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公主看中了什么首饰,本世子送与王妃公主!”丝毫没有注意到钱世子妃难看的脸色,海越始终热衷地开口。

楚飞扬停下脚步,目光冷然地盯着海越,表情冷淡道:“那就多谢世子了,只是这些银子,本王还是负担得起的!世子不如多给世子妃添些首饰!”

说着,楚飞扬不再理会海越,搂着云千梦、带着夏侯安儿便上了三楼。

夏侯安儿看眼海越,转而望了海沉溪一眼,眼底却带着一丝担忧,雅致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才转身随楚飞扬走上三楼。

“孟掌柜,海郡王与海王世子到底看中了什么玉石,竟让两人差点大打出手?”踏进雅间,云千梦倒是有些好奇地开口问着。

见楚王妃问起,孟掌柜心头微微一叹,开口回道:“富贵堂近日购到一块绝好的翡翠,通体碧绿,通透清澈,玉质可是最顶级的!海郡王知晓后,便让人前来订下了那块玉石!却不想方才钱世子妃前来,硬是买走了那块玉!”

说着,孟掌柜不由得摇了摇头,从商这么多年,他倒是头一次见到那般不讲理的人,以权压人让他不得不出售那块玉,实在是有违行规。

闻言,云千梦与楚飞扬相视一眼,心中纷纷不解,有什么事情能让那两人想到来富贵堂买玉?而能让两人出手这般阔绰,只怕还不是小事这般简单吧!

第二百八十章

“世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回王府吧,免得让父王母妃着急!”见海越始终盯着夏侯安儿上楼的身影,钱世子妃满心恨意地走上前,温言温语地提醒着海越。

一道冷光却在钱世子妃擅自做主离开时射了过来,看着三楼雅间的门被关上,海越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满目怒意地射向钱世子妃,眼底目光带着点点厌弃与不耐,垂于身侧的手猛地往后一甩,便见他转过身不理会身旁的钱世子妃,径自往富贵堂的门外走去…

“怎么?世子夺了本郡王的心头好就想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是东西了?”却不想,海沉溪却在此时开口,噙着浅笑的唇边,泛着阴冷的寒气,眼角虽扬起但眸子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浑身上下笼罩在一片冰冷之中,让人望之生畏、靠近生寒。

而他大胆的说辞,更是让海越停下了往前迈的脚步,满面含霜地侧过身,眼带恨意地瞪向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海沉溪,怒道:“海沉溪,别忘了你只是一个郡王,你对本世子不敬,即便父王偏袒你,你也逃不了以下犯上的罪名!你身为海郡王,却不能以身作则,满口污秽词句,看来这海郡王的头衔,你当真是受之有愧!”

海沉溪却是执起手边的一只玉镯,细细地观详了半晌,在海越发完怒气后,这才移开注视在玉镯上的视线,满眼讥讽地开口,“本郡王担不担得起海郡王的头衔,这不是世子所能下定论的!父王向来深思熟虑,若本郡王没有这个本事,父王当初也不会把本郡王的名字上报朝廷!不过,听世子方才所言,想必在世子的心中已有了其他的人选!只是不管是二公子、三公子还是四公子,不过是三个废物,世子难道还指望父王把这三人的名字报上去?这岂不是丢了海王府的脸面?还是说世子喜欢海郡王的头衔,想跟本郡王换称谓?”

一番话,顿时堵住了海越的嘴,让他那海王世子的身份地位去换一个郡王,即便海沉溪的海郡王是由海王亲自命名,也不值得海越做出这般大的牺牲。

“五弟非要在这样的场合做出于理不合的事情吗?不管五弟心中有多大的怒气,可毕竟世子与本世子妃是五弟的长兄长嫂,五弟岂能对我们这般不敬?这富贵堂乃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首饰行,出入皆是京中最有名望的贵族,难道五弟想让他们看了海王府的笑话?”此时,钱世子妃转身,款款走到海越的身旁,两人共同看向海沉溪,话中皆是指责海沉溪不顾体统的话语。

闻言,海沉溪却是丝毫也不恼怒,脸上依旧绽放着邪魅的笑容,只是眼底却掩不住地泛出丝丝寒气,带着摄人的威严射向面前的二人,瞳孔深处藏着极深的讽刺,只听见他低浅地反问道:“长兄长嫂?这倒是个新鲜的词!就是不知长兄长嫂的你们,可有为本郡王做过些什么?难道抢夺本郡王的心爱之物,也是长兄长嫂的任务?”

句句反问,带着极其犀利的嘲讽,让海越和钱世子妃脸色顿时一变,心知这海沉溪不但手段狠毒,就连口舌也极其的伶俐!只是,他们身为海王世子与世子妃,若今日被海沉溪这般奚落却不还口,只怕今后在京城中,他们二人也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既然你我的用意相同,由你献出或是本世子献出又有何区别?五弟何必在意这等小事?难道城外那几万大军不用操练了?让五弟这般清闲,竟对这样的小事斤斤计较!”海越微皱了下眉头,把海沉溪的张狂尽数看在眼中,心头早已恨不能将海沉溪碎尸万段,可大庭广众之下却又要估计自己海王世子的身份地位,只能咬牙切齿地吐出这段话来。

“用意相同?这本就是本郡王先行看到的,若非世子在本郡王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您又怎会知晓本郡王的打算?如此抄袭模仿,世子不觉得无趣吗?竟还让世子妃前来做说客,更是让人不齿!世子妃也是名门之后,出自,父亲乃是当今太子的太傅,仁义道德向来受世人称颂,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另钱太傅蒙羞?”海沉溪双目冷冽如清泉,让人心头划过一丝寒意,出口的话更是用仁义绑住了面前二人的德行,让海越与钱世子妃面色顿时尴尬了起来。

尽管此时富贵堂内已没有了其他的客人,可是来往的行人却也是把海沉溪的话听进了耳中,若是传扬了出去,只怕海越与钱世子妃定会被海王训斥一顿,届时他们在海王心中的印象只怕又要坏上几分。

海越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这才勉强地挤出几分笑意,缓缓开口,“五弟太见外了!钱太傅德高望重,百姓自是看在眼中,五弟何必因为这样的小事迁怒于人?不如五弟再购得一块宝玉,大哥权当送给五弟以赔罪,如何?”

