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副看似平常的泼墨山水画,却是暗藏玄机。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大幅画卷中所画出的重重青山、漫漫流水,均是西楚的疆土,这怎能够让江昊天在看完这幅画后还能够保持愉悦的心情?

方才的揣测已变成了事实,江昊天端着酒杯的手微微缩紧,泛白的骨节显示着他此时心头的怒意。

立于他身侧的乌统领亦是猛地皱起了眉头,想不到海王竟这般大胆,短短半年就已经与北齐勾结在一起,这个祸根不除,只怕皇上寝食难安。

尤其如今海王已经将自己的野心昭然于世,等于是向皇上宣战,现如今他们唯有快速地调集分散在西楚各地的兵力,才能压制住海王。

园中的宾客见太子脸色已有铁青之色,立即闭上了口,不再提及面前这幅巨画。而回过神的宾客脸色更是惨白了起来,今日一事若是被定罪为谋逆大罪,只怕今日参加寿宴的他们也是脱不了干系。

海越双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画幅,心头已是将海恬暗骂了不知多少回。

海沉溪双目半眯,似是在欣赏着眼前的山水画,神情死后没有受园内气氛影响,只是细看之下却也能够发下,海沉溪眼底的笑意早已凝结成冰。

江昊天与乌统领的脸色难看,而海全脸上的笑意更是淡地看不出笑容了,两手的手心中更是冒出森森冷汗。自从他征战沙场至今,这种紧张的感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今日却因为齐靖元的一幅画,让他再次尝到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好个齐靖元,竟在这个时候送来这幅画,就算他想告知自己把西楚的江山送给自己,可却偏偏挑了自己还未动手的时候,万一事情功亏一篑,就算杀了齐靖元也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第三百一十九章寿宴丧事

随意园内一片死寂,灼热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所有人均是低下头不敢开口,不知太子与海王会如何解决此事。

看着众宾客均是沉默以对,又见自己父王已是因为齐靖元突来的一手而隐隐有发怒的迹象,海沉溪随即冷淡地开口,“管家,收起来吧。和顺公主在海王府时便最爱画这幅山水画,说父王曾跟随先祖爷踏遍这西楚的大江南北,我们做儿女的即便不能走遍西楚各地,却也要知晓祖辈们曾经的足迹,这也曾经得到父王的赞赏。想必她是想博得父王开心一笑,才千里送来这画卷的。”

只见海沉溪淡然地坐在席间,相较于众人看到这幅画时的震惊,海沉溪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继而继续品着杯中的美酒,仿若现场气氛的改变丝毫与他无关。

江昊天坐在席间,面色极其难看,眼底冰霜已是泛出眼帘,双目紧盯面前徐徐展开,在阳光下极其清晰的西楚山河画卷,原本端着茶盏的手指已是改成紧握,指关节处泛出白光,似是在极力压抑心头的怒意。

对于海沉溪这毫无说服力的解释,江昊天的脸色越发冰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画卷。

管家早已被这画卷内容惊得满身冷汗,又见太子这般冷冽的目光,更是不敢抬头看向主位。好不容易等到海沉溪的命令,便见管家忙不迭地卷起手中的画卷,命人送回后院,直到重新站回随意园的门口,管家这才抬起手臂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可仍旧阻止不了狂乱的心跳。

海沉溪的开口打破了沉寂的场面,海全猛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赞许地看了海沉溪一眼。随即收起脸上的诧异,浅笑重回脸上,海全端起酒杯,转目看向江昊天,对江昊天举杯,爽朗中不带半丝尴尬道:“让太子见笑了,和顺公主在海王府时便爱山水画,想来近日画功定是精进了不少,这才送来这幅画。”

海恬待字闺中时,便是西楚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水墨画自然是不在话下。

见海全亦是这样解释,江昊天想起此时此地,自然只能压抑着心头的怒意,脸上硬是挤出一抹大度的浅笑,做出一副君臣同乐的模样。

只见江昊天放下手中的茶盏,换做面前放着的酒杯,紧握酒杯的手微微放松,缓缓举起与海全的酒杯在半空中相碰出,两人各怀心思的饮下了杯中的酒。

不等海全等人再次开口,江昊天将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便见一旁伺候的婢女立即为其斟满了酒。而江昊天的视线却是越过海越,直接投注在海沉溪的身上,见对方始终神色淡定地饮着手中的美酒,镇定的神色远胜一旁的海越兄弟。

江昊天沉冷的目色微闪,继而缓缓开口,“素闻海王世子与海郡王之间不睦,间接的影响了和顺公主与海郡王之间的兄妹之情,方才一见,想不到海郡王竟这般了解和顺公主。”

江昊天的话语并非空穴来风,方才海越夫妇向海王献上那座玉观音时,在场宾客便知海越海沉溪兄弟不睦已久。只是却不想海沉溪刚才竟会开口替海恬说情,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海越见江昊天逮着机会便发难,心头顿时不快,立即转头看向身旁的海沉溪,眼底带着浓烈的责备。若非方才海沉溪擅自开口,又岂会给江昊天为难的机会?

