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怡摇了摇头,她的手微微用力,从韩滨的掌握中挣开,低声安慰他道:“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懂你的心思——小水,我跟大胖说明白了,他也知道了咱们当初的事,他说他还是觉得我挺好的,可是这种事,谁勉强谁都不对,我们慢慢看好么?你别着急,我爸爸已经醒过来了,过去这么十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日子充满了盼头…”

她说道盼头两个字,一向有些忧伤的眼睛亮了一下,韩滨知道这是因为那个找到孩子的希望又在她心中萌起了,他又是歉疚,又是难过,沉默了很久,方对她道:“好,我不勉强你——可是小怡,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事?”

常怡嗯了一声,疑问地看着韩滨。

“你答应我只要找到了孩子,你就只能跟着我,我们三个再也不分开,行么?”

常怡哦了一声,似乎被他那句找到了孩子震了一下,眼睛里满是欣喜地问:“你有他的消息了?”看见韩滨摇了摇头,她目光里的喜悦黯淡了下去,叹了口气,隔了好半时摇头道:“我怎么答应你呢——万一这个过程是五年,十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那就给我一年的时间,行么?”韩滨拉着她的手,在她掌心用力的握着,似乎想给自己找一个安心的承诺似的。

常怡想了半天,想到自己现在的心态,似乎在一年之内跟任何人结婚,成家,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她望着自己眼前小水殷切的目光,心口像是谁用铁锤子砸了一下一样,很疼,她点头叹道:“要是你愿意听到这样的承诺,那我等你好了——可是小水,你整天守在我身边,不去上班也不是办法,这小镇上的人会背地里讲论我们…”

“没关系,我不忙,我对我朋友说了,我最近在追我老婆,请了半个月的假…”

常怡听见老婆两个字,差点笑了出来,那时候他们还小,可她最喜欢听他叫自己“老婆”两个字,彼时她才十五岁,既不老,也不是他的婆娘,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那两个字才有了那么多的温馨和甜蜜,倾心与爱宠,有情人甚至能在这样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无限的承诺来。

她好容易才让自己不要笑,不管怎样说,现在的情形都够复杂的了,既然决定了以后的日子一点一滴地认认真真过,那就该从最小的小事做起,凡事自己做主,她看着韩滨摇头道:“不要这样说,小水,你去忙吧,我跟李珲说过了,上午的生意清淡,我以后都不开铺子,要帮我爸爸复健。你不要整天在这里胡闹,镇子里人多嘴杂,被人背后里说闲话,总是不好。”

韩滨不以为然地摇头,看了常怡脸上的神色,自己很警觉地住了口,嗯了一声,迂回地说了一句同样目的的话:“也好,我正好帮你去给你爸爸复健,等他能说话了,我立马问他孩子哪儿去了。”

常怡见他说来说去,就是要整天围着自己转,心中一丝欣慰,一丝难过,交替复杂的情绪拥在胸口,让她注视着他,好半时无言。

三十五常欢走上楼,拿出钥匙开了门,走廊里黑乎乎地,没有开灯。她摸到韩岳卧房门口,伸手敲门,里面没人响应,显然他不在里面。她走到客厅,打开电视,眼睛盯着里面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电视剧,心不在焉地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她的眼皮开始打架,正要熬不住了去睡时,才听见外面的门响,韩岳开门走了进来。

她从沙发上直起身,还没等站起来,韩岳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客厅门口,他看着她,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只有电视闪动的光映着他此刻的样子,秀朗的脸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不曾做声。

“你回来了?”常欢觉得自己胸口怦怦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因为这长长的一天没有见面,还是因为中午时候二人之间那些暧昧又露骨的亲密,盯着他,觉得他现在的样子迷人极了。

她几乎忘了呼吸。

韩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两个人隔着长长的客厅对视,一闪一闪的电视光亮里,都没有做声,后来他总算动了,人绕过地上摆放的茶几,走到常欢身边,没等常欢反应过来,他有力的臂膀已经将她搂在怀里,几乎要把她揉碎一般将她紧贴在他胸口,无一处不挨在一起,他一边急迫地寻找着她的嘴唇,一边用炽热的气息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快要疯了。”

这句话说完,他的手微微用力,将常欢推倒在沙发上,没等常欢反应过来,他已经霸占了她身上的位置,一双大手十分利索地直奔目标,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不可耐地想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达到目的。常欢啊了一声,感到自己的背心发出一声可怜的嘶的声音,他那双闯祸的大手除掉了一件障碍,一点儿时间都没耽误地奔向她的胸罩和短裤,她心中尚在犹豫彷徨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寸缕不着,被他脱了个干干净净,躺在沙发上。