大度的说辞、温和的笑意,让海越看上去极其的谦卑有礼,即便是面对不讲理的海郡王,他依旧是表现出了大哥的风范,不与难缠刁钻的庶弟一般计较。

只见海沉溪听完海越装模作样的说辞,心头冷哼一声,嘲讽地开口,“那就多谢世子了!那就有劳世子把方才的玉石交出来!”

海沉溪自是不会客气,开口便讨要方才那块玉石,眼底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只是黑瞳深处却是藏着极深的嘲笑,似是在等着海越自打嘴巴。

“这…”果真,海越听到海沉溪的话,面上立即显出为难的神色,原本的大度在一瞬间被打破,眉头微皱却没有松口。

“哼,世子既然如此舍不得,又何必强装大方?难道是欺我没有母妃?认为庶子好欺负?”一声冷哼,道尽海沉溪对海越的轻藐。

“属下见过世子、郡王!”而此时,门外却走进一名侍卫,见到海越与海沉溪立即行礼。

“何事?”见到来人,海越表面上松了一口气,可心底却更加紧张了起来,带着一丝小心地盯着面前的侍卫。

“王爷请世子郡王回王府!”那侍卫面无表情,平静地陈述着海全的命令,随即站起身候在门边,等着里面的人出去。

“呵呵,世子,看样子你留下的烂摊子,还需要父王给你收拾啊!”海沉溪冷目扫了海越一眼,不等海越先行步出富贵堂,便率先踏出大门,牵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一个翻身上了马背,策马朝着阳明山的方向奔去。

海越却是在海沉溪离开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阴沉地盯着海沉溪率先离去的身影,随即转头看了三楼一眼,这才踏出富贵堂,领着钱世子妃坐进马车内,由侍卫护送地回了海王府。

楼下渐渐传来吆喝声,云千梦便知海沉溪海越等人已经离开,倒是夏侯安儿依靠在窗边,一双美眸依旧盯着楼下的大堂,绝世无双的容颜中则是轻拧着一丝担忧与凝重,让云千梦放下手中正看着的小银镯,轻声开口问着,“安儿,在看什么呢?”

听到云千梦的询问声,夏侯安儿立即回神,给以云千梦一个浅淡的笑容,缓缓开口,“这富贵堂果真是名不虚传,即便坐在三楼看下去,大堂内摆放的首饰仍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难怪这边的客人络绎不绝!”

见夏侯安儿转移话题,云千梦则是勾唇一笑,眼底眉间尽是一片祥和之气,顺着她的话开口,“富贵堂做生意的确用心!每件饰品皆是上品,选料亦是极其讲究,否则岂会让人争破了头皮?想必海郡王与海王世子已经离开了,否则楼下岂会传来热闹的声音?”

见云千梦把话题转到海沉溪的身上,夏侯安儿一时沉默了下来。

楚飞扬见状,左右手拿起两只不同形状的镯子举到云千梦的面前,为难道:“梦儿,你看看这两只小镯子,哪只更加精致些?要不,各买一对?”

见楚飞扬这般阔绰,云千梦顿时摇头轻笑,右手拿过一只简朴却雅致的镯子道:“孩子出生时极小,哪里戴得了这么许多?只买这一对便可,何必铺张浪费!”

“我的孩子,自然是要给他最好的!”殊不知,楚飞扬竟在这件事情丝毫不让步,认定的便要去执行,当下便要把两只镯子包起来。

却被云千梦拦住,只见云千梦压住他的手,轻声道:“孩子岂能从小就惯着?将来不成器怨谁?听我的,就要那一对,否则不生了!”

说着,云千梦松开了手,身子更是背了过去,拒绝面对楚飞扬。

而楚飞扬却是极其困难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对小镯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比较怎么舍不得,可爱妻有命,若是铺张浪费,莫说几个孩子,只怕现在这一个,她都不生了!

眼底的欢喜微微染上些许委屈,楚飞扬将云千梦选中的那一对递给孟掌柜,随即挥手让雅间中伺候的众人退下,自己倾身凑近云千梦,在她耳边轻声道:“就选了一对!娘子看中的那一对!”

语气含着无限的委屈与不舍,眼神更是包裹着念念不舍,眼睁睁地看着孟掌柜把剩下的首饰尽数端了出去,楚飞扬心头郁闷不已,唉,早知道就应当先行买好带回相府!

“行了,知道了!你且出去吧!我与安儿坐一会!”殊不知,云千梦却是伸手推了推楚飞扬,势要把人赶出去。

“啊?”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楚飞扬面带讶异,立即拉着凳子往前凑了凑,赖在云千梦的身边喃喃自语,“我是孩子的爹!”

言下之意便是别人可以走,但是他不能走,他要与腹中的孩儿培养感情。

“快出去吧!近日不是还有很多政事要忙吗?如今镯子选好了,你也应当为百官做表率,可不能偷懒哦!”云千梦干脆站起身,目光盈盈含笑地看向楚飞扬不愿离去的脸。

楚飞扬还想开口,门外却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王爷,卑职有要事禀报!”

剑眉微皱了下,楚飞扬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端正坐好,沉稳出声,“进来吧!”

“卑职见过王爷、王妃!”习凛轻声打开厢房的门,随即快步跨了进来,行完礼后走到楚飞扬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小声禀报着事情。

只见楚飞扬平静的眼神中顿时散出一抹凛冽的光芒,却是冷静地问着习凛,“此事当真?”

“是!皇上派余公公前来相府请王爷立即进宫,此时余公公正候在富贵堂的门外!”习凛尽职地说出所有的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见楚飞扬一时间变得严肃不已,云千梦目光转向自家夫君,心里头有些担心。

“没事,我去去就来,习凛,你留下保护王妃和公主!”楚飞扬却在看到云千梦眼底的担忧后,立即浅笑出声,留下习凛守着云千梦与夏侯安儿,自己则是返身出了厢房。

见楚飞扬不愿自己担心,云千梦便把目光转向习凛,冷冽的神色让习凛心头一紧,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方才暗卫来报,说皇上竟派人前去乱葬岗寻找容贵妃的尸首!”