海沉溪仰头饮下杯中的美酒,并未即可将酒杯搁在面前的方桌上,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玲珑精致的酒杯,把玩在手中轻转着,眼帘看似是对储君怀着恭敬而半垂着,却只有他一人知晓,那被眼皮遮挡住的目光中蓄着多少的嘲讽。

“我们兄妹自小在一起习字,因此熟知彼此的长处。”海沉溪并未承认自己与海越之间的隔阂,亦没有违心地向众人表明兄弟之情。他素来我行我素,只是却极其聪明,对于江昊天故意为难的问题,则是选择了最为保险的回答。即使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又能够保持自己往日的作风。

即便是江昊天听完海沉溪的回答,亦是多看了他几眼,目光之中再无海越等人的身影。

再观海全看向小儿子的眼神,里面更是盛满了赞许与满意,直让海越等人心生不满,只觉得今日海沉溪抢了他们所有人的风头。可海王在此,他们兄弟四人又岂敢造次?只能闷着头猛灌酒,借酒消愁罢了。

“本宫也来了些时候了,就先回宫了,免得父皇担心。”喝完手上这一杯,江昊天放下酒杯开口。

今日亲眼所见海王府的一切,江昊天显然还是对齐靖元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并未因为海氏父子的解释而释怀。

只见江昊天面色微冷地站了起来,不想身子却往旁边歪了下。

众人见状,一颗心顿时随着江昊天的动作提调了起来,更是吓得乌统领立即伸手扶住他,关心道:“太子小心。”

江昊天只觉脑子有些晕眩,看着眼前的众人也渐渐模糊,原以为是方才喝了酒加上起得猛了,这才导致头晕。只见江昊天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的头脑能够清醒些,不想这症状却越发严重,江昊天的脸色骤然黑沉了下来。

乌统领见太子身子依旧不稳,忙扶着江昊天重新坐好,见江昊天扶额皱眉的难受模样,乌统领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一双浓眉瞬间皱了起来,凌厉的目光骤然射向一旁的海全等人。

乌统领身负保护太子重任,若是太子在他护卫期间出了事情,他必定也不会逃过玉乾帝的责罚。加之乌统领本就是责任心极重之人,在看到太子仅仅只喝了几杯酒便体力不支的模样,心头立即升起疑惑。

只见他快速地拿起被江昊天搁在桌上的酒杯,凑到鼻下细细地闻了闻,却发现里面除了酒味便再无其他可疑的气味。而方才太子亦没有食用海王府的膳食,唯一能够动手脚的便是这美酒,却不想检查了半天,酒杯与美酒均是正常的,倒是让乌统领十分不解。

只不过,乌统领例寻谨慎的检查,却是激怒了一旁冷眼旁观的海越,但见海越抬起脸来,那双阴沉的眼眸中闪着冷笑,似是在嘲笑乌统领的小人之心。

众人均是看出江昊天的不适,海越却在此时站起身走到江昊天的身边,伸手托住他有些往外倒去的身子,收起眼底的不悦,满面关心地对另一边的乌统领建议道:“乌统领,想必太子是醉酒了。这样贸然赶回宫中,若是途中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向皇上交代,不如先让太子进后院休息片刻,待太子身子好些再离开也不迟啊。”

说着,海越举起一手,对立于院门口的小厮示意,让他们前去抬来软榻送太子回海王府的客房休憩。

“多谢世子美意,只是皇上还等着太子回去,只怕不宜久留。”海王府寿宴透着不寻常的味道,乌统领授命保护太子,岂能让太子在危险的地方歇息,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海越的好意。况且,方才海越与门口小厮的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那几个小厮仿若是专门立于门口等候海越的手势,这一发现,让乌统领更加笃定此地不可久留,心底对海王府众人更多了几分戒备之心,却依旧暗自责怪自己今日大意了,竟孤身一人陪伴太子踏入海王府。

“乌大人何必这般小心翼翼?难道海王府还能够害了太子不成?”因为乌统领的拒绝,海越的脸上显出一抹冷笑,似是有些动怒。

想来也是,海越也是看出江昊天身子不适才好心开口,却不想乌统领这般不近人情,换做是别人,心中也会不快的。

“越儿,怎能这般对乌大人说话?”这时,海全出面调节,那双温和的眸子打量了江昊天半晌,见江昊天此时剑眉紧皱,脸上已是泛起了红光似是十分不适。

海全也加入海越的劝说行列,好言好语地对乌统领开口,“乌统领,太子似乎真是身子不适,不如让太子先去后院厢房中歇息片刻,待太子好些再赶路也不迟。太子可是储君,海王府距离皇宫路程又较远,万一路上出现什么事情,莫说乌统领无法向皇上交代,只怕海王府也无法向皇上交代啊。王府中配有大夫,若是太子有事也可就近医治,这万一在途中发生些事情,只怕…”

说到这里,海全闭上了嘴,只是看向江昊天的眼中却满是关怀之意。

乌统领见海王开口挽留,自然不能驳了海全的面子,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多谢王爷美意,只是皇上命太子在宫门落锁前回去,卑职不敢有所耽搁,还请王爷见谅。”

说着,乌统领扶起已经趴在桌上的江昊天,打算先行离开。

海王府众人见乌统领坚决离开,便也不再出言婉拒。

只是,恰巧此时海王府小厮抬着软榻走了进来…

海全见状,让人推着走下主位,来到乌统领的身边,精明的眸光一扫已经昏昏欲睡的江昊天,微一皱眉开口,“还是让太子暂且休息片刻在赶路吧,耽搁不了多少时辰。太子这般模样,万一在路上吹了山风着了风寒,这才是老臣的罪过,乌大人,你说是吧?”