她惊讶地感到了他顶在自己小腹部的他的冲动与决心,就在他的手去解决他自己身上的衣物时,常欢的眼睛扫到了客厅墙上的那副风景画,想到了隔壁他的卧室墙上那幅白雪萍与他的订婚照,恍如醍醐灌顶一般,满心的饥渴与欲望被散得一干二净,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么眨眼功夫就忘掉了一天来所作的决心与心理建设,等了他几个小时,竟然在跟他相见的一分钟之后就被他轻易地脱光了衣服——“不——”她伸手抓住韩岳的胳膊,止住他的动作。

韩岳抬起眼睛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常欢起身,找了一会儿才发现躺在角落里的自己衣物,她伸手拿过内裤,一旁的韩岳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将她按在沙发上,将她牢牢地压住,饥渴的眼睛盯着她不解问:“为什么不要?”

“小山——”常欢瞪着他,看见他幽黑的眼睛里闪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似乎是暗夜中饥肠辘辘的野兽面对着鲜美的食物,不吃到口誓不罢休,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急迫到这种程度,她感到他有力的大腿硬是分开了自己的双腿,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软弱与恐慌,伸手拉着韩岳的衬衫急道:“不行——”

韩岳低下头,用力地亲吻她的嘴唇,让她的反抗发不出声音,一双手一刻不停地解除自己身上的衣物,感到身下的她将嘴唇用力扭到一旁,他伸出双手抚着她的脸颊,二人目光相对,让他日思夜想神魂颠倒的眼前人满脸红晕,美丽的一双眼睛里情意无限地看着自己,他紧绷的身体几乎按捺不住,就要在她温暖的身体里寻找极致的解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控制力,他才能让自己保持一动不动,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不能这样。”她轻轻地,恍如叹息一般地说。

“为什么?”

“我不想这样,没有好结果的。”

“怎么突然之间想这么多?”

她的手向上,轻轻碰触他的脸,看了他一万年那么久,才说:“我不想害你。”

“你让我停在这儿,还说不是害我?”他低头吻了她一下道。

她摇头笑了,欠身起来,这一次韩岳没有勉强她,看着她效率极高地穿好了衣物,将凌乱的头发略微梳理,一边整理着,一边侧着头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却不说话。

“在笑什么?”韩岳不解。

她听他问起,嘴角的笑容更深了,隔了好久,她才轻声道:“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你那个不行?”

韩岳没想到她竟然说的是这个,懊恼地噢了一声,不想鼓励她继续这个自己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话题,伸手整理自己的衣裤。

“依我看,你行得很嘛?”

韩岳郁闷地看了一眼常欢,常欢一笑住口,起身走到他跟前,蹲在他面前,开口说话时,每个字都十分认真,没有了先前的打趣与捉弄,“小山,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我跟你保证,我真的十分想——可是我不能,我没法跟你生活一辈子,所以不想因为一会儿的痛快,伤害你这样的好人。我们干干净净地住一段时间,等我父亲好了,我妹妹嫁人了,我就可以一点牵挂都没有地离开这地方,以后你想起我来,也不至于恨我。”

她说完了,看着韩岳,等着他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很久,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动,对她笑了笑,伸出手将她的头揽在怀里,紧紧地贴在他胸口。常欢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刚才还坦荡毫无羁绊的心思,这会儿不知道怎地,蓦地有点儿想哭,她将脸埋在他胸口的衬衫里,好半天一动不动。

“我懂。”他只简单地答了她两个字。

三十六医药下乡的第一天,常欢早上五点就被韩岳叫了起来,她跟韩岳许鸣,加上两个护士,五个人开了两辆车,浩浩荡荡地奔向离花溪镇不远的清渠镇夹树村小学。

这个小学在一个大坝之下,走上五十步,就是连接清渠镇和花溪镇的清水河,小小的学校十分荒凉偏僻,离最近的农户都有三四里地的距离。两辆车在早上九点准时开进了小学校的操场,常欢在车里,就看见了一些等候在那里的村民。

常欢是个外行,什么都不懂,只是跟在护士旁边帮着打杂,她一边忙着,一边看着眼前的越聚越多的人群,里面多数都是老人,身体羸弱,听说有免费的义诊和药品,就大老远地从家里赶了过来。她目光转到韩岳身上,看他一身青色的制服,认真专注,耐心有礼,隔着这么多的人,看着工作的他,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新奇的经验,手里拿着宣传的单子,怔怔地都忘了递出去。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正在忙碌的韩岳从人群中向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平生第一次被人抓现行之后感到脸红了,没等反应过来,韩岳已经冲她微微一笑,继续做事了。

常欢神思不属地转过头,将手里的卫生宣传单递出去,这时候许鸣走到她身边,对她轻声道:“你看见那边的那个小女孩了么?”

