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极信任的举动了,现在两把枪都在他们手里。丁珩的五指慢慢扣紧枪,哑着嗓子道:“小心。”

  

  慕善点头,跟司机小心翼翼把陈北尧抬下车,月光下,她一低头,看到陈北尧尽管一脸倦怠苍白,清黑的眸却正望着自己。

  

  他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

  

  慕善低声道:“你们都不能死。”

  

  走了有约莫二十多分钟,果然看到一个小村落,稀稀疏疏十来户人家,有几家还亮着灯,小路上并没有人。这些人家大概是种植罂粟的当地居民。他们不敢大意,朝最深处、位置最偏的一户人家走去。

  

  门被敲开时,一脸木讷的妇人神色有些惊恐。但在司机扔下的美金以及手中枪支的双重作用下,妇人惶然点头,让他们进屋了。

  

  一个小时后。

  

  陈北尧和丁珩都被放在房间的地上,中间隔着约莫一米五的距离。两人神色都有些倦怠,但都强撑着。

  

  司机找来了必须的物品,丁珩的胸口的子弹必须取出来。好在没伤到心肺,否则现在他早死了。

  

  “你帮我。”司机对慕善说。

  

  慕善点头,握了握陈北尧的手:“你先休息。”陈北尧看着她不说话。

  

  慕善走到丁珩面前蹲下,司机把工具一样样摆好,头也不抬道:“把衣服撕开。”

  

  慕善看着丁珩,他脸上有苍白的微笑,正看着她。她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衬衣,他隐隐抽了口气。

  

  尽管有血污,他略带麦色的紧致皮肤,漂亮的八块腹肌,仿佛充满男性的力量。慕善的手指时不时擦过他的皮肤,感觉到有些灼热的温度,担忧的看她一眼。

  

  可这一眼在丁珩看来,实在太温柔。伤口本来是很痛的,可她的手指又凉又软,让他觉得舒服。

  

  他的手缓缓覆过去,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不做声。

  

  慕善被他抓得很紧,可更不忍心挣脱。司机见状道:“慕小姐,帮我压住老板,一会我取子弹,别让他动。”

  

  慕善点头,可他身材这么高大,她怎么压得住?只得覆身在他身上,肩膀压着他的肩膀,手压着手,十指交握。

  

  他当然反手将她的手抓得更紧。眼前正是她的腰,露出一小段光滑白皙的皮肤。而当他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竟然激起一片战栗。

  

  刀尖划入皮肤和肌肉,丁珩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就要挣扎,一抬脖子,嘴唇就碰到她冰凉的皮肤。这触感奇异的令他镇定下来,一口咬住她腰上一小块皮肤。她浑身一僵,却依然一动不动。

  

  丁珩再痛也舍不得咬下去。就这么含在嘴里,抗过了整个取子弹的过程。

  

  结束时司机满头大汗,拿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血污物件走出去。慕善刚要起身,腰间一紧,竟已躺在丁珩的臂弯里。

  

  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呼吸相接。

  

  慕善尴尬极了,正要挣扎起身,丁珩却在这时说:“我没想到,有一天会为个女人拼命。”

  

  他额头上全是疼出的汗,神色疲惫,声音却带着笑意。

  

  慕善一下愣住,想起今天在首领房间的情形——他气喘吁吁站在门口,背着光,沉默而僵硬。于她却是绝望透顶时,忽然看到不可思议的希望。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都死了。”

  

  他看着她,忽然闭上眼,头慢慢偏过来,那样子竟然是想要吻她。

  

  慕善一下子撑着地面站起来。

  

  “别碰她。”

  

  慕善回头,只见陈北尧眸色阴沉的盯着丁珩。

  

39、梦境

  “陈北尧,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丁珩看着天花板,“她在你手上出这么大的事,你对得起她?”

  

  丁珩原意说的是慕善被挟持这整件事,陈北尧却理解成别的意思,一时竟无言以对。

  

  慕善被抓,他为了一击即溃成功营救,冷静的布局,只是在重新看到她前,烟一根接一根,抽得很凶;

  

  看到她衣衫不整,看到她额头、手腕上其他男人留下的伤痕,他伸手想要摸烟却发现没有。好在伤口的痛,令他的压抑和燥乱稍微得到缓解,令他能冷静而冷漠的对自己说:来日方长。

  

  那些碰过你的人,我跟他们来日方长。

  

  他不会问她这几天的经历——她不说,他永远不问。

  

  可丁珩的话,无疑令他心头一痛。他看向慕善,她的神色却淡淡:“睡吧。”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丁珩。

  

  司机在这时进来说:“我睡客厅,顺便看着那女人,有什么事叫我。”

  

  慕善点点头,靠着陈北尧躺下。他不能像平时那样抱在怀里,只能移动手臂,虚虚的将她纳入自己的臂弯范围。

  

  而另一边的丁珩闭上眼,没有出声,也没有看过来。劳累一天,三人很快陷入沉睡。

  

  前半夜慕善还睡得很沉,到了后半夜,零零碎碎开始做梦。那梦明明是夸张的离奇的,她在梦里却以为真实。她看到无数只手在自己身后追赶,黑色的手,每只上面都是鲜血。

  

  然后,是陈北尧穿着泰国士兵的军装,胸口许多子弹造成的血洞,面无表情的对她说:“是你杀了我,慕善。”

  

  她急了,大吼:“不、不是!我开枪是为了救人为了活命!”

  

  “你杀了谁?”

  

  又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问她。她惶然转头,却看到在首领驻地时,蕈找来照顾她那个那妇人。她也死了,没有头,光秃秃的脖子冒着血,瓮声瓮气的问她:“你杀了谁?”

  

  慕善只觉得周围一切东西都重重朝自己压过来,迫得她喘不过气。她怕极了,闭着眼大声呼救——

  

  “啊!”

  

  她听到一声极惨烈的呼救,仿佛是从胸腔深处爆发的声音。

  

  那是她的声音。

  

  她睁开眼,满头大汗。

  

  “善善、善善……”

  

  她惊魂未定,这才发现陈北尧已将她整个搂进怀里。他又不顾伤口,强行扭转身体,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

  

  “做噩梦了?”他伸着脖子,在她脸上吻了起来。慕善这才感觉到自己已泪流满面。

  

  “没事吧?”丁珩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

  

  慕善轻轻推开陈北尧,擦了把眼泪,在两个男人关切的目光中,哑声道:“没事。”

  

  没事。

  

  今天一路逃亡,她紧张得几乎没精力想任何事。现在,她停下来了,白天她开枪杀死的那几个士兵,还有被她枪杀的首领,他们好像也全活过来,冲进她的脑海。

  

  “做了什么梦?”陈北尧盯着她。

  

  慕善心里好像被千斤重担压着,抬眸只见黑黢黢的房间,无比的恐怖。她哽咽道:“陈北尧,我今天杀人了……”

  

  两个男人都没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