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294 慕白,妈她是不是在里面?

白浅被推入急救室里,苏谨大步的来到急救室门口,邹风雅的面容被他的人影遮掩去,她红肿着眼睛抬起头看向来人,面容上说不出焦急多还是悲伤多。

“白浅自杀的事情你知道?”,苏谨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以命换命这么残忍的事情,她知道,却瞒着所有人,这已经是超越了他的底线。

就算再怎么爱自己的儿子,也不应该拿别人的命来换。

邹风雅在他的鄙视下,僵硬了许久后,点了点头。

从答应白浅隐瞒这件事情开始,她就准备了接受所有人的谴责,白浅在苏谨心目中的地位,是她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苏谨爱白浅,她邹风雅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最坏的结果,是离婚吧。

邹风雅死死地掐着手心,垂下的双眼里带着难掩的悲伤。

等了许久,没听到苏谨的责难,却只听到他一声长叹,而后肩部落下一只手,“风雅,你怎么那么糊涂啊,寅政就算真的被救回来了,他会开心吗?他这一辈子,都要背负着他亲生母亲的性命。”。

女人和男人考虑事情的角度终归不同,在苏谨看来,宁愿让儿子坦坦荡荡的离开,也不愿他背负一生的心里负担。邹风雅却是,只要儿子能活下来,哪怕痛苦一辈子,她也愿意。

邹风雅听了她的话,眼泪再次落下,只是她沉默着擦去脸上的泪水,“阿谨,我只要寅政活着。”。

欠白浅的,她来生当牛做马都会还给她。

苏谨看着她,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和白浅、风雅的事情,终其一生都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他承认自己对白浅放不下,可他绝不会为了白浅而与风雅闹离婚。

生性优柔寡断,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缺点。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邹风雅的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寅政生命体特征越来越微弱,急救室里才却迟迟没传出关于白浅的消息,她害怕白浅做的不够彻底,会被救活。害怕寅政支持不下去,会等不到白浅的心脏。

即使做了完全的准备,中间只要稍微有点差池,都会万劫不复。

苏谨不知该怎么安慰妻子,千言万语涌到喉咙口,都说不出来,他不希望白浅出事,又不希望寅政死去。

良知和理智在心里拉锯着,每一秒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半小时后,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主治医师面带惋惜的走到两人面前,“对不起,苏先生他已经停止了心跳,我们尽力了。”。

邹风雅脑子嗡的一声麻木了,“不是有白浅吗?她不是要捐献心脏吗?”。

“白女士她的大脑依旧在活动,除非她真的被判定为死亡,我们不可能做心脏移植手术,而苏先生已经等不及了,苏太太,希望你能体谅。”。

“体谅,你们让我怎么体谅!白浅她已经死了!她愿意把心脏给寅政,你们为什么不救救他!庸医!你快去救我的儿子!”,邹风雅死死地抓住主治医生的白大褂,恨不得将他勒死。

“对不起,请你冷静。”。

两人纠缠在一起,苏寅乾和苏谨赶忙上去拉开两个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谁都不想的,寅政的病情拖延到现在已经属于不易,又怎能怪罪到医生身上。

邹风雅的十指死死地扣在他的衣服上,几近崩溃,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为什么还要把寅政从她身边收走!

她不许!

主治医师松了松衣领,站稳,对苏谨、苏寅乾鞠了一躬,表示自己深深的歉意。

就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急救室的门嘭的一声从里面打开,护士急匆匆的跑到主治医师跟前,“詹医生,病人、病人心跳复苏了!可以做手术了!”。

语气里难掩兴奋,谁也没想到,病人停止跳动的心脏会再次跳动起来,期间隔了长达十分钟,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次死定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主治医生立刻跟着护士走进了急救室,邹风雅身体一下瘫软在了地上,大悲大喜之后,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的一干二净。

寅政,千万要活着,为了妈妈,也为了乔宋…以及你那未出生的孩子。

邹风雅浑身如坠入冰窟一般的冷,这段日子她心力交瘁,希望越来越近,她所付出的也越来越多。

白念被人推过来,苏寅政和白浅还在急救室里做手术,移植心脏的手术更加的漫长,也更加的耗费人的心血。

白念坐在轮椅上,往日里趾高气昂的面容上满是惊慌,她不相信那些人告诉她的事情,母亲明明好好的,昨天还和她在打电话,怎么可能会忽然之间死掉?

