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今年几岁啊?”他问。

鹤唳眨眨眼,噗的笑了:“今年?你说今年我几岁?”

“额……”杭朝义擦把汗,“就是你……你来之前……”

“哎呀,你不知道女人永远十八岁吗?”鹤唳掩嘴作娇羞状。

“好吧。”杭朝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个他觉得可能很蠢的问题:“你……你把……”

“杭叔叔……”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肖一凡揉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表情有点慌张,“杭叔叔你在这儿啊。”

“我在这。”杭朝义连忙张开双手,“他们呢?”

“睡了……”肖一凡凑过来倚在杭朝义怀里,“那个女人还上了那个男人的车……以为我不懂呢。”

“……”杭朝义心情有点诡异的庆幸。

肖一凡身处那个环境,耳濡目染,对于秦始皇有些比较出名的事情还是有点知道的,比如他的出身很微妙,比如吕不韦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比如自己要统一文字……

幸而他学校历史还没到学焚书坑儒的地步,而且也并不知道自己功过是非乱成一团麻。

所以他现在讨厌吕不韦和赵姬,杭朝义暗暗表示还是挺开心的,这样以后下起手来就不会很纠结了。

况且现在肖一凡白天“身陷敌营”,对他极为依赖,看不着就慌,这样似乎就更利于以后开展工作了……只不过刚才的问题,现在就不适合问了。

“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鹤唳却一副毫无眼力见的样子,丝毫没发现肖一凡出现后他的问话就断的飞快,还冲肖一凡张开手,“哎呀小宝贝儿,姐姐抱抱!来来来给你埋胸!”

肖一凡许久不见鹤唳,却也知道她在保护自己,脸红红的过来,被鹤唳一搂,竟然真的被埋进了肉呼呼的球里,顿时跟窒息似的挣扎,两人玩闹起来,鹤唳一边骚扰小正太,一边认真的看着杭朝义。

“我,我想问……”

“问你刚才想问的哦,否则我不回答。”她笑容恶劣。

“哎……其实就是想问,你把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哪个女的,哦,你猜?”肖一凡突然停下了,鹤唳摸着他的头发。

“真的……那个了?”

“哪个?”

杭朝义恨的牙痒,他万分不希望在肖一凡面前谈些不光明的事情,可又很无奈:“杀……”

“怎么会!”鹤唳大惊失色状,“你给钱吗?”

“……”

“你们上头只给我清理门户的钱,杀其他人我要负刑事责任的,不行不行。”她连连摇头,“人家是职业的,不是兴趣爱好,哪会免费干活啊。”

“那……”杭朝义有些口干,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那她万一……”

“哦,说起这个,我还想问呢,你看啊,根据你们部长的说法,这女人如果死了,说不定牵连到接下来几千年死一串人,那杀是肯定不能杀了咯,可不能说话影响吗?”

“……”杭朝义很想说你把她杀了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人家圈外的杀手都替他考虑了,他还这么拆台,不是找死么?

鹤唳还在那儿计算:“万一死了我最爱的小帅哥,或者死一个我的大客户,我真的是要哭瞎啦!”

“好吧……也行……你确定她不会写字不会再透露?”

“你在侮辱我吗?”鹤唳瞄着他的下生,“斩草,当然要除……根了。”

杭朝义夹着腿:“好好好你肯定没问题的。”

肖一凡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翻了个身,躺在鹤唳怀里,看着头顶树缝间漏出的星光,眼神有些空茫,过了一会儿,终于闭上眼睡了过去,眼角尚有一丝泪痕。

鹤唳微微摇晃着,嘴里温柔的哼着摇篮曲,哼了两遍后,又变成了另一首轻缓的歌曲,曲调甚是好听,肖一凡凑过去,却听歌词是:

“从前我也有个家,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有天爸爸喝醉了,捡起了斧头走向妈妈……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他毛骨悚然,抚着双手的鸡皮疙瘩坐到一边,眼睛瞟着还在她怀里肖一凡,很想把他抢过来。

“等会儿我就出发了。”歌曲忽然停了,鹤唳悠哉道。

“咸阳?”

