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突然发现,她面前这个貌似有交流障碍症的男人有那么一丢丢的可怕…

尸体是面朝下的,手脚上沾满了污泥,长到肩的头发纠结在一起,油光泛滥,看上去有几个月没洗澡了样。岑城蹲在那边,嘴角叼着烟,懒洋洋地打量了翻,拨拨手,拨拨脚,捏了捏颈动脉。冰冷的,没有温度,看上去已经死了不短的时间了。

旁边畏手畏脚的川子见了,禁不住敬仰地奉承他道:“岑哥你这架势看上去忒专业了,就像,就像…”他抓了又抓脑袋,重重一拍:“对!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法医。”

烟雾缭绕里,岑城发出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两指夹起尸体的耳朵把脸往外翻,同样脏兮兮的一张脸,五官都糊满了泥。但是…

“咦,不是王一山身边的狗子吗!”川子一眼认了出来。

岑城取下烟,借着烟头那点忽明忽暗的光亮凑过去看,还真是王一山…

突然,那双闭着的眼睛刷地睁开了,充血的眼球死死瞪着岑城。岑城一愣,川子抖着腿“啊”地一下尖叫了起来,连滚带爬往人堆里跑去:“诈,诈尸了!!!”因为恐惧,他的声音尖得破了音,仿佛山中夜枭的哀嚎般刺破漆黑的夜色。

“啪”老肖已经推枪上膛,长长的枪杆架在肩上对准岑城的方向:“妈的!岑哥你快让开!我倒要看看是人是鬼!!”

说诈尸就诈尸了?江曦迅速地拉下庄令还挡着她眼前的手,视线不再受阻的刹那,黑暗的村落家家户户如同约好了般,一个接着一个,屋里的灯亮了起来,推门声,议论声,狗吠声,和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各个方向涌向了他们。

“搞什么搞?大半夜的叫什么魂啊?”

“老张,老张你去看看,是不是又是山下来的土匪多进来了??”

“这回逮到他们不打死了事!”

不到顷刻,江曦他们周围就围了个水泄不通,四五个手电筒如同火炬般举在人们的头顶,照得他们睁不开眼。

“一个看上去像是村长的大爷率先走了出来,他的面色和其他人一样满是怀疑与不善,口吻和审犯人似的严厉:“你们哪来的!做撒子!”

江曦那一刻觉着自己特别像柯南里案发现场被捉到的杀人凶手…她心里更多的是奇怪,这没声没息的村庄,怎么说有人,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人?

老肖一见着人,反倒是脸上瞬间轻松不少,放下了枪赔笑道:“太爷啊别动气儿!哥几个就是上山猎猎狐兔玩的,这不忘了时间借地歇一歇。”

“你可别蒙老子!”对方戒备的神色一点都没放松,仍旧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看到老肖他们手里的枪是尤为停留了十几秒:“前几天才有两个和你们一样打扮的人进村来,土匪似的,还敢用枪指老子要吃要喝!”

一说起这事,村里其他人都露出愤愤之色,白发苍苍的村长朝地上呸了口:“老子玩枪的时候,他还在喝尿呢!”

老肖面上笑容不改,心里确认,这说的人八成就是王一山了。他上道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丢了过去:“太爷,您瞧咱这有男有女,就是上山玩玩,真不是犯事的。”

他一口一个太爷的叫得客气,村长接过烟又瞥了江曦与庄令好几眼,这两个看上去倒是个正经人,终于口气缓和上了一些:“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老肖刚要接过话,突然——

“死啦!死啦!都死啦!”岑城那边“诈尸”的狗子又叫又跳,和发了疯的牛一般一头往人群里扎。抱着孩子的妇女们一个个鄙夷地躲开他,岑城还来不及追就见狗子疾跑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山色中。

老村长冷漠地看了一眼,对老肖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来这两人中一人的下场,活活吓疯了!”

江曦咦了声□□去话:“被什么吓疯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写剧情流也是蛮爽的!!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合家团圆~

第二十三章

老村长说吓疯狗子的是大山里头的山神。

“也就两天前吧,他们闯进了村子里。”老村长拉亮屋里的灯,蒙了一层油灰的灯泡昏昏黄黄的,仅仅照亮了底下的八仙桌,“你们城里人不懂规矩还不听人劝,乱闯乱钻,冲撞了山神,遭了报应!”

