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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爸爸,我们先帮区涂。”小家伙一脸期待,等待区雅芙的表扬。

区雅芙两颊倏地染上两朵红去,“还是让爸爸帮贝玺涂,区的自己来就可以了。”幸好凌柠浩似是没有发觉她的窘境,她才松口气,小贝玺却又皱起了眉头,“爸爸,区生病了吗?脸红红的。”

凌柠浩只得抬眼看向区雅芙,声音压得极低,“我只帮你涂背。”区雅芙掠了眼周围众人略显诧异的眼光,“哦,好。谢谢。”凌柠浩懊恼顿起,同时心里又无比痛恨是谁发明了‘谢谢’这个文明用语。每次她说出这个词时,就意味着她已恢复惯常的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点点肢体接触哦,这对于区雅芙来说,已是一种.....

马拉湾 (三)

区雅芙像木偶一般被他们父子二人涂着,小贝玺不断尝试自己的新发明:两手并拢,一齐涂下,区雅芙白皙的腿上便多了道黑白相间的泥印。小家伙看着自己的杰作,开心不已,“区,你看,我涂得好吗?”

“嗯,好。”区雅芙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她的注意力不在腿上,而在背后。凌柠浩动作很轻柔,似是涂得很精细,区雅芙能感觉得到。她的心怦怦猛跳,头脸亦火烫起来,为了掩饰,她慌忙抓了把黑泥涂向颈部、两颊。但凌柠浩的指腹在她背上温柔地游走的感觉像火种一样,所到之处,区雅芙便感觉自己的身体燃烧起来。

“凌凌柠浩,好了吗?”区雅芙身子不着痕迹前探了些,离开了他的手。

“哦,马上就好。”凌柠浩迟疑了下,有些犹豫该不该坚持涂完,“等会晒日光浴,不涂好,可能会晒伤皮肤。”

“哦。”区雅芙为掩饰方才的动作,弯腰抓了把泥开始涂手臂。

凌柠浩动作依然无比轻柔,涂得依然细致无比。区雅芙虽和小贝玺说着笑着,但心跳却如擂鼓,每一下都提醒着她,背后那个男人慢慢影响了她。而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凌柠浩涂完后还仔细检查了下,笑说,“女人,是该有男人呵护的。”区雅芙笑容一下僵了,还未想出应对之策时,凌柠浩又开了口,“贝玺,要记得自己是个男人哦。”

原来是玩笑话,区雅芙紧绷的神经登时松懈。她伸出手把指端的泥点在贝玺眉心,重复着凌柠浩的话,“小男人快快长大吧,长大了赶快娶媳妇。”

小贝玺听爸爸和区嘴里都说自己‘男人’,一时之间颇为自豪,小胸膛一挺,“贝玺和爸爸一样,我们是男人,区是女人,以后我和爸爸会呵护区的。”

‘呵护’二字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有点好笑。可区雅芙脸颊却再一次烧起来,幸亏是脸上涂了黑泥,已自背后走到面前的凌柠浩不会发觉。

“唷,小子。人小心可不小。”凌柠浩笑拍了小贝玺的脑袋一下,然后开始为自己涂泥。

身上看得见,脸上自己却无法看见。区雅芙与凌柠浩两人脸上都没有涂均匀。

“脸是最重要的。别晒伤了。”凌柠浩很自然的说出来,又很自然的伸手帮她涂。

区雅芙心里踌躇着,还没有做出决定,凌柠浩又说,“帮个忙,难道你想让我顶着花脸去饭店上班。”

他说得轻描淡写,表情亦是坦荡无害,区雅芙暗责自己想得太多了,于是,浅笑出声,“地图脸?”

