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咏君心里一咯噔,赶紧保证,“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行。”顾淮宁的脸色微微好转,末了还笑了笑,“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心里有谱。”

他这话不是安慰,是确实心里有谱,毕竟有尊大神在招待所里供着呢。顾淮宁不疾不徐地向招待所走去,走到老爷子的房间时听见从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一推开门,顿时烟味儿缭绕,他被呛得也跟着咳嗽了一声。老爷子正在吸烟,看神情还颇惬意。

顾淮宁轻笑了下,敲了敲房间门提醒老爷子,“您这几天不吃药了,改吃尼古丁了?”

顾老爷子淡定地瞟了他一眼,“抽几根烟解解乏。”

顾淮宁听了微微敛了笑容,半晌才开口道,“二叔呢?”

“说是一会儿来,到时候你开车送你二叔回去,顺便跟他去见见几个人,吃一顿饭。你也别不乐意,我就不出面了。”

顾淮宁有些失笑,老爷子还把他当孩子呢,他在部队上混了这么几年还不清楚该怎么为人处世。还记得刚当兵的时候,因为没人知道他的背景就没什么避讳地分到了一个苦地方,二叔想着把他调上来,却直接被他拒绝了。后来二叔又三番五次的提起,直到他受不了了二叔才说了实话,说其实是老爷子怕他吃苦,别看他当初说当兵的时候老爷子不管,其实心里也惦记。

——

接到叶韵桐电话的时候梁和正在给张欣补英语。虽然现在是寒假,但是张欣作为转校生,入校的时候需要考试,小姑娘生来就对ABC不感冒,英语成绩差得不行,每次运气好了就是刚过及格线,一般情况下都是在60分以下徘徊,把林然急得够呛。小姑娘自己不着急,因为按照她的说法是,她长大又不出国,英语学那么好干嘛。不过眼下因为入学考试,所以不得不恶补一下了。

“最近在忙什么,也不来家里玩儿?”

梁和瞅了一眼在自己手下委屈地写着翻译题的张欣一眼,说:“我在帮一个孩子补习英语,走不开。”

语罢从那头传来叶韵桐爽朗的笑声,“这种教书的活儿应该交给叶以祯来干,要不,你带着那孩子来,我顺便把相册还给你。”

梁和还没答话,袖子被张欣拽了拽,小姑娘满眼都是期盼,这孩子已经被她圈了好几天了,想了想,梁和答应了下来。

小姑娘好不容易放风了,一到叶宅看见满院子漂亮的景色就忍不住惊呼,梁和好笑地摸摸她的脑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小姑娘又一声惊呼,梁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竟然看见了叶以祯。

只见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衫,两手悠闲地插在卡其色长裤的口袋里,看见她们的时候微微一笑,表情温和地恰到好处,难怪小姑娘花痴了,梁和揉了揉张欣的脑袋,笑了笑。

叶韵桐在B市待了这么几年,也是识得张政委的,看待张欣也很亲切,把她带来的作业交给了叶以祯,让他亲自辅导。辅导惯了硕士研究生的叶老板二话没说,一双温柔干燥的手牵起张欣的手带着她向书房走去。

小姑娘肯定很兴奋。梁和暗想,因为她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来冲她挤眉弄眼地做鬼脸。

叶韵桐笑看着张欣的背景,“年纪小了就是有好处,不识愁滋味不说,一点儿小事儿也能乐上半天。”

梁和笑了笑,接过叶韵桐递过来的相册,妥善放了起来。

“叶老,最近怎么样?”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叶韵桐喝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成,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其实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医生说多观察观察总是有好处的,就一直压着不让出,现在老爷子发脾气了。”

梁和抿唇笑了笑,一抬头看见叶韵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脸,不禁问,“怎么了?”