乌统领正要开口拒绝,不想江昊天的身子竟往下滑去,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亦不能将江昊天抗在肩头,看了眼面前的软榻,乌统领最终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扶着江昊天坐上软榻,跟在海越的身后走向后院。

歌舞声再起响起,江昊天的离开一时让不少闺秀心中失望不已,幸而场中还有一位海郡王,倒也是引得不少小姐频频偷看。

不一会,海越也返身回了随意园,只是在走向上座时,他的脚步却在夏侯安儿面前微微顿了下,野心勃勃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夏侯安儿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这一细微的动作虽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可视线始终黏在海越身上的钱世子妃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藏在桌下的手用力地绞着帕子,恨不能把那帕子当作夏侯安儿绞碎。

“曲姐姐,听闻楚王妃是因为有喜才不能前来海王府的?”寒玉见海王那边没有热闹可看,便收回视线,转而对曲妃卿开口。

听她问起云千梦,曲妃卿夹菜的手微微停了下,笑着回道:“是啊,王妃有喜了,因此今儿个没能前来。”

“那曲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儿?曲姐姐这般漂亮的人儿,值得好男儿真心相待。”却不想,寒玉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曲妃卿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寒玉,却见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紧盯着自己,似是在等着她的回复,一时间倒是惹得曲妃卿浅笑了起来。

“曲姐姐,我可是认真的。”见曲妃卿取笑自己,寒玉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赶紧出声证明自己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

曲妃卿则与夏侯安儿相视一笑,只觉寒玉当真有趣,便悄悄指着满园的氏族公子问着寒玉,“你瞧,这满园的公子哥,你可有看得入眼的?”

寒玉顺着曲妃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举杯畅谈的公子哥们,要么神情傲慢、要么眼露色光,寒玉顿时摇了摇头,“当真是没有能够入眼的。”

诚实的回答让曲妃卿一笑,却没有再开口。毕竟此处人多嘴杂,尽管她们说话声极小,但难保有人存了心的想听取她们的对话,还是少说为宜。

曲妃卿回头看向夏侯安儿,却见她面色略显凝重,眼底泛起一抹厌恶,只盯着面前的佳肴却并未动筷,心底似是有心事一般。

手中的筷子轻轻搁在桌上,曲妃卿抬眸看了看主位的方向,却发现钱世子妃脸上掩不住地尽是一片嫉恨之色,那双喷火的美眸紧盯着身旁的海越,反观海越却专心地品酒用膳,注意力半点也未放在自己的世子妃身上,可见这对夫妻当真是貌合心离。

秀眉轻拢了下,曲妃卿微微叹了口气,却并未开口。

“曲姐姐是怎么了?”寒玉离得近,自然听到了曲妃卿似有若无的轻叹声,紧跟着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关切地问着。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这寿宴的气氛,着实有些凝重。”事情一重接着一重,即便曲妃卿是大家闺秀不懂朝政之事,却还是能够透过方才的几件事情看出蹊跷,心中始终有些惴惴不安,似有要事发生,只想这寿宴赶紧结束,她们也好尽快地离开。

听到曲妃卿的回答,夏侯安儿眼神淡淡地一沉,随即抬起头来看向曲妃卿,两人视线微微接触,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担忧之色。

“啊…”正在此时,后院中竟传来极其凄惨的叫声,歌舞声瞬间停止,随意园的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不明白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听那凄厉的喊声,却让人毛骨悚然,尤其那些千金小姐连脸色都变了,眼底一片害怕之色。

“出了何事?”海王面色一凝,随即沉声问着守在随意园门口的管家,沉稳的模样倒是让众宾客的心微微平稳了些,不似方才那般害怕。

“王爷,奴才这就去看看。”管家始终守在随意园,自是不知到底出了何事,见海王对他点了下头,管家急忙出了随意园,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阳明山上野兽较多,想必是后院的婢女看到了什么小动物,吓得尖叫了起来,大家不必在意,请继续用餐。”场内气氛一时凝重了起来,未缓解气氛,海王妃便笑着开口解释道。

语毕,便见海王妃端起酒杯,与一旁的几位小姐畅谈起来。

众人闻言,倒是有些释怀,渐渐地又恢复了酒宴的模样。

只是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便见方才领命前去探听情况的管家,竟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一见到海王便重重地跪了下来,满头大汗地大喊道:“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见管家这副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冷静的样子,海全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褪去,换上严肃的神色,沉声责备道:“有什么大事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没看到今日是本王的寿宴,竟还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见海全发怒,所有人纷纷噤声,手中的酒杯也尽数放了下来,等着管家说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爷…王爷…小世子他…”话还没有说完,管家竟痛哭流涕了起来。

众人看之,心头纷纷闪过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海睿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今日可是海王的寿宴,若真是出了事情,只怕…

见管家哭了起来,海王皱起了眉头,眼中泛起不耐的光芒,声音微寒道:“快说,睿儿怎么了?他不是在后院休息吗?”

