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霍引没好气地暗喝一声,苦于双手满是东西,没法捂了她的嘴。

“盟主?什么盟主?”钱六和吴涯都被这个词吸引了。

“三省盟主!我们的霍引——霍大侠!”俞眉远一挺胸脯,不无骄傲地开口,仿佛当上盟主那人是她。

霍引忽然发现,俞眉远这丫头,也挺大嘴的。

“三省盟…盟主…”

青娆和杨如心尚好,钱六和吴涯可不得了了。他们本就是江湖中人,对他们而言,皇帝老儿都未必及得上一个盟主的地位,当下看霍引的神情就不同了。

“只是代盟主而已,方便这趟走镖,不要听这丫头瞎吹。”霍引把东西递给吴涯,谦道。

“走镖?霍引,你又要去哪?不是说好了,昌阳的事了结就回云谷?”杨如心只记挂着他的身体。

先前用的法子只是以火潭的罡烈之气暂时压抑他的寒毒,而此法也极为凶险。她在他体内埋了九根金针,才将罡气镇于他体内,他日若有异动,这九根金针破穴而出,他不止要受反噬之苦,慈悲骨的毒也再难控制。

“如心,我还要去趟涂州运送赈灾的银子,来回三个月时间。”霍引拭拭汗,不以为意道。

“三个月?三月就已入冬了,且这一路上奔波劳碌,又有危险,你的身体…”杨如心极其难得地沉了脸。

“如心!”霍引轻声喝止了她,方缓道,“我心里有分寸。”

“分寸?你能有什么分寸,这么些年,你的分寸哪次不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杨如心气得不行。

俞眉远本已进医馆的大门,听到闹声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两人。

“如心,别说了。”霍引蹙了眉头。

见众人都被她的厉声疾语给震慑住,杨如心收了声,一转头便疾步进了医馆,谁也不理。

夜深,医馆里冷冷清清的,只有虫鸣声声。昌阳的夏夜闷热,俞眉远热得不行,吃过饭没多久就跑到井边,将下午扔进去湃的西瓜捞了上来。

霍引正好站在院里想事,见状便上前帮手。俞眉远见了他,乐得丢开手去。

西瓜湿漉漉地捞起,霍引弹了两下,西瓜发出两声闷响。

“不错,熟!”他夸了句。

院里纳凉的藤桌椅上就有切瓜的案板与刀,圆滚滚的瓜一放上就摇来晃去,俞眉远忙按紧了瓜,霍引手起刀落,那瓜便被切成数块。

“大夜里吃瓜,小心你的肚子,少吃些。”霍引切了瓜,一边拿边上桶里的水洗刀,一边叮嘱她。

俞眉远正低头将西瓜装盘,她穿一件半旧的绉纱裙子,腰上束了条青色的汗巾。裙子约是她从俞府带出来的,不是寻常人家的花样与布料,她穿得仔细,因此这裙虽然洗得颜色有些发白,绉纱的褶子却还好好的,透着家常温柔,全是过日子的妥帖。霍引便觉得这丫头矛盾,有时他觉得她没长大,像个顽童,行事透着几分孩子气;有时他又觉得她老成得不行,比起大宅院里那些持家有道的当家主母还能干,将自己身边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傻着干嘛?吃瓜呀。”俞眉远把瓜分盘装好,自己挑了一块先咬起,边吃边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嘴里仍道,“下午你把杨姐姐气到了,她晚上都没怎么吃饭。”

“是我不好。本来答应她昌阳的事情结束就回云谷,结果却失信于她。”霍引没多辩解,低头认错,态度良好。

“小霍,你是不是生病了?杨姐姐是你的大夫?”俞眉远想起一事,眼神亮晶晶地望向霍引。

“算是吧,有些旧疾,不碍事。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霍引捏着瓜,只不往嘴里送。

“没什么,好奇。杨姐姐很关心你。”俞眉远笑嘻嘻开口。

“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尤其是她的病人。”霍引见她眉开眼笑,总觉得她又起了一肚子诡心思。