常欢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学校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花格子上衣的小女孩,看身量只有十四五岁,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绑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头发干枯焦黄,脸和身上都黄瘦不堪,似乎营养不良,靠在学校的大门上,看着这个方向,神情戒惧,不离开,却也不肯走上前。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怎么了?”许鸣对常欢低声说。

常欢看了他一眼,低声反问:“你怎么不去?”

“你去好些。”

常欢看了许鸣精明外显的脸一眼,向大门走过去,不想还没走到那个小女孩身边,她已经看出来常欢是奔着自己去的,一个转身,从大门边快速至极地跑走了。

常欢追到学校大门外,看着她向着大堤后面的沙滩方向狂奔,心中奇怪,直觉这个小女孩有事,忙快步追上大堤,眼前林烟杳杳,那个小小个子的女孩子,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沮丧地走回来,在大门口看见了许鸣,他看了常欢的脸色,了然地问:“跑掉了?”

常欢嗯了一声,奇怪道:“她怎么好像怕我似的?”

许鸣的眼睛盯着常欢,这是二人相识以来,常欢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根许鸣接触,见他此时神情凝重,明显有心事。

“你想什么呢?”常欢的性子憋不住话,忍不住问。

“我在想你能不能帮个忙。”他低声淡淡地答。

“什么忙?”常欢好奇了。

许鸣转过身,看着正在忙碌的韩岳,对常欢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刚才那个小女孩应该怀孕了…”

“什么?”常欢不敢相信地瞪着许鸣。

“你很奇怪是么?”许鸣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常欢,接着道:“其实你不该奇怪,你知道现在的社会,每天有多少无知少女意外怀孕么?又有多少十几岁的孩子去堕胎流产,小小年纪身体就受到极大的摧残么?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让你帮忙的原因,在这样偏僻的乡下,太多的女孩子因为无知和胆小,被坏人欺负而怀孕了,这些坏人里有很多甚至就是她们的亲邻长辈,甚至是她们的老师,一些小姑娘都把孩子生下来了,仍全然无知…”

一番话说得常欢心口一跳,不自禁地想起妹妹常怡,虽然不是被人欺负,可是无知的结果还不是一样?命都搭进去半条,至今仍活在往日的阴影里——“所以我从医药下乡的开始,就建议韩医生能做一个性知识的普及讲座,这样的话题在农村是很耸人听闻,可是我们不做,就没有人来做,既然是想做些实事,何不把力气用在刀刃上呢?”许鸣似乎说到了自己关心的话题,口气一改往日沉稳斯文,有点儿激动。

“韩医生不肯做?”常欢没开始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他那样稳重的个性,能做这种事才怪。

许鸣点点头,他看了一眼韩岳,摇头道:“其实这样的讲座确实有些难为他了,单身年轻男子,在咱们这样闭塞的乡下公然讲论这样的话题,他确实有些难做人——不过这样的知识普及非常必要,我想——”说道这里,话头打住,看着常欢。

“你想什么?”

“我想你能不能劝劝韩医生,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常欢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有点儿茫然地看着许鸣。

“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说不说,还是要靠你自己的考虑。”许鸣对她笑了笑,嘴上讲得轻描淡写,可是眼睛里期望她应允的神色却十分殷切。

“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许鸣和常欢同时吓了一跳,看见韩岳站在两个人的身边,一张脸十分严肃地盯着她二人。

许鸣哦了一声,跟常欢互视一眼,随口答道:“没说什么,就是闲聊。”

韩岳看了一眼常欢,常欢冲韩岳微微一笑,可韩岳一张脸像只扑克一样,一句话也没说,连头都没有点一下,转身就向人群正中的桌子走过去。

常欢看着他僵直的背影,不明所以,暗道这个家伙是不是累得神经不正常了?

