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这一生的冲动都在芳苑那天耗尽了,剩下的不过是余灰,正好不温不火过日子。

早晨起来,阮薇一直在厨房,严瑞吃完早饭就要出门,临走发现她还在忙,于是他过来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东西。阮薇刚刚把酥饼烤好,还没拿出来,但严瑞觉得样样都精致,随口问她:“是南边的点心吗?”

阮薇笑着给他看:“以前在老宅都有专门的师傅准备,我去给他们帮过忙…笨手笨脚的,别的都没学会,就做这个梅子酥饼还能吃。”

那些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点心透着香气,严瑞伸手就掰了一块,阮薇手上还戴着防烫手套,笑着抢过来说他:“喂,严老师,不许偷吃!”

她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条围裙,上边的图案很可笑,大朵大朵卡通造型的花。

严瑞看她这样也觉得有意思,抓了她的手,到底还是吃到嘴里。这一拉扯两人都离得近了,阮薇抬头看见他眼睛里透出笑意,眼看他俯身过来,她忽然往后退。

厨房里都是淡淡梅子香,可惜过去和她一起吃这点心的人,不是严瑞。

只差那么短短的一瞬,阮薇知道他想吻她,可她还是躲开了。

严瑞从来不是勉强她的人,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气氛尴尬,阮薇低头拿盘子过来一块一块装酥饼,低声和他说:“对不起,我…”

她说不下去。

严瑞伸手把她耳边散落的头发理好,告诉她:“你没欠我什么,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他松开她向外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关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晚上回来一起吃。”

房间里就剩下阮薇一个人,她把酥饼都装好,倒上一杯茶,靠着窗子向外看,忽然回厨房,又重新做了另外一份。

她把单独烤好的梅子酥饼放进盒子里包好,等到下午的时候,拿着出门。

严瑞家的报箱在单元门口,上边放了一大捧蔷薇花,日日如此,阮薇早就知道。

她并不意外,但今天没着急过去收,她向四周看了看,就站在门前等。小区里每单元之前都有独立的大门和台阶,她一个人站在台阶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除了路过的人,什么都没有。

阮薇没办法,把盒子放到一边,她咬了牙,直直地站在台阶上往下跳。

那不过就是门到路面的一个过渡,只有四阶跨度,根本不高,但对她这个腿有伤的人而言,跳下去就起不来。

她跳到地上,一下震得左腿软到动不了,刺痛的感觉让她撑也没撑住,直接摔在了水泥地上。

这下她不光是腿疼,胳膊和手全都磕在地上,她怕疼怕得厉害,坐在地上倒抽气,生生地往回忍。

其实阮薇就是故意,那人冲过来的时候也知道她成心,可他就是坐不住。

叶靖轩眼看阮薇红着眼睛倒在地上,她起不来,又一点疼都受不了,这一下让他什么话都忍回去了。

他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眼看她的手和胳膊都蹭出血,他又气得想骂人。

原来爱一个人,就好像给了她一把刀,伤人又伤己,不管过去多少年,唯一能掐准叶靖轩弱点的人,只有阮薇。

“你成心是不是?想摔死?我给你个痛快!”他急了,把人送回门口,却越想越气,他一手拉着她就要往下推,阮薇害怕再掉下台阶,本能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叶靖轩顺势揽住她,俯下身,额头几乎抵在她肩骨之下,这么久以来他天天守着阮薇,看她出门买东西,看她在院子里种花,看她给严瑞做饭,看她送别人出门上班,她在过最最平淡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给不了的安稳。

可他哪舍得放手…

叶靖轩按住阮薇不许她从自己怀里挣出去,他越抱越紧,一句话都不能说,仿佛这一刻成了命运难得的施舍,再多一秒都奢侈。

他拍着她的后背,问她:“疼不疼?”

阮薇撑不住只能点头,他心里比她还难受,偏就到了松手的时候。

叶靖轩被逼到无奈,看着她的样子毫无办法:“阿阮,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能对自己这么狠。”

她为了能逼他出来什么都干得出来,叶靖轩知道,如果他坚持不见她,一会儿阮薇还能拿刀继续割自己。

叶靖轩忽然觉得方晟说得对,如果他也能狠一些,把阮薇带走锁起来,她要疯就陪她疯,她要死就陪她死,这才不遗憾。但他对她永远狠不下心,过去父亲说他太张狂,早晚遇见能制服他的人,那时候叶靖轩就想,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只要他的阿阮一哭,他就什么都答应。

阮薇的左腿动不了,歇了一会儿才有知觉,她靠着墙,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和叶靖轩解释:“我今天必须见你,我答应要给小恩做梅子酥饼的,但后来出事…我不知道他葬在什么地方,一直没有机会给他送去,你肯定知道,能不能…帮我带过去?”

她把盒子递给他,叶靖轩不接,冷淡地扔出一句:“你只心疼死人。”

阮薇执意把东西塞给他,又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是我害了小恩,我知道没人能原谅我,但这件事我答应过他,必须做到。”

叶靖轩用力捏着纸盒,手里这些温温热热的点心反而让他不舒服,他眼看阮薇要往门里走,一把拉住她问:“就这么一盒东西,值得你往下跳?”

