青筋爆出,双目顿时射出无比歹毒的目光,让人心生害怕,却是更加坐实了她推云千梦下水的事实,一时众人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此时在水底继续找人的江沐辰与容云鹤,则在听到上面的动静后纷纷探头出来,见小船上的奴才说已经找到了人,这才被人拉上小船,一同与大船划向岸边!

而率先靠岸的楚飞扬等人则是不等大船靠岸,只见楚飞扬当机立断的抱起云千梦,甚至是不顾曲长卿,便大步往海王府的大门口走去!

“相爷,还是让卑职抱着梦儿吧!”毕竟,云千梦是曲长卿的妹妹,他抱着云千梦才不会引人非议!

“不必!”可此时楚飞扬脸色十分的难看,身上源源不断的冒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意,对于曲长卿的提议更是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

云千梦本也想开口赞同曲长卿的话,只是她在水中缺氧过久,此时身子软绵无力不说,就连开口说话亦是十分的困难,只能身子徵徵发冷的裹着毯子窝在楚飞扬的怀中,一时间脑袋竟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睡过去!

楚飞扬见她浑身发颤,便知定是被那冰冷的湖水给冻到了!

虽说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可毕竟还未到盛夏,而阳明山上向来寒气中,那湖水便更是沁心凉了!

他平日练武倒是不怕那冷气,可对于云千梦这等养在闺中的女子,怕已是极寒了!

如此想着,楚飞扬抬起一手拉高毯子的一角盖住云千梦的头,免得她吹了山风,随即又收紧双臂,把云千梦抱的更紧,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

来时赏玩的行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这湖边,可此时楚飞扬与曲长卿竟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各府停放马车的地方!

“相爷,还是去辅国公府的马车内吧!米嬷嬷定在马车内候着,有她照顾梦儿定不会出事的!”曲长卿见楚飞扬还要把云千梦抱进相府的马车,立即开口阻拦!

楚飞扬这才意识到相府的马车内没有婢女,便立即转变方向走向辅国公府的马车,亲自把云千梦抱进马车内,这才满脸寒意的退了出来!

“当时你为何没有在场保护?”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亦是一身湿衣,楚飞扬凌厉的眸子瞬间扫向守护在马车旁的曲长卿!

曲长卿因为此事已是愧疚不已,这时楚飞扬的责问更是让他无颜以对!

而楚飞扬却没有再为难他,却是抬头看向海王府的匾额,一双眼光射寒星,嘴边泛起无边的寒意,冷笑道“好一个海王府,真是深藏不露!”

此时马车内的米嬷嬷则是被浑身湿透的云千梦吓了一跳,立即掀开那张毯子小心的检查了云千梦的身子,见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放心,随即又利索的拿出替换的衣裳,快速的替云千梦穿上,最后解开她那一头乌发,拿出干爽的帕子小心的拭干上面的水渍,可饶是米嬷嬷行动迅速,可云千梦却还是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脑袋疼的要命!

米嬷嬷无法,只能翻出马车内备着的锦被,替云千梦在身下垫了一层,又给她厚厚的盖了两层,这才见她眉间的褶皱少了些许!

一切处理完毕后,一阵脚步声从海王府内走了出来,只见曲妃卿带着自己的四个丫头与慕春快速的登上了马车!

而随后出来的容云鹤则立即被容家的奴才送进了马车,只是他在走进马车时,却是看了那慕春一眼,随即抿紧双唇走进车内!

这一回,海王亲自送众人出来,见到楚飞扬满身寒意立于王府门口,海王立即关切的问着曲长卿“云小姐如何?不如今日就在王府歇下!”

曲长卿却是看了眼隐藏在众人身后的海恬,冷声道“多谢王爷美意,不过,两位妹妹均是闺阁女子,岂能在外过夜?”

海王见曲长卿眉目间竟是恨意,便也不多劝,转而看向楚飞扬,见他一身湿透,便关切的开口:“楚相还请入内更衣,可别着了风寒!”

只是,他的谦和却引得楚飞扬一阵冷笑“王爷有心了!不过,王爷的心还是多用在郡主身上吧!莫要把人命当作儿戏!”

语毕,楚飞扬看了曲长卿一眼,两人同时跨上马背,不再与海王府众人多言,领着云千梦乘坐的那辆马车便往山下走去…

江沐辰则在这时走出海王府,而他亦是一身湿透,只见他浑然未觉身上的狼狈,只是定定的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最后在辰王府小厮的相迎下,这才冷扫海王等人,面色冷寒的坐进马车!

“恬儿,你随我去书房!”见宾客尽数离开,海王终于撤下脸上的儒雅笑意,满目阴狠的看了海恬一眼,厉声道!

正文第七十二章王妃郡主登门道谢

马车一路狂奔,可云千梦却还是在这段时间内开始浑身发烫,整个人如置身在火炉中一般,原本一张莹润白皙的笑脸此时更是一片通红,那不画而黛的秀眉因为难受而紧紧的皱了起来,可她却是紧咬着要管,愣是一句难过的话也不曾说口!