山里人终究淳朴,老肖舌灿莲花地解释了几句,老村长半信半疑会,终究把他们领回了自己家。他是孤家老人的一个,万一有事也不怕他们怎么着。说到底,岑城他们得感谢江曦,老村长大多还是不忍心看她这个小姑娘夜里头睡在山野里。现在这山里是没什么狼啊虎啊的,但饿了一冬天的野猫子还是相当凶残的。

“真的有山神啊?”江曦半信半疑地举手发问。

老村长一瘸一拐地打了壶水放在炉子上,回头时瞪了江曦一眼,江曦缩缩脖子,他才说:“罗刹山里在古代的时候就有山神了!没它也就没有我们。”

江曦暗暗庆幸多亏是在一个省内,偌大个中国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老村长那蹩脚的普通话不仔细听的实在难懂的很。他说,在很久之前因为罗刹山里有山神,所以那时候的朝廷特意拨了一批人来山里专门祭拜与侍奉山神,以免山神震怒降灾给周边的百姓。而那群人就是现在罗刹村人们的先祖,这个村落在山里默默无闻的存在了几百年,因为山区交通不便,与外界很少打交道,山下人也不怎么亲近他们。

到了现代,社会发展,村子里的年轻人按捺不住对外面花花世界的向往,很多都出去打工挣钱。而出去了,基本上也就不会回来了。罗刹村的人口越来越少,留下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等。

“你们城里人别以为是这样就来着撒野!”老村长对王一山那两人的行为显然还耿耿于怀,搪瓷缸子在布满裂痕的桌子上敲得砰砰响,“看吧,报应啊!报应来了吧!一个都逃不掉!!”

一个神经质的老头子,江曦清楚地听见岑城发出声不屑的轻笑声。毋庸置疑,他不信老村长那套说辞。

老肖倒是很上道地连连点头,一脸唾弃地鄙视着王一山一番后给老村长点了个根烟:“太爷您别气哈!不瞒您说,那两小子我们认识,哎您别先急,我可没骗您!那两畜生手脚不干净,卷了我们老板发给工人的工钱。这不年底了,大家伙都要回家过年,总不能让人空手回去不是?咱这回来也是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两畜生找回来!”

“哼!”老村长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老头是老了眼花,但什么人什么路子可瞧得清清楚楚。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和两人的来头是一样的!”

“是是是!”老肖连忙接着问,“那太爷知道他们现在哪吗?”

“他们啊,他们…”

“大爷,你们这歇得可真够早的啊!”打进屋就没说话的木二突然冒出一句。

大爷被打断了话很不高兴地瞟了木二一眼:“俺们村里和你们日夜颠倒的城里不一样,早睡早起,长命百岁,懂不?”

“哦,懂…”看木二的神情,江曦觉得他还是不懂的…

别说木二,江曦也奇怪着。看看手机,现在五点出头,他们进村时就四点多,说早睡也早得过了头吧。

趁着老肖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追问王一山的下落上,木二藏在桌子下的手偷偷扯了下她的衣袖:“大白,大白!”

“干嘛?”江曦假装看手机低头问。

木二和做贼一样笼着嘴小声说:“我们出去转转呗。”

现在出去?江曦瞄瞄老肖那边,哪想和岑城那双桃花眼对了个正着,没有意外的,她又看见了他脖子旁边的那张惨白的脸,只有眼白的眼睛微微撇过来。江曦一个寒战,岑城问她:“怎么了?”

江曦一个没忍住:“你脖子真的不疼吗?”

岑城噗嗤笑了起来:“丫头,你对我的脖子就那么感兴趣,学中医的?来,哥给你好好瞅瞅。”

瞅你妹啊!江曦不能直视地扭过去脸:“我,我要上厕所!”

老肖听到他两的对话,生冷地否决了:“不行!”

“凭什么啊!!!”

