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熏被景逸一句话噎的够呛,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兔子又不是鞋子,哪能说换就换的。素白小手覆上小兔子的背脊轻轻安抚着,另一手伸到小兔子身|下想将它抱回来。谁知景逸这会儿小侯爷脾气也上来了,一旋身就错了开去,还挑挑眉,勾起唇角看她。

乔初熏也有些急了,追着他走了两步,杏眼圆睁,显得格外娇憨:“把兔子还给我!”

一众影卫这会儿刚进门,跟在高翎后面进了后院准备休息,谁知刚走没两步就听到乔初熏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的娇斥,以及自家主子很是愉悦的低沉笑声。众人对视一眼,又一同摇头叹息,他们家小侯爷,什么时候能成熟些,不再欺负自己喜欢的姑娘家哟!

高翎轻咳两声,为自家主子清场:“都去睡觉!”

众人毫无异义,无声奔回自己房间休息。院子里那两人却犹在争闹。乔初熏因为怕吵醒小桃儿,也不敢大声嚷嚷,而且本来也不是那种懂得跟人吵架的主,这会儿碰上景逸耍无赖,又偏巧是自己主子,只能采取迂回战术解救小兔子:“公子也累了一天,该回去歇息了。”

景逸却仗着三分酒意,逗人逗上瘾了:“我要吃浮元子。”一边还扯了扯手掌上小家伙的长耳朵,嗯,软软的,手感不错。

乔初熏看的一阵心疼,忙点头答应:“我这就去煮。公子你别再捏它的耳朵了!”小兔子眼睛红红的,蒙上一层水雾,待在景逸怀里也不敢挣动,只是可怜兮兮的望着乔初熏,银白色的小胡须还轻轻颤着。

乔初熏转身就往后厨奔,走没两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转过头一看,就见景逸一只手托着小兔子,另一只手臂上挂着大氅,正优哉游哉跟在自己后头踱步。乔初熏简直哭笑不得,温声劝道:“公子请先回房间稍候,我煮好浮元子,马上就给公子端过去。”

景逸却一径笑着看她,漆黑眼瞳闪过一抹晶亮:“我要看你煮。”他好像还没见过她煮饭是什么模样,应该是很认真专注的那种神情罢,光想想就觉得心中发痒…

乔初熏知道跟这人没法讲理,只能由着他跟。

很快,小锅里的水烧热了,乔初熏将十只浮元子都放进去,又拿出一只青花瓷碗放在一旁案板。景逸抱着兔子站在门边看她,总觉得看着这人忙忙碌碌就是为自己煮一碗浮元子,心里就格外宁静满足。

看到她弯腰从橱子里取碗筷的背影,纤细腰身如同扶风弱柳,仿佛自己一只手掌就能完完全全罩住。白皙脸颊光滑细腻如同细瓷,因为锅里蒸腾而出的热汽而染上淡淡粉色,就连唇瓣也仿佛覆着一层淡淡水光…景逸觉得胃腹中的微热酒气渐渐化成一股更为深浓的热焰,一路往下烧去,狭长凤眸因为脑海里疯狂绮想而更加幽深。

乔初熏将煮好的浮元子盛出来,转过身,就见这人站在门边,视线格外幽深火热的盯着自己看。蹙了蹙眉心,乔初熏端着托盘走到景逸身边,眼帘半垂:“公子,回房罢。”

回到景逸房间,打开罩在上面的盘子,景逸先盛了一勺汤水送入口中,才舀起一只浅粉色的浮元子咬了一口。携带着玫瑰馥郁与花生香浓的馅料滑入口腔,微微有些烫口,却也因此更显香甜。

景逸吃完一只,又舀了一只浅灰色的,这回是黑芝麻与藕粉的馅料…不一会儿,十只浮元子都进了肚,景逸拿过帕子擦了擦唇角,抬起眼,就见乔初熏垂首站在一旁,眼角不时悄悄瞟一眼自己怀里的兔子,雪白贝齿轻轻咬着唇瓣,面上神情简直比怀里的这只更惹人怜爱。

