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反应,也许别人觉得付这价格不值。

“如果各位觉得不值得、不愿意做这把交易,那也没关系,这个讯息就算白送。余下的讯息我就转而卖给唐德了,他火烧上德塬,目的应该与各位差不多。相信凭着余下的两个讯息,应该可以和他交换一条生路,随后他们根据讯息找到那件重要的东西后,说不定还会将上德塬的男丁全放了。这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果。”

齐君元虽然说得爽气,其实这是将自己讯息的价值陡然加倍了。自己得不到,转而让自己的对手得到,这中间的差额谁都知道有多大。

这次齐君元的话音刚落,一侧悬崖上突然有个巨大黑影顺蔓藤滑下。然后直接荡过绕庄河,几个纵跃之后,就已经闯进了御外军的铁甲方队。方队顿时乱了,因为那个黑影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挡住的。那黑影身披铜甲衣,双臂挂带着粗长铁链。刀砍矛扎对其根本不起作用,而它臂上挂带的粗铁链挥舞之下,只见兵刃成串地被击飞,兵卒成片地倒地不起。

就在铁甲御外军全神贯注对付那个巨大黑影时,一个小兽子轻巧地从黑暗中飞出,动作比那黑影更加迅速。然后这兽子便在那些铁甲兵卒的头顶上纵跃偷袭,随着它爪舞齿咬,铁甲队变得更加混乱。会飞的兽子当然是穷唐,它这次没有威慑铜衣巨猿,而是相互合作,一个主攻一个助攻。

东贤山庄的人全都看傻了,他们无法知道这样两个怪异的兽子是从何而来。

“真好,易水还的丰大侠果然是睿智之人。你把我要的价儿一付,也就逼得我无法再与唐德进行交易,看来我只有把交易进行下去了。现在听好了,我继续说下一个讯息了。”齐君元停了下,因为他下面会有大段的叙述和分析,他希望听到的人不要漏掉什么,否则自己的可信度会大打折扣。

“你们所寻那件东西出在楚地,所以最早获知这个秘密的应该是本地人。而唐德按岳父的指引在此务农,可有谁见过一个农夫身边会有这么多的高手供其驱使?还有那些身不由己的魈面人、鬼卒,甚至连官府的御外营兵将都成了他看家护院的私人军队。所以他的真实目的是以务农之器掘土下宝藏,盗挖墓穴,以充周家军军资。上德塬的壮丁几乎被尽数活捉,而且一路往此处押送。难不成唐德是要他们来给自己修庄种菜的?肯定不是!他定是也已经知道上德塬的秘密,但无法判断具体落在哪个人身上。于是用撒网捕鱼法,先把人尽数拿了,然后再逐个细细盘查。另外,倪家人掏挖是专长,他可能还需要利用这些人替他挖掘、开启那个宝藏。宝藏中可能会出现的妖物和鬼魅则可由言家人来对付。”这些话其实都是铺垫,齐君元目的就是要大家相信下面的一句。“但是他为什么能抢在你们前面,并且捉住人之后便将上德塬全灭口烧毁。这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顾忌,因为他已经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只是还没找出开启的方法。我想现在各位肯定很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吧?没关系,我还是先给货后要价。听好了,是距此地不远的盘茶山。这一价我要换的是将周围山岭上占住高处位置的兵卒驱走。”

“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恐怕不会再有什么能让我们感兴趣的了?”周围山岭上绵延起伏的灯火长龙突然断了一截,就在这断了的位置上,有人在高声说话。

“听声音是梁铁桥梁大当家的。你手下江湖高手多,在山岭沟壑这些位置对付官兵应该是小菜一碟。话我刚才已经放下了,如果梁大当家要觉得不划算也没关系,这个也算白送。但接下来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信息,我觉得在唐德那里换到我自己的命应该没问题。唐驸马要是慷慨的话,说不定还会让我将同伴们安全带走。”

齐君元的话刚说完,周围的山岭上再起变化。绵延周围山头的火龙不但变成了断龙,而且还变成了乱龙。很明显,在那些有火把驻扎的重要点位上,有两股力量已经成缠斗态势。

现在东贤山庄的人从惊奇变成了惊叹,齐君元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个比大傩师更具玄妙法术的大师。只说了几句话,便让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且这些变化是他们之前根本无法预料的。

