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捧野花,新鲜芬芳,还有露珠在上面,看起来极为旺盛漂亮。

鹤唳挑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话,皱眉嫌弃:“拿开啦,想打喷嚏,你想我伤口又裂开吗!”

“哦哦。”苏追放到一边,有些无措,

门开了,双胞胎热热闹闹的跑进来,波波带头叫:“鹤唳!鹤唳!你好了没?!你好厉害啊!他们都说你逃进臭水沟了,你怎么会躲到苏追箱子里哒?!”

阿鲁也满眼放光的望着她。

鹤唳一笑:“苏追会大变活人呀。”

“哼!不说就不说。”波波一仰头,拉着阿鲁转头要跑,阿鲁却不走,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手里攒着两朵小花儿,一黄一白,放在鹤唳枕头边:“波波摘的,说庆祝你康复。”

“不要放那里,鹤唳会打喷嚏……”苏追背景音。

“谢谢,我好喜欢呀!”鹤唳却笑眯眯的,无视苏追戛然而止的怔愣,捏了捏阿鲁的嫩脸蛋,“房间里味道不好闻吧,出去玩儿吧。”

“恩!”双胞胎手拉手跑了出去。

苏追看看鹤唳枕头上的小花儿,又看看自己摆在桌子上的大捆,有些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追。”鹤唳唤道,“救我的人呢?”

听到这个,苏追还是打起了精神:“你是说青山吗?他进山采药了,你需要补身体,他昨日已在山涧见到一些好药,今日便要给你摘来。”

“还有呢。”

“什么?哦,他说,他说你是他内人!”苏追忿忿儿的告状,这是他第一惦记的事,“他真的是你夫君吗?”

鹤唳挑了挑眉,盯他:“我是问,还有谁?”

“还有谁?”苏追懵逼重复。

鹤唳终于觉得不对了:“只有青山一个人?”

苏追紧张了:“难道还有其他人?我,我没有瞧见!哎呀,两天了,那人一直隐在暗处吗?!”

回答他的却是鹤唳猛地捶床,龇牙咧嘴:“只有他一个人!”

“你当真?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了。”鹤唳声音冷凝,“如果真来了两个,那负责隐在暗处的,绝对不可能是另一个。”

“哦。”苏追以为鹤唳嫌少,想安慰她,“你,你不用担心,青山,青山很厉害,他光靠双手就能在悬崖下打来回,脸不红,气不喘,哦,你应该知道的……”他忽然失落起来,小心翼翼的又问,“他,他是不是真的是你夫君啊?”

“夫君个屁!”鹤唳破天荒的骂人了,气得咬牙切齿,“哇呀呀!当初就该趁他病要他命!”

“诶?”苏追有些不明白了,“难道,难道他是你的仇人?”

“以前不是!”鹤唳冷声,“现在差不多了。”

“啊?为,为何?”

“苏追,打比方,你以前在市井里表演,整条大街都是卖艺的,你赚不到钱,还被欺压的厉害,你是不是要跑到别处去讨生活?”

听到这个比喻,苏追显然想到卖艺生涯刚起步时的惨痛生活,连连点头:“嗯,是呀!”

“可是!”鹤唳狠声,“在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满地都是客人,你可以随便怎么表演都又开心又赚钱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比你表演的还好的人!偏要在你旁边摆摊!你说,这是什么!?”

苏追已被代入情境,听到鹤唳悲愤的话语,顿时同仇敌忾:“抢!生!意啊!”

“能不能忍?!”

“不能!”

“帮我引开青山!”

“啊?”

“我都听到了。”

突兀的话语叉入两人之间,青山身形高大,脚步却猫一般轻悄,一句话间已经站在了门口,仿佛是一瞬间从百米外飘过来的。

且不论苏追如何反应不及目瞪口呆了。

连鹤唳都没注意到……

她一瞬间表情崩塌得和魂都没了一样。

等她反应过来时,唯一的动作就是掀起被子裹住头尖叫,破锣嗓子嗷嗷的:“所以说!我最讨厌这种人啦!跟那个死老头一样啊!比你厉害啊!你还打不过啊!他抢生意都不用说啊!出个门上个厕所就把目标干掉啦!明明大家一起接的生意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派你过来啊!为什么!为什么!丢了个研究员!不是应该补个研究员吗!补个壮劳力是干嘛啊!我可以的呀!组织啊!我可以的啊!我发誓啊!我只要这么一点点信任啊!”