“过来。”景逸索性半靠在榻上,凤眸微微眯着,将兔子放在腿上,伸指轻轻逗弄着。

乔初熏因为景逸手上的动作,格外忐忑的踱步上前。刚走到榻边,就被景逸一只手臂揽住腰身抱入怀里,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温热柔软的唇瓣就贴在自己唇上。略显炽热的气息喷吐在自己面颊,携带着浓甜的食物香气,以及淡淡酒香。

没有迂回试探,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怜惜,景逸将人扣在怀里,手臂紧紧锢着,上来就是扎扎实实一个吻。唇瓣有些贪婪的摩挲着,吸|允着,将俏人儿的粉粉唇瓣允吻的晕出一层嫣红,仍不满足的来回啃咬,含在口中密密实实的亲…

乔初熏只觉得腰都要被这人折断了,唇上又痛又麻,火辣辣的烫,那阵火烫渐渐弥漫到脸颊,眼眶,自己尚未反应过来,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豆大的泪珠滑过光滑细嫩的脸颊,圆润小巧的下颌,也掉在某人吻的炙热的唇瓣,以及绣着蛟龙图案的云锦衣襟。

景逸尝到微湿的咸涩,唇上动作一滞,神智渐渐恢复过来,手臂力道渐松,狭长眼眸也恢复清明神色。

乔初熏感觉身子被人松开,唇也获得自由,忙抖着身子往后退,腿一软就摔在地上。景逸气息微乱,靠在软榻靠背上,强自按捺流窜周身的火焰,却见俏人儿因为自己一松手,身子向后仰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忙起身去搀。

乔初熏脸上都是泪,又摔的好不狼狈,一手捂着火辣辣的唇,另一手狠狠推开探过来的手臂,踉跄起身奔出了屋。

正文 十五章 绛紫玉石

一大清早,乔初熏煮得了一锅馄饨,又让小桃儿帮着将两样甜糕从锅里盛出来。垂头拌好几碟小菜,乔初熏别过身,嗓音微微有些发颤:“小桃儿,我今天不太舒服,你能帮我把早膳给公子端去么?”

小桃儿踮着脚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却还是乖巧应下:“好啊。初熏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呀?要不要紧,用不用请大夫的?”自从发觉公子其实人很好之后,小桃儿也不像初时那么害怕了。而且她和乔初熏不同,只不过是送了饭就回来,也不用在那儿陪吃,因此小桃儿心情还是挺轻松的。

乔初熏抿着唇摇摇头:“我没事,睡一下就好了。”说完便低垂着头出了屋。

众影卫过来端饭,见厨房里只有小桃儿一人在,便纷纷笑着发问:“乔小姐呢?”“是不是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小桃儿手脚麻利的盛着馄饨,圆圆的眼也显得有些困惑:“初熏姐姐说不舒服,所以回屋歇着了。”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昨夜的事,都觉得有些蹊跷。高翎见小桃儿在往托盘上端东西,便问:“乔小姐让你帮忙给公子送早膳?”

小桃儿点点头:“对啊!我看初熏姐姐好像气色是不太好,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罢。”一整个早上乔初熏都低垂着头,再加上换了个发式,脸颊两边都有发丝遮着,她也看不太清乔初熏面上神色。

高翎想了想,伸手将托盘接过来:“你先过去吃罢,我来送。”

进到景逸房间,将门带上,就见自家主子一身绛紫劲装,单腿支地,斜倚在榻边靠着,一只手肘撑在一旁小桌,另一手逗弄着搁在膝盖上的小白兔。听见自己进来的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眉间神色更沉郁了些,嫣红唇瓣也抿的有些紧。

高翎暗自叹了一口气,将托盘放到圆桌上,走到距离软榻三步开外的位置,琢磨了会儿,组织一下语言,这才开口劝道:“主子,您喜欢乔小姐,大家伙都看得出来,可乔小姐她不知道啊。您每天都跟逗弄兔子似的折腾人家,乔小姐性子再好,也禁不住您这么欺负…”

景逸眉尖一蹙,逗弄小兔子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又接着拨弄小家伙的长耳朵。 超速首发红眼睛的小家伙瑟瑟发抖,咬牙闭眼忍受小侯爷的蹂躏折磨。

景逸沉默半晌,才缓声开口:“那依照你的意思,该如何做?”