但对齐君元他们而言,局势并没想象中那么好。被巨猿和穷唐冲散的铁甲方队开始虽然散乱、惊恐,但随即便逐渐定下来,所有兵将迅速调整状态和对敌方式。他们不再阻击和驱赶两只怪兽,而是收缩防守,人和人尽量紧紧贴靠在一起,将阵形变成整个一块实墙。这样不但能抗衡住巨猿的冲击,而且穷唐在高处的飞纵突袭也只能是在实墙的边缘,不敢进入到中间位置。而更为严重的情况是庄外的御外营的大队人马开始行动了,他们分作两路。一部分往周围山岭上而去,这是要增援守住山岭的队伍,剩下的大部分则是继续以方阵态势往庄里逼进。

幸好是东贤庄的几大高手和魈面人暂时都没有采取行动。他们仍然在好奇地观望,也是紧张地观望,因为他们不知道齐君元下一个讯息的要价会不会是针对他们的,所以都提足了精神做好戒备。

虽然情况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但齐君元此时反显得更加淡定。他并没有急着说第三个讯息,而是朝倪稻花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有两个鬼卒下意识持刀想拦住倪稻花,但才一动,便立刻在头面上扬起一片泥土,然后重重栽倒在地晕死过去。很明显,这是被哑巴弹弓大力射出的泥丸击中了。所以倪稻花毫无阻挡地走到了齐君元身边。

“能循着倪家人的痕迹走吗?”齐君元悄声问了一句。

倪稻花没有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从她此时的目光和表情可以看出,这女子非但不傻也不疯,而且透着一种另类的狡狯的坚忍。从她坚定地点头动作可以看出,这个盗墓人的女儿已然对齐君元的意图了然于心。

(完)请看第二部

刺局2:字画中的诡异杀技

作者:圆太极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出版时间:2015年8月

ISBN:9787569902808

所属分类:图书>小说>侦探/悬疑/推理

图书>小说>中国当代小说

编辑推荐

1.《刺局2》在详细介绍了刺客的高超技艺的同时,也慢慢揭开了五代十国那段混乱、怪异事件频发的历史,随着故事的发展,历史人物开始浮出水面。

2.《刺局2》的刺局更为宏大,且诡异,一幅字画暗藏杀机,差点要了南唐皇帝的性命,揭开字画秘密的过程既惊险又刺激。相信读者一定会爱不释手。

翻开本书,凝神静气,惊天刺杀,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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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圆太极,畅销书《鲁班的诅咒》的作者。七〇生人,通了古今,却只是野史、稗史;纵览巨著,却痴迷别裁、旁通;还是个技艺高手,曾获得多个国家级、省级技术能手称号。

第一章 三日之杀

三日杀

暗岭、鬼卒、断门,残火、歪柳、泥坑。

东贤山庄外面,御外营大军正在往里进逼。破屋之前,高手带人困住秦笙笙、王炎霸等人。东贤山庄门口,魈面人、鬼卒则警觉地防备着齐君元。

齐君元现在关心的只有泥坑。在得到倪稻花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回头看了看庄外持续逼近的御外营军阵,高声说道:“第三个讯息的交易我想改变一下方式。之前两次交易都是我先表示诚意,这次能否让我也先看到些诚意?先把账给我付了再听讯息。因为我只有一根保命稻草了,如果你们拿了货不付账,我就什么法子都没了。我要的第三个价是替我暂时阻止庄外继续往里杀入的御外营军队。”这一次齐君元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要价报出。

在别人看来,齐君元的这种做法没有一点小人之心,而是江湖常情,是他思虑周全的一种做法。其实齐君元就算不报这个价,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此时大周的鹰狼队已经与外面的御外营军队形成了对峙状态,所以这第三个要价要亏了。

鹰狼队分布在进庄大道两边的树林里,以狼牙短矛和挂链鹰嘴镰等远攻武器警告御外营兵将,不让他们继续往前。薛康之所以这样主动,是因为前两个讯息对他来说极为有价值。他生怕御外营军队的快速强攻,让齐君元来不及说出第三个关键的讯息。

而齐君元并不在意自己要价的亏赚,报完价后也不说交易的信息,而是立刻转身朝半子德院墙上沉声问了一句:“敢问唐德唐驸马可在此处?”