“是啊,睿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惊慌失措的?”见管家哭得双肩颤抖,海王妃也有些坐不住了,身子顿时坐直,满面焦急地看向管家。

而一旁的海越与钱世子妃更是面色难看了起来,虽未开口,但两人眼中担心的神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王爷…王爷…小世子他…死了…”被几人盯着,管家心头即难受又害怕,只能大着胆子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闻言,钱世子妃瞬间从席间站了起来,面上血色如被抽干般难看,瞪向管家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院内的宾客听到这个消息,亦是被吓了一跳。方才海睿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死了?不会是这管家在开玩笑吧?海王府的小世子,身旁多少嬷嬷丫头伺候,怎么会说死就死?太不可思议了。

对于钱世子妃的失态,这一次海全却没有开口责备。

他虽力持镇定,可眼底依旧是泛出了担忧的神色,搭在桌上的手微微握成拳,海全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思绪,冷目射向管家,冷声问道:“你是不是糊涂了?睿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那些嬷嬷丫头是怎么照顾小世子的?”

管家哪里敢拿这样的大事开玩笑,只能点头如蒜倒,不停地保证道:“王爷,奴才真的是亲眼所见,是…是太子他…”

“住口!”管家的话还未说完,海王便大声喝道,阻止管家继续说下去。

可即便这样,众人也已从管家的话中听出了蹊跷。

尤其联想到方才海沉溪的贺词以及齐靖元送来的画卷,大家心中已是有了腹案。只怕是太子不满意那两人对海王大寿的祝福,这才想断了海王府的香火。

难怪方才太子身子不适,或许这里面暗藏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呢。

院内一片寂静,虽没有人敢开口,可海全已是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入眼中。

“睿儿…”此时,海王妃与钱世子妃已是离席朝着后院奔去,两人一面小跑一面掩面哭泣,钱世子妃更是差点被脚下的裙摆绊倒,幸而一旁的丫头婆子扶着,否则早已失态于人前了。

“父王,请父王为睿儿做主!”海越面色铁青地从席间站起身,双膝跪在海王的面前,请求海王为自己的儿子做主。

海越这一跪,即便众人还未看到事情的真相,也已坐实了江昊天杀害海王府小世子的罪名。

“在没有查出真相之前,切不可胡言乱语。太子乃是西楚储君,岂会做出这等小人之事?你且先起来吧。”海全按捺住极其想立即赶往后院的心情教导着海越,其深明大义的模样顿时引得众人的好感。

海全沉吟片刻,抬眸看向随意园内所有的宾客,沉声开口,“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事实,还请各位为我海王府做一个见证。沉溪,推本王去后院。”

第三百二十章

海沉溪在海全的命令下,推着他走出随意园,丝毫不给旁人拒绝的机会。

众宾客亦是满面为难,这本是海王府与皇室之间的事情,可如今海王却将他们尽数牵扯了进来,连半点拒绝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各位公子、小姐,请吧。”这时,方才还痛哭流涕的管家已经是站了起来,只见他冷声对随意园内所有的宾客开口。

既然海王已经发话,宾客们自然不能拂了海王的面子,只见众人面色难看地起身,跟在管家的身后走向后院。

“睿儿啊…我的睿儿啊…”可还未踏入后院的拱门,所有人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声音不是钱世子妃的又是谁的呢?

听到钱世子妃的尖叫声,让所有人心中瞬间了悟,只怕海睿当真是死了,否则钱世子妃又岂会哭得这般痛苦?

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心中均是明白,这一次事情可真就变得复杂了。

一个是当今太子,一个是当今海王。

一个是西楚将来的储君,一个是功在社稷的老臣。

这两人若是闹起来,只怕这西楚的天下也要被翻过来啊。

而他们方才竟傻傻地跟着过来了,如今介入到这件事情中,只怕他们不跟着表态,这两方都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帮了太子等于是得罪了海王,如今他们身在海王府,这样的处境实在是让人担忧。

而帮了海王又等于是得罪了太子,只怕他们在京城中的亲人族人也逃不过玉乾帝的惩罚。

这实在是两难的选择,众人的眉头齐齐地皱了起来。

见海王没有开口,所有人亦是极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只是却把目光转向钱世子妃。

只见方才还活泼可爱的海睿横躺在钱世子妃的怀中,后院中独留钱世子妃与海王妃的痛哭声。

钱世子妃发钗凌乱,目光呆滞地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海睿,一身昂贵地丝绢长裙早被海睿身上的鲜血染红。只是那小小的身子早已没了呼吸,让海王府的丫头婆子纷纷红了眼圈,却不敢哭出声。

海越的表情更是阴狠带怒,眼眶泛着红色,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是紧握成拳,若非海王在场,只怕他早已是朝江昊天挥出一拳了。

海沉溪面色阴沉地立于海王的身后,目色肃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虽没有开口,众人却能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阴鸷之气。

海王虽坐在轮椅上,可面色却泛着黑气,那双向来温和的眸子中,此刻却充斥着心疼难受。自己好好的孙儿没了,岂能不让他难过的?