“是呢。”

“一定要先去吗?”想到她不在附近,杭朝义就有点没底,“我们还有几天就到咸阳了。”

“嬴政没死的消息肯定会先传过去,那个人已经知道谷雨失手了,她会来补刀还是采取别的行动我们都不知道,我的宗旨就是,先下手为强。”鹤唳难得正经的解释,“处于被动,就是等死。”

“……”

“干完这一票,我就回去了,你呢,一起走吗?”她继续瞥着他的下生,但指的却是他裤袋里的回程信标,肖一凡带来的那个。

杭朝义看着漫天星河,许久不言。

鹤唳也不急,继续哼着她那首毛骨悚然的歌。

“你做完后,能不能再来找我一趟。”杭朝义轻声道。

鹤唳捏了捏肖一凡紧紧抓着她衣角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第7章 立春出现

鹤唳睁开眼,一颗毛茸茸的头正在她颈间拱来拱去。

她翻了个身,一把揪住作怪的小人,没等他惊叫,自己却发出一串笑声:“小色鬼啊,痒死我了哈哈哈哈!”

小人很是惊慌,挣扎了两下,不知怎么想的,反而来捂她的嘴,脸上满是焦急。

鹤唳止住笑,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是一个小正太,很小的正太,牙齿还漏着风,圆溜溜的大眼睛,小鼻子小脸,散着头发,颈间围着毛皮领子,很是可爱。

“你几岁啦?”她捏他脸。

小正太呆呆的,像是吓呆的又像是在想什么,反问了一句:“汝¥%#@……”

鹤唳转了转眼睛,指着自己:“你问我是谁?”

小正太懵懂地点点头。

“我呀~”鹤唳一把搂住他仰天躺下,将他放在自己屈起的小腿上来回摇动,像木马似的让他骑着,“我是嘚儿驾!”

“咯咯咯!”小正太很是新奇,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又警醒了,捂住自己的嘴,往外瞅去。

“@#%¥子?”外面有个女人在问话,“#@¥%?”

小正太嗖的僵住了,小胳膊小腿的翻下来,拼命扯她,四面乱指,不外乎衣柜和床下。

鹤唳一点也不急,她笑眯眯的继续逗他:“你要把我藏起来啊?你真的要把我藏起来啊?我是刺客哦,你真要藏我啊?”

小正太不知道听没听懂,干脆把她扯下床,塞到一旁的屏风后面,那儿摆着个小巧的恭桶。

鹤唳:“……”她悠哉的坐在恭桶盖子上,朝小正太挥了挥爪子,“去吧去吧。”

小正太走了出去,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问话,隐约有“声音”“说话”之类的字眼出现,小正太把人搪塞走了,又期期艾艾的挪过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汝@¥人?”

鹤唳笑嘻嘻的,拍拍自己的大腿,小正太颠颠儿的跑过来坐在她腿上,搂住她的脖子,很是窃喜的样子。

然后鹤唳就掏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刀连着一根细链,另一端隐没在她的胸前。

小正太唰的就僵住了。

鹤唳不满足,还朝着旁边光线进来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刀片并不反光,颤颤巍巍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断掉,但是又隐隐带着凶悍感。

“好看吗?”她轻笑着,“知道我是谁了吗?”

小正太盯着刀,痴痴的摇了摇头。

“哎呀,还不懂吗?”鹤唳颇为苦恼的样子,她伸出胳膊,拿刀微微划了一下,留下一条白印,然后抓住小正太的手,在白印旁边按了一下,小正太按了一下后,似乎觉得挺好玩,又按了一下。

白印子里血光呼的就冒了出来。

小正太噶的吓住了,猛地回头,惊恐的望着鹤唳,鹤唳笑着,舔掉了血珠,捏捏他的脸。

她让小正太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慵懒的伸展了一下,一边往外走一边摆手:“好啦,姐姐要干活啦,你自个儿玩哦。”

衣角被拉住,小正太歪着头,看着她,眼里竟然有点不舍。

对一个刺客来讲,这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鹤唳有些苦恼:“我可没什么不杀妇孺的原则诶,没错,我占了你的床,可你看到我,按理我该处理你的呀。”

小正太还歪着头,把她往外带,从卧房对面的矮桌上拿出几块已经冷硬的糕点,凑过来往她嘴里塞。

“不会是个傻孩子吧。”鹤唳接过糕点,摸摸她的头,“你是不是傻?”

想到他刚才的作为,又摇摇头:“不对,明明很聪明嘛。”

小正太认真的看着她,开口,软糯的声音:“玩……”

“哎呀,我让你自个儿玩啊,你可真会断句。”鹤唳蹲下来,拿着糕点给他变魔术,她展示了一下糕点,手一捏,一张,糕点没了,“糕点去哪啦?”