“我就是。”是那个干涩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

“上德塬之事是你指使?”

“是与不是好像都不需要告诉你。”

“不告诉我那我就当你承认了,承认下来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齐君元的语气很平和,一点儿不像是在威胁。

“你看我像是怕麻烦的人吗?”唐德的声音依旧干涩。

“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麻烦有时会害死人,而只要是人都应该怕死的。”齐君元的语气越来越淡,就像在唠家常。

“你觉得麻烦也能害死我?”唐德说这话时似乎带出了些许颤音。

“害不害得死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你今夜不就在试吗?”

“今夜不能算了,我原来的计划被狂尸搅乱了,同伴们也过早暴露,就算取了你性命也很难脱身。此次的刺局已然失败,今天便就此放过你了。不过我会重新组织下一个刺局,在三天之内取你性命,你可得小心防范。”齐君元竟然是在和唐德讨论关于杀死他的事情,而且是在这样一种处境下。

唐德狂笑起来,声音也不再干涩:“哈哈哈,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竟然能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你与上德塬有亲有故?

“没有。”齐君元回道。

“那为何要杀我?”

“不是我要杀,是有人出大价钱买你的命。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齐君元这是要故意制造冲突,把水搅浑。

“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唐德语气中全是茫然,他不知道此话指的是哪一方面,因为他以往拿过太多不该拿的东西了,“你的意思是说有极为重要的东西在上德塬?”

“到了这一步唐驸马也就不必再装无辜了。真不该呀,为了一件目前还不知真假的东西惹下这么大的麻烦。眼下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来的是些什么人就算你自己不认识,肯定也已经有人告诉你了。大周、南唐、西蜀三国的秘行组织追踪至此合围东贤山庄。就算我不要你性命,他们也会要你性命。”

唐德倒吸口冷气,开始相信齐君元的话了,因为西蜀不问源馆、大周禁军内卫虎、豹、鹰、狼四队的特征他是知道的,现在围在东贤山庄外面的三股力量中,只凭攻杀方式和武器特点他就能认出这两方面的力量。南唐的夜宴队他虽然不能确定,但此时此刻齐君元似乎没有必要为恐吓自己再加上这么一股力量,所以应该不是假话。

不过唐德心中也是十二分的奇怪,自己针对上德塬的目的和什么东西根本没有关系,怎么莫名其妙就惹上这么多的对头?

唐德被老丈人周行逢暗遣行掘墓寻财之事,一直未曾有大的收获,反付出很大成本。最近虽然已经确认几处可能存有可观财富的古墓,却又缺少掘墓高手。那日正好有衡州刺史张文表的属下封镔来访,说起上德塬言、倪双姓一族有御尸、掘墓之能。他这才暗遣魈面人和鬼卒,抓捕上德塬成年男性为己所用。但是他为自己老丈人掘墓取财以固政权的做法是世人所唾弃的丧德之举,为了保证周楚政权的威信,维护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他才下令血洗上德塬,以绝世人口舌。

唐德思量,就算自己的所作所为手辣了些,与那几国并没有丝毫关系,为何纷纷遣秘行组织找上自己?而且除了那三国秘行组织,还有不知来路的刺客。那上德塬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从架势上看,那件东西能让这么多人垂涎,定然是非同小可的物件,上德塬之事说不定真就撞上意外之喜,过后要仔细盘查抓到的那些人。可现在的问题是眼下的局面该如何收场。那些秘行组织目前尚不用直对,等弄清楚其中端倪再做决定。至于这几个刺客,竟敢叫明了要在三日内刺杀自己。今晚要让他们脱身而走,之后肯定没有宁日。

“真不知道你是自己傻呢还是觉得我傻,既然连三日内要我性命的话都说出来了,你想今夜我还能让你离开吗?”说完这话,唐德轻轻挥了下手。于是庄里的高手和鬼卒们纷纷行动。那卒躲了四个人的小屋被围得实实的,而齐君元这边也有数十个人很快就接近到十步不到的位置。

“我觉得唐驸马肯定会让我们离开。因为我们可以做个交易。”齐君元说得非常认真。

“和我做交易?你想用你的第三个讯息来换取你们离开,然后再回头来杀死我?”