闻言,云千梦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人是玉乾帝下旨赐死的,可他如今却又要寻找容蓉的尸首,难道朝中又出了事情,让玉乾帝改变了心意?

“可查出皇上到底为何有此改变?”万一被玉乾帝发现容贵妃已经假死离开了西楚,只怕整个容家皆会受到牵连,后果将不堪设想。

习凛却只能摇了摇头,“事出突然,暗卫正在查清事情真相!”

云千梦却是取出玉牌,交给习凛,“你速速去玉家当铺,让高平派人查清此事!”

“是!”接过玉牌,习凛留下几名侍卫守在厢房外,自己则是亲自前往玉家当铺。

第二百八十一章

“海郡王的气势越发的凌厉了!”待习凛退下后,云千梦缓步走到临近大堂的窗子,立于夏侯安儿的身旁,淡淡地开口。

听得云千梦无缘无故提到海沉溪,夏侯安儿心头划过一丝异样,随即收起看向外面的视线转向云千梦,心口微微有些发紧,漂亮的黑瞳中闪现出不解与疑惑,却又暗藏着一抹极淡的紧张。

尤其在看到云千梦平淡的表情与眼神后,夏侯安儿原本搭在窗台上的双手不禁收了回来,微微捏紧手中的帕子,心头犹如捣鼓般敲击了起来。

“安儿?”云千梦目光虽看着窗外,但思绪却始终放在夏侯安儿的身上。

此时见夏侯安儿静默不语,绝美的容颜上浮现一丝不惑,云千梦缓缓转过脸,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却并未继续开口,只是安静地审视着夏侯安儿的神色。

夏侯安儿被云千梦过分冷静的眼神盯得有些羞赧,便不由得转开了脸,目光继续放在窗外,看着富贵堂的大堂内客流如潮,店小二热情地接待着进来的每一位客人,脑海中却又浮现方才海沉溪在场时的清冷以及云千梦的话,缓缓垂下眼眸,让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神色,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才轻柔地开口,“我倒是觉得海郡王有些可怜,被嫡子这般欺辱,若是太过示弱,只怕在海王府中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如此说来,夏侯安儿倒是有些同情海沉溪的处境。毕竟经过方才海沉溪与海越夫妇之间的对话以及孟掌柜之前的解释,大家心中都已明白,是海越欺人在先,若此时海沉溪还不反击,只怕将来定会被海越踩在脚底下。

云千梦注意着夏侯安儿眉宇间神色的转变,轻抿着唇转过脸,同样望着厢房外的景色,接口道:“是啊,世间的事情便是成王败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是太过软弱,定会成为鱼肉,任人宰割!海郡王的母妃,秦侧妃当年是海王最心爱的妃子,可却红颜薄命,独独留下幼子,才使得海郡王处境这般被动!”

“表嫂!”听到云千梦竟开口说出海沉溪的家事,夏侯安儿惊讶地抬起头来,满眼诧异地盯着云千梦,不明白表嫂为何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只是,她的心却因为云千梦的话而微微摇摆不定,早在第一次见到海沉溪时,便觉得此人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难道是因为秦侧妃的事情,才让海沉溪变成这样的?

“安儿,海王之心已是渐渐显露!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这平静之下却是暗藏波涛汹涌!加上皇上如今对各方实力的忌惮与猜忌,将来这天下的走向如何,就连飞扬也是说不准的!如果…”说到这里,云千梦的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把剩下的话尽数吞进了腹中。

“表嫂的意思,是说远离海王府众人?”夏侯安儿毕竟是聪慧的,尽管云千梦的话只说了一半,她也已是猜出她剩下那一半话。加上夏侯勤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返回了洛城,夏侯安儿即便是养在深闺的公主,却也是察觉到了异样。

可云千梦听完夏侯安儿的话,既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看了夏侯安儿好半晌,才复又开口,“‘情’之一字,岂是说放就放?普天之下,能够找到一个与自己相知相守的人,那是人的造化和福分,是强求不得的!今日我与你说这些,并非让你刻意避开谁,也并没有让你斩断情丝的意思!只是望你能够想明白,若是他值得,那你就放手一搏,总比将来后悔的好!”

有些话,云千梦并未对夏侯安儿说明白。海王势必会与所有人为敌,而这所有人中,自然也包括楚王府与楚相府。若夏侯安儿对海沉溪动了情,只怕将来左右为难的,唯有夏侯安儿一人!

但作为女子,云千梦始终希望夏侯安儿能够得夫君爱护,能够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人渡过一生,这才单独留下她,说出今日这番话。

“表嫂!”夏侯安儿听云千梦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俊俏白嫩的脸上顿时浮现两朵红晕,娇娇俏俏地低呼了声云千梦,一颗心猛地跳跃不已,局促地有些羞涩,随即否认道:“表嫂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那海郡王有些可怜罢了!”

终究是个可怜人,即便有疼爱他的海王,尽管有郡王头衔傍身,但上头有嫡母长兄压着,只怕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吧!

只是,刚否认完,夏侯安儿眼底羞涩的神色便隐去,浮上一抹为难与犹豫,半晌才似是又喃喃自语道:“若将来安儿当真陷入这两难的境地,表嫂,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到底,夏侯安儿心中对海沉溪却还是有些不一样,那个在雪地中拉她一把,让她免于失态于人前的男子,却鲜少拿正眼看过她。那个在海王府对她冷笑对之,眼底含着挑衅意味的男子,真真是挑起了她的战斗欲。让她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在人群中下意识的去寻找他的身影。

可表嫂分析的却也是极正确的,将来若两座王府为敌,她应当如何取舍?