凌柠浩一瞪眼,脸上却逸出丝笑说,“小心你自己是地图脸。”

区雅芙胡乱给他涂两把,便蹲下身子问贝玺,“区脸上的黑泥涂均匀了吗?”贝玺重重的点头,“均匀了。”

凌柠浩蹲在区雅芙身边,“爸爸的呢?”贝玺摇头。

区雅芙轻咳一声,伸开手掌,“还没有涂完呢?”凌柠浩把脸伸过去,“这次最好涂均匀,否则我要使用秘密武器了。”贝玺一听,笑着跑开,边跑边提醒区雅芙,“区,爸爸的秘密武器是挠痒痒。贝玺最怕爸爸这招,先躲开了哦。”区雅芙抑住笑,“涂好了。不信,你问问别人。”说完,尾随贝玺而去。背后的凌柠浩再一次得意。

三人的日光浴结束后,小贝玺仍不愿离开。他要求再去死海漂浮。凌柠浩没有同意亦没有拒绝,只是把征询的眼光投向区雅芙。区雅芙本想回去可以收拾一下出差必带的日常用品,因为周日中午势必要回家一趟,毕竟这次的出差不可能一两天就能回来,应该和妈妈告个别的,她知道爸爸区达明不在乎这个,在他面前,她只要把工作干好就是最大的孝心。可以后几个月想抽时间陪眼前这个惹人疼的小家伙也不容易,于是,她笑着点头,“今天的宗旨是要贝玺高兴,其他的都不重要。”听了这话,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闪出凌柠浩眼里。只是前面笑着奔跑着的两人没有发觉。

死海漂浮蕴含饱和的死海矿物卤盐,人一进入,强大的浮力托着你,漂不漂便由得你了。三个人并排漂躺着,小贝玺许是跑累了,躺了会竟熟睡过去。这么一来,两个大人相视一笑,凌柠浩率先开口,“明天什么时候走?”

“晚上八点,准时启程。”

“苦差事。”

“嗯,是苦差事。当然苦差事办好了,亦是个机会。”区雅芙自嘲。

凌柠浩抬起头,侧着脸看向她,“你稀罕吗?”

“稀罕不稀罕,这就是个机会,我不用,别人亦会强加给我。”

“你可杨。”凌柠浩语气突变。区雅芙看他脸上笑容尚在,可眼里却分明有丝鄙夷、有丝恼怒隐着,她心中‘咯噔’一下,印象中,这个男人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什么问题摊在他面前,他似乎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他会轻而易举解决这个问题。究竟什么人会影响到他的情绪,区雅芙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出乎意料,居然是一身火红泳衣的杨樨。

金麦、火红绝对是抢眼的搭配。

但凌柠浩的目光似乎不在杨樨身上,而在杨樨身边的那对中年男女身上。

“爸,妈,你们来A市,怎么不通知我。杨樨,麻烦你了。”凌柠浩的神色已瞬间如常。

“不用谢杨樨。在血缘关系上,她比你近。”驻足望着贝玺的中年男人收回目光,看向凌柠浩时笑容有些冷,“相信你亦没有心情在这漂浮了,不如回酒店,我们细谈一次。哦,对了,我们住大河锦江饭店。离开这么多年,没想到它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发展,如果当初是交到你手上,相信不会是今天所看到的,不会令我这么失望。”男人身旁的女人目光一直定在区雅芙身上,等男人话音一落,不等凌柠浩开口,急问,“她是你女朋友?”

‘大河锦江饭店’、‘爸妈’、‘ 血缘’这些字眼,联系上那男人所说的血缘,区雅芙心中大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这个男人必定是大河锦江饭店原总裁杨成辉,凌柠浩父母空难离世,杨成辉是他的岳父。只是没有料到杨樨和凌柠浩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去浴场附近的万亩葵园吧?离这近,单幢楼也清静。”凌柠浩没有回答岳母的问话,径向杨成辉提议。但他岳母似乎没有罢休之意,追问,“她是谁?”而杨成辉似乎亦等这个答案,仍静静望着慢慢靠岸的凌柠浩。

凌柠浩回过头,“区,麻烦你带贝玺先回去。”区雅芙没有介入别人私事的习惯,当然不会主动介绍自己,在她看来,没有这个必要。“哦,你忙你的,有事打电话。”区雅芙自动无视另外三个人的六道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喜潜水么,泪奔。。。。

马拉湾 (四)

车子刚驶进小区,小贝玺便醒了过来。望了眼左右,疑惑地问,“咱们怎么回来了,爸爸呢?”

