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晚居着火那夜,我是去见了陈慧,听她说了件旧事,不过那火可不是我纵的。你以她母弟性命要胁她,又将她困在府里,她被你骗了半辈子,知道母弟已亡故后绝望自焚罢了。”

“哼!”杜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她先前一直担心是俞宗翰发现了此事,因此才发狠地要对付俞宗耀,没料到到竟然是这丫头…也罢,横竖都要走这步棋的,她又把心一狠,不再多想。

“阿远,什么旧事?”俞章敏从椅上勉强坐直身子。

俞眉远看着满院的人,缓缓开口。

几十年前,杜家淑婷带着两个婄嫁丫头嫁进俞家作了新妇。

那两个陪嫁丫头,一个名为关善桐,一个名为陈慧。

彼时俞家家道中落,她又只是杜家旁系,嫁妆少得可怜,嫁进俞家后只能清贫度日。纵是如此,夫妻之间仍和气美满,并未因家境而起嫌隙,两个丫头也是忠心之仆,一心只为主子着想,日子倒顺心。只是和乐日子过了几年,渐渐生起波澜,杜淑婷一直未孕,无法替俞家诞下子嗣,因此惹来了公婆不满,要往他们房里塞人。而新婚蜜里调油的日子已经过去,男人虽然对她仍旧挺好,却也不够总哀声叹气。

杜淑婷不甘由旁人生下俞家长子,便咬咬牙设下一计。她灌醉男人,把自己的贴身丫头关善桐送到了他床上,一夜欢好。那夜过后,男人并不知道与自己欢好之人是谁,仍当作是自己的发妻,只苦了关善桐。

关善桐与男主人一夜欢好后,竟然真的怀了孩子。杜淑婷欣喜若狂,承诺自己会将她腹中孩子视如己出,也会善待她,只是要求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不能以母女相认。关善桐未婚先孕,已是大丑,没有别的出路,加之她又忠心,便应了下来。关善桐怀胎十月,杜淑婷也假孕十月,直至孩子落地。

竟是个男孩,这更隧了杜淑婷的心。她将这孩子养在膝下,取名宗翰,上了族谱,为俞家嫡长子。俞宗翰自小聪明,甚得其父欢心,一家上下都爱他非常,这本也无事,可终究世事难料。俞宗翰长到五岁时,杜淑婷竟然怀上自己的骨肉。

人皆有私心,俞宗翰并非她亲生儿子,如今却占了嫡长子的身份,又得了全家宠爱,她腹中这第二子反倒乏人问津,杜淑婷的心自然是要偏的。她这一偏心,便待俞宗翰越发差了起来,竟起邪思,偏叫关善桐看了出来。

关善桐默默承受了这许多,初时为的是自家姑娘,后来添了一个俞宗翰,如何肯依,终于爆发,与杜淑婷撕了脸,威胁她说要将此事揭破。两人起了争执,杜淑婷错手之下,将其杀死,后埋在了一丛名为“蓝田碧玉”的蔷薇花下。

从此,她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丛蔷薇,只恐事情败落。

不过,也正因关善桐的死,让她心生愧疚,暂时息了对付俞宗翰的心,便那么不好不坏的养着他,直到他成人。

“…”俞章敏已经听得满脸愕然。

满院的人,除了杜老太太与丁氏之外,便是俞章耀与钱宝儿也都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俞眉远所说的故事。

杜淑婷是杜老太太的闺名,若按她所说,那俞家的大房俞宗翰就是庶出,而杜老太太设下此阴毒之计,又亲手杀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将此事瞒了几十年,当真是怂人听闻。

“荒谬!”杜老太太大怒。

“当年你会允许我父亲和我母亲的婚事,也不是因为你在替我父亲着想,而是你盘算着借我外祖家的财力能让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让我这两个叔叔的日子更舒坦些。对吧?”俞眉远道。

否则,俞家世代书香官宦,又怎会与一介商贾联姻?

徐言娘自嫁进俞家,便替俞家筹谋,想方设法让俞家过上好日子,又助夫谋取功名。

谁也没料到,俞宗翰竟真的平步青云。他靠的,当然也不是腹中墨水,而是寻龙点穴之法。

“胡说八道!善桐乃是病逝,怎么可能是我杀的?”杜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俞眉远骂,“这么大的罪责,这么骇人听闻之事,你污蔑我不要紧,可这是在往俞家祖宗的脸上打耳刮子!四丫头,我没想到你的心如此恶毒!”