“这很简单!”云千梦清浅开口,望向窗外的眼神淡然平静,如无风的湖面般亮如明镜,却又透着绝佳的睿智,让夏侯安儿不自觉地便抬起眼眸,看向这个向来聪慧绝顶的表嫂。

“顺着自己的心走!”缓缓吐出这七个字,云千梦却始终欣赏着外面的风景,没有去在意夏侯安儿眼底的震惊与诧异,只是平静地说出她的立场以及对夏侯安儿的支持。

“表嫂!”带着一丝哽咽,夏侯安儿眼眶微微一红,却是再也所不出话来…

皇宫、凤翔宫。

“母后今日身子如何?朕近日忙于政事,来往凤翔宫的时候也短了些,还望母后不要生气。”午后无事,玉乾帝领着宫人们前来凤翔宫,见太后躺在软榻上歇息,便轻声来到太后身旁坐下,低声开口请安。

早在玉乾帝朝凤翔宫走来时,太后便已收到了消息,此时听到玉乾帝的声音,倒也没有多少诧异,缓缓睁开双目,太后细细地打量了玉乾帝一眼,这才在兰姑姑的搀扶下坐起身,浅笑着开口,“今日宫中出了不少的事情,皇上自然是要以国事为重,本宫这里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哪里能够让皇上每日前来?只是,皇上身边的人是不是没有尽心?本宫瞅着皇上似乎是清瘦了不少?难道是国事太过繁重累着了?”

说着,太后忙对兰姑姑吩咐道:“快去让御膳房送来金丝燕窝和人参糕点!”

“是,奴婢这就去办!”兰姑姑对两位尊贵的主子行完礼,留下瞿公公和余公公伺候着,自己则是亲自领着其他宫人踏出正殿,朝着御膳房而去。

“听闻皇上又命人前去找寻容蓉的尸首,可有此事?”见正殿内只剩玉乾帝与自己的心腹,太后这才开口问着。

容蓉的事情,早已是传出了宫外,可玉乾帝尽管下旨赐死了容贵妃,却还没有立即对容家动手,这倒是让太后有些诧异,便状似无意地这么一问,等着看玉乾帝的回答。

“是的,母后!容家毕竟对西楚社稷有功,朕当时又在气头上,做事难免有些缺失!而容贵妃入宫以来也算是安守本分,既然已经死了,朕又没有剥夺了她的封号,若是就这么把她丢在乱葬岗上,只怕会惹人非议!”玉乾帝见太后提及此事,便淡然地开口陈述着,平静的眼底看不出半丝的情绪波动,只让人觉得帝王之心,当真是深不见底。

听完玉乾帝的解释,太后庄严的脸上不见半点涟漪,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玉乾帝的作法。

“前段日子,皇上让太子代为前去海王府,看来咱们的太子如今也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了!”尤其近日德妃在宫中甚为风光,向来太子被皇帝器重这件事情为她加分不少,也难怪皇后近日鲜少出门,想来心中定是有所不甘吧。

见太后提及太子,玉乾帝缓缓一笑,点头道:“昊天这孩子处事还算周全,去海王府倒也没有给咱们皇室丢人,也算是让朕欣慰不已!”

看到玉乾帝露出为人父的骄傲,太后亦是含笑地点了点头,随即却见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话锋一转继续开口,“昊天也有十四了,也该到娶太子妃的年纪!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太子也是咱们西楚的根本,皇上还是要为他留意哪家的闺秀最是品行端庄,早日为昊天定下一门好亲事!这样孩子才能更加的专心替你这位父皇分忧啊!”

闻言,玉乾帝半敛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冷芒,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包在舌尖细细品味其中的甘甜苦涩,待茶温散去,这才吞进腹中,开口回道:“母后提醒的是,昊天的确不小了,朕的确该为他物色物色太子妃的人选!德妃素日里品行端仪,娘家又是忠良之士,倒是可以可虑在忠勇侯族中筛选!”

语毕,玉乾帝澄亮的眼直盯着太后的表情,等着对方的回答。

太后听见玉乾帝提及德妃的娘家,第一时间便在心中给予否定,面上却不露声色地开口,“德妃品级本就高,儿子又是太子,娘家又是望族,若再挑选一名她家的太子妃,只怕这后宫中再也无人能与德妃相抗衡,皇上的皇位只怕也会变得岌岌可危!皇上素来谨慎小心,今日怎么就犯了这样的错误?太子可是比不得皇上,当时阮淑妃已故,一切自然是需要人扶植的!而阮家却鲜少有嫡女,这才选了旁支的女儿成为皇后,这样皇上也好拿捏!可太子却不同,母妃强盛,太子本身又颇有能力,若再从母族中选太子妃,只怕…”

“母后说得是,是朕心急了!不如母后推荐几人,若是品行好,自然有机会成为太子妃!”玉乾帝自然不是真心想从德妃的家中挑选太子妃,他的皇位来之不易,岂会让旁人有可乘之机?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那也是绝对不可以的!

太后又岂会不明白玉乾帝的心思?只是如今她却是要顺着玉乾帝的话往下说,“皇上也是知道的,本宫的侄女妃卿如今正值妙龄,与太子相差三岁!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与太子那是极其的般配的!”

说到底,太后便是想让曲妃卿成为下一位君主的皇后!

而玉乾帝听完太后的话,却是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似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太后亦是不着急,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品着,等着玉乾帝的回复。

良久,玉乾帝抬起眼眸,淡然地看向太后,冷静地开口,“太子娶妃可是大事,草草订下只怕会遭到朝臣的议论!不如还是按照祖制来吧,只要符合条件的官家女子,均可进入挑选的范围,母后,您看这样可以吗?”

听玉乾帝一言,太后一口热茶沁在舌尖,烫得细嫩的口腔内壁顿时起了一个水泡,却在玉乾帝的紧盯下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腹中,脸上的闲适渐渐散去,平静的表情却是泛着微微的寒气,较为冷淡地开口,“一切自然是由皇上做主!”

玉乾帝仿若没有看到太后已经变色的表情,径自浅笑道:“既如此,那朕回去后便与大臣们相商此事!朕这几日倒是听闻,七弟在元德太妃前去皇陵后,竟没有派人前去关心元德太妃,不知当真有此事?”

太后刚吃了一个软钉子,心情正十分不好,哪有闲适的心情与玉乾帝谈论元德太妃等人,便有些没好气地开口,“皇上忘了,执掌凤印的是皇后,本宫一个老婆子,哪里管得了这些?”

