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路仍没接,解释说:“真的只是普通同学。”

“那就让它响着?”

“接了不知道说什么。”久路转过身,随便拿了盘磁带看。

说实话,高考过后梁旭的确找过她,出于备考期间他对自己的帮助,久路请他吃了顿饭。后来他又给她打过两三次电话,久路没出去。

因为她隐约感觉到什么,没给对方机会说破,所以后来索性连电话也不接了。

铃声终于停止,梁旭没再打,隔几秒,倒是进来一条短消息。

久路点开。

梁旭:我今天收到齐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李久路,我们齐云见。

她浏览完,将手机默默收回口袋。

偷来的下午时光,转瞬即逝。

李久路没敢让驰见送,溜达着回去。

晚饭是和院里老人一起吃的,之后陪着他们看了会儿电视,起身回房。

她白天运动量大了些,这晚洗过澡,很容易就睡熟了。

第二天被一阵杂乱声吵醒,睁开眼,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刺眼光线从窗帘缝隙照射进来。

久路从床上坐起,外面的吵闹声依旧在,她拉开窗帘,看见满院子老人、工作人员以及警察,曾经发生过的一幕立即浮现在眼前,心中突然有种不好预感。

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看到站在后面的顾晓珊。

“晓珊姐。”久路低声道:“发生什么事?”

顾晓珊回头,脸上表情悲痛万分:“崔桂兰崔奶奶自杀了。”

、第39章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就是顾晓珊。

她昨晚值班, 半夜几次查房还挺正常的, 但早晨吃饭时发现崔桂兰缺席了, 于是去房间找她。她果然在房里,床上高高拢起, 被子盖过头, 枕头上只露出一些花白头发。

顾晓珊以为她懒床,走过去轻轻唤了两声, 被子下却丝毫反应都没有。

她揭开被子,狠抽口气,被她空洞的大眼吓得连退数步。

崔桂兰脸色灰白, 睁着双眼, 瞳孔颜色已经变淡, 嘴角和鼻孔的位置堆积大量污秽沫子, 她两手交握于胸前, 药瓶倒在旁边, 还有几粒药片散在白色床单上。

顾晓珊握紧颤抖的手, 上前试了下她鼻息, 又触电般缩回,立即逃出去报警喊人。

她把经过大致同久路讲了下, 想起那一幕, 现在仍然止不住颤抖。

久路紧了紧她的手:“警察问过话了?”

她点头, 看着久路时眼睛蓄满水分, 竭力克制着。

“警察去翻监控, 说看见她昨天中午趁着别人吃饭, 撬开医务室的房门,偷走了一瓶药。”

“什么药?”

“阿.普.唑.仑.片。”顾晓珊说:“这种安眠药院里已经禁用很久了,曾经还彻底清理过,可她把医务室翻得乱七八糟,不知从哪儿找到这么一瓶。”

李久路心情也无比压抑,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所以只能用力握紧顾晓珊。

她们在人群后面的木椅上坐着,有人将目光投过来。

久路眼前视线一暗,抬起头,看见对方胸前佩戴的工作牌。她记忆力不错,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似乎去年王永发爷爷去世时,他也在现场。

他没向其他警员那样穿制服,一身干练的休闲装,头发很短,方方正正的脸型,剑眉入鬓,给人一种很正派的印象。

“你也是这院子里的人?”

她站起来,点点头。

“我叫吴波,是小泉镇公安局警员。”他手里拿着钢笔和记事本,客气道:“方不方便问你几句话。”

“方便。”

吴波将李久路带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手上的本子又翻一页,记录了几笔。

问过简单信息后,进入正题:“今天凌晨两点到六点之间,你在哪里?”

“在睡觉。”她指了指身后的房子。

吴波视线跟过去:“你家住这儿?”

久路点头。

“那你和江曼以及周克是什么关系?”

“江曼是我母亲,周克是我继父。”

吴波抬头看她一眼,没表示什么:“你昨天见过死者崔桂兰吗?”

“见过,晚上吃饭的时候。”

“发没发现她有什么反常行为?”

久路垂眼,认真回忆了下:“她坐我对面,好像吃的不太多,后来提前回房了。”

“没和人交流?”

“这个我没怎么留意。”

吴波点点头,将记事本一阖,立起来抵在腹部:“讲讲她的为人吧。”

久路平常跟老人们接触时间有限,但有那么几位印象比较深刻,她说:“崔奶奶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喜欢独来独往,整个人比较阴郁、消极,好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悲观,绝望。”

这总结十分恰当,久路看看他,隔几秒,点一下头。

“王永发这人你还记得吧?”

“记得。”

“他呢?人怎么样?”

久路不清楚他提起王永发的原因,但现在只能做到尽量配合。

“王爷爷有点情绪化,他爱下棋,时常受别人挑唆,跟其他爷爷吵架。性格也有点怪,记得前年得病,没等去医院检查呢,先吓晕了两次…好像受不了什么挫折跟打击。”

“易冲动,意志力薄弱。”吴波思索着什么,又问:“那再往前,自缢身亡的徐桂敏呢?”