“算了,老肖,让她去吧!”解围的人是岑城。

“她万一跑…”注意到老村长投来的目光,老肖硬生生地改口,“万一遇上了山里的野物怎么办?”

“我不去山里,就在村里随便转转。”

“得了,快去吧。”岑城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江曦和触了电一样的跳开了。岑城纳闷地看看自己的手,老肖嘲笑上了:“哎嘿,岑哥,这好像是我头一回看到女人和躲鬼似的躲你啊。”

岑城看着江曦飞也似的跑出门,自嘲地笑了下:“可不是吗。”

转过头时,忽然颈子里钻入股冷风,和针尖似的扎进皮肤里,冷冷的刺痛。他不禁摸了摸脖子,什么都没摸到。

“你脖子不疼吗?”耳边又响起江曦的问话。

才一想起,那股子的刺痛更深了一层,他手里的烟头没抖下去,等他缓过来时,那股子疼痛早就来无影去无踪了。

“我,我去看看她啊!”江曦一走,木二忙不迭地也跟着溜了。

这回老肖没出声了,已经走了一个不在乎再走一个,反正外头还有兄弟守着,他两也跑不聊多远。他现在的心思都在王一山的下落上,老村长不慌不忙地吸着烟,慢悠悠地说:“那两人行事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打好主意。硬的没来成就想来软的,可前面已经坏了规矩了,谁愿意搭理他们?后来见他们就天天带着铁锹,绳子什么的往林子里扎,不到天黑不回来。村子里没人和他们说话,就村头的老寡妇林婆子贪他们一天20的钱,把屋子租给他们,顺便弄口饭给他们吃。”

老肖与岑城互递了个眼色,老肖问:“狗子疯了,那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姓王的吧,不知道,这几天没人见着他。”老村长找出几个旧的看不出眼色的塑料杯子,提着烧开的水壶倒了水,又从锅灶里拿出碟黄面馍馍,灶膛里火还没熄,馍馍散着热气。

老肖走了一天山路,早饿得两眼发昏,客套了两句抓起馍馍就着水啃了起来。

岑城打量了一下脏得发黑的杯子没动手,旁边老肖大口嚼着馒头:“岑哥,吃啊?这馍还挺香!”

老村长听了挺高兴的:“那可是,这是俺们家自己种的玉米磨成面,蒸的馍馍。比你们城里的可实在干净!”

岑城笑了下,刚要伸手,他突然瞥见了旁边的庄令低垂的眼睛似乎朝他这看了看。这个人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不是地上投了他的影子,几乎就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虽然他的话,可岑城却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就在他犹疑时,庄令微微侧了侧头,是朝他这轻轻撇了一眼,却不是看岑城他,是看他手边的这碟馒头。庄令的神情依旧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可岑城偏偏觉着他似乎笑了一下,讳莫如深的笑容,令岑城不自觉地就放下了伸向馒头的手。

老肖再催时,岑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太饿。”

“太爷,我们大概也要在这住个几天,我看您家就您一个,叨扰几天应该没什么事吧。这是点小小心意,就当哥几个孝敬给您的年货钱。”老肖在路上跑的,嘴皮子不说把死人说话,哄一个山村大爷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不其然,见着桌上红灿灿的毛爷爷,老村长咳了声:“留你们是没事,但可别学前头那两个人往山里乱闯。”他收起钱:“到时候要是死了,疯了,我可不管。”

“那是,那是。”老肖应和着。

这边谈妥了,老肖便去招呼外头的兄弟。老村长勾着微微驼的背去给他们收拾铺盖,岑城笑

“出来干什么?”江曦装作看风景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

木二缩头缩脑地把江曦往墙角下扯,扯到江曦快贴着泥墙,他面色如土,声音哆嗦地和漏了风的破锣一样:“大白,我们找个机会叫上高手兄,赶快溜吧,啊!”

“我哥还没找到呢!”江曦扯过自己的胳膊,刚刚如果不是木二把她喊出来,她正想跟着老肖后头打听江怀的消息。

“找什么你哥啊!”木二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样,鬼鬼祟祟往四处看了看,附在江曦耳边说:“这个村子你不觉得很怪吗?”

