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是吓唬她?”

被她看穿了,他只是佯怒而已。

“我怎么不知?我和你不是过命之交吗?”她松手,声音压得很低,强忍着笑。

“你这些姐妹不敲打一下不成。以后有人再欺负你,你报我的名字,我给你撑腰。”霍铮也小声道。

“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欺负我?”俞眉远就纳了闷了。

霍铮只是挑挑眉,想了想又道:“你这脾气,就算有人欺负你,你也会挠回去,算我白操心。”

“阿安,还不快向殿下赔礼。”见霍铮不理他们,俞章华又朝俞眉安道。

“罢了,今日看在阿远的面上,本王不与你们一般见识。那孙盈伤得不轻,赶紧带走。”霍铮摆摆手,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多谢殿下开恩。”俞章敏这才松了口气。

俞眉远看眼孙盈和俞章华,又道:“大哥,今日闹成这样,孙姐姐受了伤,章华也犯了错,我们再呆下去不合适,要不与太子告个罪,我们先回府吧。”

“也好,确实不宜再留。”俞章敏点点头。

一听俞眉远要走,霍铮的心情瞬间低落,眼神跟着凉了下来。

俞章敏拉起了俞眉安,匆匆向霍铮辞别。霍铮就叫了两个宫人帮忙,俞眉安陪着将孙盈抬往飞凤行馆,俞章敏则拘着俞章华前去与太子告罪。

俞眉远要去寻俞眉初,便也挥挥手与霍铮道别。

“你小心点霍昭,近日没事不要外出了。”

临去前,霍铮不放心,又嘱咐她。

“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俞眉远笑笑,冲他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言罢,她转身离去。

霍铮便只站原地,目送她离去。

与她朝夕相伴了七个多月,如今…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等俞眉远的身影彻底消失,长宁才眨巴着眼睛粘过来。

“二皇兄,宫里也有人欺负我。”

霍铮看了她两眼,道:“自己搞定!”

长宁脸一垮。

二皇兄没人性!

回府时才傍晚,俞眉远进了暖意阁后便只说身上疲乏,留了青娆一人在身边服侍,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昙欢这事一出,她这里能信任的人只剩下青娆。

俞章敏和俞眉安分别向俞宗翰与蕙夫人回禀今日之事,俞眉远料想明天这两人与杜老太太必定要见自己,她只能趁着这时间将近日的事沉下心来好好想过一遍。

失踪的南华山名录下册被昙欢藏起,如今她人已失踪,俞眉远也不知道她偷走这份名录是为了何事,到底是昙欢与月尊教的人勾结,还是别有所图,她找不答案。

心里事重,青娆给她端来了晚饭,她也没心思吃,只胡乱扒了两口,就在灯下将昙欢手上的那份名录与何氏后来默出的名录翻开查看。

人员上并无太大出入。

这些日子她也打听了不少人,对眼前的名字已不再陌生。

根据南华山时月鬼的身形与高度,她已将这些名字排除得差不多。月鬼应是关外人,身形比起中原女子要高挑不少,整个园子里能满足这个条件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她身上有五灵香的味道,无形间又将范围缩小了不少。

单凭身形来看,老太太身边的桑南与桐影、蕙夫人身边跟着的三姨娘丁氏、俞章华屋里的大丫头扶嫣,这些人都是高挑纤瘦且能接触到五灵香的人,其中扶嫣随俞章华住在外院,平时不是经常出入后宅,因而她的可能性又相对小了些,而桐影是在徐言娘离府后才到俞府的,时间之上也不对,她也不可能。

俞眉远沉思着,又细细对比两份名录上的名字。

这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那昙欢手里那份名录原稿上被人做了记号。墨色的记号打在了桑南与丁氏的名字旁边。

和她心中的猜测一模一样。

莫非昙欢进俞府也为了找月鬼?可目的呢?他到底是什么人?