“爸爸有事要忙,晚上跟着区好吗?”区雅芙不确定小贝玺知道不知道外公外婆的存在,所以不敢在未明事情真相前向他说得太过明白。“好耶,我喜欢区熬的各种粥。”小贝玺双眼放光。

鲍志杰似乎一整天没有出门,大白天的,窗帘仍拉得很严实。自窗透进来的几丝缕暑气,也被黯

淡光线化解了。

“一大早出门,原来是去做保姆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落地灯被移到茶几边,鲍志杰正趴在满茶几的乱纸堆里。

“PP叔叔,我叫贝玺。你做作业吗?”小贝玺松开区雅芙的手,光着脚丫跑向茶几,“不是作业,你画衣服做什么?”

席地坐着的鲍志杰身子后仰,人靠在沙发上,“小伙子,咱们是男人,男人不应该用PP来形容。应该用帅,记得以后叫我帅哥。”小贝玺注意力完全被设计图所吸引人,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

鲍志杰懒洋洋看向区雅芙,“你所谓的约会就是带孩子?区,脾性大改啊。”

想起昨天他的那通电话,区雅芙有些歉意,“鲍志杰,到底什么事?昨天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害我猜了半宿。”他轻哼一声,脸上仍是方才嘲弄的表情,“不要说那个恶梦是因我的电话没有说清楚才做的。我不信,要编也找个好点子。半宿?我还猜一天呢。我思来想去,也搞不明白,现在的区怎么了?日日忙碌,连周六周日都忙得不见踪影。”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似责怪似调侃,区雅芙心头有些不高兴,“到底什么事?说,别磨磨叽叽的。我也纳闷呢?往日对人漠不关心,以我行我素闻名于圈里的鲍志杰也会对别人的行踪感兴趣?”

“你是别人吗?”一向冷静的鲍志杰言语之间带出些许怒气。

区雅芙心里一虚,自己无理在先,还是收敛一点,先平息眼前鲍志杰的怒气为良策。于是,她破天荒的赔着笑,“先说说,是什么事?”

“大陆人和香港人的区别是,香港人个性张扬,而大陆性格内敛者居多。选衣服必然有偏差。大陆各地专营店越开越多,像A市这种不算发达的城市也不在少数。我和几位设计师商量了下,设计路线要多样化。这是我的大致思路,想找你参谋一下。”鲍志杰对工作的严谨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事业成功的人,用平时为人处事的方法给他下定论,绝对是个错误。

“我很少逛商场,所穿衣服也多是你置办。因为并不知道今年的流行趋势,所以只能按照我个人直观感觉和所学专业评论。说对了是瞎撞,说的不好,你也别笑话。”

“机关病。好话歹话全让你一人说完了,真佩服你们。区,别在我这费话了啊,过来看看。”

区雅芙做下后,一页一页翻了几张,忽然抬起头看了眼周围,起身去拉开了窗帘。鲍志杰挡住无处不洒的光线,埋怨区雅芙,“刚才不挺好的吗?现在多刺眼。”

“这样不是更好,阳光普照。”区雅芙笑着走回来,坐在茶几边细细看起来。凌柠浩听着区雅芙随口说出的话,心神不由一恍,白天拉上窗帘开着灯不是区雅芙常做的吗?她确实变了。这个结论令他心里有点恐惧。

心思不同,很自然的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画面。区雅芙注意力在图纸上,鲍志杰的注意力在区雅芙身上。而小贝玺欢快的拿着鲍志杰的笔在一张空白纸上胡乱涂鸦。

“你的图纸没在我脸上画着吧?”区雅芙头未抬。

鲍志杰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闲闲的开口说,“区,什么时候检查到B市?”