高翎面上绷的沉稳镇定,其实心里头早乐开了花,主子这意思,算是承认自己对乔小姐有意了吧!高翎沉吟片刻,谨慎答道:“依属下看,乔小姐一直将主子当主人侍奉,对主子,尊敬和感激还是有的,但心里始终有着防备。”

景逸不置可否,淡声令道:“接着说。”

高翎观察着景逸面上神色,缓缓说道:“其实小来他们几个没过来那会儿,我曾经捎口信让他们去查过乔小姐的事。”见景逸面上没有任何波动,高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继续道:“汴京城里最大的那间药堂,就是乔小姐她爹开的。乔小姐的娘亲过去的早,她父亲又老早就纳了妾,那个妾室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般人都只听说过乔家二小姐和小少爷,对这位大小姐,却不甚了解。”

“小来他们打听了好久,后来听乔家府内的丫鬟婆子说,乔小姐打小就不是受宠的。乔老爷子热衷于开分堂,做生意,长年大江南北的跑,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咱们出京那天,正巧赶上乔小姐的二娘,也就是那个妾室,要将乔小姐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做妾…”

景逸摸着兔子背脊的手一顿,抬起眼眸瞥向高翎,嗓音微凉,吐出两个字:“继续。”

高翎后脖颈一寒,硬着头皮道:“没了。就这些。”

景逸凤眸半垂,伸指摩挲着兔子的小下巴:“你之前要说的,没有了?”

高翎愣了愣,又匆忙点头:“哦!属下是想说,乔小姐从小到大肯定吃了不少苦,最后又是在那种情况下被迫逃出京城,心里面,应该挺不安的。咱们兄弟又都是粗人,小桃儿年纪又小,也没人能跟她说上话,让她纾解一下。”

景逸听到“纾解”二字的时候,不由得挑挑眉尖,侧眸看他。 超速首发

高翎无奈,只能进一步解释:“属下的意思是,主子只要适当的表示自己的关心,亲近乔小姐的时候温柔一些,有耐心一些,依照乔小姐之前对主子的好感,以后肯定会慢慢喜欢上主子的。”不过小侯爷您若是像从前那样继续折腾下去,可就说不准喽!

景逸沉吟半晌,将小兔子托在掌上,另一手拽过大氅,起身便往外走。高翎忙在后面加了一句:“乔小姐现在自己房间歇着呢。”

景逸一边往乔初熏房间走,一边扫了眼自己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不过是个长耳朵红眼睛的小毛球,她还真放在心坎上护着宠着!思及昨夜自己搂着人亲吻的情形,景逸抿了抿唇瓣,昨晚上被这丫头撩的够呛,再加上之前喝了些酒,因为案子破了的缘故,心里面着实高兴,好像…是粗鲁了些。

回想起那两片芬芳柔软,景逸缓缓勾起唇角,简直比花瓣还软还娇…不过才亲了几下,就吓得她满脸是泪。又想起之前自己攥着人手腕不撒手那回,乔初熏足足冷了自己三天才搭理人。这回,自己主动找她,把兔子还给她,再陪她到街上走走,散散心,依照这小丫头的柔软心性,应该很快就搭理自己了罢?

景逸轻轻叩了两声门,没人应声。敲了两声,觉得不对劲,手一推门板,就见屋子里空无一人。墙角一只红木箱子大敞着,一块绛紫色的布料整整齐齐叠成四方块,放在床边一角。

景逸眉心一蹙,两步上前拿过帕子展开,的确是自己当初借给她的那块没错。当初她把喜服和绣鞋换下来,却没地方搁,大红颜色也显眼,自己就让高翎取了块大一点的四方布料过来,借给她裹衣裳用。

再看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样子,景逸心头一跳,手往后一兜一展披上大氅,一手系着锦缎带子,另一手将兔子抱在怀里,快步冲出府邸。一路奔到城门口,先跟守城官员打过一声招呼,又快步走着,四处找寻。