叶韵桐笑着摇了摇头,“我对母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这几天看了看照片,再看一遍,真觉得像。”

这话梁和听了很多次,因为外婆年轻的时候很美,所以她听到这种话总是很高兴,如今再听外婆的另一个女儿说,她的感觉却是很复杂。

“我跟你说过我恨过她吧,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之后这感觉淡了许多,可是心里免不了还是有疙瘩。”她顿了顿,复又说道,“前几老爷子闲来无事,跟我谈起了母亲。他说,当初母亲不是有意抛下我,是他恳求,恳求给他留下一孩子,才没带走我。”

梁和错愕。

叶韵桐苦笑,“你说我多荒唐,当初我以为自己没人要,却不曾想,是这样。梁和,你告诉我,母亲她,过得好么?”

梁和想说话,可是忽然一阵心疼让她难以开口。外婆好么?离开之后外婆再也没有嫁娶,孤独终老。还有她的妈妈,一生多疑,不相信男人,直至最后在车祸中终结自己的生命。这算好么?她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猛然站直了身子,吸气说道,“我们,我们不谈这个好么?”

梁和的反应让叶韵桐惊诧,可是也间接说明了一些,她压低了眉眼,替梁和顺了顺气,附和道,“好,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

午饭留在叶宅吃,叶韵桐坚持,梁和拒绝不了。趁叶韵桐做饭的时候梁和去书房察看张欣小姑娘的功课,也不知道叶老板授课技术如何,总觉得像他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应该很会给学生放水。

梁和心里嘟囔着,推开门看到的情景,让她稍稍有些惊讶。只见小姑娘正认认真真地伏在大书桌的后头写作业,两条冲天辫翘得老高,而叶以祯正坐在一旁看书,带着一副细框眼镜,倒是很有老师的样子。梁和会心一笑,刚想关了门退出去,就被不经意抬头的张欣逮住,高高地喊了一声“梁阿姨”,让梁和生生却步,满头黑线的站在了那里。

叶以祯听着声响也望了过来,眸子里带有淡淡的笑意,梁和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假装严肃地翻了翻张欣的作业本,“作业都写完了,句子翻译了没有?”

小姑娘翻个白眼,“早写完了,而且,错误也改完了,叶叔叔比你讲得好。”

梁和听了气闷,而叶以祯却笑呵呵地拍拍小姑娘的脑袋,放她去休息。小姑娘听了撒欢地跑了,留下梁和一个人在书房跟叶以祯独处。

她说不上多了解这个男人,只是直觉他跟顾淮宁会是同样的人,所以在他面前气场免不了就弱了一些,只是叶以祯似乎没什么感觉,依旧淡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看手中的资料,中途一抬头,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地就笑了。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跟顾三儿结合在一起的过程应该很奇妙。”注意到梁和听到这句话后如炬的目光之后,叶以祯又添了一句,“在我看来他很挑剔的。”

梁和囧了囧,回答道,“他说过,与其用找一个更好的人,不如找一个人过更好的生活。”是这样的意思吧,她没有理解错吧?

“他就是用这个跟你告白?”

梁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料他支着下巴笑了笑,淡淡的说了一句“爱情和毒药?有点儿意思。”

——

下午开始飘起了小雪,梁和冒着雪和张欣两人从叶宅走了回去,一路上不算多近,但是小姑娘喜欢雪,咋咋呼呼地走了一路,也不觉得累。送到家的时候林然已经下班,她在院里的幼儿园当老师,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下班比往常早了一些。

林然看见两人冻红的脸有些心疼,赶忙把两人拉进屋暖和暖和,一人手里还塞了一杯自制的茶水暖身

梁和品茶了一口,直呼好喝,“嫂子好能干。”

林然笑,“这只是小本事,算不了什么。”说着打发张欣去屋里写作业,小姑娘不情愿,可是看母亲严肃的眼神,还是端着杯子往屋里走。

见女儿房间的门关上了,林然才又开口道,“和和,顾团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事情?什么事情?”梁和放下杯子,有些不解。

林然有些急,“还能有什么事情,这几天院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好几个家属知道我们走得近,送孩子来上学的时候也不忘向我打听,我只能推脱说不清楚。那军牌的事情,搞清楚没有?”

