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咱们庄令听了心中一动,不自觉摸摸她脑袋:“想走了?”

回去就等于要继续面对那些肮脏的可怖的东西,他知道江曦怕那些,也不知道她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是个异类,逃避自己与常人不同,逃避随时会威胁到自己的危险。

江曦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一样:“嗯嗯!”

她的可爱模样让庄令想起了似乎很久之前她也是这样依赖、依恋自己,指尖滑过鬓角,有意无意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那我们就走,换个地方

旧爱来袭,总裁的偷心宝贝。”

江曦热泪盈眶抱住庄令的胳膊:“好人!”

以前她是错看庄令了啊,庄少爷哪里固执古板,太善解人意,体贴温柔了这!

她谄媚的模样连阿宁都看不下去:“大白,有点骨气成…”

尾巴一阵剧痛,庄令一脚踩断了它的话。

等庄老夫人回来,庄令与她说了明天就走后她也没多反对,只是当着江曦的面仍是不客气地将庄令冷嘲热讽了一番。

总结一下,就是妻管严--

回了房,江曦纠结来纠结去,纠结个没完还是忍不住跑到庄令那问:“庄令,你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嗯。”庄令答得干脆。

江曦傻眼了,摸摸自己的脸,也没长成一张刻薄脸啊。

她的举动逗乐了庄令,只不过他乐也是眉眼里含着抹淡淡的笑,顺着她的手也在她脸上摸了摸:“没什么,她也不喜欢我。”

“…”这回答让江曦哑口无言了,她还以为庄奶奶是觉着自己抢走了他孙子什么什么的,感情着这老人家看连亲孙都不待见啊,可她还是不解,狗腿地接过庄令脱下的外衫平整放好,又狗腿地跑过来趴在床上问:“为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嗅到了家庭狗血伦理剧的味道…

庄令靠在床头翻起一本书,听到江曦这么问拍了拍身边,江曦麻溜地爬过去乖宝宝一样在她旁边躺好,他单手翻开被子连着她盖好:“因为我不是她孙子。”

“…”

直到睡着前,江曦恍恍惚惚始终没有消化他这句话。什么叫不是他孙子啊,不是他孙子怎么叫奶奶啊?她还想再问,可一看庄令那专注的神情直到他已经看书看进去了,只好乖觉地躺好,默默看他看了一会,庄令没什么她忽然脸烫了起来,慢慢地,悄悄地往后蹭了蹭。

因为她突然发现庄令的长相很符合她的审美,用现在话来说就是男神,关键是这个男神战斗力爆表还用博古通今,斯文有礼,同床共枕这么多次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她有点小忧伤,自己可能有些喜欢上庄令了,对比了一下双方条件后她更忧伤了。

她带着这种小忧伤慢慢睡去,没有发现身边躺着的男人早就注意到她偷偷摸摸蹭远点的小动作。他想了想,于是很自然而然地向她那边靠近了些,将人纳入一展臂就可以盖住的范围内。躺下前,他想起每夜江曦从不落下的一句话,注视着江曦近在咫尺的睡颜他道了一句:“晚安。”

拉灯入睡。

“然后呢然后呢?”窗下的小青子焦急地踮着脚。

阿宁扯扯脸:“然后他们就扯着棉被纯聊天了。”

在这个乡村的最后一个晚上,在庄令的身边江曦以为自己能睡一个好觉,可是现实告诉她,她还是太傻太天真了…

第五十六章

江曦一觉醒来,夜里落了一场春雨,屋里半黑半亮。一夜无梦,睡得舒坦的她抱着枕头赖了几分钟的床才慢腾腾地半闭着眼爬起来,准备收拾收拾跟着庄令打道回江宁去。

晕晕乎乎爬出被窝,脚才着地江曦忽然觉着晦暗不明的角落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瞬间清醒。她定睛看去,一声尖叫才冲破嗓子就被一跃而起的狐狸扑到在床上,一爪子将她的嘴捂了个正着:“嘘,媳妇小声点!哎哟,对了,我们马上成亲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细长的狐狸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看在江曦眼里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上似笑非笑,诡异得吓死人了,偏偏当事人自己一点自觉都没,还把那张斗大的狐狸脸凑到她面前,“媳妇儿,叫什么呢?”