越州城虽然没有汴京那么大,却也繁华兴盛,街道四通八达。所幸时辰尚早,城门刚开了两刻功夫,问过之前守城的几个人,也都说没见过他所描述的女子出过城。这会儿街上行人还不太多,景逸身形高大,视力也好,用着轻功不一会儿功夫找过三条街都不见人,又继续快步走着。

拐过一个街角,景逸侧眸一扫,就见长街另一头一道浅紫色身影,虽然从未见她穿过这身衣裳,但无论是背影发饰还是走路姿势,都是乔初熏无疑!

景逸眯了眯眼眸,飞身便往过追,心里那股子焦灼与不安在见到她之后渐渐化为汩汩暖流,熨帖心间。就快追上那道浅紫色身影时,却见一道灰色身影从另一边飞奔过来,将乔初熏撞了个趔趄。

景逸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扶稳,有些森冷的睨了边上那男子一眼。乔初熏乍然被人抱住腰身,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到环住自己的手臂上绛紫色的衣裳料子,以及身后并不陌生的厚实胸膛,这才稍微安稳下来,与此同时,另一股情绪却悄然浮上心间。

那名陌生男子低垂着头,不住道歉,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帮忙装进一旁的小篮子。最后将篮子递给乔初熏的时候,略微抬了下眼,唇角勾出一抹有些诡秘的笑,嘴里仍懦懦说着抱歉的话。又朝两人微一拱手,低头耸肩快步朝一条小巷子去了。

景逸初时只注意端详怀里俏人儿,一双手臂将人牢牢圈住,一边低下头凑在她耳边,慵懒嗓音带了丝冷意:“刚才去哪了?”

乔初熏原不想搭理景逸,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篮子,刚要道谢,就看见那人唇边一闪而逝的诡秘笑纹。微一怔愣的功夫,那人已经转进一条小巷走远了。

景逸也觉察到刚才那人有些不对劲,眉心一蹙,便将乔初熏手里的篮子拿过来,逐一翻看。

乔初熏咬着唇挣扎半晌,末了别过脸,轻声说了句:“刚刚那人进的那条巷子,是死巷。”她从前和小桃儿一块走过,就在这间绣坊的旁边。当初她们俩还以为那是条近路,走到头才发现,根本是不通的。

景逸一样东西一样东西的翻看,最后从篮子底部捻起一块绛紫色的玉石,不过小指粗细长短,两头通着,是笙管的模样,在日光照耀下,显出深浓绛紫流光。景逸面色一凛,同时听到乔初熏说的那句话,忙抬起头看她。

见她咬着唇别过脸的别扭模样,景逸缓缓抬起一边眉毛,唇角微勾,一手拎着篮子,另一手挽住乔初熏的小手:“在哪?带我去看。”

原本因为头一晚的事,乔初熏再也不想搭理这人。琢磨着以后每顿让小桃儿或者高翎帮忙送饭,自己每日在后厨或者自己房间老实呆着就好。可刚刚那个陌生男子,以及莫名出现在自己篮子里的绛紫玉石,让乔初熏明白,这会儿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因此只能任由这人拉住自己的手,领着他往那条小巷走去。

景逸蹙眉看着巷子尽头,一边缓声问道:“一大清早的饭也不吃,出来做什么?”

乔初熏轻咬内侧唇肉,垂下眼帘不答话,手也悄悄往外挣扎,不想被他那么亲昵的握在掌中。

景逸勾了勾唇,手臂一松,小兔子“吧嗒”一声就掉在挂在臂弯上的菜篮子里。乔初熏眼皮儿一颤,忙旋身过去将小兔子抱出来搂在怀里。另一只手还被这人牢牢攥着,只能用脸颊蹭蹭小家伙背脊。景逸在一旁看着,漆黑眼瞳浮现浅浅笑意。

两人很快走到巷子尽头,看墙壁的话,恐怕一直走到尽头也以为前面还有路,因为整条小巷是那种弯弯曲曲的,墙壁也依照小径走势有些弧度。可走到尽头想拐弯,才会发现,拐过去便是一个死角,面前是铅灰色的高高泥墙,有将近一丈高,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过去。

景逸侧眸看向乔初熏:“怕么?”