“不,那三个讯息已经和那三国的组织做成了交易,货不卖二家,不能再拿来和你做了。”

“那你准备拿什么和我做?呵呵。”唐德开始恢复他那干涩没有感情色彩的语气了。

“据我观察,唐驸马的天性非常怕死,所以我拿你的命和你做个交易。”

“我的命?和我做交易?”唐德的声音里充满惊异和难以置信。

“你没听错。交易很简单,现在放我们走,那么三天内你还可以想尽各种办法邀请绝顶高手保住自己的性命,最不济的话至少还能多活三天。但如果今天不放我们走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大家说说,这个人是不是得失心疯了?”唐德的笑声很勉强,并且在一个瞬间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唐德被大家看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

有人示意他先不要动,然后一双大眼睛在周围快速地辨查寻找。但是这双大眼睛很快就放弃了,因为这双可以查虚辨末的大眼睛更能度量出技艺的高低。大眼睛的主人是已趋化境的高手,这样的高手查辨异常只需看一眼,这一眼之下有疑则有获,无疑则无辨。而刚才一番快速的辨查竟然没有看出丝毫值得怀疑的点位,大眼睛立刻便知道这次遇到的对手是自己无法匹敌的。

“他们不告诉你那我就来告诉你,现在你的脸上多了一只眼睛。听说过二郎神吗?他就有第三只眼睛,叫天眼也叫命眼。我有个伙伴叫二郎,他没有第三只眼,却可以给别人身上做出第三只眼。但这眼不叫命眼,而是叫要命眼。到目前为止他只是给你留下个眼睛影样,没有真给你做下个眼儿。但这已经足够证明我们手里确实有好货,让你知道和我们做生意是很值得的。”齐君元的声调在渐渐提高。

“不过你的决定要快,如果那三国的秘行组织将御外军的兵将们逼退,将我们的活路打通,那你手里就没了本钱,到时候光影就会变成真的洞眼,我们也免了再多和你纠缠三天。”齐君元的声音开始高昂起来。

“呵呵,好玩儿,叫明了的刺杀。我倒要看看三天里你怎么来取我性命。我们的人都撤回院里,放他们走。”唐德的话虽然说得很有气势,但其实已经承认自己输了这一回合。权衡之下,理所当然应该放弃眼下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样他还可以利用三天时间重新设局,抓住机会将这几个扎进肉的刺儿给拔了。即便不能将他们尽数拔了,自己利用高墙密室以及众多高手自保三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唐德的命令见效极快,东贤山庄的人马迅速往就近的房子中撤入。半子德院门口的魈面人和大傩师也缩到了院门里。

齐君元没有再和唐德啰唆什么,只是朝远处挥了挥手。于是已经撤去几重包围的两间屋子里蹿出了王炎霸、秦笙笙、唐三娘和裴盛,四个人迅速集结到齐君元的身边。

“还等什么?快走吧!”王炎霸的样子很急,也很害怕。

“等等你师父。”

“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他肯定在这里。唐德脸上出现的眼睛状光影应该是他做的手脚,要没这一手还真镇不住唐德。”

东贤山庄的人马已经不见踪影,就剩院墙顶上的唐德和几个贴身护卫的高手还站在阴暗之中。不是唐德不想走,而是目前他还没能获取到自由。

就在唐德脸上的眼影消失的瞬间他彻底惊呆了,愕然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出现在他面前的情景真的很诡异,与他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的砖垛突然裂了、断了、软了、塌了,一大块的砖垛如同稀泥般滑落到墙外。直到那大块的砖垛在墙外落脚并朝着齐君元跑去时,唐德和身边的高手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一个可以把自己变成砖垛的人。

砖垛就在面前,而且将眼睛状的光影照在了唐德的脸上,可东贤山庄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到这个目标。这不仅因为对手的融境之术妙到毫巅,还因为对手将自己置身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位置。距离越近,对手就越难以被觉察;距离越近,对手的视野也就越窄。

