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善心里却明白,只怕让陈北尧不用坐牢的原因,并非除掉张痕天这个恐怖分子的“重大立功表现”,而是因为他间接救了荀彧。

  

  因为霖市扫黑取得决定性成果,荀市长即将高升,直接回北京任职。正是他在省常委会议上的坚持,要对陈北尧轻判。事实上,因为陈北尧间接救了荀市长,荀家也看在眼里。于是陈北尧的七年刑期,到最后不过是某个人一句话的事情。

  

  这结果微微有点讽刺,可慕善已经很满足。

  

  陈北尧回来这天,慕善已经能下床。听到汽车引擎声,她抱着孩子下楼,站在门厅驻足张望。然后几个男人下车,她看到陈北尧的心腹们与他一一拥抱,却不进屋,目送他走过来。那些人里有一脸敦厚的刘铭扬,有漫不经心望着她笑的蕈,甚至还有目光柔和的李诚。

  

  陈北尧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简简单单清俊逼人。仿佛不过是刚刚下班回来,而不是已经离家半年。他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紧紧将她抱进怀里。

  

  慕善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衣,他捧着她的脸,低头道:“别哭,我爱你。”

  

  慕善擦了眼泪,又听他低声哄道:“今后不会了。”

  

  他的意有所指,慕善心里明白,动容点头:“好。”

  

  陈北尧转而看着她怀里孩子:“起名字了吗?”

  

  上次他在医院只呆了十几分钟就走,两人都没能好好说话。慕善被他拥着走回屋里,柔声道:“叫亚泽好不好?”

  

  陈北尧的脚步一顿,望着她笑了:“陈亚泽?谢谢。”

  

  陈北尧进浴室洗澡了。慕善哄睡了孩子,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心里又甜蜜又惆怅。

  

  她想起了从前。

  

  他想起风流英俊的丁珩,想起清俊如画的陈北尧,想起放荡不羁的周亚泽,想起内敛干练的李诚,想起孩子气的蕈,甚至想起斯文儒雅的吕兆言。还有温柔体贴的微侬、气质非凡的吕夏、泼辣妩媚的田甜……往事一幕一幕,故人一出一出,仿佛就在眼前。而如今物是人非,错的到底是谁?

  

  抑或他们谁都没错。只是在这个唯利是图的时代,他们有的肆意沉沦,有的清苦坚守;有的掏心掏肺,有的麻木不仁。而现在,他们依旧年轻,可尘归尘,土归土。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可生命就此静止。

  

  最后,她还是想起了陈北尧。她今生唯一的爱人,她的灵魂,她的所有。

  

  他终于回来了,洗净一身血污,沉默痴情如同当年赤诚少年。

  

  他们没有错失,也从未分离。他们的生命和时光依然鲜活如初。

  

  她和他的人生,刚刚开始。

——正文完——

【番外卷】

67、番外一(周亚泽番外·上)

  周亚泽再次听到“陈北尧”这个名字时,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身为香港大学当仁不让的龙头老大,兼旺角地区赫赫有名的“小周哥”,他还从没这样被人打过脸。可对方只是个内地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脸,他不收拾他都对不起自己祖宗十八代。

  于是他阴沉着脸,看着面前十多个义愤填膺的手下:“他上了Angel?”

  他第一次听到“陈北尧”这个名字,就是从Angel口中。那时Angel骄傲的说,不能接受他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一年级新生,叫做陈北尧。

  “没……他拒绝了她。”有人答道。

  周亚泽闻言大怒——那个小角色,居然拒绝了他的心上人?要知道Angel是港大校花,八国混血儿,还是金融系高材生。可如今他的梦中情人不仅对其他男人热情似火,甚至还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这不是当着全港大人的面,打他的脸吗?

  “明天吧。”周亚泽坐在一棵大树下,掏出把小刀,灵活的五指上下翻跃把玩着,懒洋洋的笑,“老虎不发威,当我Hello Kitty啊。”

  

  第二天的太阳,很快升起又落下。对于港大莘莘学子来说,又是忙碌而充实的一天。

  对周亚泽来说,这一天却格外漫长。因为傍晚七点的时候,他已经被倒吊在图书馆古籍阅览室屋顶的管道上,足足有一个小时。

  他已经头晕眼花、四肢发麻。古籍阅览室是整个图书馆最偏僻的地方,这么长时间居然没一个人来。他也不想有人看到——丢不起这个人。

  到了八点的时候,周亚泽已经全身僵硬,难受极了。正头晕脑胀间,他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色休闲裤,清秀得不像话的年轻男人,拿着几本书,缓缓走过来。

  他在距离周亚泽一米远的位置站定,目光沉静如水的望着他。

  周亚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莫非,这就是陈北尧?