徐奶奶更不用说,久路从她那儿就没看见过笑脸。

久路说完,吴波手肘撑在记事本上,轻轻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又听他问:“三个人都是‘五保户’吧?”

久路对“五保户”这个概念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实话实说:“吴警官,我不太懂。”

“就是无儿无女无生活来源,每月要靠政府接济的那种。”

她为难:“这个要问工作人员了。”

“那行。”他点头,把钢笔揣回口袋:“就先到这儿,谢谢你的配合。”

“不客气。”

他拿着东西,大步流星往老宅的方向去。

“吴警官。”

他停下,回头看向李久路:“还有什么漏掉的?”

“没有,我是想问…”她顿了下:“他们几位应该都是自杀去世的吧?”

“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是这样。”

吴波没多说,插着口袋匆匆离开。

又过了段日子,周克托熟人去公安局打听,得来了结果。崔桂兰的死最终被定性为自杀,经过现场勘查及多方走访,并未发现任何他杀的证据。

有专家分析,说人到晚年大多都心思敏感,尤其像这种“五保户”孤寡老人,他们缺少家庭温暖,感受不到亲情,所以性格孤僻,心里是悲观的、绝望的、甚至对余下的生命不抱任何希望,所以用自杀的方式寻求解脱,这已经是他们认为最好的生命终结方式。

周克将这个消息传达到院里,多少安抚了这件事造成的惶恐情绪,院中气氛渐渐恢复如初。

后来民政局陈瑞成找过他,说上面对老人院的自杀案高度重视,今后要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周克压力空前大起来,回去叫江曼组织会议,将后面的工作重点放在对老人精神方面的照顾上。

江曼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方面精力放在院里,还要分出一些给李久路。

九月中旬,李久路终于收到一份录取通知书,来自于齐云师范大学的高职学院,录取专业是学前教育。

久路看着“学前教育”这四个字,心情复杂。

江曼愁眉不展这么多天,倒是第一次露出笑脸,虽然是专科学历,想着将来她毕业回小泉,给她开个幼儿园,守家在地,本本分分,应该也不错。

久路趁她忙碌,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找驰见。

驰见捏着几张纸,笑得直耸肩。

“你别笑了。”

“行,李老师。”

久路瞪了瞪眼。

此时两人正在驰见房间里,久路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窗外的落日。

驰见倚在桌旁:“想象不出来,你哄孩子能什么样。”

她叹一口气。

他评价:“其实你长相很有欺骗性,看着挺软,但性格不怎么好,孩子一闹,你有耐心么?”

“别提了。”她头疼。

驰见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放下纸张,身体忽然压过来,将她身后椅背向后一推。

椅子两条后腿撑地,失去平衡。

久路“啊”了一声,身体后仰,双脚悬空,下意识搭住他肩膀。

“倒了,倒了!”

“我在呢,倒不了。”

久路拍他一下。

驰见嘴角挂着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

“自己先生一个呗,也许能激发你的母性潜能。”

“想得美。”久路挣扎着要起来。

驰见突然松手。

拉拽椅子的力量消失了,久路身体快速下坠,就在将要落地的一瞬间,她闭紧眼,“砰”一声响,椅子砸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久路感觉身体一轻,腰间有道力量将她抱起,转两个圈儿,两人一同滚到床垫上。

驰见用这一招她准老实,几个翻滚,就将她压在身下。

久路求饶:“手!手!手压在后面了。”

驰见手腿没动,一抬腰,给她释放的空间。久路获得自由,看准时机就往他腰上掐。

驰见及时控制住,连同另一只手举到头顶固定,照她脖子上就是一口,比吸血鬼还狠。

“啊——”她小声叫。

“还掐不掐了?”

“不掐了。”久路很识时务:“我头发,挡眼睛了,帮我弄一下。”

“那你别动。”

她保证:“我不动。”

可驰见稍微一放松,她又找机会反击。

“就挡着吧,反正不妨碍我。”说着手就往她衣服里面钻。

他现在对她越来越过分,左右都抵挡不住,像砧板上的鱼,让他占尽便宜。

久路浑身麻得难受,脸很热,不禁威胁:“你手再不拿出去,我就要不客气了。”

驰见挑着眉,甚至贱兮兮的轻捏两下。

久路左腿在他两腿中间,她轻轻屈膝,感觉没用多少力气,他就“嗷”一声窜起来。

她逃脱魔掌,趁机跳到地上。

驰见捂着某部位,夸张道:“你想要我命是不是!”

“我…没用力。”

“那也疼。”

久路抿抿唇,站在床边看他翻滚。

她有一瞬间的错觉,感觉不认识自己了。这么放肆和热烈的情绪,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

她想知道,驰见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让她把另一个自己解放出来。

他滚够了,两人忽然都平息下来。

屋里很静,时钟滴滴答答的走。

驰见侧弓着身体,目光幽沉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