唐德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刚才那把交易做得真的太值了。而那几大高手则在暗自懊恼,特别是那个大眼睛。她此时才知道,自己没发现到对手并非因为自己功力不够,而是因为没有想到目标就在唐德面前。她刚才所有的辨查没一个点位是在这么近的范围内。

“怎么走?从哪里走?”范啸天离着还远就已经在急切地问齐君元。

是呀,怎么走?从哪里走?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最为关键的问题仍然存在。

泥坑逃

此时穷唐和巨猿对铁甲方队的冲击已经奏效极微了。鹰狼队对庄外兵将的阻挡依旧在僵持,但只要这些兵将不被打退、打散,齐君元他们就没办法从庄口冲出去。周围山岭上大部分的位置倒是已经被梁铁桥的手下占住,可那样陡峭光滑的崖壁,再加上湍急的绕庄河,除了巨猿,谁又能跃过河流从崖壁上攀爬而去?

看来齐君元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用讯息换取的所有条件,根本无法让他们达到逃出生天的目的!

御外营的铁甲方队再次集结收缩,调整阵形。然后铁甲铿锵,兵戈喧嚷,全体以一致且稳健的脚步往前推进。推进的速度非常慢,是因为巨猿和穷唐的合作攻击依旧对他们有着杀伤和阻挠。但作为御外营最具实力的铁甲方队,他们绝不会因为两只异兽的阻挡而停滞不前。军规的惩处也好,自身的地位、荣誉也罢,都迫使着他们不屈不挠地往前走,哪怕是在巨猿的硬击和穷唐的巧袭下瞬间毙命。

半子德院里的状况也有变化:先是院墙上一阵骚动,应该是唐德被一些高手簇拥着退下院墙,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了;紧接着魈面高手带领着鬼面人再次冲出了院门,展开攻势队形,朝齐君元、范啸天这些人慢慢进逼过来。

唐德不是傻子,更不是君子。刚刚有人张狂地叫嚣,摆明了面儿说三天内要将他唐德刺杀了。而且这些人显示的手段也足够疯狂,竟然敢潜伏到距离最近的位置,并且以光影威胁。但这疯狂证明了他们所具备的能力和勇气,更证明了他们疯狂的下一步绝对有成功的可能性。所以眼见这些人现在仍处于一种四面危机、无法逃遁的境地中,对于唐德来说,他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消除后患、杜绝危机的大好机会的。

已然处处都是杀势汹涌,而秦笙笙此时却显得比别人略加镇定。她大声安慰着其他已经开始慌乱的同伴:“不要慌,齐大哥还有招呢。他的第三个讯息到现在都没有说出来,可以看行情临时提价,让那三国的高手替我们打开一条生路来。”

“没有第三个讯息。”这话竟然是齐君元说出的。

“什么?没有第三条讯息?!”“你是在骗那三国的高手呀。”“别吵吵,那么大声让别人听到我们就更没机会了!”“齐大哥,你不会是吓唬我们吧?实在不行哪怕编个什么讯息糊弄他们一回。”大家一阵嘈杂,显得更加慌乱和绝望。

“真的没有第三条,我要求他们先做事再听第三条讯息是为了骗他们先帮我做事。但这些人都是江湖里的人精,不可能再骗第二次。”齐君元说的是实话,让大家绝望的实话。“而且你们想过没有,就算那三国的高手们愿意替我们打开出路,可他们愿意就此将我们放了吗?刚才那两条推测出来的讯息,虽然为我们争取了些时间,但同时也让我们惹祸上身了。从此非但楚地周行逢、唐德不会再放过我们,而且就连那三国秘行组织也不会放过我们。因为打这一刻开始,他们都认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宝藏的秘密。而且不管我们是否将秘密告诉他们,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未得到秘密的会想方设法从我们这里得到,得到秘密的则会灭了我们的口,同时也是防止我们赶在他们前面开启宝藏。”

范啸天很少出离恨谷,对齐君元所说理解得不是非常透彻,但他很好学好问,而且能简化问题抓住重点来问:“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此地的四方力量都不会放过我们?”