怪,是怪啊,但…

“再怪我也要找我哥。你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了,冻死了!”江曦搓着发僵的手指。村子茅厕这靠着村口,冬天倒是没什么异味,就是紧着风口,吹不到几分钟全身就和浸在冰水里的凉。

木二恨铁不成钢地拧过江曦的耳朵低吼着:“你是想在这冻死还是被害死啊!你就没发现这村子可能他妈都没活人了啊!!!!”

“姐姐,你们在说啥子啊?”

稚嫩飘忽的童音响起在他们的背后,木二喉头动了下,僵硬地回过头。

暗淡的火光下,苍白得过分的脸上两团红晕像没抹开的胭脂,青蓝色的棉袄上绣着一团团暗金的花纹…

江曦想起了老李家门口吊在梁上的纸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二十四章

“鬼啊!!”木二火烧屁股似的往江曦身后一蹦,蹦就蹦还不厚道地把她往外推,嘴里乱七八糟地念着神仙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我林坤¥%¥%¥%…”

江曦自己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被派来盯梢的小平头被木二的鬼叫招了过来:“大晚上的瞎扯呼什么呢!”

“这儿有个小孩…”江曦木木地往身后指。

“一个小屁孩,至于吓成这样吗。”小平头鄙夷地看了眼抖着不停的木二,脑袋往江曦身后一伸,神情更加不耐烦“你们他妈逗玩是不?”

木二哆哆嗦嗦地趴在江曦身后仅露出双眼睛:“不可能!刚刚明明…”

明明了半天没下文,因为墙角下空荡荡的哪有小孩的影子来。

小平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显然在山里吹了一天冷风又被派出来盯着这两个神叨叨的人任谁心里都不舒坦。江曦切了声,不加掩饰地咕哝了句:“又不是我让你跟来的。”

“你!”小平头眼睛瞪得老圆,凶巴巴地瞪了会,自个气得笑了起来,笑了会绷紧的脸也松了不少:“妹子,算哥求你,大晚上的就别在外乱晃,没鬼心里都晃出鬼来。回屋里烧了个碳炉子烤烤火,喝碗热稀饭不快活吗?”

人都给台阶下来,江曦识趣地哦了下,扯过还在盯着墙角嘀嘀咕咕的木二:“走啦,回去了!”

木二百思不得其解:“大白!你说要是眼花了,还能我两一起眼花了不成?”

“我两一起发梦了行了吧!”江曦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他,如木二他所说,如果真是一村子死人,她更加担心前几天来这的江怀。江怀不比她,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最重要的是他身边没有庄令这样的人物。庄令脾气是很怪,但不可否认他是个很值得依靠的同伴,尤其是在面对这种非正常事件时。

江怀,他已经失踪三天整了,江曦摸出手机,才戳亮屏幕,叮地一声响,关机了。

就刚刚那一刹那,她清楚地看见右上角上方的信号塔是空白的。没有信号,这下连和外界唯一的通信手段也失去了。至于庄令,她就没见过他身上存在任何现代文明高科技,而木二呢?

她看看还在那念念有词的木二,算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阿宁那只肥猫。剩下的也就是岑城那帮子人了,一想到岑城江曦的胃就抽搐了下,她打心眼里不想去面对他肩膀上那个吊死鬼。

“大白!我观察好了地形,晚上趁他们睡着我们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地溜出村子。”

江曦懒得去纠正木二那用得如魔似幻的成语,只不过他的念叨让她想起了什么,方才他是不是说过他叫林什么来着的?

算了,行走江湖谁没个艺名呢?

回到老村长的家,东边两间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岑城和老肖单独一间,其他人一间。想到江曦还没吱声,首先出声反对的竟然是庄令:“不行。”

老村长眼皮耷拉地抽着土烟:“就两间房,你们城里的公子哥要是瞧不上,不行那就另请别处吧啊!”

“我行,但她不行。”庄令说得明确了些,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到了江曦身上。

这么一想,似乎也挺合理的,毕竟就她这么一个大姑娘家,让她和一屋子男人睡一块是不太好,木二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为了大白的声誉我可以忍痛让出自己的那间房。”

话说完,每人都和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这让木二略受伤…

可老肖和他那帮子兄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情,他们这些路上跑的风餐露宿是常事,谁管你是不是个姑娘啊:“哟,姑娘咋的了?姑娘就该她一个人占间房,让我们兄弟几个大老爷们窝在一间房里?”

