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是因为总有人养着惯着,二弟才这般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您不必再拿话压我,这事我已考虑许久,就是没有今天这事,过几天我也要提出。我们分开单过,若二弟与章锐有什么谋生的打算,不管是从商还是读书,只要不违律法,我能帮则帮。但若还想与以前那样做个蠹虫,就别怪我这做哥哥的撒手不管!”俞宗翰心意已决,就是老太太开了口,他也无丝毫动摇。

俞宗耀顿时瘫在地上,钱宝也彻底傻眼,二房没有银钱来源,每天那么多的人口和开支,往后不知从哪里变出来!

“还有何氏,你借管家之职在园里行阴损之事大肆敛财,做出这种污秽事来,我断容不得你…”

“老爷,不要!”

“爹!”

何氏和俞章锐同时开口。

俞宗翰的话却没停:“如今念在章华的份上,我暂且饶你一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也一样领三十板子,另外后宅事务你不必再管,从明日起搬去长斋堂,没我允许,不得踏出。”

“李婆子革去三月月钱,就赏给孙婆子好了。”他继续发落,目光扫过金歌。

金歌一颤。

俞宗翰说着又唤人进来:“将二夫人请回府去,把二老爷和锐少爷带去祠堂,请祖宗家法,打三十棍。何氏,你自去领受三十板子。至于金歌,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等她招了主使之人再说。”

屋外应声而入几个强壮的婆子,将人一一拉扯了出去。钱宝儿哭天喊地起来和灰头土脸的俞宗耀及俞章锐一起出了屋,何氏面如死灰,十多年苦心经营一朝毁尽,叫她瞬间苍老许多。

“老爷,求您饶了奴婢!饶了奴婢!”金歌吓得频频磕头,直磕得额前肿起,见俞宗翰不理,她又跪向俞眉远,“姑娘,好姑娘,求您看在素日的情份上,饶我这一回吧。”

“情份?你做这些事时可想过,你与我,与周妈妈,与青娆的情份!”俞眉远目不斜视,并不看她。

从周素馨的事开始,俞眉远就已经怀疑她了。周素馨的巫咒之物并不是二姨娘事人搜脏时放进去的,而是有人事先偷偷藏在她衣服里,可以提前做到这点又不叫她发现的,只有深知她的习惯,知道她每日会将第二日要穿的衣服固定放在某处,才有机会提前动手脚。而周素馨最信的人除了青娆外,就只剩下从扬平庄一起回来的金歌。后来俞眉远便借给周素馨送包袱一事试探她,再找人跟着她,终发现她悄悄进了浣花院找了蕙夫人,也让俞眉远知道何氏只不是刚好做了蕙夫人手里那把刀。

紧跟着昙欢说了俞章锐打算对罗雨晴下手的事,俞眉远才想出了这么个一箭四雕的计划来。先让金歌误会青娆有心章华,再让青娆往外递信,金歌必然会将信要回交给蕙夫人。以蕙夫人的心性,定然不愿自己动手,再加上是俞章华的丑事,她肯定仍旧像上次一样借何氏的手来撵走青娆,顺便还能上演一出亲娘捉奸儿子的戏码,让俞章华更憎恶何氏一些,一举多得。

她们自然不知那一天会去随草阁的人不是青娆,而是俞章锐和俞宗耀。俞眉远借何氏的名义写了封信,让昙欢偷偷地递到了俞宗耀手上,叫他以为何氏把青娆骗到了随草阁里任他摆布,俞宗耀垂涎青娆已久,又给了何氏银钱,怎会疑心,自然到了时辰就赴约。

因而何氏一捉,捉到的就是这对父子。经此一事,俞章锐和俞宗耀这两人恐怕不敢再对罗雨晴和青娆起歹意了。

俞眉远早就在不动声色地布置了。

她告诉过自己,这辈子绝不隐忍。

今生她就是个亡命之徒,没什么放不开手脚的,这事就算叫人看出是她布置的,她也不在乎,大不了…鱼死网破。周素馨的事,她定要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姑娘…你…原来你早就知道…”她喃喃着,双目失神。