玉乾帝却是不甚在意,已然故我地开口,“当年父皇弥留之际,元德太妃与母后是最后见到父皇的人,不知父皇可还有交代些其他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听闻玉乾帝提及西靖帝驾崩前的事情,太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歪,幸而立即稳住了手中的茶盏,这才没有泼出茶水来。只见太后半垂着眼眸,眼帘遮住了眼底的光芒,让人察觉不出她此时心中所想,右手捏着碗盖,轻轻刮着碗沿,淡淡地开口,“怎么问起此事来了?你父皇当时也不过是交代一些遗言而已,若非当时元德妃与我们争储,本宫也不会让你率先占领大殿,把控住朝堂,让朝臣臣服于你!若非这样,你也能够见到你父皇最后一面!”

说着,太后的眉眼间渐渐染上一层凄哀之色,似是在为玉乾帝没有见到西靖帝最后一面而惋惜,又似乎是在怀念已故的西靖帝,心中生出不少凄凉的感伤来。

玉乾帝见太后如此说道,脸上亦是浮现出悲痛之色,开口宽慰着太后,“母后节哀!父皇仙逝多年,只希望咱们西楚国泰民安、母后身子康健,还请母后莫要再伤心难过,否则岂不是朕的过错?”

顿了顿,见太后神色稍有缓和,玉乾帝继而又开口,“母后也知,近年来,海王辰王势力越发强盛,朕已有压不住他们的趋势!加上楚王如今性情也让人琢磨不定,朕这心中则是担忧万分!而朕的手上真正能够效忠的,也只有宫中的禁卫军!可这禁卫军不单单担负着保护朕的责任,亦是担负着守护宫中妃嫔的重任!若要用他们来对抗海王辰王,只怕是捉襟见肘!朕始终是想不明白,父皇当初为何会把雀符交给辰王?”

听到这里,太后已是明白了玉乾帝的意思!

只不过,玉乾帝有一点却是提到了重点上,并且推出了一名他们二人同样不喜欢的人,那就是云千梦。

看似玉乾帝方才提到的只是楚飞扬,但如今的楚王妃却是云千梦。

太后身为宫中最资深的宫妃,玉乾帝又是当今圣上,岂会不明白这枕头风的厉害?

尤其这楚王妃本就是楚王当初自己求娶的,自然是会更加爱惜云千梦,夫妻二人如今伉俪情深,在京中也是一段佳话。

可太后不喜欢云千梦,准确的说是极其厌恶云千梦。一个脱离她掌控的家族少女,一个屡次违背她意愿的少女,太后自然是不会去喜欢的。

奈何云千梦运气极好,不但得到楚南山的欣赏,更是入了楚飞扬的眼,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楚王妃。如今想要再动她分毫,自然也要有能够承担楚王怒气的本事。

可现如今,海王辰王纷纷露出了他们的野心,也渐渐开始如脱缰的野马不再受皇族的控制,若眼下处置了云千梦,那他们的敌人只怕还会多上楚王一人。

而楚家不比海家以及江沐辰,楚家是三代君主最为放心的朝臣,楚南山始终兢兢业业,也懂得急流勇退,纵使手中握有几十万大军,却依旧对朝廷忠心耿耿,因此历代君主最是放心楚家,也赋予楚家旁人所不能及的荣耀与权力。

可如今看来,这样的权力、这样的放心,只怕也是一个隐形的炸弹。尤其云千梦与皇室并不亲厚,反倒因为一些事情生出不少的嫌隙,这可是极不好的预兆,也极有可能成为着火点。

因此,此时对楚家唯有安抚与威慑这一条道路可走。

而海家却与楚家不同,海王虽然也懂得韬光养晦,可海王的野心却被所有人看在眼中。看似事事不理的海全,却是对朝政走向最为清楚的人之一,他把海沉溪推上海郡王的位置,用心培养出文武双全的海沉溪,更是让海沉溪从玉乾帝手中分得几万身经百战的军队,足可见他的用意。

而海王府建造在阳明山上,那可是京城风景最为秀丽,同时最为神秘的山脉,海王府三面环山,府内还接有水源,这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

更何况,据太子回来对海王府的描述,只怕皇宫之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奇珍异草,只怕连皇宫也不比海王府的精致大气吧!

而海全隐忍这么多年,却在近两年连着举办了两次喜宴,到底是何居心,只怕只有他本人才会知晓吧。

至于辰王,当年错失龙椅,只怕不仅仅是辰王心中的痛,亦是扶持他的韩国公府的痛,不扳回这一局,只怕辰王与韩国公府定是会至死方休。

“先皇这样的用意,只怕是对幼子的怜惜之情吧!”太后并未多言,只是避重就轻地挑着不相关的话安抚着玉乾帝。

只是,太后看向玉乾帝的眼神看似慈爱关心,眸底却藏着极深的冷芒,若说玉乾帝只有手上捏着的几万禁卫军,这是谁也不会相信的事情。一个帝王,若只能堪堪护住自己,只怕早已被环伺外围的那些野狼撕咬致死。只怕今日玉乾帝前来凤翔宫,是有其他的目的吧!

听完太后的回复,玉乾帝的注意力却只是放在自己的衣袖上,只见他整理着微微压出褶皱的衣袖,这才轻声反问了句,“是吗?”

太后见玉乾帝反应冷淡,却丝毫不畏惧,亦是淡淡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近日朝中又有何难题让皇上为难?”

说着,太后却是轻抿了一口茶,关心的话语下则是淡然的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玉乾帝轻叹口气,原本舒展的剑眉微微皱起,一甩臂上的衣袖执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刮了刮碗盖,似要抿下一口热茶,却突然把碗盖用力地掷在茶盏上,随即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语气凝重道:“已近夏日,南方的几条大河日渐高涨,只怕就要距离水患之日不远。江堤却是受不住洪水的侵袭,只怕洪水一来就要决堤,朕预备让人多准备沙袋挡住洪水,可户部尚书却声称国库紧张。所以今日朕前来,是想问一问母后,父皇弥留之际,可有提到宝藏一事?”

‘啪!’殊不知,太后竟是用力把茶盏丢在桌上,不但发出好大一声声响,茶盏中碧清的茶水更是泼了出来,沾湿了桌上的锦缎。

“皇上,您可真是糊涂了!”而太后已是满面的寒气,眼中带着万分的不赞同,不等玉乾帝开口便数落道:“那可是皇室保命的宝藏,你若拿出来,将来咱们可没有半点依靠!朝中文武百官这般多,什么时候需要皇上拿出体己钱了?就算百官不答应,不是还有一个容家吗?容家富甲天下,容贵妃又是犯了事的,即便皇上不开这个口,容家也应当想到这一点,把银子给咱们准备好,怎能让皇上为这样的事情操心劳累的?”