江曦瞪圆了眼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了那只狐狸爪子,一得解放立刻叫道:“庄宁!!!”

“你叫呗叫破喉咙他也听不到的。”狐狸眨巴眨巴眼,得意非常。

“…”江曦气结,“那你捂住我嘴干嘛!”

狐狸沉默了一下,讪讪道:“这不是庄家那小子警觉性太高,怕惊动了他妈?”

“你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堪比阿拉斯加大小的一只毛狐狸沉甸甸地压在江曦身上,差点没把她昨夜饭都给压吐出来了。她不动声色地转移着狐狸的注意力,一边心里奇怪不已,花狐狸说得一点都没错,庄令警觉性非常人可比,那屋里这么大动静怎么外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花狐狸像是看出了江曦心中所想,懒洋洋地一翻身从她身上滚了下来,舔舔爪子挠挠尾巴:“我说媳妇儿你别痴心妄想了,说白了这里不是现实而是你心境,”说到这他的狐狸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似的,“由心入境这种技术活可就只有亲得西王母真传的我们天狐一家独有,别说庄令就是庄家的老太爷到了也没辙。”

江曦差点没一口血喷了出来,心境?还有西王母?这都什么鬼啊?听起来就和看《山海经》之类的神话小说一样忒遥远了。不管心境也好,西王母也好,既然不是现实,她放轻松了,反正早晚都是要出去的。心一宽,她也有耐心同这只不靠谱的花狐狸理论理论:“你把我拖到这鬼地方想干什么?”

狐狸嘴巴一咧,露出八颗牙齿亮晶晶的:“成亲啊!”

“…”江曦就纳闷了,“不是现实…”

狐狸脸上露出一种诡异到让江曦禁不住打了个寒蝉的暧昧笑容:“虽然不是现实,但很多事情坐起来却是和现实没什么两样的哦~~媳妇儿~~~”它搓搓爪子,跃跃欲试“事不宜迟,媳妇我们赶紧…”

它的话蓦然被一本砖头似的厚书给当头砸断,既惊又怒的江曦手里紧紧攥着床头的油灯:“你神经病吧你彪悍养成:酋长的爱奴!从哪来给我滚哪去好吗!!你,你要是敢上前一步,我就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做成条围脖!”

她虚张声势地喊着,掌心满满地全是汗。刚刚她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疼得眼泪差点没流出来,结果人还在这静得像死了一样的破地方。

花狐狸也是有些修行,刚才吃了江曦一记冷砖是因为出其不意,吃了一次亏之后任江曦再砸连它一根毛也没沾到,就见嗖嗖一道快影,大狗似的狐狸已蹿在她面前,一爪啪嗒打掉江曦才拾起的枕头,它高傲地昂着脑袋看她,嘿嘿一笑:“媳妇别费劲了,我们快办正事吧。”

江曦怎么能不费劲啊!她恨不能生着四头八臂将这只色胆包天的死狐狸就地摁死!然敌我实力悬殊,狐狸尾巴带着劲风一扫她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再想起来已被它一爪按住,它不耐烦道:“让你别动,就别动啊!”

江曦心如死灰,总算体会到封建社会里被逼良为娼的姑娘家们的心态了,她心一横,不能杀了他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裁保清白总可以吧。反正她不是会让这只骚狐狸得逞的!她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只待最后拼尽全力一博,等了半天却没见着狐狸有所动作。她瞄眼望去,却见花狐狸不知从哪里摸拿出两只红蜡烛正正经经摆在床上,然后又在怀里掏掏摸摸半天,掏出一碟瓜子,一碟苹果,一碟花生…

“你做什么?江曦呆滞。

狐狸忙里不忘鄙视她一眼,甩甩尾巴:“成亲呀媳妇。”

“…”