后面的婆子上来,将她拉下,到门口时恰逢下人用条凳抬着巧儿走过。巧儿死人般趴在凳上,双手软软垂下,脸色灰白,身下的白绸裤上一片殷红血色,蔓延到膝弯。

“啊——我不要!我说,我说!是夫人,我把信拿给夫人了!”金歌陡然间失控叫起,“夫人看了信让我再送回去,仍旧叫李婆子送去给华少爷,再去回禀二姨娘,说是让二姨娘亲自捉华少爷的奸才叫痛快!我没有换信,没有!”

蕙夫人闻言惨白了脸,直挺挺跪到地上。

“老爷,是,我是看过那信,但我没有将信调包过!我也不知道四姑娘口中的那封信写的到底是什么,亦或者根本就没有这封信。我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让金歌将信送回,故意叫何氏去捉章华的错。”她咬牙开口,“单凭四姑娘的一面之辞,不能就此定论。”

俞眉远望去,她脸色虽惨白,可眉间却仍有一丝硬气,丝毫不乱,可见也是个心性极高的人。孙嘉蕙的确什么都没做,但俞眉远就要她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被所有人误会,那些虚伪的面皮被撕开,她与何氏并无两样。二房的人会恨她,何氏会恨她,俞章华也会恨她,俞宗翰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信她…

这辈子,孙嘉蕙不会再是那个所有人心中贤良无双的妻子。

有些东西,一旦有了裂缝,叫那丝恶臭飘出来,便是再精致的饭食也叫人厌弃。

人心,太容易变,也太容易控制。

俞宗翰挥挥手,仍旧让下人将金歌带下去,门又阖上,凄厉的求饶声渐远,屋里只剩下了大房的人。

蕙夫人跪得笔直,妆容一丝不苟,仿佛永远无法叫人抓出一点错处。

“嘉蕙,昔年皇上赞你温柔娴淑、才思敏捷,不想十几年过去,你的才思敏捷却用在了这些地方。当初…呵,言娘离府之时,将府中大小事务都交到你的手上,如今你却是后宅祸事的源头,你对不起她。”俞宗翰没再继续审下去,“你若要跪,就跪到言娘灵牌前吧。”

一句话,说得蕙夫人呼吸顿促。

“言娘是我正妻,是这后宅的女主人,你去她面前忏悔好了。”俞宗翰续道,目光却望向俞眉远。

蕙夫人身子一软,再撑不住半倒在地。

他这话无异是承认徐言娘的地位,而她这个平妻永远都追不上徐言娘,哪怕是死。

俞眉远却没太多感觉,她只低了头,看蕙夫人紧紧抠着地面的手。

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情深,若真有情,为何在世之时不愿珍惜,非要以生死为证?

她不懂,也不相信。

活着时候好好爱,那才是爱。死去的悔,无非是竖在心上的牌坊而已,用来证明自己早就灰飞烟灭的爱情。

不过,能让孙嘉蕙在她母亲面前跪着,这事儿怎么看怎么爽!

“你身体不好,后宅的事也别管了,今后后宅的事就交给…”俞宗翰继续道,只是话说一半忽然顿住,他不知该将管家的事交到谁手上。

“交给大姐吧,再让三婶过来帮帮忙。大姐快出嫁了,也是时候学学管家。至于三婶,日后三叔必然要过继子嗣有香火传承,她也是要当家作主替嗣子持家的,也不能老那么孱弱。再让三姨娘帮衬着她们熟悉家务,慢慢就上手了。往后等大哥娶了媳妇儿,再把这管家权交给大哥,岂不两相得宜。”俞眉远一边说,一边自行站起,说话间还捶打着自己的膝头。

“那你呢?你不要学学管家?”俞宗翰倒笑了。

“别,我只要舒服过日子,父亲就别折腾阿远了。”俞眉远眉头一皱,立刻摇头。

俞宗翰想了想又望向老太太,“娘,你觉得呢?”

