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鹏去买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前面有人开嗓,她们突然在沉寂的校园里引吭高歌,招来侧目无数。

驰见皱了下眉:“她们几个干嘛呢?”

“看书看压抑了吧。”久路头疼。

驰见冷哼:“一个个吃饱撑的,可真能作。”

“是啊。”她顺着他说好话。

“那你离她们远点儿走,不然别人把你也当成神经病了。”

久路抿唇笑笑。

“对了。”驰见语气变轻佻:“我刚才让你叫,你怎么不叫啊?”

李久路想起刚才那条短信的内容,浑身不自在。

“快,叫声好老公。”

听到这称谓,她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数九寒天,冷风呼啸着往里灌。久路小声道:“你别这么肉麻行吗?”

“快叫。”

“…我叫不出口。”

“有什么的啊,我平常不也叫你媳妇,总得让我找点儿平衡吧。”

“不要。”

那边没立即吭声,隔了会儿,驰见压低声音:“李久路,给你机会你不叫,总有让你叫的办法…”

久路手指一动,把电话掐断了。

后来驰见又打来一次,久路没接。

驰见发来短消息:“你等着!”

久路脑中自动屏蔽这三个字,将手机收回口袋。

脸颊忽然感到一丝丝冰凉,久路抬头看,不禁眯起眼。

白色的小晶体接二连三落到她眼前,它们轻盈又调皮,在黑色的天幕里,如柳絮一样四处飞扬。

路灯光线变柔和,呼出的白雾更加浓稠。

一粒落在她唇上,久路抿了下嘴,好像尝出一种滋味,瞬间明白了驰见发来第一条短信时的感受。

她在的城市,也下起雪了啊。

之后又过一个月,考试周来临,整个宿舍的重要宗旨就是不挂科。

高职学院的学习风气没有本科重,各科老师划出的重点基本就是考试内容,剩下死记硬背就行了。

数学是李久路的硬伤,到大学后,高数仍然是。

学习方面,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力的人,起先还管好学生借来笔记,带着去图书馆上自习,但每次去的晚,楼上几层都被别人占去,只有一楼还零星空着几个座位。

一楼直对大厅和正门,每到冬天,冷风穿堂,又是没什么温度的木头桌椅,久路坚持几天就被冻回宿舍了。

考试前一周院里正式停课,几人都拿出开学以来空前的热情,宿舍的床就是阵地,纱帐一挡,闷头背题,没人扯闲话。

饮食启动轮流制,每天派一个人出去买三餐,除了蹲厕所,到夜间熄灯的前一秒才舍得放下书本。

这种状态让李久路想起高考前那段时光,好奇问了句:“你们高考是不是也死记硬背过来的?”

另几人躺在黑暗的床铺上,异口同声:“是啊。”

随后爆发一阵大笑。

大菲考前情绪焦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最后把其他人闹得也睡意全无。

她问了句:“你们票都买了吧?”

“买了买了,你已经问第四遍了。”

罗芬说:“我家近,直接提包走人。”

大菲又滚了两个圈儿,猛然间坐起来:“不行,我睡不着。”

然后黑暗里传来铁床的吱嘎声,她从上铺下来,举着手电筒,开始收拾行李。

久路正昏昏欲睡。

“路姐,你呢?”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

“你考完就回家?”

“应该吧。”

涵涵搭腔:“路姐肯定啊,别人不想,还不想咱姐夫啊!哎!一说到咱姐夫,我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大菲说:“你是嘴馋了吧。”

“呿,才没有。”

久路后来没接茬,在嘀嘀咕咕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最后一科考完那天正好是周日傍晚,从考场出来,无债一身轻。

宿舍的几个像是撒欢的野鸡,久路回过神的时候,宿舍里除了一堆垃圾,已经没人了。

她简单清理一番,看了看时间,打算吃个饭就动身去火车站。

驰见的短信这时候蹦进来:我还有一个小时到齐云,等我吃饭。

她有些诧异,回道:这么晚怎么来了?

发送出去,久路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手机,过很久那边才回复:我明天给自己放假,今晚想住下。

李久路指尖微微一抖,咬住下唇。

手中一震,那边又发来俩字:行吗?

她感觉嗓子有点儿痒,站起来走了两圈儿,才想起是找杯子想喝水。

电话追过来,她本以为是驰见,当看见屏幕上号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喂,妈。”

“路路啊,考完没有,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久路说:“题目之前都有复习到。”

江曼说:“那就好,还有几科?哪天回家啊?”