乔初熏根本不想跟他说话,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垂着眼眸不吭声。

景逸微微一笑,松开乔初熏小手的同时一把将人揽在怀里,纵身一跃就上了墙头,吓得乔初熏下意识的抓紧他胸口衣襟,身子紧紧依偎着他的,怀里的小兔子也牢牢抱着。

景逸四下望了望,就见墙壁另一面是另一条长长的小巷,巷子两边,一侧是一间铺子,另一侧,则是一家酒肆。

观察好四周环境,景逸低头看向闷头扎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唇瓣弯出一抹有些玩味的笑,索性就这么站在墙头上又看了会儿远处风光。嗯,初冬早晨的阳光,还挺暖和的么!

正文 十六章 裙带面

两人从墙头跃下,乔初熏刚站稳脚步,就飞快从景逸怀里退出来,抱着小兔子往外走。景逸也不着急,只慢悠悠叹了句:“初熏你是打算让我拎着这只菜篮子一路走回咱们家么?”

乔初熏脚步一顿,被他一句淡然调侃说的面红耳热,心道谁跟他是“咱们”!半垂眼帘转身,不情不愿的走回景逸身边,伸手去取他手上的篮子。景逸却侧身一躲,对上乔初熏抬头看向自己的水亮杏眼,微微笑道:“我还没用朝食,咱们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

乔初熏慌忙别过眼,牙齿紧紧扣着下唇,也不应声。眼眶却微微有些湿润,这人真的好无赖…

景逸原本还想搂着人小腰一块走,结果看到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和怀里抱着的那只小东西一模一样,瑟瑟缩着,似是怕极了自己。又想起之前高翎讲的话,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狭长凤眸闪过一抹幽暗,挑起一边嘴角放缓语调:“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乔初熏始终和景逸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一只手轻轻抚着小兔子,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走着。景逸原本样貌就极为出众,再加上一身溢彩流光的绛紫劲装以及雪色描银绘云杉纹大氅,走在人群中便显得格外惹眼。

道路两旁的女子纷纷偷眼注视,结果在看到俊俏公子哥手上的菜篮子时个个瞠目结舌,又看到后面垂首紧跟的标致小媳妇,顿时恍然大悟。一边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这谁家的媳妇啊,逛集市还有夫君陪着,真是好福气哟!

乔初熏可不知道跟着景逸在城西早市走这一遭,已经搞出这么大动静。心里头只一径觉得气恼憋屈,可又知道这人确实不坏,只是不知怎的特别喜爱欺侮自己,一时更感纠结。景逸走在前头,将路人小声议论尽收耳中,顿觉心间敞亮周身舒爽,看来这三姑六婆嚼舌根子也不总那么讨厌么!

伊青宇刚拐过一个路口,就瞧见这两人一个拎着菜篮子,一个怀抱小兔子,一前一后走出集市的诡异情景。看着后面姑娘垂首咬唇的羞愤神情,再瞧前头小侯爷凤眸半眯唇角微勾的得意样子,伊青宇费了好大劲儿才没大笑出声。

清咳两声彰显一下自身存在,伊青宇上前两步,朝景逸一拱手,低声问候道:“侯爷早。 超速首发”接着又浅笑着看向他后面的乔初熏,“乔小姐早,逛集市啊!”

乔初熏忙一福身,弯起唇角抿出一朵笑:“伊大人。”

伊青宇笑眯眯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乔初熏怀里的兔子:“真可爱啊,刚买的?”

乔初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是。之前小晚他们帮忙从城北山上捉的。”

伊青宇伸手摸摸兔子耳朵,又朝乔初熏笑了笑:“小家伙挺怕生啊!”

景逸脚下略微移动,正好将乔初熏挡在身后,眸色微冷睨了伊青宇一眼:“城里哪家早点铺子比较好?”