齐君元没有拐弯抹角:“对!他们都决意要抓住或者杀死我们。”

“那我们可是给自己落下绞兜了,现在哪一方面的人爪子都想把我们给撕了!”范啸天的话说得像一声哀叹。

其实早在范啸天直接询问之前其他人就已经非常清楚目前的形势,齐君元自落绞兜的说法其实是很容易理解的。也正是因为理解了、明白了,所以他们的心都一下沉入到绝望的深渊之中。

“不,兜子有漏儿,目前还绞不了我们!”齐君元说这话时抬头看了下周围,山岭上的缠斗已经基本停止,双方都在观望他们的动静。庄外鹰狼队与御外营的对峙也处于静止状态,既然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那这场对峙就只能是场面上摆的架势,没有必要拿性命来证明些什么。但是铁甲方队依旧在推进,半子德院里的人马也在慢慢逼近。所以齐君元他们必须走,必须赶紧地走,再晚的话不仅是没有机会逃遁,即便找到逃遁路径也还是会被别人追上的。

“下到泥坑里,稻花可以从那里将我们带出去。”齐君元沉声说完这句话后便径直往自己刚才藏身的大柳树走去,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反应。

大柳树上还有一些人,这些人横七竖八地被灰银扁弦扣刃网吊挂着,很难受。但要想活命的话,他们就只能强忍着难受,丝毫不敢乱动。齐君元在灰银扁弦扣刃网的几个关键点上拨弹下,被吊挂的那些人顿时便感觉到扁弦勒割在身的力道松懈了下来,然后再试着动一动,可以发现入肉的钩子也不再继续往肉里钻了。

“钩网的兜子已经松了口,接下来你们自己小心地脱钩下地。不要太急,依次而下,钩、线虽不要命了,但急乱了还是会伤了肌腱经脉。”齐君元的话说得关切,就像是在帮助身陷险境的朋友。说完这话,他迈步快速跑向院门前的泥坑。

就在齐君元松兜的过程中,倪稻花已经带头跳下了满是尸骨的泥坑。在这里真的有一条齐君元早就想到的通道,这条通道是那几个协助铃把头斗鬼卒的倪家好手挖出的。而这条临时挖出用作潜入东贤山庄的通道,现在正好成了齐君元他们逃走的活路。

之前从塌陷的泥坑中爬出的都是倪家刨坑挖土的好手,他们跟着铃把头外出办赶尸建坟的活儿,回来后发现上德塬被毁家灭族,于是在铃把头的带领下前来报仇救人。如果不是有这几个刨土挖坟的好手沿途见坟挖坟,那铃把头一时间还真无法找到那么多的尸体来行狂尸之技。

当他们到达东贤山庄后,商议之下决定与铃把头分作两路,一明一暗相互配合。由铃把头以狂尸明攻,其他人则从地下挖掘潜入,偷偷将自己的族人救出。但是当他们挖到半子德院前时却发现,这地底下洞道纵横交错,而且其中全是庄子里人手来来往往,根本无法继续挖掘,也无法借原有通道潜入。于是他们急切间只能是引绕庄河的河水来淹堵庄子原有洞道,自己则从上面的脚步声辨别出地面纠缠大战的位置,挖塌地面,形成个大的陷坑,以此协助狂尸对付鬼卒。可惜的是这些倪家人挖土、刨坑没问题,面对江湖上的技击高手却完全不堪一击。特别是遇到大丽菊手中的大力绝重镖,连招架一下的反应都没有便走上了黄泉路。

虽然他们走上了黄泉路,但他们进来时挖出的洞道却成为一条逃出生天的救命路。所以想到这点的齐君元才会偷偷问倪稻花认不认得倪家人刨挖痕迹的,因为只有沿着这种痕迹挖出的洞道才是逃命的正道。

倪稻花第一个跳下泥坑,其他人想都没想也都跟着跳了下去,在求生的关键时刻,人都会变得很盲从。

齐君元把柳树那里的兜儿松了之后往泥坑奔去,其实此时已经显得有些晚了。半子德院里的高手已经包抄出来,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他拦截下来。因为齐君元刚才的言谈举止显示他是这群人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也是最具威胁的一个,所以将他拿下既意味着眼前的胜利又意味着后患的消除。当然,太多的高手去挡截一个人会显得很浪费,也施展不开,所以大部分的魈面人和鬼卒依旧是往泥坑中追去,试图将那几个人一并拦下或灭了。

