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你了,是不是?”他拉着她胳膊把人拖过来,阮薇笑着倒在他怀里,两个人打来打去都像没长大。她还跟不要命一样抱着她的玻璃碗,成心和他争,最后荔枝撒了一床,她总算老实了,头发湿漉漉的,眼巴巴地坐在床边看他。

叶靖轩低头看见阮薇手上还有一颗刚剥好的荔枝,莹润剔透,就在她指尖,他也不叫人收拾了,扯开铺着的床罩裹住那些荔枝,通通扔到地上。

阮薇看他目光里全是不满,于是先让一步,和小时候一样,气完他才知道来认错,直直地伸手把荔枝递给他说:“好了,给你吃。”

叶靖轩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叹了口气看她。阮薇脸色还是不好,这几天苦苦熬着,又为他担惊受怕,吃完饭才高兴一点。她现在洗完澡只穿了一件嫣红色的睡裙,这样坐在床上和他笑的样子,怎么看都让他心疼。

叶靖轩弯下腰就着她的手把荔枝吃了,她想收手去擦头发,结果他偏不放开,顺着她指尖往下吻,整个人忽然压过来。

她身上还带着水汽,湿湿软软,躺下去像某种柔若无骨的小动物,被他按在床上吻。他顺着手臂一路咬上她的锁骨,顺着宽大的衣领扯她的睡裙。

天花板上的灯还亮着,阮薇躺在床上正好晃眼,于是不安地推他:“今天太累了,你别…”她抬手扭过他的脸,哄他说,“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盯着她的目光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他的手已经按住她的后背,像要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她再也挣脱不了。

阮薇的皮肤衬着真丝睡裙,反差强烈,红白交错,一片艳丽的光,让他目光越来越直白,直看得阮薇浑身发热。他俯身去吻她,不许她再说话,用力往下拉那件裙子,她这段时间瘦得厉害,他竟然真能把它从上而下整件拉下来。

这下阮薇慌了,浑身都绷紧了,挣扎着要往旁边被子里躲,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想让他收手,急着说:“你今天刚发作…”

他没给她机会继续说。

暗淡的光线让人有了错觉,房间里的陈设还和三年前一样,好像他们真回到了过去那些日子。叶靖轩逆光的侧脸太动人,有点迷乱地咬她颈侧,她愣愣地看,他这一刻的表情让她目眩神迷,再没有半点思考的余地。

到最后阮薇几乎脱力,被叶靖轩翻过身按着,终究受不了,她和每次一样,永远斗不过他,只好没出息地求他饶了她。叶靖轩忽然低下身,气息吹在她颈后,他无意的挑逗也能让她动不了,仿佛这一口气能钉进她的骨头里,要和她的血肉融在一起,色授魂与。

他似乎说了什么话,声音克制不住颤抖,仿佛再也忍不住:“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阿阮,我们要个孩子吧,生个男孩,万一我醒不过来…他来保护你。”

人只有对世间的离别深信不疑,才会相依。不只阮薇有心事,他也藏了执念,这一晚死活不肯放过她。

一夜纠缠,叶靖轩给她的欢愉像把刀,活生生要把她劈开,她哑着声音哭出声,越哭越伤心,在他怀里完全崩溃。

她想要记住他为她疯的样子,她终于忘记疼,忘记所有顾虑,毫无保留地想要和他再近一点。

好像这样,天就永远不会亮。

第二十一章 九死一生

可惜她是他的阿阮,他的牵挂。她不美,不好,也不听话,可他试过假装自己忘了她,最终还是在别人身上找她的影子,徒劳无功。爱就是这样,你爱一个人就好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

凌晨四点,窗外灰蒙蒙一片,没有光。

阮薇去浴室换了件利落的长裤,出门的时候,叶靖轩还睡得很沉。

她知道,他过去睡觉没有这么踏实,毕竟是这条道上的人,梦里都戒备,尤其在叶靖轩脑部受伤之后,他经常半夜惊醒,睡眠质量很差,因此才有了抽烟的毛病,睡不着就依赖烟草给人带来的麻痹。

但阮薇回来之后,叶靖轩似乎一直都睡得很安心,直到她轻轻走出去,他毫无知觉。

她顺着楼梯绕到楼下厨房后的小门,那本来是老宅里下人往外清理垃圾的地方,时间太早,连福婶都还没起,她刻意避开打瞌睡的下人,摸黑到了后院。

非常时期,叶靖轩被挂“兰”字,明里暗里要他命的人太多,老宅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守死,连这条小路也不例外,但今天这么早,是阿立带人守夜。

一切早有准备。

阿立看了一眼阮薇,清晨天凉,他记得带了件棉麻的薄外衣,透气又舒服,递给阮薇示意她披上,随后不出一声,避开人,引着她往外走。

阮薇上车的时候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楼上主卧的窗户大半被树挡住了,但她所站的角度还能看见一条缝隙。

昨天她摆的蔷薇还在,影影绰绰,只剩一团暗影。她看不真切,突然有点可惜,应该带束花离开,不然放它们在那里,两天就枯了。

“薇姐…”

“走吧。”

阮薇低头上车,今天情况特殊,但她从头到尾都比他们想象中要平静。

其实阮薇一直不好看,普普通通一张脸,可是今天…半山上的路灯还没关,阿立借着最后一缕光线看向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漂亮,他在这一刻有点理解了,为什么三哥能对她执念二十年。

都说红颜祸水,她一个样样不出众的女人,最后却能让叶靖轩为她抛家弃业,能打破敬兰会苦心维持数十年的平静。

可她并不软弱,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薇姐还有什么话吗?我可以之后转达给三哥。”时间太紧,但阿立实在不忍心催她。