“不是一个人。”庄令慢吞吞的补充:“还有,我。”

“…”再让这个人和他们沟通下去,江曦觉着没准他们连个歇的地都没有就被赶了出去,毕竟对方人多啊:“算了,挤一挤就好了。”反正在这破山村里,她也没指望能好好睡上一觉。

“老肖,我是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找不到媳妇了。”抱臂旁观的岑城轻笑一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样好了,我和你还有江小姐和她朋友一个屋,其他人一个屋,有问题吗?”

岑城发话,他那帮子人怎么敢还有问题,老肖虽然愤愤不平但终究什么也没说。而庄令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曦悄悄地捏拧了下胳膊便保持了沉默,唯一一个发话就是上下忐忑的木二了,他朝江曦挪了挪又挪了挪:“我也算是江大…江小姐的朋友吧。”

岑城温柔一笑:“那当然是…不包括的了。”

木二面如死灰。

江曦从来没有到过这么安静的地方,除了风声和老肖震天响的鼾声,整个村子没有任何的声音,如果不是四面的墙和屋顶,她会以为自己睡在了片荒野里。明明一个多小时前,这个村子里涌出了那么多的人,再之后呢她似乎就再没有从哪家哪户中听到声响。

搁在以前,打死她都不敢在这么一个陌生地方过夜。可现在呢,她枕着有霉点的枕头,睡在冰冷的炕上,再外边还有三个男人,这是一个礼拜前的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日子。

人这种生物,柔韧性真的很强大,至少江曦是这样。

话说回来,老村长家里居然会有土炕着实让她大大的意外了下。本宁县的位置虽然在长江以北,但离正儿八经的北方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在江曦的认知中,炕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东北一带吗?

难道说这个村子里的祖辈们原来是北方人?阿宁说这个村子是千年前为了看守罗刹妖才迁移到这的,可村长却说王一山他们冲撞的是山神。

山神和千年前的罗刹妖是同一种东西吗?但一个神和一个妖,隔得也太遥远了吧?

江曦胡思乱想着,逼着自己不去想一米多外岑城那边飘忽的影子。盯着黑漆漆的屋梁她越想越是清醒,罢了,睡吧。明天还要去找江怀,她如是想着翻了个身,结果一翻身她的心咕咚一下。虽然屋里很暗,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庄令是睁着眼的。

可他的表情很木然,她翻身过来眼神连动都没动,这让她深深地怀疑这人…是不是睁着眼睡觉在啊?反正他的行为一直不可捉摸,再奇怪点江曦都不会惊讶了。

下一秒,庄令的行动证明了他是醒着的:“醒了?”

他比了个嘴型,江曦下意识地点头,马上又摇头,她根本没睡着好吗?庄令却是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理解了她的意思没。问过这么简单的一句后,他没有别的动作了,仍旧安静地看着江曦。

江曦脸皮再厚,被个躺在旁边的男人这么直白地盯着脸也红了起来,所幸屋里没有光庄令看不见。

可她仍旧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热?”

简单的一个字让她的心拔凉拔凉的,但脸却不受控制得红得更厉害了,:“没有!”

庄令给了她一个不以为意的眼神,明显没有相信她。然后无声地坐起来:“热就出去吹吹风。”

江曦震惊地看着他,这么大半夜地出去吹西北风,脑子有问题吗?

然而马上她的眼神就变了,因为她听见了一阵有节奏的响声,仿佛锁链擦过地面,又像有人拎着铃铛晃在风中。而这个铃声似曾相识,就在一天前的夜里在本宁县的街头她才听到过。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清脆的响声渗透夜色里有种说不出的吓人,江曦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随庄令下了炕。虽然有意识地避开,但房门在炕的那一头,不可避免的他们要路过岑城那边。

江曦原以为会看到一张惨白的吊死鬼脸,出人意料的是一直缠着岑城的女鬼不见了。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已经走出去的庄令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