俞眉远吐了两口瓜子,继续道:“不一样,她对你特别好…”

“你想说什么?我和如心认识了十几年,一直都是朋友。”霍引总算听出些门道,顿时眉头大皱。

俞眉远吃了两片瓜,觉得身上畅快许多才罢手,盯着他道:“小霍哥哥,先前在清晏庄事出有因,现在回来了你可别再与我胡乱说笑,倒叫人误会,我还想嫁人呢。”

霍远直接道:“嫁人?嫁我…”

“够了,小霍哥哥,我知道你我之间交情好,说话没有顾忌,但分寸还是要拿捏,免得他人误会。这样的话,以后莫说了。”俞眉远洗净手端起果盘,“不说了,我去给他们送瓜。”

话毕,她一转身就走了,只剩个婷婷袅袅的背影,叫霍铮哭笑不得。

“杨姐姐,吃西瓜。”俞眉远送完钱六和吴涯,最后才进了自己屋里。

杨如心正对着豆大的烛火看手札,闻言只是淡道:“谢谢,搁那吧。”

一只手伸来,把她手中的札本抽走。

“烛火微弱,伤眼。你都累一天了,别看了。”俞眉远把手札放到一边,往她手里塞了瓜,“吃瓜,消消气。”

杨如心好笑地抬头:“我没生气。”

“还没生气?你连晚饭都没怎么吃。”俞眉远搬了张凳子坐到她书案边,趴到桌上仰头看她。

“天热,没胃口。”杨如心咬了口西瓜,冰凉甜爽的滋味和眼前的俞眉远给人的感觉一样。

俞眉远笑眯眯:“杨姐姐,我问你件事。”

“说吧,想知道什么?”杨如心斜睨她一眼,笑了。

“小霍哥哥就是从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位…病人吧?”俞眉远眨巴着眼睛,轻轻道。

杨如心的脸飞速红了。

从前她在俞眉远面前是说过心仪的人是自己的病人,但仅凭这一句话也不至于叫人猜到她悄悄爱慕着霍引。他们在云谷呆了这么多年,都无人看出端倪,这丫头的眼睛,也忒毒了些。

她抛下瓜,急急站起,道:“四娘,你别闹。我和霍引只是朋友。”

“你们说话的语气怎么一模一样?”俞眉远跟着站起,手一撑桌,坐到了桌沿上,“你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小霍哥哥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吧?”

年纪相差五岁,又是她的病人,这一路走来,其实并不难猜。

“没有的事,你再说我就恼了。”杨如心将脸一沉,“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成天把这些挂在嘴上,成何体统。莫非是你思嫁了?”

“我怎么不懂?”俞眉远晃着脚,看着脚丫落在地上的影子,道,“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人浪迹江湖呀?我也有喜欢的人,那人似明月,也如骄阳,我想过嫁他,成亲生子,安安稳稳。可那人说他不喜欢我,所以我就离开了。”

她与杨如心不一样,杨如心可以把心意藏着,一藏十多年,可她不行。她喜欢一切都明明白白,爱恨干脆。

“啊?哪家公子居然敢不喜欢我们四娘?说出来,杨姐姐帮你教训他!”杨如心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便有些心疼。

有时,越是轻描淡写,便越疼进心里。

“不用啦。有时想想,如果我什么都没说,大概还能装没事和他一处说话,像你这样。说出口了反而无法回头,与其两个人尴尬,不如一个人远离。”俞眉远从桌上跳下,“你的想法也对,只是我这人不撞南墙不死心,不管什么东西,喜欢了就想争取,哪怕最后求不得,我也不会后悔。红尘漫漫,多少的情深缘浅,若连我自己都不愿为自己的未来筹划打算,便要白白错过,岂不可惜。我不喜欢等人回头,只想要努力追过他。”