不,母亲不会出事的。

她看到苏家人聚集在门口,慌乱中想要抓住苏慕白的手,可却被他躲了过去,白念死死地咬着下唇,问:“慕白,妈她是不是在里面?”。

苏慕白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看着她原本的厌恶忽然有些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可怜,白浅是他的养母,知道她决定自杀来成全苏寅政,他愤怒、伤心、惊痛,可这些比起白念要承受的,只是万分之一。

面对她一碰即碎的目光,他不忍心把真相说出来。

若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自杀救自己的亲哥哥,对白念将会是多大的残忍。

她虽然可恶,可此刻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慕白,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讨厌我,可妈她是疼你的,你不要吓我。”,白念忍不住颤了声音,指甲死死地扣在钢化轮椅上,指甲用力到泛着不正常的白色,“我以后再也不会惹她生气了,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哥,你告诉我,不是真的…妈她没出事…”。

她一遍一遍的说着,慌乱中话语凌乱颠倒,在苏慕白的沉默了,心却越来越沉。

如果不是真的,苏慕白绝不会允许拿母亲的性命开玩笑的…

没人比她更清楚,母亲和慕白的感情是多么地深厚。

门再次被打开,白念余光里看到走出来的护士,急急忙忙的推着轮椅拦着那护士的去路,厉声问道,“里面正在进行手术的都是谁?!”。

“白念,是你的母亲答应的…”,邹风雅上前一步,嗫喏的说道,她答应过白浅要照顾白念的,此刻的白念太过可怜,像失去了母鸡保护暴露在鹰爪之下的小鸡。

“我有问你吗?邹风雅,一直以来你不就盼着我妈死,你才开心!”,白念尖利的吼道,目眦欲裂,狰狞的样子仿若来自地狱的罗刹。

295 记忆,抹杀!

“不是的…”,邹风雅低声自辩,心里却莫名的发虚。

她一直是为了寅政着想,可被白念这么说,觉得自己从一开始隐隐的就有这种想法。

“不是的?我妈要是死了,邹风雅我绝对会拉你来陪葬!你给我等着!”,白念声嘶力竭,她不管苏寅政是不是她亲生哥哥,谁都不能动自己的母亲!

他们这些恶毒的人,杀了她的母亲!

白念眼睛里充斥的血丝的疯狂令人胆战心惊。

*

而另一边,老李带着人把乔宋送上了车,乔宋昏睡着没有任何的知觉,行驶了一夜,安眠药的效力依旧没有过去,老李的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

夫人要送走她,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谋划着这件事情。

老李自然不会让白浅最后的念想化为乌有。

“他来了吗?”。

“来了,正等着您呐。”。

“那就好。”,老李点了点头,苍老的目光落在身后的车上,“把她带进来。”。

说完,率先走在了前面,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了隐藏在其中的建筑,旭日初升,和煦的阳光洒在白色的房屋上,周围静谧而融洽,耳边除了溪水流动的声音就是鸟儿和虫子鸣叫的声音再无其他,偶尔有说话的声音,也是可以压低说的。

郁郁葱葱的树木向两方开合,视野豁然开朗,转角白色的建筑显露在人前,那里即是他想带乔宋的地方。

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住在这里的催眠师。夫人说的没错,他能困的了乔宋一时,不可能困的了她一世,要彻底的隔离乔宋和苏寅政,只有彻底清除她和苏寅政在一起的记忆。

催眠师,可以帮她抹杀那一段记忆。

“李先生,好久不见。”,走进房间里迎面走来的人一身白色大褂,带着厚如酒瓶底的眼睛,面上长满了褶子,时间在他身上沉淀了年轻人所没有睿智和祥和,“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视线落在乔宋高高挺起的肚子上,他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

“孕妇做催眠会有风险,而且…她抹杀的记忆太长,我不能保证…”,他早年以不择手段出名,老了反倒畏缩了,对孕妇他已经很久不动了,怕损阴德。

“风险我会承担,你只管做催眠就是了。”,老李不耐烦的打断,他在乎的只有夫人和夫人的子女,其他人他一点都不关心。乔宋怀着的是苏寅政的孩子,就是这个女人,让大小姐痛苦了那么久,亲眼看到大小姐自杀,他巴不得催眠的过程会出问题。

乔宋最好保佑自己在催眠的过程不会出问题,否则成了傻子,她自生自灭都不会有人管!

“好吧…”。

一声叹息后,催眠师对助手说道,“你去准备好东西,李先生,请你先出去,催眠的环境要绝对的安静。”。

老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满是警告:“别耍花招,我的人都在外面。”。

“不会的,你请放心。”。

空气很静谧,身体也轻轻的飘荡起来,周身都是金色的光泽,一点一点的拼凑着化为一个修长的人影,乔宋拨开眼前的云雾,想向前看清那人的面容,可她越是拨开,那人就越是模糊。

“何必太过执着,忘了吧…”。

是谁在说话?她扭着头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折射的阳光空荡荡的覆盖了整个世界,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

“别再抵抗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难道你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吗?忘了,对你和他都好。”。

又是那一道声音,抵抗什么呢…

乔宋慢慢的向前走,云层下坠,脚下的云层螺旋成层层叠叠的楼梯,她看到前面有人,拼命的跑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跑得极快,让她想追都追不上。