“我?我哪敢有什么想法?你如今大了,还管我想什么,自己都打算好了,撵开了你弟弟一家,你们好自己快活!哼!”杜老太太这才缓缓站起,冷冷道,目光里透出不同往日的厉色来。

不知怎地,那目光竟叫俞眉远起了寒意。

老太太打量自己儿子的目光,怎会如此冰凉?

俞宗翰轻叹一声,便道:“既如此,那暂且就按阿远说的做吧。后宅交给阿初与三弟妹打理,丁氏协理。”

一切,尘埃落定。

俞眉远困到不行,连打三个哈欠,准备告退回屋休息。

“对了,有件事还要同你们说说。过了正月十五,我要出趟远门,去东平府。这一次我打算带上章敏和…”

“阿远。”

俞眉远一下子醒了。

带她去东平府?!

她忽然想起件事来。

上辈子发生天灾地动的地方枣溪,似乎就是东平府辖下小镇。

俞章敏也是在那里断了腿。

算算时间,好像就是这一次。

第52章 糖果

二房的人如今没脸来东园,俞宗耀和俞章锐被揍得下不了床,又少了银钱来源,听说钱宝儿每天都在屋里摔杯砸碗的骂人,好不热闹;东园这边,何氏走了换成俞眉初和罗雨晴,没了这太岁压在头上,俞眉远的心情松快不少;蕙夫人在徐言娘灵前跪了三天,晕阙后被人抬了出来,她也没了管家权,如今闭院谢客,万事不理;杜老太太自从二房没脸被揍,俞宗翰又决定不再养着二房起,她就气病了,如今正在庆安堂里静养,连俞宗翰都不见。

大房这边,俞眉初和罗雨晴新官上任,又恰逢年节大事,难免诸事不顺,园子里一时有些乱象。

但对俞眉远来说,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她可从没在俞府里有过这样舒坦的日子。

天已大冷,雪又下过一场,满园霜色尽染,屋里拢着炭盆,暖意隔绝了外界寒冷,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正屋罗汉榻上的小束腰炕桌上放了四个白瓷碟子,装了松子、甜糯米枣子、五仁卷和橘子,俞眉远坐在桌前正抓了把松子剥着吃,桌前洒了一片松子壳。松子炒得酥香,她轻轻一掰就剥下莹白的松仁倒进口中。

她对面的榻上侧坐着昙欢。

霍铮正低头替她剥橘子。金歌被撵走,榴烟又因为过了年要出嫁,俞眉远索性就让她在自己屋里绣嫁妆,这么一来屋里使唤的人不够,俞眉远堂而皇之地把他给调进屋来。

橘皮被均匀剥开,满室橘香,金灿灿的橘瓣看着就水润多汁,让人口水直流。霍铮很认真地把橘子一瓣瓣剥好,再细细挑出橘瓣上白色的橘络。俞眉远这人挑剔,吃橘子很嫌弃微苦的橘络,总要让人挑干净才吃,如今这活就落到霍铮头上。

他这人在衣食住行上并不苛求,随遇而安,偏俞眉远是个贪享受的,总变着法儿折腾,他以为自己会厌烦这些事情。

然而并不。

他心甘情愿。

没什么原因。

她总能让一切显得理所当然。

就好像…她生来就要让人这么宠着。

这丫头,简直是颗让人上瘾的糖果。

挑好橘络,霍铮取了两瓣递过桌子。俞眉远眯眼看了看,忽然撑着桌子探过身,就着他的手将橘瓣一口含下。绵软的唇瓣触过他的指,如火舌舔过,烫得人慌乱。

“嘻嘻,好甜。”俞眉远咬破橘瓣,口中橘香四溢,她满足地笑着,欣赏昙欢僵硬的模样。

霍铮垂头,将橘瓣放回剥空的橘皮里,推到她眼前,闪电似的缩手,生怕她又来撩人。

“昙欢。”她叫他。

“嗯?”他默默将散在桌上的橘络归到一处。

“昙欢!”