“常欢,我刚才的提议你不妨多考虑一下?”许鸣走开之前,又说了一句。

常欢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的印象,小山那个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不一样,你说的有用。”

常欢愣愣地看着许鸣,还没等仔细问他,他已经转身大步走开了。

她在门口站了半秒钟,盯着走远的许鸣,好一时不明白他怎么这样讲,目光一动之间,见韩岳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瞥着自己,两个人隔着人群互视片刻,韩岳转开目光不再看她,接着忙碌去了。

-----------以下接出书版-----------常欢坐在自己床上,累得一动不想动。她的腿从膝盖往下,完全麻木了,双手揉着自己发酸的脚丫,想着要洗个澡再睡,可是一双脚跟灌了铅似的,连到浴室这么短的距离都不想挪。

她现在最感激的就是韩岳一周只有周六这一天出去义诊,如果明天再来这么一下午,他给自己父亲买的那把轮椅也不用推到常家了,直接在这里给自己用算了。

费力地甩掉脚上的白球鞋,正想去浴室,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她说了声进来,韩岳已近推开了门,他看着她拧着眉揉着脚腕,眉毛微抬道:“累了?”

常欢点头,捶了两下自己的小腿道:“其实以前我在美容店一站就是一天,可能是回家这段时间锻炼的少了,没想到只出去一天,竟然会累成这个样子。”

韩岳点头,他走上前坐在常欢旁边,不由常欢反对,将她的腿搬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轻轻地帮她按摩。

常欢脸红了,她看着他低头认真专注的样子,心砰砰地跳,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的男人,从小就肌肤相亲习惯了的,怎么着两天自己对他的感觉这样不同呢?

“你今天站在学校门口,跟许鸣说了什么?”韩岳一边给她揉捏小腿,一边抬头问她。

“哦——没说什么。”常欢犹豫着道。

“是么?”韩岳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探究,盯着常欢,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分辨出什么来。

“其实——其实也说了一些事…”

“嗯?”

“就是遇到一个小女孩,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上午,许鸣让我过去看看,可惜她一看见我,就跑走了。”

“你没追上问问她怎么了?”

“她跑进沙滩的树林里了,我追不到。”说到这里,常欢看着韩岳,想着许鸣叮嘱自己的那些事,她这辈子最讨厌说人情,自己跟韩岳之间,更是如此。这时候盯着他,难免欲言又止。

韩岳见了她的神态,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小山,许鸣说那个小姑娘可能怀孕了!”

韩岳脸色一变道:“他怎么知道?看出来的?”

常欢想了半天那个瘦小的小姑娘,除了一双大眼睛分外明亮外,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乡下丫头,全身上下一点儿看不出怀孕的样子,也许许鸣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来让韩岳做点儿实事吧。想到这里,她摇头道:“我看不出来她怀孕了。”

韩岳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许鸣跟我说,问问你能不能在义诊的时候,专门开办一个性知识的讲座。”

“他跟你说这个了?”韩岳的手停了,握着她纤细的脚踝,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常欢没想到韩岳竟然这样多心,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看着他,摇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他非常关心这件事,据说他以前跟你提过,你不同意——也许那天我们俩在楼上被他撞见那一幕,让他觉得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想让我再跟你提一下——怎么样,我跟你提了,你同意么?”

韩岳想都不想地摇头道:“恕难从命。”

“为什么?”常欢就知道他不答应,可他真不答应了,她心里又愤懑不平起来。

“因为我没结婚,我一个单身男医生在乡下开这种讲座,光是唾沫就能淹死我——你知道我因为自己单独行医,单独开设药房,有多少同行恨我么?这样的讲座办下来,人言可畏,光是流言就足以让我关门大吉。”

常欢听了这番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民风淳朴的乡下,这种讲座除非是年长并已婚的女人来做,否则真的是自毁前程。

“当然,也有一个补救的办法…”他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笑着对她说。

“什么?”常观心中一喜,看着他问。

“比如——”说着话,韩岳双手沿着她的脚踝上移,沿着她的大腿向上,攀着她的肩膀对她轻声道:“比如你嫁给我,我们夫妇俩一起去,或许会好些。”

嫁给他?

她瞪着韩岳,有点儿懵了,虽然从小就盼着快点儿长大,长大了好嫁给他做媳妇,可毕竟他从来没有亲口提过,想不到平生第一遭被人求婚,这感觉——感觉还真挺好的!

“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再也不是单身汉,虽然即使是这样,做这种-势也难免会被人戳脊梁骨,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娶了你了,再也不用担心没人嫁给我这个变态…”

“你竟敢拿我当备胎——”常欢瞪着他,险些抬脚把他踹飞。

“那你答应不答应?”他笑着看着她,声音很轻,但语意中隐隐有一丝殷切,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关心。

“我不喜欢当备胎。”常欢把脚回缩,转过脸不看他,脸上热得跟火烧似的.