  “你就是陈北尧?挺有创意啊!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挂在古籍阅览室。”周亚泽好像完全忘了是自己暗算陈北尧在先。笑着道,“兄弟,不打不相识,放我下来。其实我最喜欢大陆同胞了,又勤奋又聪明。”

  可这个陈北尧就是不吭声,还跟个雕塑似的,冷冷望着他。末了,居然抽出本书,在桌前坐下,不慌不忙看了起来。

  周亚泽心里“嘿”的一声,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这人是太傻还是太狂啊?他知道他的身份吗?竟然敢这么折磨他?从来还只有他折磨羞辱别人的份,撞上这么淡定的狠角色,他还是头一回。

  他今天实在轻敌。派出五名帮手去抓这小子,他以为十拿九稳,继续在夜总会打牌。谁知道过了一会儿,收到其中一个电话,说已经抓到,叫自己过去。他就去了。

  然后竟然在图书馆楼下被人打了闷棍。醒来时已经被倒挂在这里。

  他现在才知道,这个陈北尧原来不光长得好、会招惹女孩子,人也是阴险狠毒得可以啊!

  可是现在这年头,谁他妈打架会把人绑了倒挂起来啊!还他妈挂在珍藏古籍阅览室!他周亚泽是黑道新星,未料出师未捷身先死,传出去他就不用再混了!

  “兄弟,算我错了行吗?真把我弄残废了,周家也不会放过你。你见好就收吧!”周亚泽也来了气。

  陈北尧好像这才正眼看他:“放你可以,别再打扰我。我对打架没兴趣,对Angel也没兴趣。”

  他说这话时,一脸冷冰冰,落在周亚泽眼里,就显得实在太狂了。他心想:操/你妈,老子追不到你的女人,你居然没兴趣。你的破鞋,难道老子还会要?

  但他脸上却装作很淡定的点点头。那陈北尧见他似乎服气,走过来,掏出把刀——正是周亚泽随身携带的精锐小刀——还是十五岁那年,父亲从瑞士带回来的礼物。陈北尧三两下割断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周亚泽深吸一口气,立刻一个打挺,上身翻折上来,抓住自己被绑的双腿,开始解绳索。他被倒吊了这么久,现在露出这一手,已经算很难得了。等他“嘭”的掉落在地,略有些得意抬头一看,诺大的阅览室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陈北尧的身影。

  

  周亚泽吃了这次闷亏,也不声张,对其他人也说没事,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暗地里,他却从家里偷了一把枪。

  尽管家里有很多枪,他也是用枪高手。但父亲说,在他正式进入家族生意前,不许他带枪。所以他只能偷。

  他要是这么放过陈北尧,他就不叫周亚泽。

  

  他跟踪了陈北尧三天,终于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很单调,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他完全像个清苦的书呆子,跟那天的阴险狡诈判若两人。期间,周亚泽还撞见Angel在无人的树林子里,大方的给陈北尧送上亲手做的便当——

  然后陈北尧接过便当,直接丢进了垃圾箱里!Angel捂着脸跑了,他居然继续淡定的拿着书看了起来!

  

  周亚泽蛰伏三天,看到这一幕,早已不会吃醋愤怒。他反而觉得好奇——要知道Angel这样又纯又漂亮、家世又好的女生,哪个男人都抵挡不住。这个陈北尧居然看都不看一眼。他只能说,他是个怪胎。

  想到这里,他拔出了枪。他正躲在一片树丛后,静静瞄准了陈北尧。

  他打算废掉陈北尧一只手吧!这个男人,虽然可恶,倒也对他胃口——毕竟他自己也挺可恶的。

  他闭着眼、歪着头,慢慢瞄准……

  

  陈北尧忽然放下书,目光如电的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周亚泽觉得真是邪门了。十九岁的他,已经背了两条命案,自我感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现在就是被这小白脸冷冷盯着,手上居然莫名其妙失了准头!一枪打在陈北尧跟前的泥地上!

  十分钟后,周亚泽又被绑起来了。

  这一次,他被倒挂在树上。他愤怒的看着坐在树下的陈北尧,觉得他妈晦气极了。因为想要扳回一城,他自己随身携带了用来捆绑陈北尧的绳子。想着打伤他之后,倒挂起来,以泄心头之恨。

  没想到绳子居然又用在自己身上。

  “你他妈有病啊!”这回周亚泽也不装了,怒道,“这么喜欢倒挂金钩?!”