话音刚落林然就听见嘚的一声茶杯落桌的声音,她一抬头,看见梁和有些苍白的表情。她稍稍缓了缓,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你不知道?”

梁和勉强向林然笑了笑,无限苦涩地开口,“对,我不知道。”

51、囚徒困境 ...

夜晚十一点楼下才响起了熟悉的停车声,梁和窝在沙发上凝神听着楼下的声响,不一会儿就听见从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她放下手中的抱枕探出头望了一望,正好看见某人进门的侧影,恰好此时,他一个转身,梁和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顿时相对。

“还不睡觉?”顾淮宁微皱了眉头,换了鞋跨入客厅。

梁和刚想开口说话,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你喝酒了?”

“嗯。”顾淮宁挨着沙发坐下,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昏暗的壁灯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疲倦。

梁和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末了伸出手,替他解开了内里衬衣的第一颗纽扣,见他眉头稍稍缓了一下,刚想撤回,就被某人伸了手臂锁住了腰,她还来不及挣扎,某人已经将头轻轻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样的动作让梁和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问他,“怎么喝这么多?”

“没事,陪二叔见了几个老战友。” 他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声线却绷得有些紧,他的胃不好,饮酒之后更是容易涩涩地疼。

轻揉胃部的工作被梁和察觉,“我给你调杯蜂蜜水吧,暖暖胃醒醒酒。”

肩膀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她一个侧头,恰好看见某人睁开眼睛,纯粹的黑色瞳仁带着点儿慵懒和疲倦。顾淮宁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凝视她片刻,点了点头。

果然,一杯温润的蜜水入腹,他感觉舒服了一些,微微喟叹一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和,皱了皱眉,“去休息吧,我缓一会儿就好。”

梁和唔了一声,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轻声问道,“最近没什么事吧?”

她问的小心翼翼,某人听了嘴角勾出一个笑,“没事儿,睡觉去吧。”顺势将头枕在沙发背上,用手揉了揉抽疼的额头,心里忍不住低咒,军区里一帮老家伙果然养尊处优了太久,喝起酒来毫不含糊,若不是二叔圆场,恐怕他今天得灌醉了才能回来。不过好在,正经事是办成了。

梁和伫立在原地看了他许久,结婚以来那么长时间,她所知道的他唯一喝酒的一次,就是在婚宴上了吧,他酒品极好,那日喝了那么多面色也不改,不像她,喝一点儿酒就能吐得肝肠寸断的。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酒,难道是事情还没有解决么?她想一下子问个清楚,可是又怕扰了他休息,落寞一笑,决定明天再说。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看了眼睡梦中还紧缩着眉头的某人,稍微晃了一会儿神,溜到厨房去准备早饭。这几天她闲着没事的时候跟楼下的任嫂学了几手,任嫂是南方人,做得一手清淡的好菜,她和顾淮宁口味都不重,吃起来也算是正好。

任嫂一边教她还一边打趣她家顾淮宁可有福气了,讨了个这么乖巧顾家的媳妇儿,她听了心里也免不了要心虚。她不能为他分担其他,如今要是连这些简单的家事都干不了,也未免太无能了些。

梁和叹口气,把调好的菜装盘,忽然门铃响了起来,她小跑着去开门,来人让她吃了一惊,半晌,才恭恭敬敬地让道让人进门。

“起这么早啊?看来我还没打扰你们。”来人的声音雄浑低厚,正是顾老爷子。

梁和一阵脸红,这老爷子一大早就来调侃人,“爸来这么早没吃饭吧,我做了一些,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老爷子吃惯了张嫂做的菜,再来尝她的估计会是一种折磨。

顾老爷子却丝毫不在乎,一扫那简单的饭食,答应了。

顾淮宁起床之后看见坐在自家饭桌上的老爷子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迅速利索地洗漱好也落座吃饭,两人对坐,梁和一个人夹在中间,有点担心自己会消化不良。

趁着某姑娘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顾淮宁取出两片胃药灌水服下。顾老爷子在旁看见了,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

“昨天喝多了?”