“祖宗脸上早就不知被你打了多少耳刮子了。”俞眉远笑容一冷,语速加快,“这么多年,你做过什么事,别以神不知鬼不觉!你虽然饶过我父亲的性命,却又眼红大房赚下的家业,而你亲生儿子却只能依附着大房,所以你想方设法要谋夺大房财产。我父亲是俞家的顶梁柱,你不能再对他下手,所以你盯上了大房子嗣。只要我父亲无后,那日后大房所有的财产都会属于你亲生儿子俞宗耀。”

十几年了,早被尘土掩埋的过去,再度被撕开,呈于众人眼前。

徐言娘嫁进俞家多年无后,可杜老太太并没逼俞宗翰纳妾,人都道杜老太太疼儿媳,可事实上她却根本不希望大房有后。俞宗翰的第一个孩子俞眉初,还是当年陪他外放为官时的通房所生,因为离了俞府,方逃过一劫,又因是个女儿,杜老太太才放过了她。

“你在我娘的饮食中下避子药,我娘当然不能怀上子嗣。”俞眉远不给别人插嘴问话的时间,快速说着,“孙嘉蕙是国公府来的,不像我母亲,她深谙后宅阴损之道,你无从下手,只能待她怀上章敏之时才有了个机会,可惜大夫救得及时,被孙嘉蕙逃过一劫,保下了大哥。可从此之后,也让孙嘉蕙恨透了我母亲,因为后宅之中,只有母亲才有理由害她腹中孩子,可是如此?”

“是你…居然是你…我恨了她那么久,防了她那么久,居然是你做的!”孙嘉蕙忽撑起了身体,失神的眼睛如今布满凶光,瞪着眼前未知的人沙哑叫起。

“你说我害大房子嗣?可章敏和章锐不都好好活到如今,还有何氏,她也是我作主纳进府里的。”杜老太太握紧了手中茶杯,手有些颤,震得茶盖扣着杯沿直响。

“你当然害不了章敏。自从我被人害得差点小产后,便日防夜防有人害他,彻底不眠地守着,就怕有人趁我睡着下毒手,这样的日子,我足足过了五年,直到老爷将他带出后宅!”孙嘉蕙嘶哑的声音里透出痛苦。

“娘…”俞章敏红了眼眶。

“何氏是你纳进房来专门针对孙嘉蕙的。我母亲一离,府中只有她一人作主,你自然不甘。她不似我母亲虽精明却没有私心,又深谙后宅之道,你拿捏不了她,只好找人来帮你对付她。这么多年,若没你暗中帮衬,以何氏一个姨娘的身份,如何能掌家这许多年?至于章锐…只要章敏还活着,再有一百个章锐,就算死光了对你也没有帮助,相反若是留着,日后你兴许还能借章锐和何氏之手除去章敏,比如现在,对吗?”

此言一出,众人便都望向了何氏。

何氏吓得退了半步,刚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四姑娘生好一张利索的嘴皮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你片面之辞罢了,可有证据?老太太年事已高,可经不得你这么吓。”丁氏终于缓缓站起,走到了老太太身边,缓缓捏起她的太阳穴来。

“对啊,证据呢?”俞宗耀也道。

“要什么证据,她分明就是瞎编乱造,还不叫人把她捆了!”钱宝儿尖厉地叫起。

“证据?证据就在老太太院里这丛蓝田碧玉下面。我不是说了,我的亲祖母,关善桐的尸骨,就埋在这花下!”俞眉远厉声一喝,指向了蓝田碧玉。

“哈哈,哈哈…”别人尚未开口,杜老太太却笑了,几乎笑出眼泪,“四丫头,你说这花下埋有尸骨?若没有呢?”