“怎么了?要尽地主之宜?”

“正好我妈生日,我要回去一趟。白天工作,晚上总要消遣的吧?难道你想整天对着你们那群机关干部?”

“说不准,得先看在C市进展情况。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区,我的提议考虑过吗?”

“检查完再说吧。”

“你确定知道我所说的提议?”

“不是进你公司做设计师吗?”

“这只是其一,还有前一阵子的。”

“什么?”区雅芙抬头狐疑地问,他还有什么提议吗?

鲍志杰不说话,眼睛却望向小贝玺。区雅芙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微怒骤起,“想听难听话了吧?想的话直接提出要求,我马上满足你。”

鲍志杰悻悻收回目光,嘴里却咕哝着,“自己的孩子怎么着也比别人的孩子好。”

区雅芙见小贝玺满脸疑问抬起小脑袋,心头怒增了一分,强压下去后笑着指使贝玺,“去把窗帘拉上。要开灯了。”小家伙又瞅鲍志杰一眼后才站起身。

区雅芙压低声音,含怒说,“以后再提这事,就不是朋友了啊。”

鲍志杰嘴角挂着丝浅淡至极的笑,笑中讥讽自嘲齐蕴,默盯区雅芙一阵,猛地站起身,胡乱收起茶几上的样稿,“晚上和设计师讨论讨论,不回来了,走了啊。”

凌柠浩晚上并没来接贝玺。周日早上,凌柠浩仍没有出现,区雅芙本欲回家和妈妈辞行,可凌柠浩上午却打来电话,歉意十足的说‘估计回去得下午三四点了’,区雅芙没有办法,只得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出差前回不了家,理由是正做前期准备工作,妈妈的声音依旧温和柔美‘工作要紧,我跟你爸说一声,别担心了’。

下午三点,贝玺午觉未醒,区雅芙整理晚上要带的东西。门铃声忽然大作。区雅芙去打开房门,意料之中,是凌柠浩。

区雅芙看他神色疲惫,本想询问的话也咽下,只是说了句,“先歇了一会。中午煲的烫还有一些,喝不喝?”

“盐的,还是甜的?”凌柠浩没有客气,或许是已没有精力客气。

“银耳莲子,甜汤。”

“区,盛一碗。”凌柠浩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声音很是低沉。

区雅芙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什么事让他觉得这么累?她一手端着汤锅一手拿着汤碗,放在茶几上后自己席地坐在凌柠浩对面,“喝完汤,你去客房休息会,我走之前叫醒你。”

凌柠浩浑混纷乱的心绪似是突然间清明了开朗了,“这汤是刻意为我准备的?”

区雅芙习惯性的想掩饰,可凌柠浩一反往常的落寞神情令她受到了蛊惑,思维也慢了半拍,“是为你和贝玺准备的。”总算在最后关头醒过神,区雅芙暗呼好险后补充解释说,“昨天玩得太疯,贝玺上火了。”

凌柠浩火热的目光黯淡下去,端起碗喝了一口,“区,有时候怀疑你是南方人,你煲的汤、煮的粥很有火候。”

他刻意绕开了敏感的话题,区雅芙暗松口气时,脑中倏地想起那天杨成辉夫妻看贝玺的眼神,这事一直搁在区雅芙心头,每次想起,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你岳父岳母自新加坡飞来,跟贝玺有关吗?”

“有。”凌柠浩简短的回答令区雅芙有丝慌乱。

“要带走他?”

“从法律角度,孩子还是要跟着父母,他们带不走贝玺。可他们毕竟是晴晴的父母,有些话,我

说不出口。”

“为什么?”

“晴晴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现在的想法是把偌大的家业要交给长大后贝玺。”

凌柠浩叫睛睛时的那份神情令区雅芙心神震荡,她声音不由得低下来,“可这跟贝玺在哪生活没有矛盾啊?”