久路手指在桌面上勾画着,隔了会儿,听见自己说:“还有一科,明天下午应该能到家。”

驰见来的时候夜幕已降临,以为她平时都吃食堂,所以特意找了间大饭馆,打算给她解解馋。

他和久路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吃饭的过程中,他目光有些热。

吃完后在附近走了走,说起来这真是一个世风日下的坏局面,每一个高等学府聚集的区域总少不了成排旅馆或日租房。

两人别别扭扭找了一家,在门口避开刚出来的一对情侣。

驰见问老板:“多少钱一晚?”

“六十。”老板眼没抬。

他直觉这么便宜没法住,顺口说:“能先看看么?”

老板这才抬眼瞧他,没说什么,从后面墙壁取了把钥匙递给他。

钥匙上有门牌号,刚好在一楼。

驰见领着李久路顺走廊往里走,开了尽头的一扇门。

久路本不好意思躲在他后面,这会儿探头往里瞧。

屋里的陈设一目了然,最显眼靠角落一张大床,床边放着个垃圾桶,对面一台电视,下面似乎还有个老式DVD。方方正正一间房,连个卫生间都没有。

这就是全部,确实有些简陋。

驰见扫一眼那床单,虽然是白色,但隐约看见一些洗不掉的暗色痕迹。

他回手敲了两下墙壁,发出咚咚的空音儿。

“走吧。”他叫久路。

“你不住这儿?”

“没法住。”

之后又走了几条街,离开这片区域,在春桥路上找到一家中等类型的酒店。

这里比刚才那个高档许多,是个标准间,地上铺着酱色地毯,壁灯暖黄,窗边还有个小矮榻。

久路环顾一周:“这里还不错。”

没得到回应,一转身,见他正坐在床尾直愣愣地看她呢,那目光幽黑深邃,有些危险。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那…我先回去。”久路往门口走。

“你宿舍还有人?”

久路神情不太自在,回头说:“我自己也行。”

驰见看她几秒,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套舒适衣裤,理所当然的说:“反正两张床,你就在这儿住呗,又不是不认识。”

久路两手暗暗握在一起。

驰见又加一句:“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隔几秒,她小声:“我没带睡衣。”

“穿我的。”像有所准备一样,他又取出一套。

久路:“…”

驰见抵唇清咳,随后摸了摸后脖颈,走去浴室的时候,把衣服提前塞给她。

久路真的住下来,洗完澡,躺到靠墙那张床,室内所有照明都关闭,窗帘拉一半,外面月光透进来。

驰见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久路没敢动,静静听着两人的呼吸声。

他说:“前些日子碰见江主任,她说你们今年回老家过年。”

久路一蒙:“谁老家?”

“周院长老家。”

“我妈没和我说过。”她在黑暗中转头。

“他老家近么?”

李久路回忆了下,不太确定的说:“好像还要往北,飞机要两个多小时,我没去过。”

“那不能一起过春节了。”

久路也想到这一点,转身朝向他,被子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

窗外月光不是很充足,但只需这一点点光源,映射到她眼里,都像住进两颗小星星。

久路闭上眼:“晚安,我要睡了。”

“晚安。”停顿几秒,驰见不甘心地问:“你会梦到我么?”

屋子里静悄悄,他半点回应都没得到。

“李久路。”

“…嗯?”

“我想你了。”

房间陷入惊心动魄的寂静里,长久的沉默,她稍稍一动,眼睛也埋在被褥中。

左耳露在外面,只感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没穿鞋,光脚一跨,精准地掀开床边耷的被子,快速钻进她被窝。

久路身体往里缩,整个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

等一系列动作完成,两人已经抱在一起,他们都穿着薄薄的T恤,轻易感受到彼此身上传递的热度。

驰见声音有些抖:“抬头。”

她没动。

他身体向下蹭,主动去寻找她的唇,然后紧紧吻住。

激动与急切都体现在这个吻里了。

久路十分被动,由侧卧变成仰躺,身上前所未有的沉重,压住她越变越轻、马上要飘走的躯体。

驰见手也开始不老实,顺衣角而上,握住他每夜幻想丈量的位置。

久路整颗心都被他揪住了,躲开他的吻:“驰见…”

他气息凌乱:“让你叫我你不叫,叫不叫?”他加了点儿力。

“…饶了我这次。”

明显为了摆脱他找的说辞,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

驰见却松开她,下一秒,指尖去挑她短裤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