“四娘,你很勇敢。”杨如心听她又扯到自己与霍引身上,本要反驳,可待听到她后面的言语,心头似有所动,想了想落寞开口,“但我与你不同,我…配不上他。”

她没反驳,便是默认了。

俞眉远只是有感而发,倒也不为说服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每种选择都没有对错可言,而所有的结果也都要承受,时间最是无路可回。

“杨姐姐,你老说我不懂,你才不懂吧。”她只上前揽了杨如心的肩头,“没什么配不配,只有爱不爱。若是爱,你便是一无是处,在他心里也是天上的仙女;若是不爱,你就算为他耗尽一世,成为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在他心中也不过草芥蝼蚁罢了。”

比如,上辈子的她与魏眠曦。

杨如心无言以对。没什么配不配,只有爱不爱。说得…真好。

“也罢,不说这些了,吃瓜!”俞眉远将西瓜又塞进她手里。

“四娘,你与小霍…”杨如心忽望向她的眼,如水的目光似盛了一轮明月。

“我和小霍哥哥只是朋友。在我彻底忘记我爱的人之前,我不会去想任何与感情有关的事。”俞眉远托托她的手,仍是笑嘻嘻没正经的模样,眼神却再认真不过。

杨如心捧了瓜,轻咬一口,轻声笑了。

“那人定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拒绝了你。”

她叹道。

不知好歹?

俞眉远眨眼想了想,也许吧,霍铮就是不知好歹。

霍引明显察觉俞眉远待他起了变化。从前两人打打闹闹少有避讳,可这几天她开始有了避讳,别人感觉不出,他却清清楚楚。她仍旧爱说爱闹,只不过原先待他的亲昵都成了一视同仁的亲切。

这种无差别待遇叫他心里不痛快,可要找她问清楚,他又找不到任何可以与她单独相处说话的机会,她在刻意避开这样的单独相处。他有些急,然而临行在即,他们每日要准备的事也多,他根本无暇多顾。

除了这事外,他心头别外还压着另一桩心事,这日好容易俞眉远和青娆去了街上采买随带的东西,医馆里只剩下杨如心一个人,他斟酌了片刻方敲开她的房门。

“什么?你要我先回云谷?为什么?”杨如心听了他的话,惊讶地扬声疑道,“说好了我跟着你观察你的身体情况,我要是走了,万一你的毒起了变化,要如何是好?”

“如心姐,只有三个月时间,我自己会多注意。这一路长途跋涉很是艰难,你跟着我们太辛苦了。”霍引劝她。

杨如心从门中走出,娟丽的脸上写满怒意:“霍引,你别找理由,我与你相识十几年,哪句真哪句假还辨得出来。你劝我回云谷是为了什么?觉得我没有武功会是累赘?还是有别的原因?我想听实话。”

霍引便解释:“当然不是觉得你累赘,只是…”

待要找理由,他又见杨如心的目光清亮无尘,便咬咬道:“这次赈灾银两的押运,向老爷子还找了魏眠曦帮忙。这一路他都会与我们同行。”

“魏眠曦…”她嚼了嚼这名字,脸色“刷”一下煞白。

“如心,你…”霍引知她想起旧事,心有不忍,可要劝又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他是个大男人,而她遇到的又是那样的事。

沉默良久,杨如心袖中攥紧的拳方渐渐松开,只淡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人,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没事,不会影响这趟涂州之行。”

语罢,她转身进屋,也不理会霍引。

门关起后,她煞白的脸上才有了表情。

恨,她恨这个叫魏眠曦的男人。

五日之后,一切备齐,俞眉远与霍引等众人起了大早,趁着天色微亮便驱马赶到了昌阳城门外的三里坡。

向融恒已经带着一批人将银子运到了三里坡上等他们。

“观柔?”骆少白骑着马大老远就见到了向观柔,他脸上一喜,高叱一声,令马儿飞奔到了她身边。

向观柔正站在箱笼边上带着人清点箱子,查看车马,听到他的声音头也不回。

“观柔,你还生我的气?”骆少白从马上跳下,傻傻开口。

向观柔只不搭理他,转到了箱子后头。

骆少跟着她走到后边,只道:“我真不是故意骗你,你这几天不肯见我,我…我难过。”

向观柔“哼”了声,又朝前走去,他便快步跟上,将道歉的话说了一大箩筐,她仍不和他说话,他便急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如霍师叔厉害,如果换了他来,你必定会理他的吧?”