她摇头,想想还是笑了,还是喊住阿立说:“和他说,就当那个噩梦是真的。”

阿立不知道她说的噩梦是什么,但他郑重点头,关上车门去吩咐司机,一路目送她离开。

千里之外,沐城兰坊。

会长所在的朽院之外安安静静,人人自危。非常时期,陈屿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他按例把守夜的人换过一批又一批,最后也查不出到底有多少人是叶靖轩这几年带出来的,于是只好盲目筛选。

其实叶靖轩从南省入驻兰坊没多久,已经形成架空会长的趋势,沐城所有的通路都在他手里握着,陈屿想要收回他的权限,派人翻查大堂主叶靖轩的住处,但一连几天,对方留下的人死守不放行,从头到尾没人听会长的话。

他这家主当得太窝囊,明里暗里都有人在看笑话。

陈屿震怒之下让人硬闯,当街和留守兰坊的叶家人起冲突,最后惹得外边听见风声,警方的车遥遥停在两个街口之外,相互僵持。

刚过午后,陈屿为保证自己的安全已经闭门不出,外边有人匆匆往里传话:“会长,今天南省该来的那批货…”

陈屿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这种时候不能再出乱子,他绷着声音问下人:“出问题了?”

叶靖轩几乎切断了南省和沐城的往来,但敬兰会暗地里做的生意涉及太广,有的线路上的东西涉及全岛以及海外多方的利益,一时半会儿断不了,按规矩,日日还要送到沐城。

“东西没问题,关键是多了个人,会长…那女人自己送死来了。”

陈屿慢慢笑了,他这院子近日越来越安静,所有人都虚情假意,但所有人也都在表忠心,是真是假,只靠他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陈屿上位以来第一次放“兰”字封杀令,他下决心要清理门户,让大家看看新会长的手段,可他背地里也紧张。走到他们这个地步,能守住这条街靠的不是本事,更多的是直觉,一念之间定生死。

只不过今天这消息,真让人惊喜。

陈屿慢慢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推开面前的电脑说:“叶三还真舍得。”

“会长,阮薇不敢走正路,是跟着运货的人过来的,这肯定是她自己的主意。”

陈屿心情大好,吩咐人去兰坊外等着:“好好迎接一下客人。”

“是,会长。”

他说完又点开墙上的屏幕看预报,南省还是有雷阵雨。

手下会意,低头说:“我们查过了,今天南省的飞机没法起飞,叶靖轩赶不过来。”

陈屿起身走到窗边,往远处看,下人出去安排完了回来,看他还站在那里不动,于是又低声请示:“会长,我们要不要留个活口?只要阮薇在我们手里,叶靖轩一定乖乖听话。”

陈屿摇头,今天沐城天晴,从他这里能一直看到远处海棠阁的房檐。他忽然想起过去那些年,他哥哥陈峰还活着,跟在华先生身边,而他只有在海棠阁之外守夜的资格。

他忽然又笑了,敲着玻璃摇头吩咐:“带回来,按规矩处决,那女人没有亲人了,干净一点,留条左腿给叶靖轩看,其余的…灰都别留。”陈屿耳边响起过去那人丝毫不带悲悯的声音,明明宿疾缠身,连说话都轻飘飘的,但他每个字都让人骨头发冷。

陈屿咬紧牙,一拳砸在玻璃上,学着华先生的口气说:“用不着拿女人和他谈条件,我就要让叶靖轩看一看,敢反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下午的时候,南省果然再次预报有雨,雨还没下,雷声滚滚,所有航班全部延误。

老宅内外一片死寂,书房里站满了人,阿立跪在正中。

冷不丁一道闪电劈下来,墙壁上撕开一道冷白色的疤,迎着叶靖轩的脸色,森森透着冷。

方晟这几天疲于应付外边的人,留下阿立守在家里。叶靖轩起来没看见阮薇,但阿立和他说薇姐去花园里散步了,他们过去养着摩尔,都有晨起遛狗的习惯,阮薇醒得早也不奇怪。叶靖轩一时没顾上多想,内外所有事全都压在他肩上,人人等着他做决定,他一忙起来就到了中午。

直到福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追上来说阮丫头起来就没吃饭,他才意识到不对。

老宅是唯一安全的地方,阮薇出去就是送死,可叶靖轩怎么都没想到,她没和严瑞离开,却自己选择回去送死。

叶靖轩审问无果,阿立敢做出来这种事,就不可能开口。他是方晟的人,但方晟顾不上请罪,第一时间已经去查航班。阿立他们当时为了不惊动叶靖轩,没去动叶家的私人飞机,这种天气民航更不可能飞,所以阮薇想要回沐城,只有水路或是跟着货车走。

可是岛上通过叶家来往沐城的渠道太多了,几十条线,阿立只字未提,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查不到。

叶靖轩手里转着枪等了又等,还不见任何消息。他已经让方晟去安排飞机,但雷电天气,一直无法获得准飞许可。

不管哪条路,这么久过去,阮薇一定已经回到沐城。

叶靖轩终于忍不住,甩手把枪扔出去,顺着地板滑出很远。阿立一直很沉默,突然把枪拿起来,直直抵在自己太阳穴上,周围立刻有人扑过来拉下他的手:“阿立!别!”

阿立抬眼看向叶靖轩,上首的人脸色冷淡,一动不动。

他眼看他要自尽,仍旧只问一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阿阮走了哪条线?”

“既然送她走了,我就没想还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