原来他说的成亲,还真就是成亲…江曦略有些心虚和惭愧。

狐狸不亦乐乎地把“喜堂”摆到一半,摆动得欢乐的尾巴突然一僵,它警觉地竖起耳朵聆听。不仅是它,连江曦也听见在这片死寂之中横空多出的一道声音,滴答滴答,像顺着雨伞落下的水滴声,远方隐隐似乎还有一个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不好!”狐狸一爪将喜堂抹平,不等江曦有所反应蓬松的大尾巴一卷,竟拦腰卷起江曦蹿出窗子逃之夭夭。

心境是由江曦心中所思所想所形成,狐狸往窗外这一跳竟不是庄家奶奶的小院落,而是一栋荒草丛生、门窗破烂的欧式小楼。狐狸慌不择路,看也不看带着江曦一头扎进楼里。被他卷着的江曦胃都快给仓促逃命的它给颠出来了,终于她忍无可忍使劲揪了把狐狸:“停!!!”

“嗷嗷嗷,疼疼疼!”狐狸刹住了脚步。

死里逃生的江曦一着地拼了命喘气,喘了不知多久,终于还过气来。狐狸愧疚地小步蹭过来,尾巴扫扫江曦苍白的脸:“对不起啊媳妇。”

心情糟透了江曦理也不理它,眼圈红红地抱膝坐在一旁。狐狸低头陪着她做了一会,闷闷不乐道:“媳妇儿你去找庄令吧。”

江曦看了他一眼,没有动而是问了一个她百思不得其解至今的问题:“我两就见过一面,你为什么那么执意要找上我啊?”

狐狸眨巴眨巴眼她,两个长眼一眯:“因为媳妇儿你美啊云槿赋!”

江曦不说话,狐狸抬起的脑袋又慢慢低了下去,半天道:“因为我不想娶同族的女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做妖,也不喜欢妖怪。我想做人,可我根性天生不足,修行又懒,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成人。你们人类不是一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嫁了媳妇你,就能摆脱那个狐狸窝快快乐乐地去做人了。”

“做人有什么好呀!”江曦简直头大,开始孜孜不倦地教导它,“做人成本多高呀!你看我们四岁上幼儿园,一个月学费三千;七岁读小学,那就是噩梦般的学海无涯的开始,你要默写并背诵全文《褒禅山记》《滕王阁序》等等古诗词,还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得了拉格朗日定理,会得了牛顿三大定律!千辛万苦挤了独木鸟考上大学,你以为就完了吗?现在就业形势多难啊,大学毕业之后还要找工作。你看你是只公狐狸,要买房要买车要攒老婆本,辛辛苦苦几十年还清房贷,好了啦,房子拆迁了。为了点拆迁款你还得拖着七老八十的老伴同强拆大队做斗争,就算你赢了吧,好啦你老伴也腿一蹬眼一闭丢下你一个人,不一只狐狸走了。而你呢,你又变成了一个人,开始又一段相差无几的生活。”

江曦斩钉截铁地做总结:“所以,做人有什么好啊!”她语重心长道,“佛说人生起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凡人皆要一一经历,哪有在山间快快乐乐地做一只妖怪来得开心自在?她摸摸狐狸垂着沉思的脑袋,轻声道,“你想想看,最后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一一老去死去,独留你一人在世间。就算找到下一个所爱之人,你依然要重复她们死去时的痛苦,不难受吗?”

“那你和那谁不也一样嘛。”狐狸嘀咕了一句。

“什么?”江曦一愣。

可狐狸说完那句话后就继续沉思“做人到底有什么好”之中了,江曦无趣地干坐了一会也不见之前那个脚步声赶过来,百无聊啦之下她爬起来在这陌生房间里溜达。

狐狸跑进来的慌乱,她没有细看这座小楼,现在转了一圈她奇怪不已,狐狸说这里是她的心境,可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小楼的印象啊。他们目前所处的这房间是纯复古的巴洛克建筑,透过不满蜘蛛网的门看向深不见底的长廊,外边也是一样的风格。房间里四下倒着破旧的家具,家具上不满了灰尘与蛛网,有的还用半搭着白布,头顶吊着一盏华丽繁复的水晶灯,可以想象出当它亮起时是多么的美丽。