“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海全一双阴冷的眸子瞬间射向立于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女,眼底神色如淬了毒药般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奴婢们不知。”几个侍女心惊胆战地回答着海王的话,甚至连头不敢抬一下。她们负责照看小世子,可如今却把小世子弄成这样,只怕王爷不会放过她们了。

众人只觉院内的气温骤降,再看向海王时,他的周身充满阴霾,让所有人心头一紧,心知这一次海王是动怒了。

“照顾不周,让小世子遭遇不测,来人,把她们带下去。”海全满目阴沉,极其低沉地开口。可所有人却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怒意与悲恸。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几名婢女身子一软,跪在海全的面前不断地磕头求饶,可如今死的不是别人,是海王的亲孙子,他岂会放过任何人?岂会让自己的小孙子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海王已是极力地在克制自己的怒意,见这几名婢女还敢求饶,只见他眼底瞬间划过不耐,大手一挥,侍卫立即强行押着几名婢女离开了院子。

“乌统领呢?”海王环视院内一周,却没有看到乌统领的身影,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寒声问着院内的婢女。

经海全提醒,所有人这才发现后院没有乌统领的身影。

片刻间,众人心头涌上无数的疑惑,不明白方才在海王府的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海睿好端端的会没了?为何始终守在江昊天身边的乌统领却不见了?

‘哐当…’一声,此时厢房内传来一阵摔打声,似是瓷器被打碎。

“啊…”紧接着,又传来一声低吼声,仔细分辨便知是江昊天的声音,听之仿若他十分的痛苦,随即又传来一阵桌椅被推到的声响。

王府的侍卫在没有得到海王的命令前,自是不敢擅自闯入储君休息的客房,便只能手持佩剑立于厢房外。

众人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不明白那原本为太子准备的厢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海王亲孙儿死在这为宾客准备的客院,而太子又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为何在厢房内摔打器皿?

事态渐渐往严重发展,宾客心中均明白此事难了,那些士族公子往日虽嚣张跋扈,但看到今日的事情,一个个脸上的轻浮已是隐去,换上一抹凝重。而那些闺阁小姐更是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仗,每张娇俏的脸颊已是泛出白光,双唇紧抿地稍稍往后退去一步,大气不敢出。

曲妃卿、夏侯安儿立于众人之中,脸色亦是十分的沉重,只能相互搀扶着,免得站不住失态于人前。

“回王爷,卑职等人赶来这院子时,便已不见乌统领的身影。”一名王府的侍卫走上前,语气低沉地向海全禀报此事。

处置了那几名婢女,海全满目疼痛地看了眼海睿已无生气的小身子,如今又听侍卫禀报找不到乌统领,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怒火,声音冷硬地对海沉溪开口,“沉溪,立即派侍卫寻找乌大人!”

“是,父王。”海沉溪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即刻退出了院子。

“王爷,找到乌大人又如何?睿儿也不可能起死回生了,王爷,睿儿是海家的根啊,太子他…”海王妃瘫坐在地,紧紧地握着海睿冰凉的小手,听到海全的命令,只见海王妃立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地对海王伤心地喊道。

一旁的钱世子妃则是用力地抱着海睿的小身体,整张脸已是埋进了孩子的小身体内,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呜咽的哭声让人心碎,亦是让不少闺阁小姐红了眼圈。

“王爷,此事还需要再调查,太子为何会突然发起酒疯?为何小世子会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透着蹊跷啊。今日王爷大寿,所有人几乎集中在随意园,是不是这客园疏于防备,一时间被贼人侵入而误伤了小世子?”一名公子沉思许久,这才缓缓开口。

既然他们不能得罪这两方的任何一方,那就只能查明真相。

他一开口,倒是得到大部分宾客的赞同,众人纷纷开口,希望能够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能让小世子枉死,也不能冤枉了太子。

‘王爷,此事的确十分蹊跷,世子本就喝醉了,也是在大家眼前体力不支被王府的奴才抬入后院的,只怕与小世子之死没有多大的干系吧!’

‘小世子有乳娘、嬷嬷、丫头们伺候着,怎么突然来到这客园,实在是让人不解。更何况小世子只有周岁,又怎会认识从后院来到客园的路?’