伊青宇眼眸弯弯,故意逗景逸:“你们也没吃啊?正好跟我一起呗!”

景逸点了下头,淡声道:“伊大人走先。”

伊青宇倒是一愣,没想到他真要带着乔初熏跟自己一块用朝食,又见景逸神色有异,便露出一抹笑容,温声调笑道:“好,好,下官在前面带路。侯爷和乔小姐后面走好。”

两人遂跟在伊青宇后面走着,不多时便拐进一条小巷。房舍很小,门口挂着“行家面”三字蓝色招牌,大老远就闻到一股清甜香味。

三人进了屋,伊青宇轻车熟路点了三碗面,三只雪玉饼,以及两小碟咸酱菜。屋子里客人不多,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俏姑娘帮忙拿菜单,端碗端盘子。见伊青宇来了,也只是简单道了声早,又到后厨帮忙去了。

景逸见状,缓缓抬起一边眉毛,看了伊青宇一眼。后者只微微一笑,并未多解释什么。三人坐的是靠墙位置,比较隐蔽,趁等饭食的功夫,景逸从怀里掏出那块紫色玉石,递到伊青宇手中。

伊青宇眉尖一耸,拿过玉石仔细看了会儿,面上神色也有些冷肃:“应该这个才是真的。”

景逸从他手里把玉石拿回来收好,唇边缓缓溢出一抹笑,眉间神色却有些森然:“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咱们就慢慢收网,静候佳音。 超速首发”

伊青宇皱了皱眉,看了边上乔初熏一眼:“有人主动把这玉石拿给你?”

景逸没说话。乔初熏见伊青宇将视线投向她,又看景逸没有反对,便将之前事情经过轻声讲了一遍。伊青宇沉吟片刻,看向景逸的目光也有些复杂:“我看这事,还是要跟那边说一声。”

景逸凤眸半垂,指节不慌不忙的轻叩桌沿,半晌,才缓声说了句:“我自有分寸。”

伊青宇眉心紧蹙,似是并不赞同,却也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伊青宇点的朝食就端上来了。乔初熏这回端详的仔细,就见那女子一身玫红劲装,脚上穿着尖头短靴,腰间还缠着一条镶银丝的软鞭,面上神色颇为冷淡,容貌五官却很是明艳。

伊青宇一直浅浅笑着,待那女子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才温声笑道:“多谢红覃姑娘。”

那女子微一点头,飞快瞥了景逸一眼,唇角轻牵,端着托盘转身去向后厨。

乔初熏拿起小勺舀了勺清醇汤水送入口中,不觉伸手掩口,眸中也透出淡淡惊讶。拿过筷子夹起一块两头宽中间窄的雪白面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就觉面片香软,又带着淡淡笋香。汤水则融合了虾子的鲜味与蘑菇的清香,熬至微微有些黏稠的口感,吃起来格外香口。

景逸在一旁,吃的显然也很顺口。乔初熏咽下口中汤水,抬眸看向对桌伊青宇:“这个可是裙带面?”

伊青宇笑呵呵点了点头:“乔小姐对吃食果然有研究,就是裙带面没错。在咱们越州府可是独一份儿,做的不比地道的扬州裙带面差分毫!”

说着又将一旁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尝尝这雪玉饼,也很不错的。”

乔初熏夹起一块,就见饼子约有成人手掌大小,饼皮白如雪润似玉,咬一口,皮子浸着奶香,再往里,则是胡桃仁儿与松子仁儿的浓香,最里面的一层,竟然是三片切的薄如蝉翼的牛肉片。牛肉干爽柔韧,却是事先用酱料浸过的,因此口味格外香浓。咬下一口在口中咀嚼细品,甜咸融汇,浓香可口,连乔初熏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与这雪玉饼一比,自己平常做的那些糕点根本就拿不出手了!