俞眉远想不通,便暂时放下昙欢之事,将心思转回名录之上。

凭心而论,她更倾向于桑南。桑南进园子的时间正是徐言娘离府前两年,她一直都呆在杜老太太的身边,把着老太太院里的大小事务,对后宅所有事也都了若指掌,要想下手做些事是轻而易举的。

再来便是丁氏。

丁氏此人极为低调,哪怕是参与了协理管家,她也没显露过半分得意,不像二姨娘何氏。她原是蕙夫人的陪嫁丫头,在蕙夫人怀孕期间开了脸,被俞宗翰收在屋里,很快怀上六姑娘眉婷。她为人温顺谦卑、沉默寡言,在府里中这么多年,俞眉远几乎不曾听说她得罪过什么人。又要管家理事,又要应对蕙夫人,若说她手里没些能耐,俞眉远是不相信的。

说起来,她那六妹妹俞眉婷倒与丁氏如出一辙。俞眉婷是俞府年纪最小的一个姑娘,不过也就比她小了一年,平时与她娘一样沉默寡言,在园子里是最不受宠,也几乎要被人遗忘的人。

上辈子,俞眉婷的婚事同样被蕙夫人利用来换取了某些利益,嫁给了蕙夫人娘家荣国公庶出的小儿子。但她的命运十分特别,说不上是好是坏。她嫁人之后没多久,荣国公家里先是要承爵的嫡子病故,紧接着第二子骑马意外摔成全瘫,再来就是荣国公夫人,她的婆婆忧伤成疾,变得疯疯癫癫。

荣国公府无嫡子承爵,荣国公只能将这位庶出的小儿子记到正妻名下,上书由他承爵,以保家族富贵,连带着俞眉婷也得了诰命,一时风头无双。只不过,她丈夫承爵没多久,便同样病故,膝下只留了一位妾室所生的儿子,后来被俞眉婷抱到膝下抚养。

就这样,俞眉婷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在虎狼亲戚的环伺之下,不知怎地到后来竟把持了整个荣国公府,成为了整个荣国公府说一不二的荣国公夫人,就连蕙夫人同她说话都要低声细气。

说她命好,可她年轻守寡,又没生养;说她命不好,可到后来她却爬到这样的高位,叫人始料未及。

只不过,若丁氏是月鬼,她怎会让自己女儿陷入这般境地,又怎会做了俞家的妾室?

俞眉远细思了半天,没有结果,便暂时丢开手去。

天色已晚,她闹腾一天,却毫无倦意。

吹息了烛火,她躲进帐中,抛开所有,修行起《归海经》。

夜深,人静。

她的《归海经》,已到瓶颈。

翌日,她起个大早。

天色还很朦胧,青娆才刚刚起身去厨房要热水,她已穿戴完毕。

拿冷水扑了脸,随意洗漱一番,俞眉远没带任何人就出了暖意阁,去往何氏所在的长斋堂。

何氏也起得早,俞眉远到时,何氏正跪在长斋堂的佛象前颂经。木鱼声“叩叩”,一下下敲打着,回响在长斋堂内。从背后望去,何氏腰骨纤纤,挺得笔直,倒显出几许虔诚来,只是不知,她这声声佛颂之间,求的是什么?

“二姨娘。”她在门口唤了一声。

何氏转头见到她,脸上大喜,从地上爬起冲到她身前。

“我听说了,孙盈昨天被打了?”

“是啊,至少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姨娘可以安心一些日子了。”俞眉远淡道。

“哼,小贱人,怎没把她打死算了,倒连累我儿。那小贱人狡诈,分明是她自己想进飞凤行馆,存了攀龙附凤之心,撺掇我儿带她进去,如今却把事全赖到章华头上,真是可恨!你怎么不帮章华分辨一二,由着这小贱人乱咬人?”何氏忽又咬牙切齿道。

“姨娘被关在长斋堂里,对外面的消息倒还灵通得很。”俞眉远笑着坐到椅上,提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碗茶,慢条斯理喝起。

何氏走到她面前,眼神一闪,问道:“是你出的手?”