苏寅政…

宝宝…

天空在割裂成残影,灰色的,白色的,最后分散为细细碎碎的小碎片,世界一片昏暗。

她的身体飘荡在其中,抓不住任何东西。

“你是谁?”。

“乔宋…”。

“你最爱的人是谁?”。

“苏…苏…”。

“你最爱的人是白知行。”

“不…”。

“你最爱的人是白知行。”。

“你的孩子父亲是谁?”。

“…”。

“是白知行。”。

“你是谁?”。

“乔宋。”。

无穷无尽的问题里,那个声音终于停下,躺椅上的人却是汗水淋淋,面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而坐在她身边的老人,看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先生,这样做,是不是不好?”,一旁的助手迟疑的说,“她太顽固了,清除了部分记忆,恐怕会造成她的记忆混乱的。”,但凡懂得催眠的人都有的常识,如果被催眠的人意志坚定,强行催眠对人的伤害是极大的,这时候根本就不应该进行催眠。

刚才进行催眠的时候,这个女人对消除记忆的抵抗,是她见过最顽强的一个人,几次都差点从催眠中强行苏醒过来。

如果不是有安眠药的话,恐怕现在催眠已经结束了。

“那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催眠师疲惫的躺在椅子上,“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带枪的,穆家的人不能惹,他们连杀人都明目张胆,官方却没有一个人出面查他们,可见慕家的势力有多大。”。

他们惹不起穆家的人,只能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办事。

他不想帮着这些有钱人,做损阴德的事,所以躲在这里,一躲就是十年,却没想到还是有人找上了门。

那一刻,他就知道,躲不了了。

年轻时太执着于出人头地,做了太多错事,年老了,他也逃不掉宿命的轮回。

“是福是祸,是缘是孽,一切都看她自己了。”。

他这次催眠并不成功,只是将她的记忆用虚假的信息覆盖,若是她真的忘不了之前的种种,应该会在以后想起来的。

那时,她想起来也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而与他没任何关系了。

“去叫他们进来带走人吧,我去休息一下。”。

门开了又关,进来的人将躺椅上的人抬走,天色已是大亮,深山老林里鸟儿球啾鸣的越发热闹,老李负手站在车前,麻木的说道,“等下把人解决,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这两人不能留下,等苏寅政醒来,或许很快就能找到这个地方,届时,这两人暴露着这件事情,那做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他只相信,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去渡头。”,老李的声音再次响起,寂静的早晨里,显得格外的暗沉。

兜兜转转,他相信,制造了那么多迷雾,两人再也见不到彼此。

可命运的齿轮早已启动,会因一颗小小螺钉的阻碍就停止前进…?

296 乔宋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妈,你去休息吧,你已经一晚上都没合眼了。”,苏寅乾握住母亲的肩膀,担忧的说道,一晚上不睡的后果是脑仁像是着了火一般,视线里多了几个亲近的人。

手术的时间一再的延长,或许是下一刻就会推出急救室,也或许是晚上才能出来。只是所有人心头压着的重担似乎正在慢慢的减轻,白浅没能活着出急救室,也就代表着寅政生存下来的机会更大一些。

闹腾了一晚上,白念最终被注射了镇定剂,关在了病房里。

现在把她放出来,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情,也只能暂时委屈他了。

苏慕白看完白念回来,视线在人群里梭巡了一下,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昨天晚上被拦下来,他以为邹风雅是担心乔宋的身体,所以把她安置在了别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到她?难道还在昏迷?还是被邹风雅给关起来了?

走到邹风雅的跟前,他声音有些冷,“宋宋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邹风雅神色蓦地一变,把乔宋交给白家的人,她早就知道会有人问她乔宋的下落,可没想到第一个是慕白问的。她不想欺骗慕白,在他的目光下,她撒谎都觉得内心不安。

苏慕白心里的疑团和不安扩散开来,上前抓住邹风雅的胳膊,“你到底把她藏在哪里了?邹风雅,你是不是对她不利?”。

苏寅政连忙挡在两个人中间,“你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妈的身体不好,白念刚闹腾过,你还想打她不成?她就是再不好,她也给了你生命!”。

苏慕白面色激动,他才不吃这一套,对邹风雅,他有的只是恨和失望。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她不生下他这个儿子!

“那你让她说,到底把宋宋弄到哪里去了?昨天她把宋宋拦下来,我就再没看到过她!”,苏慕白松了手,一字一句的问道。

“妈…”,苏寅乾刚开口。

邹风雅就沙哑着声音说道,“白浅让人把她给接走了,她说,不把乔宋交给她,她就不给寅政心脏。”,泪水流淌过脸颊,邹风雅情绪一时不能自已。

“邹风雅,你还有没有脑子!”,苏慕白怒了,伸手一把扯住邹风雅又狠狠地一推,“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不给!你就不会动脑子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