青山手里拿着颗灵芝静静的站着,眼神毫无波动,苏追基本没听到,所以也没有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鹤唳和羡羡呆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有意思多了。

他偷瞥青山,心里还是酸了起来。

鹤唳嚎了许久,没听到任何反应,一掀棉被诈尸一样坐起来,头发散乱在脸上,叫:“他们都是我的!你不许抢!不许插手!不许!不许!我一个都不让!半个都不让!”

他们,指的自然是散落在唐朝的小满和燕舞了。

青山嗯了一声,一脸认真的打商量:“半个还是要让的。”

“不让不让不让不让不让!”鹤唳炸毛。

“三日前我已见过其一,应是你信中所言之燕舞,我未曾确认,不及下手,任其轻伤遁走,若要细究,这半个,是已经有的了。”青山一脸无辜,“已收不回去了。”

“你把燕舞打跑了?”鹤唳瞪大眼确认了一遍,见青山点头,顿时一脸生无可恋,她喃喃自语,“我错了,我就该冲出去打的……”

“啊?”苏追惊了,鹤唳当时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还冲出去打?

“你真以为我要死了?我虽然躲在那,可力气有的是啊!一旦你把事情办完,我就算暴露了也没关系了!如果她摸进来搞我,信不信我反手一刀也能搞死她!如果你配合着假装我死了把我拖出去埋了!在她挖坟补刀的时候!我还是能反手一刀搞死她!我可以搞死她的!可以的啊啊啊!”鹤唳又激动起来,“这是支持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呀!我至少能带走一个的!至少能带走燕舞啊!我一想起这个计划就激动的全身发烫啊啊!我躲在床下就想笑啊!我喝水都贼有劲啊!结果你!”鹤唳怒指青山,“你居然把她弄跑了!你还把她弄伤了!你混蛋!我只有这么一点乐趣了!你还剥夺掉!罪该万死啊!杀千刀啊!”

“嗯。”这是青山唯一的反应。

鹤唳咆哮完,又累又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见事不可为,当事人无动于衷,打不过骂不动,气得嘤一声,啪的倒在床上,又用被子盖住头,隐约还能听到啜泣声。

苏追已经蚊香眼,完全无法迎合鹤唳的思维,只能任其在床上发癫,此时终于脱离了鹤唳的视线范围,他有些无助的望向青山,却见他站了一会儿,微微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回头对他道:“伤口尚未裂开,但莫让她再动了,再裂,便只能醒着火烙了。”

苏追:“……”

鹤唳:“……”

青山抬灵芝示意:“我去去就来。”

苏追:“……哦。”

鹤唳:“滚滚滚!”

青山走了出去,脚步还是和飘一样无声。以至于走了和没走一个气息,鹤唳只能躲在棉被里确认:“他走了吗!”

苏追这次聪明了,眼前不可信,他就跑出去看,四面张望一下,回来赌咒发誓:“走了!应该是去药炉那了!”

鹤唳猛地坐了起来,眼神阴鸷:“不能让他跟我一起行动。”她看向苏追,端详着。

苏追毛骨悚然:“你,你又要做什么?你伤还没好呢,不要乱来呀。”

“是呀,至少要等伤好。”鹤唳表示赞同,眼睛还是端详着他,许久,失望的皱起眉,“哎,不行。”

“?”

“怎么都想不出拿你引开他的办法。”

“……”

苏追默默的拿起和他的心一样凋落的野花,往外走,还不忘嘱咐:“你不要乱动了……我给你拿点吃的。”

鹤唳不说话,还在床上阴沉的想着,越想越烦心,越想越委屈。

“我哪里做的不好嘛!”她自言自语,“两个朝代都过来了,明明你们的人搞事情,反而派个我的替补过来,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

第72章 知己知彼(防盗)

“青山大大,你回去好不好?”这是鹤唳再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时的第一句话。

她双眼盈盈泪光,双手合十,不安的搓动着,小脸还惨白着,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青山的回答是递碗:“喝掉。”

鹤唳二话不说,淡棕色的诡异液体,她仰头一干而尽,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双手还碗的时候还不忘哀求:“青山,你回去好不好,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青山收回碗,伸手揩掉她嘴角的残渣,还是不给准话,反而一脸平静:“先听话。”

鹤唳疯狂点头:“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你会回去吗?”