“若是没有,阿远甘愿领罚!”俞眉远将眼一瞪,信誓旦旦开口。

“好!找人来挖!挖给她看!若没有尸骨,你就在这院里磕头磕到我叫停!”杜老太太拂开丁氏的手,霍地站起,走到院中。

“好。”俞眉远干脆答应,转头指了俞章敏的亲信,令他去挖花。

杜老太太也唤了两个婆子取来花铲,与他一起挖花。

种了几十年的蓝田碧玉被挖出丢在一旁,花叶落了满地,花下泥土被渐渐挖松,不多时,便已挖出一人高的坑来,俞章敏的亲信已经跳进坑里继续挖着。

挖了许久,都没见着骸骨。

“怎么?还没挖着吗?”钱宝儿走到花坑旁低头望去,面露讥笑。

“你这不肖女,还不给老太太跪下。”俞章耀吼道。

俞眉远无视这两人。

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众人头上都已冒出汗,俞章敏悄悄拉了她的衣袖,道:“阿远,你真有把握?”

“有。”俞眉远按了按他的手,安抚道。

“够了。别挖了!”杜老太太见那坑已经不浅,忽想起一事,忙喝止,“就算让你把地挖穿,也挖不出你说的尸骨来!给我住手!”

“不许停!”俞眉远喝了声,又道,“老太太该不会是怕了吧?”

“笑话!你们这么挖下去,要挖到何时才停?”杜老太太怒道。

“有了——”老太太话才落,花丛边俞章敏的亲信忽然从坑里传出惊声。

众人皆惊,丁氏眼间闪过丝惊疑,竟快步走到了坑边,往下望去。

底下…递出根白森森的臂骨来。

“啊——”钱宝儿吓得和俞章耀退了一大步。

俞章敏的亲已经蹲到了地上,继续刨挖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杜老太太踉跄着走到坑边,忽见里头举出个惨白的骷髅头,黑洞似的眼睛正对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脚步一乱,一屁股会到了地上,慌得桑南忙冲过来扶她。

“不可能…不不…她不是埋在平州老宅的花下…为什么会在这里?”杜老太太心神大乱,自语一声。

丁氏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旁边听到的人,脸色皆变。

关善桐之事,竟是真的?

“埋在平州老宅?”俞眉远重复一句,俯身拾起了那骷髅,当球般掷起,“原来老太太还记得把我祖母埋在哪里啊!”

骷髅再度落进她手里,她双掌一按,骷髅被压得粉碎。骷髅是假的,是俞眉远找徐苏琰帮忙做的,足以以假乱真的东西。

“…”钱宝儿离她最近,看傻了眼。

其余众人也都目瞪口呆。

“你…你骗我?”老太太嗫嚅着唇,脸色惨然地被桑南扶起,很快想明其中关键,却已经晚了。她已经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亲口说出这件事,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已能证明不少事。

她开始后悔让这些人留在院里。

“是啊,我是骗你。”俞眉远笑着承认,“你杀了我亲祖母,残害我家子嗣,如今和你亲儿子联起手来,害我父亲,杀我兄长,夺我家产,祖母,你好手段!”

“你把我父亲带到哪里去了?快放了我父亲!”俞章敏挣扎着,从椅上站起,却又身形不稳。

“娘…这…是真的?你真的杀了人?”俞宗耀面露三分畏惧地走到杜老太太身边,战战兢兢问。

杜老太太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如果你能争气一点,我至于为你筹谋此至吗?”她说着,眼眶里血丝遍布,“事已至此,这院里的人通通不能留,一个活口都不许跑!杀了他们!”

“不,不要,老太太开恩,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有!”地上跪着的人闻言开始求饶,哭声不绝。

老太太却忽然转头盯向了丁氏。

丁氏只是闭了眼,坐回了自己椅子。

庆安堂的院门不知何已经悄悄关上,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花丛上时,门外已进来一批人。

陌生的脸孔,身材壮硕,这些人无声无息,竟有十人之多,身上都穿着俞府护院的衣服,却明显不是普通护院。

下盘稳固,气息沉稳,竟全是江湖好手。

“阿磊,俞楼,白槐,叶叔!”俞章敏惊叫道,他身后站着的人,竟如石雕般站在原地,双目失神。他用手碰了碰最近一个人,那人如木头般倒下。

他大惊失色。

“九王的人!什么时候来的?”俞宗耀脸上一喜。

杜老太太长松口气,脸色转缓。

“九王?这是月尊教的人吧?对吗?丁姨娘。”俞眉远只转头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回丁氏身上,“不,我是不是应该叫你月鬼?”