他涩涩道。

向观柔便霍地转身,抬头往他脑门上重重一敲,娇斥:“你个笨驴,我要是嫌弃你,今天就不来陪你走这趟镖了。你害得我脸面尽失,还不许我发发脾气?老是霍师叔霍师叔,我这就去告诉我爷爷,让我嫁你师叔好了!”

“不要——”骆少白大急。

那厢,正和霍引交接事项的向融恒见了这两人不禁叹气摇头。

“我这师侄将来定然前途无量,向老爷子不必介怀。”霍引便道。

“女大不中留啊。”向融恒无奈说了句,又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全都妥当,我们就启程吧!”

“启程了!”

第137章 入魔

昌阳到涂州路程遥远,快马加鞭也需一个月的时间,如今他们押运赈灾银两,脚程快不了,再加上从到涂州前原有一段水路,由于今年入春至夏雨水过多的关系,河道被冲毁,他们无法行水路,只得改道焉山走陆路,一来二去所花的时间便要翻倍而为了早些将银两送到涂州,押镖的队伍几乎连夜里都在赶路,每到一个镇才会停下做大的休整。山长水远,这路上艰辛可想而知。

俞眉远、杨如心与青娆还有辆马车随行,可坐可歇,只是不比俞眉远从前出行,都是走走停停玩玩,自由自在。不过饶是如此,她们也被颠得浑身酸疼,可想而知,外头那些骑在马上日夜兼和的男人是何等滋味了。

而比起其他人,霍引又更累些。其他人好歹轮休时还能歇歇,他却不行。这趟走镖几大门派各出了些人,加在一块也有二十来人,这二十来人的吃喝拉撒睡他都要顾全,还要盯着这一路的安危,便是难得抽空歇歇,脸色也总是沉敛。

俞眉远没见过这样的霍引,收了平时嘻笑怒骂的神色,全是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沉稳,看成倒比三十多岁的人来得内敛。

“霍大哥,兄弟们在林子里打了几只山鸡给烤了,你也尝尝鲜。”宋家堡弟子提着根树枝走来,枝上插了只烤得金黄的山鸡,没有调料也香得叫人发馋。

出门有近十日,几天时间下来,这些门派弟子已从最初的陌生与不服管束,到后来都被霍引收拾得服服帖帖,甭管年纪大小,都乖乖喊他一声“霍大哥”。

天色已暗,林中黑漆,霍引正对着篝火看舆图,见状便收起舆图接下了山鸡。

他谢了声,提着树枝便往俞眉远的马车走去,还没靠近,就看见俞眉远和钱老六一起坐在马车前头,一人怀里抱了个小酒坛子,手里早就各抓了块鸡胸脯肉吃得正欢。

这丫头的马车简直百宝箱,什么都有,酒都藏了好几坛。

霍引皱皱眉上前:“四娘,不能喝酒。”

“知道你的规矩,我可不敢违!”俞眉远晃晃脚,抱着酒坛不肯放。

霍引走镖有规矩,不许众人在野外饮酒,以防醉酒误事。他私底下行事不拘小节,但到了大事之上就变得一丝不苟。

“是清水!”钱六把酒坛晃得直响,“没有酒,过过干瘾,霍哥。我们姑娘知道你的规矩。”

“是我误会了,等过了这个山头,就到前面镇上,到时候请你们喝酒。”霍引说着将烤鸡递过去,“还要吗?如心和青娆呢,怎么不见出来?”