“看这个。”青山放下一封信走了出去。

“嗷!”鹤唳卖萌失败,丝毫不管人家后脚还没出门,当场愤恨的怒喝一声,抬手就想撕信,想了想还是不能错过任何信息,干脆拆了开来。

是左寅写的,用了糖浆塑封的信纸有些薄脆的手感。

【鹤唳,看完吃掉,焦糖味的。】

“……”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用到了小黑屋,但是效果与我们所想略有差距,相比杭朝义上次耗费信标传送回来的信,你的留言腐蚀相当严重,我们请动了故宫博物院的国宝级修复师,还是只能复原只言片语,该技术还需改进,这次不要再用了,以防混乱。(而且因为你,又牵涉了一个惹不起的势力进来,真是……哎……)】

“……?!”怪我咯!

【但关键信息可能还是完整的,比如写信时间为穿越第三日夜,羡羡叛变,你重伤,托人在第二黑屋留言这些。但愿青山到达及时,也有可能他发现到达的时候你委托的人还没找到地宫,那就需要等到被委托者成功留言,他才会出现——以防你觉得没了留言的必要,这样青山的到来就无从根据,而我们承担不起一点意外,尤其是任何性质的时空悖论。】

“我才没那么无聊!”鹤唳喊冤,眼珠一转又觉得可行,“要不,我现在让苏追把留言包再掏出来?”

【这就要提到羡羡的问题了,想必你也是因为我们之前做的准备,才觉得羡羡肯定会叛变,但事实上我们是有慎重和多方考虑的,不管你看到什么,就我们这边观察,唐朝的时谱虽然略有变动,但并不足以影响现代,这不是羡羡叛变该有的情况。所以,我们宁愿让青山到那儿去帮助你,只要解决了你那些同门,把羡羡带回来,一切都还有挽回余地。当然,我们也充分考虑了老门主的意见,比如你们在测谎方面的专业训练帮助你分辨羡羡话语中的真实度等。我们不排除羡羡确实有留在唐朝的想法,但我们绝对不会允许她留下,所以,接下来的委托补充内容,请你严格按照句式顺序遵守。】

这回鹤唳整肃了表情,往下看。

【以她只是虚与委蛇为前提行动,一切以带她回来为目标,但如果在任务完成后她还明确表示不愿意回程时,再用最终办法。】

【不需要考虑强行带她回来,除非你愿意帮她隐瞒这些所作所为,否则即使回来,她也会因叛国罪、反人类罪等罪名被逮捕审判,下场不一定比最终办法好,还会连累她的家人。】

【记住,绝无转圜余地时,才能用最终办法。没有妥协,不能心软。】

“什么,心软?”鹤唳刚喊出声,就见下面是个括号,【(最后一句是我个人嘱咐,你师父表示你会感到莫大侮辱,我还是写了,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感觉,加深印象)】

【还有,关于为什么是青山。】

鹤唳精神一震,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他没有倾向性,通过时空门来到现代,已经脱离了历史的掣肘。】

【他是时空自由者,不可能因为任何杀戮而消失。而且相对于你,他更了解古代生活。关键是,他在现代的适应性治疗并不理想,他的研究团队决定让他跟进我们的任务,以体验不同朝代的发展作为过渡,你可以适当与他合作一下。这虽然对你们墨门也有好处,但是我们也不会推卸责任,相应的报酬已经和你的“经纪人”谈好,你就加油干吧。(请相信我们继续雇佣你的诚意,绝不会因为有了更合适的行动人员而违反合同。)】

“王八蛋啊!”鹤唳抬手想把信甩出去,刚举手就忍住,默默的把薄薄一块“信”塞进嘴里。

口感不咋地,像曾经是脆的后来潮了,焦糖味倒是十足的,添加剂的味道。

鹤唳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她不喜欢甜食,但是在好多天不吃后,却还是忍不住想多吃点。吃完,她就坐在那想法子。

还是不想让青山跟着。

她知道自己这一代和青山的差距,就好像青山已经一语点透的那般:“精于器,荒于体。”

她这一代的训练生涯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练习射击、躲摄像头、开各种锁和伪装等技能,有大部分,古代人并不需要,那他们做什么呢,他们强化自身。

气功、内力这种东西传到他们这一代已经很鸡肋,但是却并不妨碍古代那些前辈飞檐走壁的神功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被传下来,让后代神往。

鹤唳只是从青山那儿临时学了一招七步盲杀,就从小满和燕舞的围攻中捡了一条命,可以想见哪一天她若是真的在青山的眼皮子底下跟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动起手来,在青山看来,肯定很像菜鸡互啄。

然后这个神仙看不过去随便出个手,“菜鸡”哪还有的玩?!