“他们恐我再娶。再婚后的孩子会争这份家产。”

区雅芙冷笑起来,“如果是真正爱贝玺,就不该这么安排。父母安排的路,孩子不见得接受,也不见得喜欢。”

“区,我很累,我们改天再谈这个话题好吗?”疲惫再袭上他的眉梢眼角。“去休息吧。”区雅芙指向客房房门。

Chapter 6

一抹红 (一)

区雅芙出差所用的丰田商务车是省局下辖的一家粮库所购,自购买之日起就归省局使用。七座。李处长坐在副驾驶位,三个省局工作组成员一上车就坐在后排,中间的两人连座理所当然是留给李泽楷和区雅芙的。

上车和后排工作人员寒暄了会儿,区雅芙就闭上双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你昨天中午没有回家?”身旁的李泽楷声音虽刻意压低,可车子本身空间也不大,身前身后的几个人自然能听得到,区雅芙这才回过味,为何李处长和三个工作组成员这么有默契。

“哦,有点事。”区雅芙轻描淡写,摆出不愿多谈的架势,李泽楷岂有看不出之理,身子亦向后靠了靠,也闭目养起神来。

司机征询了众人的意见后关了空调,打开了车窗。司机似在享受速度的快意,车速飙升,夜风吹过的沙沙声亦成了呼呼声。思绪被风打乱,区雅芙的脑子仍定格在凌柠浩疲惫的脸上。如今社会酒店之间的竞争异常残酷,而国际饭店屹立于人们的视线里,不仅数年不倒,还有越发展越好的势头,这说明凌柠浩不但有极好的商业眼光和人脉外,同样亦说明了一件事,他的行事手段必然强硬。能让他感到棘手的事,仅是贝玺的归属问题吗?多年的官场生涯,区雅芙知道不会是如何简单。

“区区局,你的电话好像响了。”想得太投入,丝毫没有留意包里的手机嗡嗡直响。不过,这也正好给他们几个人一假像:她确实是累了,并非不愿和工作组成员交流。

“区局,说话方便吗?”声音有些熟悉,但区雅芙想不起究竟是谁。“你是?”

“我是行者女朋友王霞。”爽朗依旧。“哦。你们回来了?”区雅芙的印象中拼族的芒特哈根之行启程才五天,理应不会这么快回来。“我没有去。你说话方便吗?”

王霞的再次询问令区雅芙心生警觉,她的称呼是‘区局’,说得必然跟工作有关。区雅芙有点无奈,“还行,有事说吧。”

“我们单位竞聘中层,我们财务处有副处名额,我竞聘了,可是,我担心。”王霞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她想让区雅芙为她说句话。偏偏是行者出国之时,区雅芙暗叹口气,虽然对她来说只举手之劳,可举过手之后就没事了吗?区雅芙犹豫着。电话那端声音又起,“我现在是会计师,工作能力不是自夸,在处里数得着。”“按正常程序走吧。既然工作能力屈指可数,相信会如你所愿。”不说车里有省里的工作组,就是有李处长,区雅芙都没有办法说得太过明白,即使她帮王霞这个忙,亦不希望被王霞知道,她希望这是一个开始,同时亦是个结尾。但这话,她只会给行者说,而不是王霞。

王霞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听到区雅芙官事官办的口气,谦恭声音转为生硬,“打扰了,区局长。”区雅芙径直挂断电话。她再次陷入沉思。

‘啪’地一声,惊了车里的几个人。

司机慌忙解释,“刚才旁边那辆货车上掉下的石粒。”众人各自靠回去养神,区雅芙淡淡的开了口,“车速有150了吧?”区雅芙在省局从未高声说过话,可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没有人敢挑战,因此,司机没敢答话,而且不着痕迹的降下车速。