某人答得淡定,“有求于人,不灌也不行,谁让您老不肯出面。”

老爷子脸色黑了几番,“我准备后天回家,你妈说再不回去年都过了,你们两个是什么想法?”

某人浅笑,原来老头子一大早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这点事儿,他又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今年是老张过世后头一年,不能留她们两人清冷地过年。”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回去了。老爷子不说话,只是胡须稍稍动了动,似是在笑,这小子的借口找的好啊,好到他想反驳也反驳不了,部队里关照干部遗属是不错,但逢年过节的总有人来慰问,不差这小子一个。可偏偏一提老张,他就没法儿反对了。

老爷子想了想,哼了一声又说,“这么些年,淮清淮越不着家,你这个最招你妈疼的也不知道回家。”

“您二老不都习惯了么。”顾淮宁不咸不淡地应着,视线落在某姑娘的身上,只见她正就着清水洗手,认真的模样让他看得有些入神。

顾老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目了然,“我知道你是忌讳你妈对和和做的一些事情,虽然有些过,但到底还是为了你们好。不要总是任性,家还是要回的。”

顾淮宁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算是回答。

其实在他看来,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不用回家应付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他一个人欣赏就好,不用拿回家让一群人检验。

等梁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谈拢,老爷子披上外套准备离开,临走前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这次又败兴而归了,你妈下的指标一个也没完成。”说着指了指顾淮宁,“你小子也是护犊的厉害。”

某人笑得混不在意,梁和却低下了脑袋,有些茫茫然的,站在玄关许久,直到手里被塞进一个毛绒绒的围巾,才醒过神来。

“怎么?”

顾淮宁刮刮她的鼻子,“趁今天还有空,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握紧手中的围巾,“干什么去?”

“揭秘。”

一路上天气不错,昨天下的那点儿雪早就化了。梁和坐在副驾上,透过后视镜看见某人的微微上扬的嘴角,看似表情不错。是事情都解决了么?她侧过身,让自己努力不去想。

听某人的语气,她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有多神秘,可是眼前一派熟悉的京山景色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郁闷了半天,回头瞪了某人一眼。而顾淮宁却只是眉眼含笑,握住了她的手。

“你就是带我来这种地方揭秘啊?”

“京山很大的,你只去过叶宅和部队,还有很多地方没到过。”

她听他这么一说,便放弃抱怨跟着他一起向里走。

京山一带因为有部队驻守,所以不能随意开发成旅游区,很多地方都保留着原有的样貌,与其他山相比,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山路畅通好走,既然下了雪也不觉得泥泞,走在其中嗅着清新的味道,梁和的心情稍稍有些放松。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我高三那年第一次来京山,那时候这一带还没修的这么好,我差点儿迷了路。”

“为什么要当兵?”

她轻问出口,良久才听到他的回答

“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林珂?”

梁和默然,不仅记得,还印象深刻。那么一出乌龙,怎么可能轻易忘记。某人也是了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说道,“我高三的时候跟林珂,乾和一个班。那时候我们几个关系不错,上学放学总是一起。”

“那时候二哥刚当兵,不常回家,但是每次回来,总是要带许多东西送给妈还有林珂,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二哥喜欢林珂。”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梁和能够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收紧,心不由得一提,直到他再度开口时,才又松了几分,“不过,我也知道,林珂喜欢我,这件事情其实我一直都清楚,不过从来没有点破而已。”

她撅撅嘴,“你就擅长这个。”

话中指责之意非常明显,顾淮宁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其实我很不擅长处理别人对我的喜欢,尤其是还涉及到三个人。”不论是谁先抽离而出,都是一番难以避免的挣扎。