  陈北尧的手指正滑过他带来那把勃朗宁,语气平淡:“是你喜欢。”

  周亚泽快被气死了,正郁闷间,猛然瞥见他拿枪的姿势似乎极为熟练,周亚泽有点怕了,脸上反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行啊,有种你开枪杀了我。”

  

  就在这时,这片偏僻的林子里,响起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在那里!”有人喜悦的叫了声。

  陈北尧看一眼周亚泽,拿起枪,三两步就走到一棵茂盛的大树后,瞬间没影。周亚泽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然后他看到七八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倒着朝自己走近。

  “周少?”其中一人迟疑开口。

  周亚泽不认得他们,但见个个身体结实、步伐有力,显然不是善类。他“嘿嘿”一笑:“什么周少?”

  “你是周亚泽吗?”有人问。

  周亚泽摇头:“我姓陈,叫陈北尧。”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个面相凶狠的年轻男人冷道:“我看过照片,这小子就是周家的私生子,要杀的就是他,错不了。我跟了他两天,看他进了这片树林。不知道谁把他绑了,倒也省事了。动手吧。”

  他语气不善,周亚泽心里暗叫一声糟。

  “谁派你们来的?知道我的身份,还想动手?”他邪气侧漏,怒目而视。可他人被倒吊着,再牛逼再有气势,也像丧家之犬。

  果然,那些男人像没听到似的。其中一人掏出把锋利的匕首,逐渐靠近他,看样子想一刀切断他的喉管,方便省事。另外两人拿出个巨大的编织袋,打开放在他身体下方——看来已经预备装他的血肉尸块了。

  周亚泽真的死到临头,也不惧怕了。他哈哈大笑,只笑得所有男人面面相觑。然后忽然扬声道:“喂,躲在树后的朋友,真打算就这么看着我死吗?”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善类,只要自己有机会活命,哪里在乎会拖无辜的人垫背。

  他话一出口,众人皆惊。其中两人交换个眼色,掏出枪,开始向旁边几棵粗大的树后搜寻。

  

  猛的听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说:“私生子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闪到两个男人面前。他甚至没用枪,赤手空拳就将他们打倒在地。之后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抬手就是一枪,极为精准的射中倒挂着周亚泽的绳索。周亚泽一下子摔在地上,还恰好砸在其中一人身上。周亚泽龙精虎猛的爬起来,一把夺过那人手上的枪,“砰”一声,射中他的大腿。

  在周亚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期间,陈北尧也开枪了。他一开枪,就射倒了三个人,枪枪正中手腕,令他们不得不弃枪,惶然四顾。

  连射带打,因为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几分钟后,八个男人灰溜溜走得干干净净。当然他们也不是毫无建树——周亚泽左腿中了一枪,陈北尧背上被人砍了一刀,伤口很深。

  两人都靠在树上,半天不能动。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到底是陈北尧先站起来,转身就往树林外走。

  “你就这么走了?”周亚泽不干了。

  陈北尧站定,回头,淡淡望着他,好像在问:你还想怎么样?

  

  秋天到的时候,周亚泽从港大退学了。一半原因是他旷了大半的课,校方实在无法忍受;另一半原因,则是家族生意如火如荼,他不想浪费时间。

  上次暗杀他的凶手已经被父亲收拾了——原来是父亲的对头,青红帮的人干的。因为跟父亲的生意冲突,所以想绑了父亲的小儿子,大概对方觉得周亚泽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儿子,既能给父亲下马威,又不致于鱼死网破。周亚泽反而觉得这事来得挺好——要不他怎么会多了陈北尧这个极合脾气的兄弟?

  中秋节这天,他照例避过父亲和原配夫人一家团圆的天伦之乐,开车又绕到了港大。一进陈北尧的宿舍,乐了:他居然也在,还拿着支啤酒在独饮。

  就算是周亚泽这个男人,看着他在月光中独坐,都觉得实在帅气得不像话。想起认识他以来一年,都没见这个港大女生公认的校草跟任何女人有过关系。周亚泽忍不住想使坏了,把他手里酒瓶一夺:“跟我走。”

  

  他带陈北尧去的地方是酒吧。这地方他们也经常来,只是周亚泽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陈北尧却从来独饮,搞得很多人问周亚泽是不是在跟陈北尧搞基。不过今晚,周亚泽不打算放过陈北尧。他立志要让陈北尧今晚破掉童子身——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陈北尧自然是个雏。

  今天周亚泽也没叫哪个女朋友过来陪,就在包房里,要了几盒月饼几瓶红酒,一点小菜,跟陈北尧你来我往的喝着。估摸着陈北尧也有点微醉了,周亚泽又叫了杯水果茶给他:“可别喝坏了,醒醒酒。”陈北尧当然已经不会防他,一口气喝掉。

  周亚泽笑眯眯的看着。过了一会儿,陈北尧察觉不对劲,皱眉:“加了什么?”

  “我家的新货,保管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