俞眉远将茶碗往桌上一放,道:“我既然答应你要帮你对付孙盈,自然是说到做到,这只是一点点的甜头。”

“那你想我替你做什么?总得先想法子将我弄出这鬼地方,我才能帮你。”何氏放柔语气,提起茶壶,替她斟起茶来。

俞眉远闻言不答,只是笑着盯着她。

明明是笑脸,眼神却像冷刀子般望进她心里。

何氏心里颤了颤,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她眼里无所遁形。

俞眉远轻叩了两下桌面,道:“再倒就溢出来了,姨娘,你慌什么?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事。”

何氏一惊,忙放下茶壶,定神一看,却发现碗里茶水才倒了一半不到,她被这小丫头给唬住了。

“那你还不快让我出去?”何氏俏脸一沉,怒道。

“姨娘,丑话我先跟你说在前头。你别想着让我帮你出了长斋堂,你就能过河拆桥,不认我这个主子。我昨天能让孙盈挨这十个板子,明天一样能十倍从章华身上收回。想想去年父亲寿辰上的事,只让你进长斋堂静养几个月,已经是手下留情,下次再惹我,可就没这么简单了。”俞眉远缓缓说着,见她似要发作,便将唇角轻扬,“姨娘只需想想,若我向官府告发孙盈私藏欢喜散,官府顺藤摸瓜查下去,会不会查到章华身上呢?让人知道俞府三公子吸食欢喜散,呵…”

何氏的脸顿时煞白。

“你…你想怎样?”

“出去之后,替我做几件事。”俞眉远对她的恐惧满意极了,“第一件事,去老太太身边呆着,替我盯着她屋里的一举一动;第二件事,帮我查查丁氏和桑南的底,唔,还有眉婷;另有,我要大房二房这些年的账目明细,以及府里这几年大项的银子支出。”

“…”何氏听得愕然。

这几件事,无论哪件都不容易,但问题是,她查这些做什么?

“你掌家多年,府里的各门路渠道你都精通得很,这些事虽说麻烦,却也难不倒你。”俞眉远继续道。

“就算这些事难不倒我,但老太太那边…老太太一向不喜欢我,她怎么可能让我到她身边去?”何氏皱紧了眉头。

俞眉远从袖里摸出了厚厚一叠纸,纸上密密麻麻,全是经文。

“这是《地藏经》,你叫人送过去,就说是你抄的,用以消除业障。她近日与蕙夫人之间…你去她跟前讨好,她必会帮你。讨好人的手段,不需要我教你了吧。”她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心里有鬼的人,自然希望有人帮她消除业障,经文只是敲门石罢了。

因为买官一事,大房二房的矛盾渐深,老太太摆明了偏向二房,蕙夫人如何肯罢休,再加上两人又都想利用她的婚事,各自心怀鬼胎,身边自然能多一个帮手就多个力量。

何氏与蕙夫人向来有仇,再加上去年俞宗翰寿辰那日的事,这两人已水火不容了。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

杜老太太不会拒绝这个帮手的。

何氏捧起那叠经文,再看俞眉远时,只觉得她笑里裹着砒霜,再没从前的天真模样。

叫人满心生寒。

“对了,还有一事要问你。你可知道当年关于避子药的事?”俞眉远又问。

第92章 求亲

“避子汤?”何氏疑惑着坐到俞眉远旁边的椅上,不解问道,“什么避子汤?”

“你当年可曾听说过有人在后宅偷偷下避子药的事?”俞眉远见她不解,又解释道,“就是十六年前,我母亲还没离开俞府时发生的事。”

何氏闻言便陷入回忆的沉思中,俞眉远也不催她,只端起了茶碗缓缓喝着。

“避子药的事,我没印象,倒是另一件事,我有些记忆。”何氏迟疑着开口,一边又偷看了俞眉远一眼,“说起来,那事和你母亲有关。”

“哦?”俞眉远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何氏仔细打量了她的神情,斟酌着说起旧事:“其实我进门是最晚的,对之前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大多也是这些年从后宅各人嘴里打听来的。”

她是在孙嘉蕙怀上俞章敏后五个月时,由杜老太太作主,替俞宗翰纳进府里的妾室。当时老太太只说孙嘉蕙怀孕不能照顾老爷,而俞宗翰与徐言娘感情不睦,因此才又纳了这房妾室来照顾他。而丁氏则是在她进府后两个月,才被孙嘉蕙开了脸,放在俞宗翰身边的。孙嘉蕙大抵是存了与她争宠的心思,怕她趁着自己怀孕生子这段时间,分走俞宗翰的宠爱,才把丁氏送到了俞宗翰跟前。而她和孙嘉蕙的梁子也因此事正式结下,要知道那会她才初嫁俞宗翰,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冷不丁被人横插一脚,自然是恨到极点。