语毕,太后便坐在远处生着闷气,脸色越发的不好。

殿内伺候的瞿公公与余公公还未见过太后在皇上面前这般动怒,早已是低头不语,免得惹得主子更加生气。

玉乾帝则是悉心听着太后的点拨与责备,半晌,才见他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浅笑,缓缓开口,“容云鹤是极爱惜容蓉的,只怕此时已经把咱们给狠上了!况且,朕也想知晓,当年父皇留下的宝藏是藏在何处!元德太妃自然是不会告诉朕的,还请母后示下!”

太后见玉乾帝三句话不离宝藏一事,便知南方水患只是一个借口,玉乾帝真正想知道的则是宝藏的下落。

只是,对于这一点,玉乾帝却是为难太后了。

当初西靖帝的病床前守着太后与元德太妃,两个仇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若西靖帝当真说出宝藏的下落,只怕两人在西靖帝的病床前便会互掐起来。

奈何,西靖帝当真是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咽了气,让人扼腕不已。

只见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惋惜道:“这事,本宫当真是帮不了皇上,先帝尚未说出此事便已归了西!”

玉乾帝始终盯着太后的表情,那双深邃却带着凌厉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太后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让他失望的是,即便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但太后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透露着真实的感觉,让玉乾帝郁闷不已。

浓密的眉终究还是深深地皱了起来,玉乾帝带着凝重地开口,“难道就没有人知晓宝藏的下落?这样一来,咱们皇室即便是有宝藏,可这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压抑着心头的怒意,玉乾帝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出口的音量却微微上扬,终究还是泄漏了他心中的急迫。

太后却是看了看此时殿内伺候的人,见只有瞿公公与余公公二人,这才吐出一句话,“只怕连先皇也不知晓吧!”

否则西靖帝岂会不说出口?难道他不希望后代子孙能够福泽深厚,享受荣华富贵?

不,身为帝王,最是看中自己的江山,而这江山则是需要他的后人去继承!西靖帝也算是一代明君,自是早已参透了这个道理,完全没有理由在临死之时还藏着捏着此事!

那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连西靖帝自己也不知宝藏的下落。

这也是困扰太后多年的问题,不管她派出多少人出去打探,却始终是空手而归。即便她翻遍了整座后宫,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听到这样的答复,玉乾帝搁在膝上的手微微一紧,龙目中射出凛冽的光芒,看向太后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怀疑,可当他触及到太后平静无波的眼神后,他却又指不出任何的错处,只能继续问道:“难道先祖帝没有告知父皇?不知父皇可还有其他的交代?”

太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眉间略显疲态地对玉乾帝开口,“本宫累了,年纪大了,往往坐一会便会感觉疲劳!兰儿还没有回来吗?”

瞿公公见太后问自己,立即上前一步,弓着腰背回道:“回太后的话,兰姐姐怕是快好了,许是兰姐姐觉得人参糕点不新鲜,遂命御厨重做了!”

“朕想起来前朝还有事情,就不在此用膳了!母后好生歇息,朕就先回上书房了!”玉乾帝哪有心思等糕点?只见他站起身,对太后微微躬身,便领着余公公离开了凤翔宫。

瞿公公岂会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借着还要等候糕点的借口,让玉乾帝离开,一代帝王岂会等候一个宫女?只怕上书房早有奴才备好了糕点和茶水。

“太后?”只是,见太后自软榻上站起身,瞿公公立即上前让太后搭上自己的手臂,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

“你不觉得皇上今日有些奇怪吗?”只是,到底哪里奇怪,太后也是说不出来。

看着玉乾帝离开的背影,太后心底始终有些不放心,总觉得玉乾帝为何无缘无故提及西靖帝的事情?又为何无缘无故提到宝藏?

“太后是指皇上提及宝藏的事情?”瞿公公心中亦是有些不解。

当今圣上登记也近二十年了,怎么会在今日旧事重提?更何况,国库只怕没有户部尚书说得这般囊中羞涩吧,皇上怎么就起了动用宝藏的心思?这可是将来保全皇族性命的钱,岂能随意拿出来动用?

太后却是摇了摇头,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轻叹口气,这才幽幽说道:“只怕皇上真正想知道的并非宝藏的事情!”

玉乾帝把控着容家,容家富可敌国,只怕比之皇室的宝藏只多不少,玉乾帝岂会在此时心急的想知道宝藏的下落!

他今日以宝藏打开话题,只怕是抛砖引玉的作法,想要知道其他的事情。

只怕,玉乾帝只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也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吧。

“派人好好盯着皇上,包括他接触了什么人,暗中有些动作,尽数回来禀报给本宫!”淡淡地舒展开眉头,太后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眼神坚定执着带着一丝冷酷,低声吩咐着瞿公公。

“是,奴才知道了!”瞿公公亦是压下了头,低声回复着。

“皇上,楚王已在上书房等候多时了!”离开了凤翔宫,余公公这才低声在玉乾帝的耳边禀报着。

“是吗?那就回去吧!”本来踏往后宫的脚转变了方向,玉乾帝领着身后的宫人往上书房走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还未走进上书房的外围,便看到一道深紫身影立于上书房的殿外,面朝殿内等候召见。

不用细看,便知此人是楚飞扬,颀长的背影挺拔如松,有着军人的毅力与坚定,深紫亲王服、足金头冠却又把楚飞扬身上的贵气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让身穿龙袍的玉乾帝望之,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半晌才领着宫人们踏上殿前的阶梯,顺着平台上的花坛往上书房走去。

听到脚步声,楚飞扬收回自己的思绪转过身,面色冷静地朝玉乾帝行跪拜大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吧!”话虽如此,玉乾帝却没有阻止楚飞扬下跪的姿势,待楚飞扬完全跪下,这才轻抬右手作出‘起’的姿势。

“谢皇上!”楚飞扬面色淡然地站起身,并不在意长袍衣摆上沾染了些微的灰尘,退至殿门的右边,恭候玉乾帝先行踏进上书房。

这时,一名小太监则是小声地跑了过来,在余公公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退到一边,等候差遣。

余公公听到那小太监的话后,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这才低声在玉乾帝耳边说道:“皇上,容贵妃的尸首找到了!”