她感到身旁的韩岳站起身,站在她面前,她忍不住抬起眼睛看着他,见他慢慢蹲下身子,双乎向前握住她的手道:“欢欢,你好好想想,嫁给我吧。”

常欢不知道话题怎么绕到这上边来的,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答应他,而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不会答应,为什么还非得求婚呢?

以往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向来不畏惧那些言语产生的后果,他生气也好,被伤害也好,她在说话之前极少顾忌得到。可是此时却隐隐地为难起来,满口拒绝的话踌躇在嘴边,她想了一想才说:“你真想娶我当老婆?”

韩岳眼睛一亮,过于用力地点了—下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跟你母亲和姐姐交代呢?”

“我是成年人,娶媳妇是我自己的事,不用跟任何人交代。”

“可是我不会接受你姐姐上门的,而且你母亲若是跟你姐姐一个鼻孔出气,我也不会跟你妈妈来往,这样你也能接受么?”

这个问题让韩岳踌躇了一秒,方道:“你不想想跟她们来往,我不会勉强。”

“不光是我自己,连你也不许——”常欢看见韩岳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心中蓦地有点儿难过,偏偏要任性地笑着道:“看看,你没想到吧?我怎么可能让我的丈夫跟那个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来往呢?谁做了我的丈夫,就再也不许跟你姐姐说句话,一辈子不许跟她有任何来往,哪怕她饿死,病死,出门被车撞死,也不许看她一眼…”

她的话还没说完,感到韩岳握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开,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芒渐渐消淡,他站起身,皱眉看着常欢,摇头道:“我姐姐没有害死你母亲,欢欢,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就是她害死了我妈!就是这个事实…”

韩岳一向平静的面容闪过一丝怒气,他摇头气道:“你这么说,不过是给你自己找个借口…”

常欢不敢相信地看着韩岳:“给自己找借口?”

“你的母亲死了,你需要一个人来恨,来报复,你内心当然知道这个始作俑者是你的父亲,你该恨的人,你该报复的人,是他——而不是被他选中的女人!可你的生命是他给的,你没法报复他,所以你将这样入骨的仇恨转到我姐姐——”

“你这样说,是说我恨你姐姐不对么?”她直直地盯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极为危险的寒意。

“你当然应该恨她,可是将杀人罪名安在她的头上,就太过了!你到现在还没发现么?你所谓的恨和报复只是搞垮了你自己的人生,因为恨,你没有上大学,小小年纪离家出走,从此再也不相信男人——”

“你说得多轻松,可惜半夜被母亲鲜血浸透衣衫的那个人,不是你!”

他听了这样的话,先是震惊,隔了一会儿无力的摇头,就在常欢以为他要一走了之时,韩岳矮身坐在她的旁边,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个人紧紧挨靠在一起,他的声音沉痛里带着一丝心疼地道:“那时候你吓坏了么?”

常欢眼睛蓦地湿了,她勉强克制住自己擦拭眼睛的冲动,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道:“没什么,都过去十年了。”

“她的头出了很多血?”韩岳微微侧过头,看着她问。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问起她有关母亲的死状,沈淑惠一死十年,不管是沈家亲戚,还是常家,从来没有人关心一下她的死因——有时候常欢常常在想,是不是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母亲除了父亲以外一无所有,所以才执拗地绝不离婚呢?

她嗯了一声,想起那个晚上的恐怖情状,微微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你母亲的意外的呢?”韩岳的声音低沉稳重,不像在过问往事,倒像是一个专业医生在对她进行心理辅导。

常欢叹了口气,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韩岳默默地听着,一直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了,他想了一想,问道:“你说你下楼的时候,你奶奶已经在楼梯那里了?”

常欢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韩岳,韩岳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目光相遇,常欢摇头道:“不可能的,我也有过这个念头,可是我奶奶腿脚有毛病,很多年不能一个人上下楼了,她怎么能把我母亲推下楼梯呢?”

韩岳嗯了一声,皱眉寻思了一会儿,摇头道:“可惜当年没有亲眼看看你母亲身上的伤痕,是被人谋杀了,还是滚下楼梯意外身亡,尸检一定能够查出来…”

常欢摇头冷笑道:“尸检——别提这个词了吧。”

“你确定你半夜听见的那声尖叫,是你母亲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