“你怎么知道我是月鬼的?”丁氏不再隐瞒,只含笑问她,仍旧与昔日没什么不同。

“其实,你的身份没有破绽,我找人去高蓟找过你父母了,你母亲已亡故,你父亲老得记不清事,根本打听不出什么。只不过…你父亲只会说高蓟话,官话讲不利索,你从小跟着你父母长大,就算不会说高蓟话,至少也会听。可去年,家里买了个高蓟来的小丫头,你竟然听不懂她说的话!我没记错吧。”俞眉远答道。

只有一点,就足够她怀疑了。

“挺聪明的。”丁氏走下来,目光如水,又有些徐言娘的模样,“可惜,再聪明也没用,今天你们都走不出这里。本想把你留给燕王世子,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是吗?”俞眉远低头,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忽然扬手而起,“你可知,我为了找出你,费了多少心思!”

衣袖滑落,她的手臂莹白如玉,纤指如葱,拇指翘起,指上戴了宽大的碧玉扳指,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之光。

丁氏猛地抬头。

庆安堂四周的墙上,忽涌出十数名弓弩手,正趴在墙头,将箭对准了庭院中的诸人。

有道人影从墙头如电光般掠下,飞到她身边,跪地。

“见过少主。”

丁氏认得这人,俞宗翰身边的亲信。

他竟然将暗中势力交给了一个小丫头,丁氏不可置信。

第114章 终结

庭院里的情势转眼就变得莫测。墙瓦上的弓箭手面无表情地盯着院中的人,森冷的箭头在阳光下只余一点青芒。月尊教的人已经散开站在院中各处,将庭中几人团团围起,目光阴冷,带着不安分的气息警觉地注视着一切。

无人下令,双方僵持着。

月尊教是武林中的教派,教众都是江湖中人,武艺高强,不过俞宗翰的这批暗卫也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功夫同样了得,人数又比他们多出一倍,一旦起了争斗,月尊教的人恐怕还要落下风。

“俞四,你这大逆不道的丫头,再怎样这也是你祖母,我是你亲叔叔,你是…是打算造反吗?”俞宗耀心虚喝道。

“祖母?叔叔?呵…今天在这俞府,我才是家主,我说了算。”俞眉远放下手,朝他抛去一记目光,“我们来一笔笔算清楚。”

俞宗耀吓得往廊下躲去,只等着一旦情况不妙就往屋里跑。钱宝儿跟在他身后,情不自禁地拽着他的衣袍。刀剑无眼,随时都会让人送命。两人从没见过这种局面,胆儿都要吓破。

杜老太太脸皮皱得越发厉害,仿佛用手一碰,那皮就要开裂。

千算万算,她就没算着这个没娘的小丫头,竟能有这手段。今日这事不能善了,他们谁也不会放过彼此。

“你想算什么?”丁氏掩唇轻咳道,她脸色有些蜡黄,刚滑过胎的身体似乎还未好全。

“丁梨!这么多年,我也算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俞眉远尚未开口,地上的孙嘉蕙就嘶吼道。

她眼半瞎,只跟着声音望到个模糊的人影,就疯了似的扑了过去。丁氏轻松退步,任孙嘉蕙趴到了地上。

“娘!”俞章敏一急,朝前迈步却脚步虚浮,人便一头栽下,被俞宗翰的亲信扶住。

“你待我不薄?哈哈哈…这些年,我不过就是你的一条狗,你竟然说你待我不薄?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杀了你!”丁氏仰头笑起,声音透出几许尖厉,与那年俞眉远在叠石山里听到的一般无二。

“你…你既然恨我,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孙嘉蕙茫然四顾。

丁氏正绕着她转着,像望着一条苟延残喘的狗。

“为什么跟着你?”丁氏娟秀的脸庞上露出了迷茫神情。

当初她与月尊的兄弟姐妹潜进兆京,遇到皇帝追兵,所有人都战死,只剩她一人逃出,逃至国公府别苑时被国公府的下人救下。她想着死去的众人,想着自己的任务,不甘心就此逃回西疆便发誓报仇,因而她杀了那对夫妇的女儿,用了阴邪的法子冒名顶了他们的女儿丁梨,随其回了国公府,用国公府家生子的身份掩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后来她因老实本份被挑为了孙嘉蕙的贴身丫头,陪着她长至十五岁及笄。

“我的任务,是接近俞宗翰,藏到他身边,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本来国公府和俞家没什么往来,我蛰伏了许多年,都没找到机会,后来…还是多亏了你。”丁氏笑了笑,忽然望向俞眉远,“四姑娘,你可知当初你父亲为何非娶孙嘉蕙不可?”

