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美好很多,伤心也很多,从这一刻起,尽数付之一炬,灰烬吹散,哪怕来年春风吹草生,也再也无法回头。

“好,好。”秦皎皎喃喃。

“我走了。”方言修面上仍是一片平静,“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皎皎,”细听之下,可以觉察到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对不起,我努力过,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强忍着哽咽,问他:“方言修,放弃我,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方言修的身影顿了顿:“有一点难过。”

秦皎皎神色凄然:“方言修,如果你没有结婚没有恋人,我到死也要缠着你,但是你有了爱的人,我只能到此为止,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方言修站了片刻,他始终没有回头,连再看她一眼都没有。

他推门而出,路上车水马龙,他步伐未停,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

是那个被用力爱着的人真好。

他们面对放下,也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不像我,长夜痛哭,剥皮抽骨。

失恋的痛苦不是三言两句就能翻篇的,接下来的半个月,秦皎皎非常低迷,表面竭力维持平静,但是做什么都是魂不守舍。

乔初意去找了方言修两次,他都避而不见,她知道,他已经作出了最终的选择。

乔初意只能每天守着秦皎皎,在她拿错东西、收错钱的时候悄悄给顾客道歉。

待到营业时间结束,秦皎皎默默地去打扫卫生。

她说过几次不用打扫,秦皎皎恍若未闻,扫了地,又拿了擦碗巾仔细擦拭玻璃器皿。看她又打碎了一个杯子,乔初意实在忍不住,抓住她想去拾碎片的手:“皎皎,你得想开点,方言修已经放手了,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总要向前看。”

这么多天,秦皎皎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所有的悲伤都深埋在心底,这一刻却忽然崩溃大哭。

她紧紧握住乔初意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可不可以,就站在原地,我不是想让他停下,我只是想多站一会儿。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回到过去,但是我可以拒绝往前走,我就站在这里。”

乔初意半跪着抱住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发颤:“不可以,皎皎,因为他已经走了,并且不再让你回头看。”

“小乔,小乔,我真的好难过。”

“会好起来的,皎皎,我们慢慢忘记,慢慢开始。”

经过这场痛哭,秦皎皎发泄了许多,她内心坚强,情绪也开始好转,有时候乔初意会觉得秦皎皎像个女战士,随时准备冲锋陷阵,即使受了重伤,也能默默地熬到痊愈,没有什么能把她击垮。

徐旸担心她,经常来店里帮忙,和她说话,逗她开心,终于有一天,秦皎皎说:“小乔,我会活得越来越好,我要让他知道,他只配错过我。”

她脸上飞扬的笑容,让乔初意觉得那个无坚不摧的秦皎皎真的回来了。

乔初意很喜欢一句话——

不要去看那个伤口,

它有一天会结疤的,

疤痕不褪,可它不会再痛。

“小乔,”秦皎皎劝她,“你和薄昭浔不一样,这么久不见也该冷静得差不多了,如果冷静过后还是觉得没办法放弃,那就去找他,告诉他。”

大家都这么劝她。

乔初意很多时候也是这样想,如果她和薄昭浔也有一场痛快的了结,就算不能在一起,干干脆脆的放弃也胜过停在原地。

没办法放弃,只要薄昭浔没亲口拒绝,她这辈子都放弃不了。

乔初意不想再畏缩不前,无论怎么样都要尝试一次。

刚下定决心,机会很快来了。

糖果店最近一直很忙,乔初意上了几款少女心满满的新品,打出限量预订的标签,刻意减少订单,稍微休息一下。

徐旸趁这个机会请她吃饭,在饭桌上状似无意地在乔初意面前透露消息:“小乔啊,我们公司打算助捐一所学校,在瓦觉县,只是路途有点远,要是有人能提前去看一下情况就好了,虽然我们老大现在在那边义诊,但是他那么忙,我实在没法让他帮忙。”

苦恼的表情十分到位。

乔初意只听清一句话,薄昭浔在那里!她正发愁不知道他的动向,眼睛顿时亮了,她连忙说:“我去我去,顺便带皎皎去散心,你不就想让她也出去走走吗。”

“真是麻烦你了,小乔,你真是人美心善。”徐旸恭维她。

乔初意已经掏出手机开始研究路线,不客气地收下恭维:“这还用说?说点我不知道的。”

徐旸:“……”

吃过饭,乔初意迫不及待地回家收拾东西,又给回家喝妈妈煲的爱心汤的秦皎皎打电话,说可以带她出去公费旅游。秦皎皎虽然怀疑她的慷慨,但是免费旅游不去白不去,愉快地答应下来。

徐旸回到家,把车钥匙顺手扔在玻璃茶几上,赶紧给薄昭浔发短信:“老大,我把人骗过去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薄昭浔:“你骗人的本事,我是相信的。”

徐旸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琢磨几遍,心想浔哥夸人的话怎么听起来比骂人还损。

去趟瓦觉县不容易,交通工具换了好几样,又在县城里租了一辆车,两人开到山脚下,还得拖着箱子徒步往上爬,累死累活的秦皎皎终于明白上了小乔的当。

已经过了冬至,天光渐长。

乔初意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带来的东西弄到学校门口,没想到这么巧,薄昭浔好像早知道她要来一样,刚来就遇到了他,带了几箱子爱心糖的她被抓个正着。

“听说你现在在做手工糖果师?”

乔初意只说过她和秦皎皎一起开了家小店铺,但没有告诉薄昭浔她开的是糖果店,怕挨他训斥。他做牙医,一直视糖果为百害无一利的东西,以前就严格控制她吃糖,怕她没有节制得了蛀牙。

可他居然早就“听说”了。

听谁说的?乔初意心里直哼哼,肯定是徐旸那个叛徒,明明再三向她保证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

“这么多年过去,你喜欢和我唱反调的毛病,一点没改。”他说。

这么多年,提到岁月,难免让人感慨。她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因为他话少,她总爱和他对着来,试图挑衅他,可又被他吃得死死的,不自觉地依赖他,听他的话。

往事不可寻,那就活在当下。

能活在当下的人,大概烦恼会少一些。

薄昭浔找了两个同事帮她们拿东西,他带着两个风尘仆仆的女孩子先去住的地方,秦皎皎雄赳赳地走在最前面,拉着一个腼腆的男医生问东问西,乔初意和薄昭浔自然地落到最后。

他摸了摸乔初意的手背,有点凉,蹙眉:“怎么不戴手套?”

乔初意搓了搓手心:“戴手套不好拿东西,太麻烦了。”

“你是懒。”薄昭浔一针见血。

他把她的手包进掌心里,他的手很温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冷战,一切都还是最好时候的样子。

乔初意小脸红扑扑的,抬头问:“薄昭浔,同样是天冷,你的手为什么那么暖和?”

薄昭浔淡淡地看她一眼:“因为我不像某些人那么冷血,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

乔初意假装听不懂,义愤填膺地说:“居然有人这么对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