两侧麦田内秸杆被焚烧后的烟味随风飘入车内,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这次工作的难度。而区雅芙仍在继续着自己的思绪,她在考虑如何向王霞所在的那家粮库主任开口,又如何应对以后因此而出现的问题。身旁的李泽楷并没有随众人议论,而是不动声色打量着区雅芙:她有为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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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是小麦主产区,因而201号国家粮库中储备粮数量庞大。够年限的小麦已轮换出去,可急等填仓的小麦却迟迟收不上来。粮库主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有才能,可没有当地政府腰,有些事还是办不了。因此,一见到有省里工作组带队,真正是喜出望外。

工作繁忙,区雅芙眼里除了麦子还是麦子,觉得连看到的人都成了麦子颜色。所幸有了省里的工作组,地方政府组织大量人力入乡入村宣传,农民眼里政府是天,天说不缺粮食自不会缺。终于,粮库外有了大大小小的粮车。粮库收粮纳入正规,这就意味着工作组在C市的工作完成了。

从C市到达B市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区雅芙先给鲍志杰发个信息,然后开始进卫生间洗漱,准备好好睡个囫囵觉。这些日子她太累了,需要补眠。洗漱完毕后却发现未接电话七个。打开一瞧,全是鲍志杰。

她抓起电话回拔过去,“我到B市了。”

“住哪家宾馆?”

“B市市直机关管理中心。”

“你等着,我马上到。”

“不用。”区雅芙拒绝的话还未说完,鲍志杰已挂断电话。

区雅芙出差所带衣物中并没有鲍志杰设计的单款单件,她考虑到自己年纪过小,而各粮库领导多半是四十开外,即使是当地政府也少有三十岁往下的领导干部,她担心震不动,她害怕被糊弄被推诿,她耽误不起时间。她之所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官场中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的工作做不好,不是她自己的事,会牵扯到省局、省里的相关领导。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清楚,各级政府的领导同样清楚。因此,工作时衣着颜色相当老气,她希望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她要以势压人,这是她初任组宣处副处长时,老爸区达明教给她的第一条,其实她并不需要人教,她的势与生俱来的,与她的人本身是浑然天成的。因此,挂断电话后她换上衣服是中规中矩的套装。她心里敢肯定会被鲍志杰会从头到脚奚落一番。

门铃响,区雅芙哈欠连天去打开。

不是鲍志杰,是李泽楷。

李泽楷快速扫她一眼,“准备出门?”“不是。朋友来访。怎么,你有事?”区雅芙精神登时饱满起来,李泽楷此时来找她,应该是商量他们在B市的工作如何开展。出乎她的意料,李泽楷的右手自背后举到她眼前,“C市负责接待的人在临行前送了几瓶红酒,本想和你喝上一杯,不过,既然是朋友来访,应该会妨碍到你们。”

李泽楷虽这么说,但人却没有走的意思,区雅芙向后退一步,“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喝一杯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平日似乎不太注重交际,没想到朋友却是遍及全省。”李泽楷进门时随手虚掩了门。

区雅芙注意到这个细节,不觉微微一笑,他很注重外人看法,不过此举也算是对她的尊重。“遍布全省谈不上,我确实没什么朋友。这位朋友是我A市的死党,回来给他妈妈过生日。”“家在B市,工作在A市?”李泽楷问得似乎过细,但区雅芙却不愿由她的口说别人的事,因此有意扯开话头,“B市也算是省里的重点扶植市,地方政府应该会更卖力。”“工作之外的时间不谈工作,是你的原则,怎么,今天忘了。”李泽楷笑说。区雅芙含笑点头,打开电视,率先做到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哈!!