但是在齐君元做出一个微小动作之后,半子德院的高手们同时畏怯地停住了脚步。因为随着这个小小的动作,在那些试图拦截他的高手面前展现出血腥的且惊悚的场面。

齐君元是妙成阁的高手,隐号叫“随意”,其意是指所有的刺局都会随他的意愿达到该达到的结果,也是说他可以随心意将周围环境中的各种器物变成杀人的器具来使用。

在大柳树上布设的灰银扁弦扣刃网,虽然不是随意而为,却可以随心意而变。作为一个以杀人为目的的刺客,竟然在逃跑的紧要关头还去关心一下被自己设下兜子套住的敌人。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但必定是有着其他目的和企图才会去做的事情。

谁都没有注意到齐君元在松脱钩网离开大柳树时还随意地牵拉出了一根透明的无色犀筋。而当他遭遇拦截时,他将手中牵拉的那根无色犀筋轻轻拉脱了。

挂在大柳树上的那几个高手已经在自我解救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摘钩解弦,都想尽快离开那张会要人命的带钩钢网。可就在此时,他们完全不知道是怎样一种状况便飞了出去。

将几个高手颇为沉重的身体高高抛出需要很大的力道,齐君元利用的力道来自几方面的合力。有柳树的弹劲、弦网的绷劲,最重要的还有他们自己在剧痛下全力躲避的挣扎、纵跳的劲力。这几种力道的汇合都在齐君元的精妙设计之中,他松扣、退弦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的无色犀筋能够牵带兜套突然启动,将几种力道瞬间聚合在一起发挥作用。而他很关心地让那些钩挂住的人依次小心而下,其实是为了让钩网和柳树逐渐蓄势蕴力,成为自己随时可触发的杀器。

抛起时的人体是完整的,落下来时,完整的人体却变成了许多的碎块。这些碎块大部分是被扁弦勒割的,少数是被崩钩撕扯的。而比人体碎块更多、更密集的是血雨,有飘飘洒洒的,有激射喷溅的,在微风之中、火光之下漾起一片粉红色的雾气。

整个过程中没有听到一点惨呼声,因为那些惨呼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喉咙就已经被锋利的扁弦割断了。

乱枝踏

很多时候杀戮并非为了更多的杀戮,而是为了震慑、为了警示,避免接下来的行动和目的必须用杀戮才能达到,更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别人杀戮的目标。

瞬间出现的一堆碎肉和漫天血雨对于任何人都是极具震慑力的,谁都不想自己死得这样快速,死得这样无声无息,死得这样惨不忍睹,最终可能连个全尸都凑不齐。所以对造成这样杀戮场面的人,他们下意识间就从拦截态势变成了避让态势,因为他们不清楚这个人会不会还有第二招、第三招来对付他们,或许这第二招、第三招会比瞬间变成碎肉血雨更加凶残。

也就在别人下意识地畏惧和退缩时,齐君元从容地跃入了泥坑。落下泥坑后的他没有马上逃离,先是在泥水中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才找准方向,往旁边一个洞道里钻去。

“追下去,快追下去,杀了这些人!”大傩师和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喇嘛出现在半子德院门前,发出指令的是那个年轻喇嘛。他只是微启嘴唇,便发出洪亮的声音。他应该就是刚才配合大傩师念诵经文的大悲咒。

泥坑边的魈面人和鬼卒稍稍犹豫了下,随即就纵身下坑。齐君元给他们带来的是震慑和恐惧,但震慑和恐惧的结果有可能是死,也有可能是不死。而如果不执行半子德院的命令,那么带来的后果将是死和生不如死。两相权衡,他们还是选择追了下去。

第一批追下去的魈面人很惨,痛彻心扉的嘶喊在深坑和洞道的空间回音作用下多倍放大、久久回荡。让人听得脑涨心麻,一时间呆立当地不敢有任何行动。齐君元刚才在泥水中的一阵摸索并非茫然找不准方向,而是又一次随意地布下了爪子。这次他是以泥水下面的尸骨做爪,单支的尸骨折断后竖插起来,整副的尸骨盘叠起来。这些设置在泥水的掩盖下,根本无法觉察。