玉乾帝本要踏进大殿,却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停下了脚步,微侧面看向余公公,平静的目光中射出骇人的冷芒,口气却极其淡定,“找到了?确定没有找错人?”

被玉乾帝那阴鸷的目光一扫,余公公心头划过一丝寒意,恭敬地回道:“正在让宫中的太医检查!不过从我们找到的尸首上的反应看来,也的确是喝了宫中秘药而死的!只是,如今已近三伏天,容贵妃的尸首已开始腐烂,皇上,您看这…”

说到这里,余公公特意抬头看了玉乾帝一眼,似是十分惧怕玉乾帝的表情,这才立即住了口,等候圣上的裁决。

“朕现下也没有心思批奏折,楚爱卿,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玉乾帝却是收回射向余公公的目光,转而看向楚飞扬,面色淡然地开口,脚下的步子已是转变了方向,领着所有人朝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微臣遵旨!”楚飞扬半敛着双眸,在听到玉乾帝的话后随即跟上,只是在路过余公公时,那双含着浅笑的眸子却是淡扫了面前的余公公一眼,墨黑的瞳孔中则是掩藏着极深的讥笑。

“如今百花绽放,整座皇宫鸟语花香,可惜没了容贵妃,即便是天山雪莲也失了几分味道!”君臣二人沉默地踏过瑰丽的宫殿,缓缓站定在御花园的长廊下,看着满园的鲜花怒放,玉乾帝颇有些感触地开口。

闻言,楚飞扬嘴边的笑意却是深了几分,心知玉乾帝怕是有事要嘱咐自己去办,否则岂会无缘无故的领着他前来御花园赏花?又岂会无缘无故的提及容贵妃?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貌美之人比比皆是,何必为了一个容贵妃这般伤感?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放眼欣赏着满园的花色,楚飞扬避重就轻地回道,并没有着了玉乾帝的道。

只见玉乾帝背于身后的右手微微一紧,只是在瞬间,那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继而开口,“是啊,容蓉犯了宫规,朕自然是要处罚她的!只是,近日南方江河隐有破堤之势,国库又十分紧张,还是需要容家的支持!爱卿,你素来聪明,不知可有何妙招?”

语毕,玉乾帝侧过身子,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楚飞扬,似是在等着楚飞扬的答复。

楚飞扬的注意力却依旧放在眼前的景色上,嘴角噙着的笑意始终不变,却是沉稳地回答着玉乾帝的问题,“皇上,每年朝廷在抗洪上都会拨出不少的银两,可收效甚微!其中的缘由,想必皇上心中也是有数的!这些银两自国库拨出,经过户部、州县等层层关卡,其实真正能够用在抗洪上的却是少之又少,又岂会有实质的收效?况且,朝廷拨款都是根据典法而行,待银两到达灾区,只怕洪水早已泛滥,实在是治标不治本!”

听着楚飞扬的分析,玉乾帝认同地点点头,只是眼底的神色却变得复杂难为,微叹口气,缓缓说道:“朕何尝不知这里面的猫腻!所以今日特意召爱卿进宫,便是让楚爱卿前去容府,让容府开放在江南城镇的粮仓,周济周边受灾的百姓!容家作为皇商,自然是要为朝廷做事的,江南地区的堤坝修缮,容家自当该出一份力!楚爱卿认为呢?”

见玉乾帝开口说出目的,楚飞扬浅笑依旧,只是半低着的眼眸中却是射出一抹幽冷的光芒,语气极淡地开口,“皇上深思熟虑,只是让容家一力承担,百姓只怕会对朝廷不满吧!”

不整治官吏、不整顿朝纲,仅仅依靠外援,百姓迟早有一天会对朝廷失望。

“况且,今年朝廷多了幽州玉矿的收入,想必不会这般窘迫吧!”玉乾帝的计策可真是好啊,先是不查清事实便下命赐死了容贵妃,却不想南方水患即将到来需要容家出钱出力,这才命人寻得容贵妃的尸首,想要风光大葬,以示皇家对容家的重视。

只是,方才上书房门外玉乾帝对找到容贵妃尸首的反应,却是让人有些不解,似是其中还藏着其他的玄机。

楚飞扬的话,顿时惹得玉乾帝面色微微一沉,随即义正言辞地开口,“怎么,让容家出点财力,便让他们这般为难吗?”

“既然如此,就劳烦楚爱卿亲自去容府一趟,说服容云鹤开仓济民,这可是功德无限的好事啊!至于他姐姐容贵妃,朕也会着人好生安葬了她!”语毕,玉乾帝不等楚飞扬开口,便要离去。

只是脚下的步子还未迈开,玉乾帝却又转身,凌厉的双目射向面色不改的楚飞扬,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容贵妃的尸首竟已开始腐化。楚王,你说容家会不会把人给朕掉包了?”

含着刀霜的眸子紧盯着楚飞扬,玉乾帝面色极其冷淡,带着丝丝寒气,直叫人心惊胆战。

楚飞扬勾唇一笑,嘴边的笑意亦是不达眼底,平静幽深的黑瞳泛着坚毅的光芒,平心静气地回答着,“皇宫禁卫军八万人,就连一只小鸟也不可能逃过皇上的眼睛,又岂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偷人出宫?更何况,容家除去皇商的身份,便再无其他的荣耀可傍身,他们又哪有这个本事能够在宫中偷出贵妃?即便是要依靠容贤太妃,可太妃人在普国庵,只怕也是不能为之吧!”

一番反问,让玉乾帝哑口无言,在楚飞扬的面前吃了一个暗钉,却也知楚飞扬不是软柿子任人摆布,便铁青着脸微点了下头,“看来,楚王与容家关系融洽,竟能够这般为容家说项!那赈灾一事,就有劳楚王亲自跑一趟容府,相信容家定会听从皇命的!”