江曦走到一片深红的帷幕前,原本鲜艳的颜色被岁月侵蚀得暗淡而污浊,帷幕后是一面大致完好的玻璃,只是灰尘太重遮去了它光洁的表面。江曦不觉伸手抹了抹上面的尘埃,露出的一片镜面光滑如初。

里面有一个女人,与她有种一模一样的脸庞,却有种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忧伤地看着她。而她背后的黑暗中站立着一个男人,一个苍白脸庞,幽深眼眸里仿佛卷着无底漩涡般的邪恶男人…

江曦一惊,情不自禁回头看向背后,却见着几步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提着黑色的伞,伞尖落着水滴,带着淡淡矜傲的脸庞上神情却是意外的温和:“江曦,回家了。”

在她露出惊喜笑容跑向庄令时,一道优雅而寒冷的男声轻不可闻地从江曦背后滑过她耳际:

“我的曦光,该回家了。”

【狐嫁】完。

第五十七章

重新坐上三轮车,眼看安宁平和的小乡村愈行愈远,江曦趴在车头生出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唉…”

“大白你叹什么气呀!”窝在她怀里的阿宁很惊奇,用尾巴挠挠她的脸,“你不会真看上那只花狐狸,后悔没嫁他了吧阿喵!”

江曦没理它的揶揄,换了个姿势回望,一声唉字还在嘴边就被蓦然出现在面前的庄令那张脸给吓回去了,她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你,你离那么近做什么?”

“后悔了?”庄令神情淡淡地俯视她,似乎是在研究她的表情,可当她认真看去却发现他的认真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他很快靠回了原位,手随性搭在膝上敲了两下,“后悔也没用。”

这种风格的回答一点都不像庄大少啊!江曦竟隐隐觉得他那句话里带着一丝赌气的味道,可不食人间烟火的庄少怎么会拥有赌气这么庸俗的情绪呢?!果然,庄令神色格外淡漠道,“一只几百岁的毛头狐狸而已。”

原来人庄少压根没把花狐狸放在眼里,江曦说不上自己究竟是好笑还是…有丝丝失落,她继续没精打采地伏在那儿,并不知道庄令没说出口的话是“一只几百岁的毛头小狐狸也想同我抢人?”

同样,庄令也并不知道,江曦既不是在想花狐狸也不是留恋安详的乡村生活,而是回忆着自己心境里的那座独栋而荒凉的小楼。江曦是土生土长的z县人,从出生到上大学为止都住在江家老宅,她也很确定z县没有那样巴洛克式的古老楼宇。

那一声“我的曦光”犹在她耳边,直到现在想起时仍然令她不寒而栗,如同冰冷的刀片刮过心脏的每一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眼仿佛都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浓浓黑暗。

回到现实后她已经难以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孔,所有的记忆只剩下灰尘重重的暗红帷幕,和那个和她一模一样却有一双墨绿眼睛的女人暴医来袭,扑倒大神。

“大白!车站到了!!回回神啦啊喵!”阿宁慵懒地打了个张口,将一小片纸张塞入江曦手中。

“咦?”江曦看着手里的车票发呆,“我们不回江宁吗?”

阿宁鄙夷地看着她,唾弃道:“大白你好歹活了二十多年,别表现得和个小学生一样以为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不好啊喵!少爷不努力赚钱怎么供你吃供你喝,还要给你买漂亮的包包和闪闪的首饰啊喵!”

江曦不服了,真算起来这只肥猫才是他们三个人开销最大的主好吗??!要好鱼好肉伺候着,要舒服新潮的猫窝,要毛绒绒的线球玩具,最可气的它还一本正经地要求江曦抱着它定期去打各种疫苗!说是猫生平等,隔壁家的“贝拉”“华生”都打了疫苗,它不打疫苗它们不带它玩儿!

卧槽…人家那是真猫啊,你个披着猫皮的“神兽”能不能要把模拟猫生玩得这么投入啊!