景逸吃了两口,偏过头,就见乔初熏有些呆呆的看着碗里饭食,看神情颇有些怅然,不觉弯起唇瓣,缓声道:“不比你做的浮元子好吃。”

对面伊青宇“噗嗤”一声就乐了,一边是面汤面饼,一边是小吃甜品,这能搁一块比么!就说小侯爷想哄美人儿开心也不是这样说的呀!乔初熏却因为他话中的暗示意味而脸颊通红,咬着唇凶狠狠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吃面不理人。

景逸原是想好生安慰佳人,一时间脑子里只想起昨晚上乔初熏煮的五色浮元子,因此一顺口就讲了出来。结果被乔初熏那么一瞪,霎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说的有些轻浪,却又觉得她咬唇瞪人的模样格外娇俏动人,虽然很快住了口,眸中笑意却是益加深浓。

用过朝食,伊青宇照往常回衙门,景逸则拽着乔初熏,非说要去城东逛逛。乔初熏见伊青宇在一旁眼含笑谑看着景逸手上,也觉得怪别扭的,伸手就欲将篮子接过来。景逸却不肯,一边淡淡说了句:“天气冷,冻手。”

行至一处岔路口,伊青宇朝两人摆摆手,往另一条路去了。景逸也没回头,只缓声令道:“到我身边来。”

乔初熏一直跟他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不想跟他并肩同行,这会儿听到景逸用不容置喙的语调吩咐自己,不禁心头一紧,却仍倔着性子不愿上前。

景逸面上淡然,从容踱步:“想我搂着你走?”

乔初熏知道这人说得出做得到,重重咬了下唇瓣,快走两步走到他身边,一双眼却看着另一侧路边,谁知下一步就脚下一崴。身子微一晃悠,就被人揽住腰身,头顶上方传来景逸悠然带笑的慵懒声线:“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不好好看路。”

乔初熏又羞又气,一把推开他胸膛。紧抿唇角抱着小兔子,双眼直直看着前面街道,身子紧绷得略显僵硬。

景逸照顾着乔初熏的脚步,走的并不快。两人静静并肩行着,路过一间铺子的时候,景逸伸手轻轻触了下乔初熏手臂,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两人一进店门,老板就快步迎上,一边上下打量着两人,一边笑呵呵问候:“哟,这位爷早!咱们铺子里新进了不少精致玩意儿,不知二位需要点什么?”

景逸环顾四周,缓步走到一边柜台前面,微微扬了扬下巴:“把那个取过来给我瞧瞧。”

老板朝一旁的伙计递个眼色,待景逸将暖手炉接过来,在一旁笑呵呵解释道:“这个暖手炉是咱们铺子新进的,一共才三只。您看这雕花,出水芙蓉,清雅大方,买给夫人用再合适不过了。”

乔初熏面上一窘,忙摇摇手:“我,我不是…”

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景逸把玩了一会儿,托在手上看那老板:“白铜的,里面掺了银?”

老板“呃”了一声,连连笑道:“这位爷好利的眼!”说着话,又赶紧从一旁的小木匣里抽出一方浅紫色的小布袋出来,恭恭敬敬递到景逸面前:“这个是用来套暖炉的,专门挑的上好古香缎子,绵密厚实。您看看,这颜色也和夫人的衣裳挺配,这还有另外好几种颜色…”

景逸接过来摸了摸,又套在暖炉上看看。接着便将乔初熏怀里的兔子拎过来,把暖手炉塞进她手里,半眯着眸子端详了会儿,缓缓勾起唇角。

“要了。”景逸淡声说了句,又伸指点了点另一边的套袖:“那个有没有和这颜色配着的?”

老板忙将一沓子絮着软和棉花的精美套袖取过来,放在两人面前的板柜上:“有的有的。”

乔初熏在一边也插不上话,没一会儿功夫,景逸就挑了好几样过冬暖身的物件儿,付了银子,又拉着她出了铺子,抬脚要进隔壁的布庄。

乔初熏这会儿明白过来了,连忙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进:“多谢公子好意,之前已经做了好几套衣裳,足够今年过冬了。”

景逸垂眸扫了眼她拽着自己袖口的小手,修眉微挑,看着她略微低垂着的小脸儿:“你把那喜服当了?”

乔初熏有些惊讶的抬起眼眸,他怎么知道?