“孙嘉蕙刚怀上大公子的时候,曾经被人下过一次药,差点没保住,后来她的饮食起居就格外小心,甚至请了荣国公府的老嬷嬷回来替她安胎调养,近身的所有事情她都不让任何人碰,包括丁氏。听说下药那事,是…”何氏说着顿了顿,又看了俞眉远一眼。

俞眉远只是冷冷盯着她。

她将心一横,又道:“听说下药的事,是太太…也就是你母亲做的。当然我是不信的,太太那样的脾性,断然不会做下这种事。”

那时徐言娘一直怀不上孩子,而孙嘉蕙才进府没多久便有了身孕,她这一胎若是出了差子,自然最大的嫌疑就落在徐言娘身,哪怕最后没有半点证据表明是言娘所为,但架不住众人都往徐言娘身上猜测,最后是俞宗翰大发雷霆,勒令众人不得再提及此事,才堵住了这些流言。

只是这一桩无头公案到如今也没个定论,倒让孙嘉蕙恨透了徐言娘。

何氏说完,瞧着俞眉远脸色仍旧如故,心里悄然松口气。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有些害怕这小丫头朝自己发脾气了。

俞眉远心思已经转过一轮了。她母亲宁愿一个人远避小村,也不肯呆在后宅,显然不是愿意做这些阴损之事的人,可他们的怀疑也并非毫无道理,当时那种情况下确实她母亲最可疑,孙嘉蕙的孩子没了,她母亲是最直接的受益之人。

可若不是她母亲下的手,还会有谁下这个手呢?孙嘉蕙没了孩子,对谁最有益?

算上陈慧口中所说的避子汤一事,这已经是第二桩针对大房子嗣的事情了。

大房子嗣?

“既然有人想害蕙夫人的孩子,那么你们的呢?还有孩子出生之后,可还有遇到什么危险?”俞眉远沉吟着问道。

何氏便不自在地撇撇唇,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当然要小心翼翼。我怀孕那时候大公子刚出生,你母亲也怀了你,你外祖家出事,几桩事撞在一起,也没人来管我。我就偷偷怀着章华,也不敢声张,直到五个月时才悄悄禀了老爷,他让我搬到了沐善居和他同住,就这么生下来了。至于丁氏是怎么怀的,我就不知了,不过她依附着孙嘉蕙,有人撑腰,和我是不一样的。”

她说着想起当初俞宗翰的温柔与呵护,眼里现出些少女的甜蜜情思来,可那情怀转眼就消散,除了在初进俞府那两个月及她怀孕后搬去与他同住的那几个月,她再没享受过他半点温柔。男人的感情说散就散,还不如银两和儿子来得实在,这么多年,她也看透了。

见俞眉远神色晦明难辨,何氏怕这小祖宗介怀刚才自己说的话,又解释道:“其实也不能怨太太做那样的事,委实孙嘉蕙太气人了。我听人说,孙嘉蕙当年也是用了见不得光的办法,才让皇帝下了旨意,逼得老爷娶了她。”

“我母亲不会做那样的事!”俞眉远神色一凛,冷道,“孙嘉蕙做了什么事,竟能让皇帝下旨?”

“好像是在宫里发生的,具体的我可不知道了,你得问老爷去。”何氏嘴皮一翘,撇清了干系。

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谁知道真假,又是那么多年的事了。

这些话,何氏也藏了许久,如今俞眉远问起来,横竖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她就只当唠磕那般细细说予俞眉远听。

“听说孙嘉蕙刚进府时也不得宠,老爷待她只是平平,最常去的还是太太那里。不过后来老爷和太太常常吵架、冷战,屡屡把老爷气得狠,他就哪个房都不去。我刚进府那阵,他倒会来我屋里,可后来孙嘉蕙拿丁氏固宠,将她开了脸抬成姨娘,老爷就只往她那里去了。”何氏又道,提及这些往事,她也恨得牙痒,“也不知那丁氏有什么本事,能把老爷迷得那么深?都已经十多年了,老爷回府见得最多的人,还是她!这人看着老实墩厚,想来也是个狐媚子。不过话说回来,丁氏的眉眼…有些像你母亲,你不觉得吗?”