“橘子寒凉,你少吃点。”他叮嘱她。

“昙欢——”她大叫一句。

霍铮终于抬头,莫名其妙。

温热的指尖点上他的唇,他眼神一僵,唇间已被她塞了几颗剥好的松仁。

俞眉远弯着眼眸,笑得没心没肺:“你帮姑娘我剥橘子,我赏你一口松仁儿!”

松仁太小,她不得不用手指拈着按在他唇上。

霍铮尝到她指尖满满的松仁香味,石化般坐在榻上。

“唉哟,这两人坐得…冷不丁一瞅,我以为是两公婆呢。”有人恰巧掀帘进来,见了这两人,不由笑着打趣道。

俞眉远忙拍拍手,从榻上跳下:“三婶、大姐,你们怎么来了?”

这两人刚接手管家,忙得吃饭时间都没有,今日怎会结伴来她这里?

罗雨晴挽着俞眉初的手进来,身后还跟了个捧着木托盘的丫头,是罗雨晴的新丫头。

霍铮早已从榻上下来,悄悄避出屋去,俞眉远眼角余光瞄见他赤红的耳朵和脖子,心里暗自发笑,却也不拦他。

“给你送新衣来了。”罗雨晴温声说着,唤了丫头将托盘送上。

托盘里放着身叠得方正的衣裙,彩雀迎春的妃红大毛上袄,十六幅云蟒宝蓝马面裙,鲜亮簇新,上袄的袖口领口处都缝着细白的兽毛,越发别致生动,都是是她入冬刚裁的新衣。

“好漂亮。”俞眉远摸摸衣上的绣花,由衷赞道。

“本来早就要给你送来了,可我和三婶才接了管事的事,诸多事务毫无头绪,真真一个瞎忙,倒把这事给忘了。再过两天就过年了,这便赶紧给你送过来。”

罗雨晴拉着她到榻上坐下,俞眉初则在下首的椅上坐了,青娆将沏好的热茶送了过来。

“这事怎么还劳烦你们两亲自跑一趟呢?叫我丫头自取不就得了。”俞眉远端了炕桌上的小碟递到二人面前,“我看是你们两想借故偷懒,到我这里躲闲来了。”

“这大年下的事多,你躲在这里享福不帮忙便罢了,倒还编派起我们?明天我回了父亲让你也去管这一大家子。”俞眉初嗔道。

她初涉管家,眉眼里的温柔添了些许威严,小儿女的意态淡了许多,倒真有个当家模样。

再观罗雨晴,虽还是怯怯弱弱,但脸上的笑却明朗了几分,仿佛阴霾扫清的天空,想来去了心头大结,又有些事情做,她也不会总左右胡想。

“别,我只适合做个闲人!”俞眉远忙摆手,“知道二位贵人最近事多,甭管是到我这里躲闲,还是来我这里偷懒,我都好茶好果奉上,这总成了吧。““算了吧,我们就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也没空多坐。”俞眉初说着与罗雨晴互望一眼,从衣袖里掏出本册子来。

俞眉远眼一亮。

那是十月去素清宫打醮的随行人员名册,原来一直由何氏收着,俞眉远打不到借口问她拿,如今换了人管家,这些东西也一并交接给了初晴二人,她才偷偷问她们两要了来。

这也是她建议俞宗翰墨换这两人管家的最大原因。

等人都离后,俞眉远独自进了里屋,翻起那册子。

册子上密密麻麻记着去素清宫时备下的一应事物,以及随行人员的名字。月尊教潜在俞府的面具人既然出现在素清宫上,那名字也必然在这册子上。

俞眉远一页页翻阅,仔细查阅可疑之人。

这些人先以前东西园与前后院作分,男归男,女归女,各人名字后面都备注着所负责的事宜,到了后院这里,所有女眷又以各院区别,分门别类归得清清楚楚,一点不乱,看起来一目了然。

那何氏在管家之事上倒是花了大心思。

俞眉远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眉心猛地蹙紧。

这本册子记不完所有人,才记到俞眉安那屋里就没了,还少了一大半人。

按何氏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断掉,记事的册子必定还有下册。

可这下册…去了哪里?