景逸看着她大瞠的眼,嘴角缓缓挑起一抹笑:“很好。”

正文 十七章 地羊暖锅

头天晚上,乔初熏几乎一夜无眠,两片唇火辣辣的疼,用微凉的手背轻轻蹭着,才稍微好一些。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人锢着自己腰身霸道索吻的情形,凤眸微阖吐息炙热,浓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将自己的唇含在口中反复允吸咂吻,如同品尝着一道绝世珍馐…

纵然一直对景逸心怀感激,且隐隐带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与尊敬,可昨晚上那般轻狂浪荡的举止着实将乔初熏吓得不轻。即便没有过任何与男子接触交往的经验,乔初熏也知道,这人分明是在占自己便宜。又想起自己是因为那种缘头狼狈逃出汴京,以及这人不同寻常的尊贵身份,乔初熏就益加觉得委屈无助。

如果他哪天兴致上来了,真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自己要怎么办,再逃一回么?过往的十八年,她从未体会过这般充实又满足的感觉,尽管比起从前是辛苦了不少,可她确实喜欢这种每日忙碌为人准备饭食的日子。将从前所看过的所有书籍学以致用,让大家吃的开怀畅快,帮景逸调养身子,和小桃儿一块做活儿谈天…这样的日子,她实在舍不得放弃。

早上起来给大家伙准备好早饭,乔初熏实在没什么胃口。蒙蒙登登回到屋里,这才想起来小兔子还在景逸那儿。压根不敢也不想再去他房间,又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乔初熏忽然想起自己来时穿的那身喜服一直在箱子里搁着。

原本该是一般女儿家最珍惜的一套衣裳,到了她这儿,却成了让自己不胜烦忧的一个梦魇。偶尔午夜梦回,总梦到自己穿着这身衣裳,在寂静黑暗里疯了一般跑着,可最终总是会被人捉回去,头上压着那顶沉甸甸的凤冠,眼前蒙着一块红的刺眼的布,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自己。二娘与弟妹的谩骂嘲讽渐渐充斥双耳,那人越走越近,可自己却全身都动弹不得…

心里头憋闷的厉害,一时冲动,便从箱子里拿了那套喜服去当铺,连价钱都没还,直接换得三两银子,便快步出了铺子。攥在掌中的碎银似有灼烧之感,头顶上方那片蓝天却广袤无垠,乔初熏只觉胸口渐渐透出一缕光亮来,与照映在脸上的那抹冬日暖阳交汇一处,就连脚步都逐渐轻快起来。

快步往集市走着,一边琢磨着中午和晚上要用到的食材,努力不去想那被自己丢弃在当铺的一袭红裳,以及那早已被自己背弃身后的深深庭院。臂弯上的小篮子装的满满登登,正想着还差两样东西没有买到,能用其他什么食材代替,就被从侧面冲将过来的人撞得一个趔趄,篮子也掉在地上,里面的食材洒了一地。紧接着,那个从昨夜起就再不想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且将自己牢牢圈在怀里不撒手。

接着,先被这人拖着进了那条小巷,明明是怕耽误了他的正事,才主动说了巷子的情况,可这人却临时使坏,硬抱着自己跃上墙头。 超速首发下来之后,又耍赖要自己陪着他一起吃朝食,最后还非要去城东逛各家铺子。

暖手炉套袖之类的东西买了一堆,说好不进布庄,也不想去那首饰店子,景逸倒也没拧着来,索性大摇大摆拉着她进了胭脂铺子。害的乔初熏一路被人笑过来,每个老板都夸景逸温柔体贴,懂得疼惜自家娘子,是难得一见的好夫君;又说他们小两口感情好的令人生羡,一大清早的一块逛铺子买东西,还总是有商有量。

待到从胭脂铺子出来,乔初熏终于强硬起来,说什么也不跟他逛街了。景逸手上把玩着一只唇脂盒子,站在街边看她,也不说话,唇瓣带点宠溺的微微弯起,向来冷淡的眉眼透出一派柔和神色。

乔初熏别过眼,轻声说了句:“大家还等着吃晌午饭,不能回去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