彼此太过于了解,才伤人心。

她背对他,翻涌上来的那些话全都忍回去,安安静静地回身又和他说:“别动严瑞,他是无辜的,你最清楚,我拖累了太多人,如果他再有事,我活不下去。”

叶靖轩毫不意外:“我倒真想捅他两刀…随你怎么想。”

阮薇说完就要回去,叶靖轩先她一步挡住楼道的门,左右看看说:“就算是个朋友,我都到你家门口了,总要请我进去坐坐吧?”

阮薇没办法,松开手让叶靖轩和自己进去。

阮薇磕了腿,走路都艰难,就这么两步路她也走得很慢,让叶靖轩看着难受。他直接把她从背后抱起来,她吓了一跳,可他只做了个嘘的动作,突然把她抵在墙上。

虽然是白天,但楼道里没有窗,光线极暗。

突然之间一整片天昏地暗,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听见叶靖轩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这一下阮薇再也装不下去,勾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躲:“三哥。”

她见到他才委屈,那么多的辛酸不能说,只能放纵这一秒。

叶靖轩长长地叹气,吻在她眼角,让阮薇闭着眼睛不能哭。他的手环住她的腰,知道她又瘦了不少,他轻轻地哄,故意问她:“你这么没出息…离开我不到两个月,人都瘦成这样,还想陪严瑞过日子?”

他的手指明显带着挑逗的意味,阮薇慌了神,按下他的胳膊勉强维持理智,这里毕竟是楼道,上下还住着邻居,她拿出钥匙总算把门推开,让叶靖轩先进去。

他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盯着她。阮薇手忙脚乱,说去给他泡杯红茶。叶靖轩就懒散地靠在那里,四处看了看,他似乎觉得有点热,胡乱地扯开领口,口气不耐烦地和她说了两个字:“过来。”

他分明和过去没有半点分别,那眼神野得让阮薇动也不敢动。

叶靖轩皱眉,他从来不懂得掩饰,越看她眼神越直白。阮薇脸都烧起来,只能拖着那条又酸又疼的腿想要躲到厨房去,结果被叶靖轩直接拉住,摔在沙发上。

阮薇急着要说什么,他不许,她说不出话就被他堵住呼吸,推都没力气推。叶靖轩看见她矛盾的表情笑了,忽然翻身坐回沙发上,把她抱在腿上,让她直直地对着自己。

他捧着她的脸,心里漫成一片,声音都放软了,成心勾她:“想不想我?”

她捂住嘴摇头,手指都在发抖。

他的手就抚在她腰上,顺着衣服的下摆往里探,一路向上,沿着脊椎一点一点滑上去。阮薇倒抽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她被逼得趴在他肩头,一抬眼正对厨房,里边还有刚才她没来得及收拾的盘子…

阮薇一下惊醒了,抓住他的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不行!”

叶靖轩的脸上全剩下嘲弄的表情,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可谁也没想到,门就在这时候开了。

严瑞明显是着急赶回来的,不知道忘了带什么东西,推开门习惯性地喊了一句:“阮薇,怎么不锁门…”

沙发正对着大门,他后半句再也没能说出来,看见阮薇坐在叶靖轩腿上,分明纠缠在一处。

阮薇说什么都晚了,要挪到一边去,可叶靖轩不松手,拧着她的手腕。

他把她的衣服都拉好,似笑非笑地坐着看严瑞,但严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经过他们上楼,找他开会要用的材料,下来之后就要往外走,从头到尾都没再多看阮薇一眼。

她挣扎着追过去,半天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严瑞停在门边看她,总算开口说:“是我对你没有底线,才让你觉得做什么我都能原谅你?阮薇,你要真的只想安慰我的话,完全没这个必要。”

“严瑞…”

他的声音连半点愤怒都没有,反倒转向了叶靖轩,看着他问:“你能带她去哪儿?带她一起离开沐城,然后这辈子让她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着?你要是愿意,随时可以把她接走。”

沙发上的人目光一下就暗了,叶靖轩突然站起身,向着严瑞走过来。

阮薇伸手要拦,可叶靖轩根本不理,看着严瑞慢慢浮出冷淡的笑意,竟然没有生气,他开口和他说:“严老师,你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

“老师”这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

严瑞依旧坦然,没有接话。

叶靖轩最后看了看阮薇,直接出门离开。

隔着几步的距离,严瑞看见阮薇不知道又摔在什么地方了,胳膊蹭破皮还带着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告诉她:“记得先消毒,创口贴在柜子第二层。”

阮薇示意自己没事,到这个时候她只能说实话:“我不该答应你,我试过…”

严瑞原本还能控制语气,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他回身看着她说:“阮薇,如果你不自爱,没人救得了你!全城都知道叶靖轩有情人,尤其是那个夏潇,她最近突然有人在背后捧,报纸上全在传她和叶靖轩的情史!”

阮薇不再接话,严瑞也不多说了,赶时间回去开会,三言两语告诉她:“我明天要去出差,一周的讲座,家里就你一个人,晚上注意门窗,早点睡觉。”

她伸手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