“嘤嘤嘤!”鹤唳越想越委屈,咬起了小棉被。

而外面,苏追也正委屈。

自鹤唳醒来开始,她对青山的抵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他心里清楚,鹤唳要想彻底伤好,还是得仰仗青山每天早出晚归的挖灵草掏仙药,光上好的蛇胆就挖了三个,看得道士怀木垂涎不已。

生怕鹤唳再作下去把青山气走,他虽然心里鳖闷,但还是忍不住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这次看到青山进去送个药,转眼就出来了,脸上波澜不惊,但也没有很亲切的样子,知道又在鹤唳那吃了瘪,他一边从篮子里照着模样分拣着药材,一边忍着暗爽,小心安慰道:“鹤唳她平时很好相处的。”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鹤唳和青山根本不是什么“内人”关系了。

青山闻言望过来,很认真的看他。

仿佛得到了鼓励,苏追继续道:“她很能干,虽然不知道怎么来的,可是一闯进我的摊子,她当场就开始表演,特别卖力,还赚了不少钱。她这么厉害,还是分了我们一半钱……其实如果光靠我们自己,得换地方表演好几次,才可能凑足一顿饭钱和房费的。”

青山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把苏追已经挑拣好的药草继续分类,把相似但不同药性的药材再次分开。

见自己的分类没多大用,苏追有些赧然,连忙停了手,在一旁看着。

“这个,带锯齿。”青山拿起两株一眼看上去一样的草,解释他分类的直接原因,“这个,根部带须……”他解释了几个,抬头看了苏追一眼,认真道:“鹤唳。”

“啊?哦,哦!”苏追反应过来,继续道,“鹤唳,鹤唳她很喜欢笑的,虽然经常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有时候,额,奇奇怪怪的。可是真的很好相处,只不过我觉得她不管怎么表现,心里总是很清楚,清清楚楚。”

这是他很久前就有的感觉,鹤唳有无数张面具,但她的心里却有如明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都很清楚,有时候简单的就交代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可这些事等做完了,就能织成一张完整的大网,把她想要的都完成得干干净净。

就连羡羡,懂那么多,也那么聪明,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听话办事。

想到羡羡,他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这我知道。”青山没理会他的低气压,直言道,“故。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苏追忽然同情起鹤唳来。

感觉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他企图挽回一下:“你,你可别告诉鹤唳是我说的……我本来的意思是,不管她怎么气你,其实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肯定是想,额,我也不知道。”

虽然鹤唳解释过青山是来“抢生意”的,苏追也懂了,但并不代表苏追就能理解这种要命的事情也会抢着去干,他还是觉得鹤唳是为了其他他不懂的事情在别扭,绝对不是因为青山是来帮忙的!

“她想赶我走。”青山却果断的说了出来。

“啊?”

“她想一个人做成这件事,不想我插手。”

“这,可她一个,对面有两个。”

“无关多少,她就是想这么做。”青山似乎有些无奈,“她与对方的恩怨纠葛很复杂,甚至并非不死不休的局面,然我曾亲见她做事的场面……”他顿了顿,眼神放空了一下,似乎回味着什么,等回过神,又毫无波澜的低头继续分拣药草,“我确实不会坐视,又盼望她能如愿,这其中分寸,我现下亦难以掌控。”

“为什么难以掌控。”苏追愣愣的,“先让她去,看她危险了,再出手救她,不就行了。”

“如此简单,那便罢了。”青山淡淡道,他拣完了药草,按分量挑出来放出一旁磨具中,如往常一般示意苏追来磨,却见他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更无奈了:“鹤唳做事,无谓生死,只图尽兴。你坐视她死战,她引你为知己;你若出手救她,就算事成,也会成为她的仇人。”

苏追觉得自己懂了,但是却又更不懂了:“那,那该怎么做,你真的坐视吗?”

“无妨。”青山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既已知彼,必然百战百胜。我自有办法让她觉得,我为她出手,是天经地义的。”他说罢,瞥了苏追一眼:“为了她好,你……”

苏追被那黑眸一扫差点虎躯一震,就差赌咒发誓了:“我,我我,我肯定不会和她说的!”

你自求多福吧,鹤唳。

第73章 虚与委蛇

按理说,鹤唳的伤,怎么着也得养小两个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