俞眉远皱了眉。这事俞宗翰同她说过一点,不是因为醉酒无礼的关系吗?

“孙嘉蕙庶出,国公府给她安排了一桩亲事,嫁给五十岁的陈候为填房,她如何愿意?因而她就想了个损招…宫中大宴,她以才学誉满京城,虽为庶出,却也受公主之邀进了宫。那夜她的目标本是当时的十三王爷,想着当个侧妃也不错,所以让我帮她勾引十三王爷。”

“别说了!别说了!”孙嘉蕙疯狂地摇起头。

这段过去污秽不堪,她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愿意被自己的儿子听去。

“那天俞宗翰也进宫了。我一想,这机会来得太好,便替她换了目标,转而迷惑你父亲。”丁氏说着脸上表情一变,又露出与徐言娘肖似的神情来,“你瞧,我是不是有些像你母亲?这是我月尊教的迷魂术。我就是这么把你父亲骗到了孙嘉蕙身边…那时她想再换人,已经是不能,又见他生得俊俏,便也认了。哈哈哈…一个大家闺秀竟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很让人吃惊!”

“母亲…”俞章敏震愕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不敢相信。

“她设计你父亲奸淫了她。宫里出了这样的丑事,便是皇帝面上也不好看,国公府的人又怎肯善罢干休。那时皇帝还指望你父亲替他办事,不仅不能罚他,还必须替他掩下此事,所以就出了那样的旨意。左右夫人,哈哈哈…都是狗屁。”丁氏得意笑起,再无温柔,“后来,为了争宠,她竟又逼我爬上俞宗翰的床,说什么开恩升我做了姨娘!哈哈“什么红袖添香的佳话,不过是丑陋事实的遮羞布。

什么姨娘,她从不稀罕!

只为了她心中那点火焰,她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转眼,她在兆京呆了二十多年,已经久到她想不起故乡的模样,也快遗忘自己的真名了。

孙嘉蕙已经将头埋到了地上,只觉得四周有利剑般的目光射来,将她戳成筛子。

俞眉远冷眼看着地上的孙嘉蕙,并没如丁氏所想得那样发怒。

“你倒觉沉得住气,不恨她?”丁氏颇奇。

“后来呢?”俞眉远问道。

“后来?记不得那么多了,只知道俞府水深,你们家这位老太太手段毒辣,正合我意。”丁氏绕过孙嘉蕙,走到了杜老太太身边。

杜老太太瞪她一眼,沉道:“与她说这些做什么?你快点把眼前的事了结了,我们才能再合作。”

“急什么?俞宗翰还在我们手里,俞章敏也中了我的毒,他们能不顾这两人的命?”丁氏满不在乎地开口。只要不是俞宗翰亲自来,她就不怕。

区区一个小丫头,不过借着人多虚张声势而已。

“少主,大人的性命…”俞宗翰的亲信果然起了丝异色。

俞眉远并不理他,只是从袖间摸出了枚小孩玩的炸炮。

“丁姨娘,再问你一件事,我母亲的毒,可是你下的?”

丁氏垂下眼帘,片刻之后,笑道:“毒?什么毒?”

“慈悲骨。”俞眉远逐字说道。

“呵,你竟然知道慈悲骨…是,毒是我下的。”丁氏有些意外,倒也痛快承认了。

“为什么要向她下毒?”俞眉远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我不能告诉你。”丁氏笑了,柳眉高高挑起,“你问了我这么多,我都说得口渴了。四姑娘,你乖乖让人退下去,我就把你父亲还给你,好不好?”

哄小孩的口吻,她仍不将俞眉远放在眼中。

“你把我父亲藏在哪里了?”俞眉远偏头想了想,忽然也调皮笑开,“不如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把他藏在…蓝田碧玉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