江曦不由看向提伞走在前方的年轻男人,庄令似有所觉回过头来,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显然是不置可否。

是啊,阿宁其实说得很对,一家“三口”要吃要喝,庄令看上去也没个和正常人一样的工作,不外出赚钱怎么供得起开销呢?反观自己,好久不上班真要与社会脱节了。刚坐上车,危机感强烈的江曦立马拿出手机,刷出□□余额后她就一直处于深深的沉思中。工作没两年,大半工资贡献给了房租,存款有是有但这么坐吃山空下去也支撑不了多久。虽然跟着庄令大部分开支都由她出,但江曦自己吧总觉得白吃白喝挺不自在的,老话说的好“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嘛…

沉思了一会后她把手机收了起来,戳戳自上车后就开始“入定”的庄令。庄令睁开眼一低头,就见着张分外严肃的脸庞盯着他,只见她蹙眉又蹙眉,犹豫了好久,幽幽地对他说:“庄令,我给你打工吧。”

“…”庄令罕见地被她一句话噎住了,半晌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仿佛没听清她说什么样:“什么?”

江曦仍是幽幽地望着他,重复道:“庄令,以后我就当你助手,你按最低工资标准给我算工资,包吃不包住所以房租从里面扣行吗?”

“嗤!什么助手,说白了就是求一心理安慰呗!”本该睡着的阿宁在江曦腿上翻了个身,长长的尾巴懒懒地挠挠仰着的肚皮,“矫情的大白!”

眼看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戳穿了,江曦有些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暗暗揪了一把阿宁的耳朵,你个死肥猫一天不拆她台就睡不着是吧?!阿宁被她揪的半真半假在那嗷嗷叫,一猫一人较着劲时庄令已经有所明白江曦的诉求了。他想了想,回了江曦一个:“不用。”

江曦傻眼了,什么叫不用啊,是不用她这个助手,还是给她发工资啊?

于是,她厚着脸皮地凑近了些,半是谄媚半是委屈道:“少爷,我很能干的!你看看我既能当雷达帮你看见鬼,也身强体壮一个打两!你看…”

话没说完,庄令轻飘飘地甩了一张卡给她,江曦直发愣时他已经仿佛很困倦一般继续靠在椅背上打盹。

江曦:“…”

她拿着薄薄的□□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想问吧看庄令那俨然入睡的姿态又不好意思去骚扰他,可他这什么意思啊她不懂啊亚述王妃!

“大白啊大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少爷的意思就是他的女人他的钱随便花!”

“哦…”江曦仍然是木木地,直到阿宁打个了滚睡意浓浓地说了一句话,“密码从你们定亲那天起就改了,你生日。”

主仆两人都睡了,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江曦心如鼓捶。

旅途漫长,江曦实在难以按捺住心中激动的小情绪,打开手机嗖嗖地发了两条信息出去:

“男人给你□□什么意思呀?”

蜜蜜小黑屋三人组:

闺蜜一(震惊):“阿江你好久没出现,一出现就带来这么劲爆的消息。唉唉唉,真是世风日下,哪个不长眼的连阿江你都包了?”

江曦:“…”

闺蜜二:“…呃,阿江你谈恋爱啦???”

谈什么恋爱啊,她已经赶英超美、与时俱进直接订婚同//居了!当然了,这种话江曦觉着还是慢慢与她们道来好:“(o__)还不算吧,我…有点喜欢他而已。”

也不是有点,江曦偷偷看了眼熟睡的庄令侧颜,惆怅地觉着可能是有很多点…

闺蜜一:“你单恋?然后人家不知道结果给了一张□□随便刷?阿江…你们两这关系有点小复杂啊。”

是啊,是有点小复杂,所以她才郁闷啊。恋爱有很多种,但问题是她哪一种都没谈过…江曦与她们瞎扯了两句,车颠得她有点晕,也就说了句“回聊”刚要收起手机,就在这时好友栏里跳出了方才讨论组里的闺蜜一,也就是江曦从小到大的好友之一——林珊珊。

林珊珊:“阿江,你最近有空吗?”

江曦手指一顿,准备回一句“有点忙”,随后想起她与庄令此行的目的地好像就在珊珊现在居住地,于是删除掉了刚才那句话,重新敲了一行字:“还行,怎么啦?”