一抹红 (二)

酒是好酒,李泽楷对红酒的见解亦颇多。区雅芙的精神慢慢放松,话题也趋轻松。

“仕途对于男人来说,是种能力的证明。”高脚杯里的红酒在晕黄的灯光下散发着眩目迷人的光芒,区雅芙的双眼凝在杯里不算艳丽的红色里,声音少了白天工作的冷脆,多了丝柔和。李泽楷双眼微眯,“那么对于女人呢?”“负累、枷锁。”区雅芙的倦意再一次袭上头脑。

“不知是哪位品酒家说过,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一种属于自己的酒,就看你是否耐心等待,与它相遇。如果你不喜欢品酒,是因为你还没找到喜欢的味道。”李泽楷暗自惋惜,工作上这么出类拔萃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你的这杯酒虽然是你爸爸强塞给你的。但从中,你却喝出了味道,是这样吗?”区雅芙目光自杯中那抹红里移开,倦意褪了些,相应意识随之清醒。李泽楷亦笑起来,“或许青春年少时抗拒这些,只是当时的逆反心理作怪。中国有句古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的我,正享受后者。”“享受的同时是否失去了自我。”区雅芙每次探讨这些时都异常认真,她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想借用别人观点给自己找理由,可次次失望,在曾有相同心理的李泽楷面前,似乎仍没有突破。李泽楷重新倒上一杯,“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为享受的过程是展现了自我呢?”

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区雅芙顿觉红酒亦失了味道,笑着岔开话题,“你很喜欢红酒?”他笑笑,“你知道婚礼中新郎新娘的交杯酒为何红酒是首选?”“白酒太烈啤酒不雅,惟有红酒能配浪漫的场景。”区雅芙的笑容澄清明朗,谈工作之外的话题,在一个还算是个朋友的人面前,她并不是少言的人。李泽楷微抿一口,“女人在婚礼上是她人生当中最美的时刻,喝上一点红酒,在新郎面前小小放肆一下,那份美,是最值得回味的。”区雅芙心里一顿,“我不懂酒。不了解这些。”李泽楷笑容未变,“你应该喝过不少酒。”“我喝酒只为应酬。和牛嚼牡丹一个性质。”区雅芙对他的试探有丝反感。她喝酒一为应酬外,还有心事,这事除了鲍志杰隐约知道外,很少有人了解。

想到鲍志杰,她心中有丝狐疑,路程再远也该到了啊。这死小子,用着他时总不见影踪。她不想对李泽楷下逐客令,原因一方面是在C市时工作李泽楷做得异常出色,省了她不少工夫。而另一方面,如何恰巧说到这里逐客,她没有理由,推说困顿,李泽楷知道她在等人。

“雅芙,能告诉我你不愿结婚的理由吗?”李泽楷忽然改变的称呼令区雅芙慌乱,“独身主义者需要理由?”“你。”李泽楷放下杯子,正欲再说,区雅芙随手放在桌边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你在八零几啊?”鲍志杰来得正是时候,区雅芙心中暗爽。“八零九。你在几楼?”

电话挂断的同时,房门被推开,“我就在前面八零八门口,你。”鲍志杰看到房间里不止区雅芙一个人便住了口,他眼里依旧看不见任何人,而本已站起来的李泽楷见他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脸上有丝尴尬,“你朋友来了,明天见。”“嗯,明天见,谢你的红酒。”

区雅芙送李泽楷出门后打个哈欠,“你电话挂得挺快,本想给你说,明晚再联系。在C市没睡一个囫囵觉,困死了。”“是我妨碍你和机关干部品酒了吧?”摔坐在她身边的鲍志杰拿起了酒瓶子。听他话里戏谑成分十足,区雅芙用脚踹他一下,“怎么了,姐们。吃味了。”他放下酒瓶,瞥她一眼,“是啊,我吃味了。怎么着,补偿一下。离这不远有家阿炳按摩,陪我一起去。”区雅芙心中小小的被感动了一下,但仍顺着他的话音,“我就发发慈悲,陪你走一遭。”

两人刚出房门,就听到虚掩的八零八房间传出李泽楷的声音,“,雅芙的工作能力你还不知道,叔叔,你就放心吧。,嗯,刚从她房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