曲妃卿见她如此难受,眼眶徵红的连人带被的抱着云千梦,想让她好受一些,可云千梦情况反复无常,时而如身在冰窖、时而又如置身火中,即便被曲妃卿用力的抱住,可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曲妃卿见她如此,又想起相府中终究是没有一人能够真心待她的,便把云千梦交给慕春与米嬷嬷,自己则掀开车帘一角,对护在马车一侧的曲长卿开口:“大哥,直接回辅国公府!梦儿情况不妙!”

曲长卿听妹妹如此说来,心中着急,可毕竟男女有别终究不能进入车内,便面色严肃的点了头,嘱咐曲妃卿放下车帘,免得又灌了冷风进去,随即又唤来相府的刘护卫,让他先行回相府,把云千梦落水生病的事禀告云玄之,并让他告知云玄之,近日云千梦将在辅国公府调理身子!

刘护卫见自己大小姐在海王府出事,心中已是自责不已,哪能让大小姐去辅国公府养病,便开口反驳“还是让卑职护送大小姐回相府!”

曲长卿见刘护卫不肯放人,拽着缰绳的手渐渐青筋爆出,面色越发的冷寒,不容别人质疑道“怎么,你还担心辅国公府亏待了自家的外孙女?你只管回去禀报云相,若他不满,再来侯府见老太君!”

语毕,曲长卿不在于刘护卫啰嗦,双腿顿时加紧马腹,只见身下的黑马顿时冲到了车队的最前头!

“相爷,辰王的车队此刻跟在咱们后面!”曲长卿靠近楚飞扬,见他一身湿衣发丝滴水,却丝毫没有折损楚飞扬天生的王者气质,加上此时他面若寒星,反倒是让曲长卿想起楚飞扬以前在军营的模样,一时对这位向来临危不惧的长官敬重不已!

“听说你们今日来时遇到了狼袭?”可楚飞扬却并未理会辰王,反而是问着其他的问题,让曲长卿面色微顿,随即低声称是!

而楚飞扬听完曲长卿肯定的回答后,那肃穆的面上竟勾唇一笑,眼底渐渐冒出冷气,随即才缓缓开口:“既然辰王喜欢尾随其后,那就让他跟着,我们也省心!”

他到是要看看,辰王对云千梦还存着怎样的心思,也很想看到元德太妃看到自己儿子如此会有何表情!

远处传来野狼的长啸之声,而这段漫长的山路上却徒留车轮马蹄行过的声响…

众人达到辅国公府时,已是戌时,季舒雨见自己的两个孩子这么晚还未回府,心中早有牵挂担忧,已是让身边的安嬷嬷前来门房处询问了几遍,也早已让府内的小厮丫头准备好了软轿,只等着曲长卿与曲妃卿回来!

而这一次安嬷嬷刚要开口询问门房,却听见一阵车马碾过青石路的声响,立即从小门内走出来,只见韩国公府的马车渐渐的停稳在大门口!

“老奴见过少爷,您和小姐总算是回来了,夫人可是遣老奴问了许多遍了!”安嬷嬷快速的上前,朝曲长卿行了一礼,随后才看清曲长卿身旁的人,便有恭敬的屈了屈膝“老奴见过相爷!”

而这时,从长街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快马加鞭的声响,众人不解的往那幽深处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烟灰长袍的男子俯身马背,手拿马鞭快速的抽打着马背…。

“焦大!”楚飞扬认出来人,沉声开口!

只见那原本紧跟在楚南山身边的焦大立即勒紧缰绳,让马匹分毫不差的停在楚飞扬的面前,恭敬道“相爷,王爷有急事召您回去!”

楚飞扬微点头,只是却是从马背上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这才双脚猛地加紧马腹,带着焦大往楚王府奔去!

曲长卿见楚飞扬先行离开,便快速的下了马背,让安嬷嬷命人把软轿抬到马车旁,随后提醒曲妃卿等人扶着云千梦出来!

云千梦此时已是被高烧给烧的双目模糊,只听见一阵马蹄声在安静的长街上渐行渐远,而远处一抹黑中绣金的衣袂却是清晰的印入了她的眼中,只是,还未等她再看一眼,便被一群丫头给小心的扶进了软轿!

而始终跟在辅国公府车队后面的江沐辰,则在亲眼看到云千梦被抬进辅国公府后,这才调转马头往辰王府走去!

曲长卿见辰王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让米嬷嬷跟着刘护卫回相府回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这才抬腿走进府内!

云千梦被送到曲妃卿的听雨轩,闻讯而来的除了季舒雨竟然还有谷老太君!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看到谷老太君,忙不迭的跪下行礼,而谷老太君的目光却早已落在了云千梦的身上!