小正太一脸新奇,他四面摸了一下,突然咯咯一笑,从她的袖子沿路往下摸,摸到了硬硬的糕点:“汝,吾,玩。”

“果然挺聪明。”鹤唳不以为意,她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诶,你当我导游吧。”

小正太显然没明白,跟着她眼睛一亮,也不管是什么意思,反正就点头。

“你,出去。”鹤唳指着门,“找我?”

“找,汝?”

“看那边!”鹤唳突然往小正太背后一指,趁小正太回头,夺门而出,直接一窜上了房。

小正太果然跌跌撞撞的追了出来,四面望着,表情甚是凄惶:“@#¥!@#¥@%!”

“叫我什么来着……”鹤唳嘟囔着,她往他身边砸了一个雪团,趁他抬头看,又拿块石头砸了旁边枯树的枝干,树晃了一下,哗啦啦往下掉雪块,顿时到处都是她存在的错觉。

小正太果然以为她在和他玩,顺着树跑出去,往上探看。

这么着,鹤唳一会儿露露手,一会儿呀呼一下,一会儿扔个雪团,开始引导小正太与她捉迷藏,小正太玩得很开心,她也跟得也很开心。

终于有点谱了。

紧赶慢赶日夜不眠,她还是花了两天才赶到咸阳,对着秦王宫望洋兴叹。

她基本可以确定另一个刺客就在秦王宫中,可是问题来了,她没法继续用秘法找了。

当初左寅他们特地把她找来,说只有她们门里的人能找自己人,其实她一听就明白,是老头子给出的馊主意。

在过去,他们墨门确实靠驯养花鸟虫鱼相互联络和任务,每个出师的刺客,在获得了这一代的名额时,都能获得一个师门特制的武器和一个水晶挂坠,武器用一种特别的矿物量身定制,可以通过当时世界上最严密的安检,简直是每个杀手的神装;而水晶挂坠在他们看来则纯粹是为了延续一个传统的仪式罢了。

水晶挂坠很小,雕成细密的网状,工艺堪称无敌,可最核心的,却是里面关着的红色小虫。

小虫无名,伴生自师门武器的原材料,长大后被捉出来存于水晶中,仿佛是喝西北风就能长大,也没什么声音,但是头却总是对着师门武器的方向。

如果有很多师门武器,它就会随机对着一个比较近的,或者干脆朝着自己的主人,但如果主人想找到其他人,只需要将自己的师门武器放进一个隔离布中,小虫就感应不到。

然而,这仅是利用小虫天性,它到底不是百度地图,不会知道主人到底要什么。

就好比通过信号大家都知道卫星在天上,可等到上了天,卫星却会移动,反而追不着了。

出师后的刺客对于师门武器自然从不离身时刻佩戴,可那挂坠却不一定了,在那个有各种用设计搏出位的奢侈品的年代,这么一个圆溜溜的水晶网坠子虽然有着令人惊叹的工艺,可是就审美上讲却并不突出,至少就鹤唳知道的,门里大多数男刺客都不爱戴,女刺客则大多换了奢侈品,她自己尤其喜爱朋克风,各种骷髅头和骨头坠子,反正不差钱,看上就买。

但是由于她的武器的缘故,水晶坠子却还是随身戴着的。

确定了目标在秦王宫,如果让她大海捞针一样找,那实在是太虐了,可她到现在还对这儿人的纯方言hold不住,只能听懂一些关键字词,“交流”全靠眼神,以至于摸完了整个秦王宫,心里都能画出图了,可对里面的人物关系,除了主殿里最上面那个老男人是秦王BOSS,其他一概摸不清楚。

晚上,她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宫殿,原本打算随便缩一晚第二天再伺机行动,却不想这个收拾得挺好的宫殿似乎主人临时有事,一晚上都没回来,她便二话不说,霸占了人家的床位。

待到清晨小正太进门,发现床上有人,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她都一清二楚。

心里的寻人计划也就渐渐成型。

就“跟团游”吧。

要用最快的速度摸清一个地方,自由行明显是不行的,跟团游却可以用最短的时间逛完最经典的路线,这个在秦王宫中能单独拥有一个宫殿的小正太显然是最好的“导游”,更何况,他似乎也不希望自己被其他人发现。