“所以你就逃去当兵了?”某姑娘咋舌,觉得不可置信。

某人瞥她一眼,“你可以不用逃这个字。”

好吧,就算某人当年当了逃兵,却依然气场强大。梁和缩缩脖子,认真听他说。

“当时是陆时雨陪我一起去的,她老家在沈阳,可是一直在C市上的学,跟我同班。我当时走的很匆忙,在机场的时候看见她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可是你知道么,那时候我拒绝不了,因为当时我总觉得,有一个人能够陪我一起去做这件事,就能证明这件事是正确的。”笑了笑,他又说,“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时雨她总是觉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喜欢过她的。”

他当时的心情梁和隐隐约约懂得,两个人结伴而行,总好过一个人踽踽独行。就好像一开始要结婚的他们,领完结婚证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了。那种感觉对于她来说,可怕的不愿意再去回想半分。

“后来二哥结婚,我没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直到林珂怀孕,住进医院待产的时候我才去看她,再后来,她就难产去世了。”

顾淮宁语罢,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梁和握了握他的手,似是要将他从过去的记忆里唤回,某人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林珂刚去世那段时间二哥几乎不跟我说话,后来才终于告诉我,在我之前时雨来看望过林珂,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自她走后林珂就再也没好过。她一直有产前抑郁症,一度威胁胎儿的生命,那时候二哥已经不抱希望,没成想,到后来,留下的是孩子,走的是大人。”

梁和缄默,她可以想象两个同样深爱着这个男人的女人面对面时的场景,她们曾经是同班同学,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暗恋上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或许曾经暗暗较劲,只为多得他一个注视而兴奋不已。终于有一天林珂不再等他而他嫁了,而陆时雨却一直陪在了他的身边,哪怕依旧得不到他的感情,却可以轻易将对方击败。只因,她站在了他的身边。这种失败,恐怕是林珂永远无法承受的吧。

现在呢?现在站在这个男人身边的是她,这个位置是他亲自给予的,他亲自为她戴上了戒指,他拿走了许多属于她的第一次,并又让她拥有许多生命中的第一次,比如爱情,比如婚姻。她小心翼翼,步履维艰,却始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她除了爱,什么都给不了他,而他呢?至今为止,她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听他说过。

算起来,唯一的一句表白也只是一句“好巧。”

好巧。她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蓦地泛起一丝丝苦涩,待得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她骤然回过神来,“那后来你又逃到了京山?”

这个逃字让首长的眉头皱了一皱,拉着她向前走去,拨开一丛丛的枯木,一截墓碑露了出来,梁和忍不住想要踏过去,却忽然被他拉住了手。她停住了步子,安静地在他身边站好。这里空了一大片地方,却并不显得荒芜,看样子是经常有人打扫,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上去有些眼熟,她仔细回忆,却仍旧想不出来,好在某人此时开口了。

“这是林珂的墓。”

她止不住的惊讶,一侧头,却看见他松开她的手,缓缓地向前面走去。因为下雪所以墓碑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尚未来得及消透,摸上去冰凉冰凉的。

“她是在B市去世的,就葬在了这里。”

她缓步走过去,静静凝视照片上的人。难怪她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她只曾见过林珂十七岁时的照片,那时的她青春洋溢,嘴角都弯着幸福的笑,可是现在这个照片上的女人是怎样?庄重的黑白照片,沉静如水的容颜透着淡淡的哀愁,从前的快乐不复再见。

“有时候我很佩服二哥,林珂分娩前他刚刚参加完一次军事演习,演习很成功,还没来得及给家里报喜,就接到林珂难产去世的消息。”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梁和想扭过头去看,却被他紧握住双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恢复如初,“葬礼是二哥操办的,动作利索地让人看不出端倪,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难过的,不然也不会自动调到这里,陪她那么久。就好像迈入了囚徒困境,其他的人都解脱了,刑满释放了,唯独他,要面临更长时间的心里囚禁。我一直希望,那不会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