像她母亲?

俞眉远在脑中描摹着丁氏的模样。记得初见丁氏时,她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感觉,粗看过去丁氏与徐言娘有几分相似,可再细看却又完全不同。徐言娘身故的时候,她还很小,没见过母亲几面,对母亲的长相其实是模糊的,加上后来她也问过周素馨关于丁氏容貌的事,周素馨觉得一点都不像,她便只当自己思母过度,没多在意。

“那我父亲这些年,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脾气?”俞眉远没有回答她,只是问着。

“老爷的脾气?”何氏这回可就纳闷了,她问后宅的事也就罢了,怎么还绕到俞宗翰身上去了,这到底在查什么?

“嗯。”俞眉远点点头。

“老爷很少呆在后宅,更少到我屋里,我见不着他几面,自然也不知有何古怪。若一定要我说…”何氏认真思索一番方答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像两个人似的,一阵子温柔体贴,一阵子却又暴躁冷漠,这情况在你母亲刚离开俞府时的那段日子尤其严重,后来他就被丁氏彻底迷了心。唉,男人嘛,喜新厌旧,也是常有的事,谁还能指望他一辈子都像最初时那样好呢?”

她说着又自嘲笑笑。

俞眉远却越发怀疑起来。俞宗翰的心智受往音烛影响,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我说四姑娘,你问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事,到底是要查什么?起码也先告诉我,我才好帮你。”何氏说得口干舌躁,便自顾自倒了碗茶往嘴里灌去。

“与你无关,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俞眉远一整衣裙站起,见她还要说话,忽道,“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何氏侧耳一听,压根没听到脚步声,她不由奇怪,刚要说话,便见俞眉远猛然间沉了脸,将手里整碗茶都沷到她脸上。

“啊——”何氏尖叫一声,大怒,“俞眉远,你这是干嘛?”

“不干嘛,你从前几次三番得罪我,如今被关在这里,我只是来还还你从前给我的‘恩情’。”俞眉远拔高了声调,张扬狂妄道,眼眸却冲着桌上的经文一扫。

何氏脸上发上衣上全是茶水,滴滴答答地落着,好不狼狈,她本要大发作,见了她的眼色又有些迟疑,很快伸手将经文塞进了怀中。

俞眉远笑笑,转眼又化作厉色,她扬手将桌上茶碗扫落地上。

茶碗发出刺耳的裂响,在地上碎作几块。

何氏吓了一大跳,便破口骂起人来。

外头这时才传出匆促的脚步声来,几人掀帘而入,当前一人就是老太太跟前的桑南。

“怎么回事?”桑南一眼望见地上的狼藉,便又狐疑地看了屋里这两人。

俞眉远拢好衣襟,若无其事地抬了下巴,霸道开口:“我来看看姨娘,不小心打翻了茶碗。”

“只是这样?我在外头好像听到你们在吵架?”桑南试探着开口,又朝另两个小丫头使了眼色,那两人便一人蹲下拾碎瓷,一人拉开了何氏。

这小霸王分明就是来这里找何氏碴的。也是,从前何氏掌家之时给她找了许多不痛快,如今虎落平阳,这小丫头还不得上来踩几脚报报仇。

“没啥,姨娘不领我的情罢了。好生无趣。”俞眉远说着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道,“桑南姐姐,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来寻你的。老太太找你问话呢。我去了暖意阁,她们说你出去了,我便一路找过来。有人说你往长斋堂来了,我便来碰碰运气。”桑南想起正事,忙拉了她的手,“快随我去庆安堂,老太太怕是等急了。”

俞眉远被她拉着离开了长斋堂。

庆安堂今日人很少。自从大房二房闹矛盾以后,两房的人总不一块去庆安堂请安,往日热闹的场面,如今很少见了。

俞眉远进了明堂,便见杜老太太坐在榻上正拔着手里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祖母!”她不像从前那样,一进屋就亲热地扑进她怀里,而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阿远,过来祖母这里坐。”杜老太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慈爱地笑着,“我这里有你喜欢吃的果子,过来。”

俞眉远偏头笑笑,上前坐到她身边,被她一把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