‘乌统领只怕是前去捉拿贼人了,王爷王妃世子世子妃节哀,或许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为江昊天与乌统领说项,可说到底,却还是为了自己。希望海全能够顾全大局,不要因此与玉乾帝撕破了脸,届时倒霉的只怕是他们这些前来参加寿宴的宾客。

却不想,他的话顿时引起钱世子妃的反弹。

钱世子妃抱着海睿身形踉跄地站起身,随即松开原本捂着海睿头部的双手,让众人看清海睿满头满脸是血的模样,双目含着滔天恨意地瞪着那名开口的公子,怒道:“这还用调查吗?我儿一个一岁的孩子懂什么?你们看看他的头上,明明就是被太子摔在地上致死的,我的孩子啊,我的睿儿啊,你好可怜啊。”

说着,钱世子妃又是一阵哭喊,场景惹人心酸。

只是,钱世子妃的话,却将所有的罪名推到了江昊天的身上,加上方才厢房内传来江昊天摔打器皿的声音,即便众人的心中还存有太多的疑虑,却也不能再次太过袒护太子。

曲妃卿与夏侯安儿顺着钱世子妃的话往她怀中的海睿看去,却又在瞬间别开了眼,先不说钱世子妃怀中抱着的的确是海睿。但看那孩子的后脑当真是被摔开了一道裂痕,脑中流出的不但是鲜血,更多的是脑浆,一瞬间便让人移开了眼,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再看。

有些娇生惯养的闺秀更是受不住这样血腥的场面,一个个面色惨白,弯腰捂着唇干呕了起来。

方才率先开口的那名公子亦是满面苍白,他们出生富家,自小锦衣玉食,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都是美好的事物,何时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但见那名公子脸色铁青,双目瞬间便转了开去,不敢再看海睿半眼。

“这院子,因为太子的歇脚,园内的奴才均被乌统领赶了出去,整座院子只要乌统领守着太子,各位公子小姐,你们说本世子的睿儿是被谁所杀?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大恨,非要拿一个尚未会开口说话的孩子出气?”此时,沉默良久的海越沉声开口。

众人循声看去,海越面色凄惨,眼底一片沉痛之色,失去爱子之痛让他双目通红。

只见他走到钱世子妃的面前,想要伸手将海睿抱过去…

“不要…”殊不知,钱世子妃突然发起疯来,双手猛地搂紧怀中的海睿,看着那双想要抱走她儿子的双大喊大叫起来。

众人均是吓了一跳,转目看去,只见钱世子妃步履踉跄,不断摇头满身狼狈地不断往后退去,双目中不停落下的泪来打在海睿失血惨白的小脸上。

“不要…不要过来…”钱世子妃满面悲痛,失子之痛已是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看向海越的双目中更是充斥着数不尽的恨意。

“来人,把世子妃带下去,为小世子准备灵堂。”海全再也看不下去,悲痛地命令一旁的婆子将钱世子妃带下去,又忙让人为海睿准备灵堂。

钱世子妃还想挣扎,奈何她的力气怎抵得过那些嬷嬷?三两下便被夺走了怀中的海睿,自己亦是被人给硬带出了院子…

“王爷,您可要为睿儿做主啊,太子不能因为恬儿送来一副画卷而生生断了咱们王府的根啊,这实在是太狠了…”海王妃用帕子掩着脸庞泣不成声地开口,身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旁的嬷嬷见状,立即上前扶住她,海王妃这才勉强地站直身子。

只是一颗颗的泪水却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裙摆上,望之让人心碎。

“扶王妃回去休息。”说完此话,海全的眼圈渐渐浮上一层水雾,却又立即被他硬是逼了回去,转而又恢复了冷静的神色。

只是,这一次的转变,却与往日不尽相同,似是带着一抹狠绝又似是带着一抹阴鸷。

海全冷目扫过园内站着的所有宾客,脸上煞气重重,见众人均是低头不语,这才冷声命令道:“来人,进去将太子带出来,本王有话要问太子。”

“是,王爷。”候在厢房外的侍卫得到海王的命令,立即抱拳应下,转身便进了厢房。

厢房内的声响更大,过了半晌,才见两名侍卫押着面色涨红的江昊天走出来。

“王爷,太子醉酒,在厢房内摔打摆件,房内一片狼藉。”说话的同时,那两名侍卫极其有经验地让开身子,让所有人看到满地狼藉的厢房。

众人朝着厢房大开的房门看过去,只见里面的摆件一应被砸了粉碎,地上尽是瓷器碎片,就连墙壁上挂着的珍贵书画已被撕碎扔在地上,众人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目光再次转向太子,只觉今日的江昊天实在是太过异常。

“放开本宫…”江昊天不断翻着两眼,脸色通红,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酒味,显然是嗜酒过度。

只见他喊完此话,竟摆脱了那两名侍卫的挟制朝着轮椅上的海全扑去…

“拿下太子!”海沉溪身影一闪,瞬间挡在海全的面前,面色黑沉地对一旁的侍卫下着命令。

四五名侍卫立即扑上前,用力拽住江昊天失控的身子,硬是将突然发狂的江昊天压跪在海全的面前。

“海全,你想造反吗?居然让本宫跪在你的面前,你这个狗贼,你不想活了?”江昊天只觉自己浑身难受,犹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中,可意识却是极其清醒的,眼见着自己被海王府的侍卫压跪在海全的面前,江昊天猛地抬起头来,满目通红地朝着海全怒吼道。