“不要了。”俞眉远推回去,“昨晚赶路,她们被颠得一宿未睡,现在正补着呢。”

“你呢?”霍引便自己撕了只腿子下来,问她。

篝火烧得噼叭作响,不时爆出火星,火色晃动不安,照得人脸全是明明灭灭的阴影与光斑。

“我没事。”她轻描淡写说着,又问,“小霍哥哥,你以前行走江湖都这么辛苦吗?”

“不然呢?你以为都像你游山玩水那样自在?”霍引失笑,“小丫头你还嫩着,江湖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惬意舒坦。你当喝两碗酒,会耍几下鞭子,多走几个地方,就算是行走江湖了吗?”

“嗬,你倒教训起我了?”俞眉远挑了眉,眼中却无怒意,“你倒和我说说,怎样才叫行走江湖?”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你真正踏进江湖,就会发现很多事已经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每个人的立场、信念、道义,都不一样,有时坚持到最后的,不一定是你想要的结果。江湖就像个大染缸,想扬名立万的人很多,每个人都被染成不同颜色,并不是黑白分明的。而你所感受到的这些艰辛,不过其中冰山一角。”霍引靠在了马车上,一边说话一边啃着鸡腿,和她说了几句话,他就觉得自己饿了。

“听起来你从前很辛苦?”俞眉远盯着他,目色如月。

“苦…是挺辛苦。有次我为了抓个穷凶极恶的魔头,整整追了他五天五夜,没有阖过眼。”霍引啃完一只鸡腿,又撕了只鸡翅,正想吃,忽想起鸡翅是俞眉远的喜好,便递给她。

这次她没拒绝,笑着接过,翅尖往嘴里一送,卡蹦一声就咬断了。

“什么魔头?可是博岭的天煞老贼?”钱六来了兴致,忙问。

“正是。”霍引道。

“我听江湖朋友提过这事,三言两语听得不痛快,霍哥快给我们说说。”钱六鸡肉也不啃了,水也不喝了,只要听他说。

“六哥,别问了。小霍哥哥几天没好好休息过,长篇大论的,你还让不让他睡觉?”俞眉远不乐意,各瞪了两人一眼,道,“快去休息,眼睛都熬抠搂了。”

“不碍事,我这会也睡不着,和你说说话刚好。”霍引心里一暖,连日来的倦意都淡了些。他说着从她手里抓过酒坛,想也没想就往口中倒去。

俞眉远要阻止都来不及。

“诶!”

那是她喝过的…

魏眠曦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下,他带了四个亲随,围在一起生了堆火。押镖的事他们不管,只是随行,这一路上与霍引等人相安无事,既不太接近,也不疏远,有什么事也都彼此商量着来。

篝火上用树枝垒了架子,搁着小铜锅,里面滚着米花,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有人拿长木勺搅了搅米汤,觉得锅里这饭食熟了,才用随带的陶碗先装出半碗米汤,和风干的牛肉与饼子一起,递到魏眠曦眼前。

“将军,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伤势未愈?”那人顺口问道。

魏眠曦接下干粮,半碗米汤只搁在地上。

“我没事。”他靠着树杆坐着,目光落在远处。

镖车停在前头,马匹已经卸了辔头,被牵去喂草饮水,车子的箱笼上头躺着沉睡的男人,鼾声如雷,下头生了两堆火,各围了些人,低声笑谈着,而离他们不远的马车上,叫他朝思暮想的人正晃着脚坐在车儿板子上。

这么多天,他虽与她同行,两人从头到尾却没说超过三句话。

火光照不透这漆黑的树林,那边的人像街上的皮影戏,跟着火光一会明一会暗,魏眠曦连俞眉远的模样都看不清,只瞧出她颇开心,和霍引的笑声隔得老远也叫他听得分明。

他撕了两条肉干进嘴,肉干又硬又柴,他咬了两口便吐到旁边。

那边又传来清脆的声音:“喂,把酒坛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