语毕,玉乾帝便甩袖离开了御花园。

幽暗的目光送着玉乾帝离开,楚飞扬这才转身离开御花园,朝着内宫的门口快步走去。

楚相府中,云千梦命上官嬷嬷打点好即将前去寒相府的礼物,这才回到内室休息。

只是刚阖上双目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门外便听到习凛的声音。

缓缓睁开有些犯困的双眼,云千梦慢慢地坐起身,加了一件丝绢外衫,轻拢了拢一头青丝,这才精神抖擞地步出内室,看着面前的习凛淡雅问着,“查出是什么事情了?”

“是!”习凛却不多话,只是把一封密封的信封和玉牌交给云千梦,始终守在正屋外,变为逾越半点。

云千梦接过信封与玉牌,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宣纸,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秀挺的眉微微一皱,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随即抬眼看向习凛问道:“王爷可回来了?”

“梦儿这么快就想为夫了?”殊不知,云千梦的话音刚落,院外便响起楚飞扬戏谑的声音。

习凛在楚飞扬走进院子的时候,便低头退出院子,只守在院外。

云千梦则是迎上前,把手中的信纸交到楚飞扬的手中,轻声道:“皇上召你进宫,可是为了此事?”

楚飞扬扫了眼书信上的内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随即温柔地对云千梦开口,“不止这些,皇上已经怀疑宫中的容贵妃是假冒的!幸而咱们提早做了准备,找了身形与容贵妃一样的死囚,否则此次容家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见楚飞扬如此说到,云千梦心头微微一紧,却是冷静地分析着,“此事除了我们便只有陈老太君和容云鹤聂怀远知晓,他们三人是绝对不会把这等杀头的大事说出去的,那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既逃过了咱们的眼睛,又能够捅到玉乾帝的面前!我想,海王和海恬从中作梗的几率也不大,毕竟容贵妃是皇后亲自赐死的,宫中上下人尽皆知,他们断然不会怀疑容贵妃还活着。”

“看来,这次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了!”楚飞扬缓缓吐出这句话,遂而沉声唤道:“习凛,从今日起,加派三倍的人手守护楚相府,王妃出行随行的暗卫也增加两倍,不可有半点差池!”

“是,卑职遵命!”

第二百八十四章

“飞扬,你这是?”见楚飞扬总是含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气,云千梦不禁担忧地问起,“是不是皇上又有什么举动了?”

玉乾帝防心之重、疑心之重,又极其善于利用一方去抑制另一方实力的迅速增长,这的确是帝王之道。

可惜,正因为他的疑心太重,错把忠良当作贼人,乃至楚飞扬楚南山如今在为朝廷效力的时候,同时又懂得保留实力以免将来的变化。

错失了楚家这一门的忠烈,玉乾帝在朝中只怕不会像以前那般如鱼得水了。

“江南水患,皇上让我前去容家,说服容云鹤打开江南地区容家的粮仓济民,同时要求容家出银子出劳力修建江南堤坝。这才命人从乱葬岗找回容蓉的尸首,打算好生安葬容蓉,让容家明白,容家能有今日,全是皇恩浩荡,若他们不识抬举,只怕下场比之容蓉还要凄惨。”楚飞扬缓缓道来,微翘的唇角上沾染了讥讽之意,望向远处的眼瞳中尽是一片讥笑。

闻言,云千梦轻蹙蛾眉,原以为玉乾帝召楚飞扬回宫仅仅是商讨江南水患一事,不想这其中竟还藏着这么多的事情。

刚刚赐死了人家的女儿,却又施恩般要容家出钱出力,这样的好事哪里有?可玉乾帝却还摆出皇恩浩荡的模样,让容家感恩戴德,可真够卑鄙的。

“梦儿,你如今有了身孕,素日里尽量呆在相府中,莫要出门。”楚飞扬现今唯一担忧的是云千梦的身子,敌人在暗处,且隐藏的极好,他们一时半会只怕是查不出来,万一梦儿被捉住,后果不堪设想。

云千梦明白楚飞扬的担忧,慎重地对他点了点头,宽慰道:“我没事,身边有这么多暗卫,你放心吧!且府里一切有上官嬷嬷和洪管家打理,我缺什么少什么,都会在第一时间补上,倒真不用出门。”

见云千梦应下自己的要求,楚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

权利地位,他都可以抛却,却无法忍受她离自己而去,所以总是尽最大的能力护着她。

“习凛。”云千梦却是转过身,对守在院外的习凛轻呼道。

“王妃,有何指示?”听到云千梦的声音,习凛立即踏进院子。

“让高平再查,看看近日京城中到底混进了什么人?有什么人打算为难楚家,查清楚!对了,派人盯住楚王府内的谢氏等人,看看她们私下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递出玉牌,云千梦低声对习凛下命令。

“是!”小心地接过玉牌,习凛返身出了梦馨小筑。

“你倒是比我还要细心。我原先也没有想到谢氏和楚轻扬等人。加上近日皇上又派禁卫军守着楚王府,的确不会让人联想到他们。”见云千梦不放过任何的人和细节,楚飞扬勾唇一笑,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绣着莲花的荷包替云千梦别在腰间。

只见云千梦浅绿色的衣裙配上用嫩黄丝线绣成的荷包,当真是相得益彰,美的如出尘的莲花般让人转不开眼。

“这是什么?”云千梦好奇地拿起垂在腰间的荷包,凑近鼻尖轻轻地嗅了嗅,只觉里面散发出一阵极其清淡却又舒服的香味。

“我平日里也不用香料,如今有了身孕跟应该远离这些东西,你怎么就弄了这么一个荷包来了?”有些好笑地抬眸看向楚飞扬,云千梦轻笑道。

楚飞扬却是失神在她的轻言浅笑中,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在院中散步,避过毒辣的骄阳,带着她来到松树下乘凉,一手则是把玩着她腰间的荷包,笑道:“只是小玩意,我让慕春绣好的,再让聂怀远放了些安神保胎的草药在里面,可护着你的心神。”

见楚飞扬这般细心,云千梦纤手轻轻拂过荷包,小心地把它放在腰侧,改而揽住楚飞扬的手臂,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要心疼这孩子。”

见云千梦又开始调皮,楚飞扬抬手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打趣道:“那若是我将来只疼孩子,夫人岂不是要捧醋狂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