时间流逝,俞眉远十四岁的这一年转眼到头。

俞府上下在忙乱间迎来了新年元日。

按照每年的惯例,年三十这日都是东西两园三房人聚在一起,白天开祠堂祭祖酬神,晚上设宴守岁,辞旧迎新,到了子夜时分燃放焰火,赐下赏钱,好不热闹。

可今年,二房借口俞宗耀与俞章锐伤病未愈,连祭祖酬神都没来参加,更别提宴饮守岁。少了他们,杜老太太仍旧淡淡的,脸上毫无喜气,还没到子夜就离席而去,倒是蕙夫人守到了最后,她颜色依旧,受了这趟罪也不见有变,仍柔和温婉,在席间甚至夸俞眉初与罗雨晴将家事料理得极妥。

俞眉远倒不在乎这些,她只挂心一件事,就是素清宫的名册还没机会问罗雨晴和俞眉初。这些日子她们两人被年节琐事烦困,她没好意思烦她们,故而只能等开了年她们有些空闲再说。

就这么着,众人守到了子夜。满天焰火盛放,鞭炮声音“噼啪”作响,新年驾到。

可园里虽然满树灯火,各处喜气勃勃,但到底压不过人心浅漠,这个年各人怀着不同的心思,过得极为惨淡。

上辈子,十五岁是俞眉远人生中最大的转折,倾心魏眠曦、九王之乱、箭射逆王、救下魏眠曦、得封郡主、赐婚魏郎…都在这一年。

这一次,却不知会有多少变数。

正月初一开始,京中各府就开始一轮拜年,来俞府投帖拜年的官员内眷甚多,这其中不能没有主母主持,蕙夫人便仍在后宅的瑞芳堂里见客,迎来送往好不忙碌。

到了初三,亲朋好友已经走完一轮,俞府开席设宴,请人来府里吃年酒。

俞眉远前两天不停见前来拜访的各府女眷及家中亲戚,已经烦透了,再加上这日的年酒蕙夫人请了魏家,她不想撞见不想见的人,因而到了这天便早早称病溜开,不去凑那个热闹。

可不想到了这天,暖意阁外闹轰轰的,原来是蕙夫人领着几府女眷参观园子,一路走到了暖意阁这里。

俞眉远烦到不行,命昙欢收拾好文房四宝,从后门去了青云亭。

青云亭建在俞府地势最高的叠石山上,四面无遮,可以远眺一大片园景,且这地方地处偏僻,平常没人来此,因此正适合她散心。

亭里原本就设有八仙石桌,俞眉远将纸展开,便要作画。

霍铮站在一边侍候笔墨,心里却有些诧异。

这小祸害从来不是好诗画的人,起码他来这里这段时间,从没见她像别的大家闺秀般绣过花、作过诗、画过画、抚过琴。

俞眉远提了笔,有些怔。

她不是不会画,也不是不会作诗,在琴技之上更是自有一番造诣,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这些东西,她通通都会,只是非她心头所好,除了画。

上辈子,她嫁于魏眠曦后,他对她并不好,甚至于称得上冷淡,初时她只当自己性子太烈让他不喜,因此她不断迁就,不断迎合。

他想要的知书达礼,她努力学习;他喜爱的贤良淑德,她苦苦揣摩;他钟爱的温柔小意,她用心扮演。

琴、棋、书、画,所有的一切,她都曾经用心练习。

可他从不曾听过一次,看过一眼。

只因为,她不是他心中的人。

说到底,若是不爱,纵然她改头换面,也求不到那颗真心;若是爱着,她就只需做她自己,便已足够。

俞眉远还是喜欢做自己。

笔尖墨汁滑落,在洁白宣纸上晕开一团。

霍铮想提醒她,却见她不以为意笑笑,骤然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