随之又见江昊天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奈何他被几名侍卫押着,丝毫动弹不了,只能睁着一双眼,满眼怒意地瞪着海全。

众人见状,亦是觉得此举十分不妥,可如今江昊天理亏,海王虽未开口但脸色却阴鸷冷漠让人害怕,竟是无人上前为江昊天说情。

“太子,你杀害我儿,竟还这般嚣张,将来若是为帝,只怕也不是百姓之福!”海越一步步逼近江昊天,半点不给江昊天开口解释的机会,径自说道,语气中的恨意清晰明了,让所有人看出了他对江昊天的怒意。

“海越,你血口喷人,本宫何时杀了海睿?”江昊天被强迫地半跪于地,心底杀气横生。此时又听到海越的这番话,更是怒上心头,恨不能立即置办了海越。

“是不是太子心中明白,此事本世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待找到了乌统领,我们再上金殿,让满朝文武百官为我海家做主!”海越停步在江昊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昊天,眼底的深处折射出一抹得意,面上却依旧沉痛难忍。

“将太子带下去!”海越掌控着事情的发展,大手一挥让侍卫堵了江昊天的嘴,随即将他带了下去。

“王爷,卑职等人找不到乌统领!”这时,方才接到海沉溪命令的侍卫踏进院子,低声禀报。

“再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海全双手紧捏成拳,面色中已经没了方才的耐心,咬着牙关再次下命。

“是。”侍卫面色一紧,不敢再有所耽搁,再次转身出了院子。

海全转过轮椅,面色沉痛地面对所有的宾客,悲伤地开口,“各位公子小姐,海王府今日发生丧事,但事情还未弄明白,就请大家在海王府多呆几日。也算是为本王做一个见证。”

此言一出,园中顿时发出一阵哗然之声,众人面上均是显出不满之色,更有些公子叫嚣了起来,“凭什么扣留下我等?海王府是否过于霸道了?”

“本王只是盛情邀请各位公子小姐留下小住,一日没有找到乌大人,各位便不能离开,若大家心存怨恨,那就只能怨乌大人!”语毕,海全自己推动车轮,缓缓出了院子。

“来人,带各位公子小姐回房歇息。”这时,管家站出来命令着。

可这些公子小姐也是娇惯的人儿,哪里被一个管家命令过,已有好些公子转身离开海王府。

“海王府的管家也想命令我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众人均是被惹火了,一个个自持身份娇贵高贵的公子小姐成群结伴地往外走去。

却不想那管家竟朝着门口击掌三声,只见随意园的门口顿时涌进上百名的黑衣侍卫,个个手中持刀将所有的宾客围在中间。

众人只听见管家面色肃穆地开口,“各位今日亲眼所见我们王府小世子惨遭不幸,何不等我们搭建好小世子的灵堂,为小世子上柱香?”

“哼?上香?那也让我们诚心诚意吧!你们手中持刀持剑胁迫我们是何意?是欺我们府中地位不如海王府不成?”这时,吴沁沁冷声开口。她的身后是韩国公府与辰王府,自然不屑海王府。加上海沉溪常与江沐辰为敌,使得吴沁沁更加不喜海王府众人。

“元夫人何必动怒?海王府岂会怠慢了各位?奴才已经命人准备了厢房,一应生活用具借以备好,只是恳请各位暂住几日,何必这般争锋相对?”管家面色不变,只是口气中却带了丝强硬。

而他的话刚结束,便见上百名黑衣侍卫同时抽出手中的长剑,阳光下长剑折射出寒芒,让人心底瞬间升上挥之不去的寒意。

“你个狗奴才,居然敢命令我,我们走!”吴沁沁自是相信海王府不敢将她如何,如今亮剑也不过想恐吓她们,只见她扯过一名交好的小姐,两人率先往园外走去。

‘噗哧…’可两人的脚步还未踏出院子,吴沁沁身边的那名小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啊…”一时间,园内响起阵阵尖叫惊恐之声…

“若还有想踏出这院子,本郡王定会送他一程。”海沉溪将手中的长剑丢给黑衣侍卫,冷目一扫园内众人,继而转身离开客院。

看着眼前的一幕,吴沁沁两眼一番,身子顿时软到在地。

而海沉溪这杀鸡儆猴的行事方式,则立即让原本想冲出海王府的众宾客安静了下来,再无人敢触怒海沉溪。

管家见状,立即命人押着所有人走进各自的厢房。

曲妃卿等人看到这样的架势,心中顿时暗叫不好,只怕今日大家均是上了海王的当了,这根本就不是寿宴,而是鸿门宴。

如今江昊天杀了海王府的小世子,而京中各大士族的公子小姐均握在海王的手中,他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海王这是想造反了啊!