竖插的尸骨是按“乱枝风”的规律布设的。不但可以直接以断骨进行杀伤,而且在第一次的伤害后,按照被伤害人的身体快速地做出反应的状态和方向设置下的其他断骨,连续进行二次、三次,甚至更多的杀伤。明代洪武十三年,兵部印发兵典《奇战策》中有“山林地袭战,宜按地形势多处击,设乱枝风顺应其相续攻其弱……”这其中的“乱枝风”虽然讲的是兵法,但道理和目的却和这种爪儿大体一样。

盘叠起来的尸骨更加巧妙,做的是“自踏断”设置。这本来是一种用树枝、石块抓捕野兽的陷阱,完全凭借树枝、石块间巧妙的搭接结构产生作用。“自踏断”的陷阱口子不算小,可以容一只脚自由进出。但一旦踏入之后,便会遇到其他树枝、石头的顺势导向,使得脚的踏入方向发生转折。在自己下坠力的作用下,折转了方向的力道会导致脚掌、脚踝、腿骨、膝盖等多处骨折。而且这条腿最终会被树枝、石头组成的单向结构逆锁住,不顺向拆除设置根本无法从中解脱。齐君元在稀泥下的设置是用尸骨替代了树枝和石头,效果完全一样。

“自踏断”在南宋以后被坎子家改良简化,墨家的“踏崩百齿踝扣”就是由此发展而来。改良后的坎子虽然更加霸道,精妙程度却远远不及原来的“自踏断”。

跳下坑的魈面人和鬼卒伤得很厉害,虽然没有当即丢了性命,但这正是齐君元想要的效果。

魈面人和鬼卒受伤后的惨叫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害怕。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楚,沉没在泥水下面的是那些带着怨恨和愤怒的尸骨。就算是被火烧过、被水淹过了,那些怨恨和愤怒却不一定会消除。所以当他们被疼痛刺激的大脑一时无法准确判断自己受伤的原因时,首先便是往那些尸骨上联想。

存有这样的心理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看不见的危险往往会更加让人惧怕,也更加会让人往无法解释的方向去想象。于是坑上边的人再不敢往下跳,半子德院里从地下坑道包抄过去的人马也不敢再继续逼近。就是大傩师、大悲咒这样的高手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了,不再继续催促手下人去追杀已经消失在土坑中的那几个人。

半子德院高手们的停滞提供了宝贵的逃跑时间,这是齐君元他们几个能够顺利逃脱的关键。因为他们选择的路径并不好走,如果半子德院的人无所畏惧地继续下坑追杀,真就有可能将他们缠住,将最后的一线逃生机会破坏掉。

这条逃生路径是倪稻花选的,她下到坑里后,朝连接泥坑的几条通道上扫看几眼,便立刻确定应该从这条、狭窄矮小并且不停有水流入的洞道中逃出。

选择的理由很简单,不管倪家人是从哪条洞道进入的,他们都利用了东贤山庄下面原有的洞道。否则就算倪家刨土、挖坑的技艺再非凡,仅凭借几个人的力量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从庄外挖到半子德院门前。所以从其他洞道逃走,都会经过东贤山庄原有的洞道,遇上半子德院围堵人马的可能性极大。只有这条狭窄、矮小的洞从痕迹上看完全是倪家人挖出的,这应该是事先准备的一个对敌手段,是想在将人救出之后引用绕庄河的水倒灌东贤山庄下的原有洞道,从而阻挡追兵。所以河道那边的口子没有完全挖开,只有少量瞬时冲高的水流流了进来。这是一条和东贤山庄原有洞道完全不搭界的出路,不会遇上对家人马。另外,从这里出去后,可以顺绕庄河的激流直漂而下,躲开庄里庄外所有人马逃到安全的地方。

倪稻花的判断是正确的,所有人从窄小湿滑的洞中钻出,悄无声息地入水顺流泅行,很快就在黑暗中远离了东贤山庄的范围。不过这个正确的判断也幸亏有齐君元随意随境的血爪儿连续奏效,为逃脱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另外,范啸天有一招浮水泅行的妙法,是将大长外衣浸湿,迎风鼓起后将袖口、下摆扎紧,这样就相当于一个可短时利用的浮球。不管他们的水性是好是坏,都能利用浮球沿激流漂出很长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