“我最近心情不好…”屏幕跳出这么一句话后停顿了许久,又跳出长长的一段话来,“算了,我实话同你说了吧。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直到前不久出了一件事我实在不能接受,你也知道我是随男朋友来现在这个城市的,真心的朋友没几个,我和别人说了怕被别人当成神经病。阿江你要有空,过来陪陪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平时工作也忙,可是、可是,我真得熬不下去了。”

林珊珊的口气虽然大咧咧的,满不在乎,但看着那段字江曦仿佛感受到屏幕背后的林珊珊难以言述的焦虑与隐隐的…一丝恐惧。

“珊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很久,久到江曦以为她不会回复时终于屏幕又亮了,这回的字句很简短,但看得江曦蓦地打了个寒颤。

“阿江,我看到陈阳了。”

陈阳…江曦不会忘记这个名字,那是林珊珊高中时期的初恋,可是他死在六年前的一个夜晚…

第五十八章

林珊珊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仿佛将江曦带回了她一生中经历不多的黑暗回忆之中…

那是六年前的初夏,与其他年份相比,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而令人烦躁,尤其是对江曦与林珊珊这群即将高考的应届生来说。泡桐树上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大片大片的树冠也挡不住火烤似的阳光,江曦和其他学生一样趴在教室的书桌上努力让自己假寐,最好彻底昏睡过去,以免一睁眼就看到旁边墙上一道若有若无晃荡的身影。

灰色的影子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吊在半空飘飘荡荡,循着笨拙的身体向上看去,就会发现一截细得像跳绳般的玩意栓在旧电扇上,“绳子”那一头是一个大大的脑袋…

“热死了,破电扇又不转了。”江曦的同桌林珊珊拿起试卷使劲给自己扇着风,斜眼瞄头顶岿然不动的风扇咕哝道,“说了多少次都不来修,非得热得我们中暑倒了一个才知道我们命值钱了。”

假寐中的江曦心里却在叫苦,最好的还是由着它坏在那,否则一转起她实在不想看到吊着的那具影子嗖嗖地从自己脑袋上飞过去。

影子不是一直出现的,只有在夏天江曦偶尔会看见它挂在教室的墙壁,虽然看不见它的面庞,但江曦始终觉得它在无声地看着下面的学生们…

听说新校区搬来这的第一年,有个学生自杀了。虽然学校大肆封锁了消息,但江曦仍然能听到小道消息说是出事的那个学生就是死在她们这个教室里,死因不明。

然后第二年就换了他们班搬了进来,进来的时候教室敞亮整洁,阳光充足,看不出任何一丝传闻中惨案发生地的恐怖气息来,直到江曦看见了那个无声无息出现的影子…

“珊珊?珊珊!”

教室的后门口有人小声呼喊,刚才还没精打采的林珊珊顿时和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一抖,胳膊肘捣捣江曦:“阿江?好阿江~~~”

江曦头都懒得抬,挥挥手:“你去吧,老师问起来我就说你生理期了,反正下午是自修。”

今天学校们大部分老师都去体检了,要不然林珊珊也不会那么大胆,公然翘课。

“阿江最好啦,么么哒丫鬟使命!”

林珊珊愉快地拎起书包,一蹦一跳地跑向自己的初恋,咳,也是早恋对象——陈阳。

在阳光肆虐的夏日里,坐在自己喜欢男孩的车后与他穿过大街小巷,喝一杯冰沙,买一盘说不上是盗版还是正版的磁带,看一场电影,对于很多女生来说就是一场完美的恋爱。林珊珊也不例外,她与陈阳,如同她和江曦一般,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住在一个大院里。用她的话来说,陈阳穿开裆裤时他两就认识了,所以他们不在一起天理不容。

江曦却只觉得这么热的天,翻墙爬出去只为了和一个已经看了十几年的男孩去“约会”,简直是…脑子有坑。她宁愿躲在教室里面对墙上吊死了一年有余的影子,反正上课铃一响起它就消失了。

下午两点,上课铃准时响起了。江曦打着张口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到一半她猛地僵住了,因为影子竟然没有按时消失,仍在那吊着,并且那个头的方向似乎稍稍转了个几十度,从江曦的角度来看,就是正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