只是,用一个孩子的命换取一个造反的借口,海全可真是心狠啊。

“曲姐姐…”夏侯安儿面色苍白地收回看向海沉溪的目光,轻呼曲妃卿。

曲妃卿脸色同样惨白如纸,只是神色尚且镇定,心头默默地希望梦儿派给她们的侍卫能够意识到事情越发严重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相较于别的厢房的吵闹,寒玉曲妃卿以及夏侯安儿三人的厢房内,则显得安静地多。

寒玉悄声走到窗边,轻推开窗子一条缝隙,灵活的双眸透过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客院中早已站满了海王府的侍卫,每人身上均是穿着铠甲、手中握着长剑立于每间厢房的门口,严防紧守宾客逃跑。

整座客院的气氛肃穆压抑,除去宾客们的叫嚷声,园内寂静一片,一点声响也没有,让人心中透着寒意。

寒玉抬头望天,只见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早已被一层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阳光,使得客院更加地阴沉冰冷,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一道警告的目光射过来,只见一名侍卫发现有宾客偷窥园内情景,立即投过来夹带杀意的视线。

寒玉心头一紧,反手立即阖上窗子,另一手则是捂着心口,平复被突然吓到的心情,半晌才缓缓转过身,快步走到桌边坐下。

寒玉看眼面前的二人,思及门口守着海王府的侍卫,立即压低声音,极小声却又十分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状况,“此时这客院已经被海王的人团团围住,门外的侍卫均是身穿战甲、手持刀剑,咱们若是想硬闯出去,无疑是以卵击石。看来,咱们都掉进了海王的圈套。过寿是借口,小世子的死也是借口,让大家前来海王府,让太子离开皇宫前来海王府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说到这里,寒玉为其他二人分别斟了一杯茶,雅致的秀眉微微一蹙,神色中带着一抹难色地开口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海王府地处偏僻,又在阳明山上,莫说咱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就算是有武功的男子,即便逃出了海王府,只怕也出不了阳明山。更何况,这里里外外这么多的精兵强将,咱们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尤其此处还有海王府的侍卫重重把守,想要突破他们的守卫,只怕是难上加难。

一旦海王兵变,只怕京城将会尸横遍野,而京中的亲人为了他们的安全自然只能屈服于海王。

好一个老奸巨猾的海王,有这些公子小姐在手,他想登上皇位的阻力便会小上许多。再加上太子杀害海睿的借口,更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起兵造反。

曲妃卿闻言,神色间均是泛出愤恨之色,低眉小声说道:“海全果真厉害,借着寿宴的名头,竟将京城内所有名望大族的嫡出子女掌握在手中,这等于是握住了所有士族的命脉,想将所有人硬拉入他的阵营中,将来起事亦不用担心有人敢出声反对了。”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沉默良久的夏侯安儿小声开口,只见她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烟火,对房中的二人解释道:“这是今早临行前,表嫂交给我的。”

“王妃果真聪慧,竟能够防范于未然。”寒玉鲜少佩服别人,但对云千梦却是发自内心的钦佩,那样聪慧的女子世间少有,即便只是寻常的宴会,她亦能够想到这些事情。

夏侯安儿点了点头,“表嫂的确十分聪慧。咱们待天色晚些,再找机会将信号发给表哥,只希望海王不会太早发兵,否则京城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三人正商量着对策,其他厢房内却传来一阵叫嚷声…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海王府厢房内传来众人的喊叫拍打声,可客房早已被海王府侍卫团团围住,就算众人喊破了嗓子,也不会传到外人的耳中。

“吵什么吵!”此时,一声大吼传来,众人透过窗子看去,却见海全身边的第一大将袁耀领着一纵侍卫巡视路过客院,见院内十分吵杂,立即大吼出声。

“放我们出去…我们的家奴可都在海王府门外候着,若是你们敢不敬,便是与整个京城的士族为敌!”没有了海沉溪,这些公子小姐自然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即便面前的是战功赫赫的袁耀亦是没有被他们看在眼中。

“是吗?你是哪个府邸的?”只是,面对这样的威胁,袁耀脸上却是显出讥笑,更是出言问着那名公子的府邸。

“哼,家父乃兵部尚书史周延!”那公子眼底不由得浮上一抹得意之色,朗声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号。

也难怪这位史公子的底气这般足,有这样的家世,父亲掌管整个兵部事宜,自然是比旁人多了几分硬起。

“哈哈哈,好好好,你们去找找史尚书家的奴才,带过来让他们家公子认一认。”却发现袁耀并未理会史公子,亦没有被吓倒,反而是侧身对一旁的侍卫下命。

“是,将军。”那侍卫领命而去。

袁耀抱剑立于客院入口处,眼底含着冷笑地看着此时已经打开窗子露出面孔的世家公子小姐,心头却是一片鄙视轻藐。

而原本吵闹的公子小姐们却是面面相觑,不明白袁耀到底想做什么?

众人这时想起方才海沉溪刀起剑落毫不犹豫地杀了一名千金小姐,心中均是有些后怕,更怕再看一场没有较量的杀戮。

有些胆小的小姐已是想抽身关上窗子,却突然听到袁耀一声低喝:“不许关窗,都给本将军好好地看着,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此言一出,园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大部分闺阁小姐已是掩面哭泣了起来,只见她们身子微微颤抖、面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