只见她拂开搀扶着她的两个小丫头,疾步走到床边,见云千梦小脸涨红,立即伸手探向云千梦的额头,顿时被那惊人的热度给吓了一跳!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请聂院首!”谷老太君顿时怒吼一声,满身的威严吓得一屋子的奴才大气不敢出,倒是季舒雨沉得住气,看了身边的安嬷嬷一眼,只见安瑭瑭安静的退出内室,通知外面的管家快去聂府去请人!

而其他人则是被老太君的怒气给震慑住了,又听见老太君竟为了这孙小姐,命人去请那已从太医院首之位隐退,只为几位有交情的老太君王爷看病把脉的聂太医,心中顿时大骇,纷纷对这位孙小姐多了一分尊重!

而别人能够想到的,季舒雨自然早已是看进了心中,只不过,她嫁进辅国公府这些年,见到老太君发怒动气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次老太君竟如此的震怒,让季舒雨心思一沉,立即快步来到床边,却见云千梦已是陷入昏迷的状态,一颗心一时间疼了起来,终于明白老太君为何会有方才的举动了!

“这样可不行!来人,快去取几件小姐的干净衣物过来给表小姐换上!她这一身衣裳半湿,可不能再穿了!至于慕春,你拿那干爽的帕子,把梦儿的发丝给拭干,可不能让她染上头痛的毛病!”季舒雨一阵吩咐,屋内的人纷纷行动了起来!

只见曲妃卿亲自从衣橱中拿出最好的衣物走过来,而外间伺候的丫头则是伶俐对放下了门帘,免得表小姐换衣时再次着凉!

季舒雨见老太君满眼心疼的守在运气啊能耐的身边,担心老太君身子撑不住,便关心的开口:“母亲,您年纪大了,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儿媳守着,不会让梦儿出事的!”

可老太君此刻却是听不进任何的劝解,坚定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暂离开雕花木床,让丫头放下帷幔,让云千梦的贴身丫头慕春一人服侍云千梦换衣…

“妃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梦儿会变成这样?”趁着云千梦换衣的空隙,季舒雨拉过曲妃卿皱眉问道!

曲妃卿看眼自己房中的丫头婆子,只留下自己贴身伺候的四个丫头,这才红着眼眶把今日在海王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老太君,今日梦儿已是几次退让,不想那海恬竟咄咄逼人,最后竟还想陷害梦儿,梦儿无法,又见那海恬纠缠不休,这才迫不得已的落入了水中!”

足足半盏茶的时间,谷老太君与季舒雨均没有从曲妃卿的话中回过神来,跳跃的烛火徵徵闪动,衬得老太君的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却让季舒雨提起了整颗心,满目紧张的看向沉默不语的谷老太君!

…咚!

一声拐杖猛力敲击地面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内室响起,曲妃卿与季舒雨相视一眼同事看向谷老太君,只见她双目隐含风暴、面色阴沉、双唇抿紧,周身散发着让人畏惧的凌厉,可见老太君因为这次的事情动了真怒了!

“母亲,您息怒!万不能为了海恬郡主那样的小辈动怒!”季舒雨见老太君胸口起伏不定,立即伸手小心的为她顺气,同时柔声安抚着!

只是,季舒雨心中同样有气,她们辅国公府的小姐,说出去身份地位也是一等一的高贵,岂能让那外姓的郡主给如此的欺负?

即便海王当年随着先祖爷南征北战,可辅国公府同样也有扶助社稷之功,今日那恬郡主竟如此歹毒的设计梦儿,想必里面不知是单纯的小女儿心性吧!

“长卿呢?他这个哥哥是怎么做的?岂能让你们两个姑娘家落单?若不是梦儿松开你的手,怕这时落水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老太君抬手让季舒雨不用费心安慰自己,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面前的曲妃卿,眼中尽是责备!

而曲妃卿此时心中已是自责不已,见老太君问罪,立即双膝跪地,面色认真道“祖母息怒,是孙女擅自拉着梦儿去船头说体己话,却不想引来了一头中山狼!请祖母责罚孙女!出事后,大哥心急如焚,差点也跟着楚相等人下水找人,还请祖母不要苛责大哥!”

曲妃卿如此说来,就连季舒雨也不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心中对于云千梦就更加的心疼了,看着女儿便徵责道“你糊涂了?平日里娘是怎么教你的?你是大家闺秀,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岂能不带着丫头在身旁伺候着!况且那又是在船上,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们如何向相府交代?”

曲妃卿此时想起方才云千梦落水的一目亦是心惊胆战,尤其若云千梦当时没有放开她,怕海恬要算计就是两个人了!

如此一想,曲妃卿心中顿时涌上怒气,只是此事不是她一个小小的闺阁干金能够定论了,一切只等老太君的决断了!

谷老太君则是长叹一口气,眼中尽是讥讽“海王真以为他躲在深山老林中,别人就不知道他的别有居心了?养出如此嚣张歹毒的女儿,他可真是教女有方!你且起来吧,这几日就让梦儿在你这好好养病,你可别再忘了你娘方才的叮嘱了!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给你提个醒,这京中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危机,万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