这样的话,就更方便了。

进入了秦王宫的时候她已经理清楚,相对谷雨是一场单方面的偷袭,那么对于宫里这个人,却已经成为一场名符其实的博弈了。

谷雨没有回来,他的目标却招摇归国,一切线索都能指向一点,谷雨失手了,很可能跪了。

虽然不排除让谷雨跪的是时空中的土著,可是,不管是不是土著,那个让谷雨失败的人,不可能按兵不动,既然已经为嬴政开了杀戒,就难免为他保驾护航,一切都要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

而两人虽然实力相当,可是那人既然在这儿潜伏更久,明显更占优势。现在,她要在那人的地头上猎杀那人,情势其实并不容乐观。

小正太捉了一会儿迷藏,还是没找到她,有点发急,却也不敢喊,转着头四面看着,又茫然起来。

这回鹤唳不出声了,她等待小正太自由发挥。

果然,没一会儿,发现小正太不再自嗨了,远远站着的仆人就上来跟随着,轻声问话,小正太不甘心的又看了一遍四周,很委屈的点点头,随着仆人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她记得那儿,那个方向,住着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长相挺好看,名字里似乎带楚字,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时代的楚国有关系。

到了那个“楚”公子处,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给他端汤,看到小正太,很是温柔的笑起来,朝他招招手,小正太朝“楚”公子行了礼,笑嘻嘻的凑上去扑在他怀里,眼睛却还不死心的望着即将关上的殿门外。

等关上了殿门,鹤唳也没法跟进去了,她猫在外头一个死角里,又开始猜。

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古人普遍早婚,这也不奇怪,只是在这宫殿里的一家三口就比较显眼了,从秦王的年龄往下推,似乎小正太应该是曾孙辈才对,看起来也挺受宠的,聪明又可爱,还从小长在父母爷爷曾爷爷身边……

鹤唳破天荒的有了点宫斗细胞,以拳击掌。

“哎呀!该不会是我家凡凡的竞争对手吧!”

“才不是呢!”一个阴柔的声音忽然响起,鹤唳头皮一麻,猛地一躲,耳边劲风划过,头皮都差点掀起来!

她一个旋身从树上躲过背后一击,迅速拿出武器看也不看就朝身后的偷袭者甩过去。

她的武器是一根银丝两头缀着细刃,可远可近可攻可守,偷袭者显然知道她这一点,不得不幅度极大的躲开去,摇下一片长青绿叶。

逼退了偷袭者,鹤唳才能定睛看清来者,不由得挑眉:“哎哟哟,你!”

“有刺客!”那人却丝毫不个她说话的机会,落地后就地一倒,指着她大叫起来,听声音已经有了方言的语调,当即惊动一片花花草草!

周围拿着刀枪长戈的皮甲士兵纷纷涌过来,先不急着进攻,而是排排站守在门口,待一声号令后,齐刷刷的将武器对准了她,此时里面殿门方才打开,“楚”公子躲在人墙的后面,朝着那人叫了几句:“春@#@%归@##%!”

小正太则在后面被母亲死死抱在怀里,他的母亲瑟瑟发抖,他却在臂弯间睁大眼睛盯着她。

鹤唳不是超人,她当然没法一个打十个,可也不会狼狈离开,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立春!立春!我服你!”

远处有人朝她射出弩箭,她拉长武器左右格挡,不慎还是让一支扎进了肩膀,她且战且退,丝毫不让其他人近身,可也不转身,只是盯着那个已经悠然站起来的女人,笑得极为开心:“哈哈哈!立春!真是你!不行,你这是要笑死我!你怎么这么厉害呀,我服你,我服我服!”

被叫做立春的人一身女装,长相极美,却带着股雌雄莫辩的味道,听她狂笑也不动怒,反而也笑起来:“鹤唳,居然是你,那就好办了。”她微微抬手示意周围暂停攻击,扬声问道,“谷雨你杀了?”

“送回去了!”鹤唳也停下来,还是不跑,微微喘着气,肩头还插着箭她也不理,任由血液潺潺留下,她一脸遗憾,“哪能随便杀人呀,他要接受祖国的审判。”

立春微眯着眼,看不出信还是不信:“我不会走的。”

“哈哈哈哈,这就由不得你啦!”鹤唳终于开始后退了,“我不仅要带你走,还要把你的小鸡~鸡一块带走~哈哈哈哈哈!立春!你对自己真狠,我爱死你了!”

“你要保护始皇帝吗?”立春完全不担心身后的人听明白始皇帝什么意思,直接问了出来,“听我一句,鹤唳,你现在的立场很危险,追随他,你除了能大一统,什么都得不到,只会被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