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只要有,她还是愿意去尝试。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害怕疼痛,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心甘情愿,陪着这个男人,一起痛……

第三十八章

孟遥光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似真似假的梦境里,她还坐在那个男人的腿上,黑色的车子,像离弦箭的一般在沙漠上飞驰,她甚至都能清晰地闻到阳光炙烤过后沙子的味道。

身下的男人身体紧绷,骨节分明的手捂着胸口的位置,衬衫微皱,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水,可见隐忍得厉害。

此时此刻,只有她才知道,他承受着如何的疼痛。

孟遥光一边进入控制系统引爆炸弹,一边分心去观察他的反应,易子郗神色自若地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随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在安全距离之外炸弹被引爆,那些变异的沙鼠被成功干扰,速度也减慢了不少,众人的神色稍稍松了一些。

孟遥光却觉得自己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手轻轻颤着击在键盘上,突然,离车子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这颗炸弹被提前39秒引爆,漫天黄沙铺了过来,车子躲避不及,车身车顶都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在沙子力的作用下划过,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白罗突然一个用力打在方向盘上,油门踩得飞快,才从黄沙阵中脱了身,黑罗则是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回过头说,“姑奶奶,悠着点儿啊,我这条小命可不想交待在这个鬼地方啊!”

“对不起……”孟遥光轻轻的道了一声抱歉,又低下头,谁知道手却被突然用力握住,不知何时男人竟然转过了头,面沉如水地静静看着她,语气淡淡,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真没出息。”

三年前绝望的想把自己生命还给那个人的时候没有哭,和他一起踏过遍地鲜血淋漓尸体时也没有哭,看见他一个人承受着痛苦没有哭,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成功逼出了孟遥光的泪水。

她不是没出息……她只是害怕,会失去他。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微微的刺痛让孟遥光清醒了过来,她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残余泪水,随着后一颗炸弹的引爆,从防御系统监控录像里看着黄沙散后,那些变异沙鼠早已消失了踪影,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黑罗特意回过头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孟遥光突然尖叫了一声“啊”,不远处有一个蓝色的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然而,白罗却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把车子开得飞快,眼见就要直直地冲入湖水中……

从小就对水这种东西有着本能的恐惧,孟遥光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劫后余生的众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笑开,易子郗轻皱着眉心,眸底闪着柔和的光泽,在车子要冲入那一片纯净的蓝色中时,抬手轻轻的覆住她的眼睛。

“咦?”没有想象中的湖水漫过来,孟遥光疑惑地移开他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希尔酋长的脸色恢复了不少,看着远方,颇有感慨地说,“我们都把它叫做‘魔鬼海’,光怪陆离,可望不可即……”

其实,这种现象又称作“海市蜃楼”,是光折射和反射形成类似空中楼阁的一种自然现象,在沙漠并不罕见。

当众闹了个笑话,孟遥光把头一扭埋入男人的胸口,听着他极不规律的心跳声,不稳的呼吸已经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知道他是在硬撑着,心间漫开阵阵的痛楚……

这个梦到这里依然清晰如真实发生过一般,可是后面的却渐渐地乱了,朦胧间,孟遥光依稀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伴着浓重叹息,“这个方法根本不行”,然后,她看到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易子郗口中流了出来,他那件白色衬衫被染成了妖娆的红色,他的眸光一如往日的冷冽,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不要!”孟遥光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后背冷汗涔涔,她抱紧了手臂,长发散乱,下巴轻轻的抵在膝盖上,目光涣散。

她看都没看旁边的人一眼,声音平静极了,“我现在在哪里?”

戴茜一夜未睡,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s市市中心医院。”

所以,这并不是一场梦境。

“他呢?”

戴茜根本没有听到一丝的声音,看到孟遥光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也大概猜到了她问的是什么,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本来想阻止你……”

孟遥光只从她接下来的话里截取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免疫球蛋白、注射血清……无用功,所以……她深深地把头埋入膝盖中,柔弱的双肩轻轻的颤动着,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人比她清楚R病毒对人体几近摧毁性的伤害,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所以,她以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失去他了,是吗?

“四少他……”在静静沉默里,孟遥光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眼前双眸发红的女孩子,心一沉,听见她继续说,“隔壁病房……”

白罗听到动静,刚推开病房的门,便见孟遥光光着脚、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直直地越过他,跑进了另一间病房。

沉声问里面的人,“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戴茜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掩口小小打了个呵欠,“没什么啊,我只是告诉她事实而已,是她自己没听完就……”

白罗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不过几个月不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就不怕四少怪罪下来……”

闻言,戴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眸底闪着一层动人的光芒,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乱吻一通,娇嗔着道,“四少怪罪下来,不是还有你顶着么?”

“好啊,我顶着。”白罗轻轻的笑了出来,语气暧昧,身下硬硬的某个地方暗示性地抵着她的柔软,轻轻的抬起她柔润的下巴,吻上了那张思念已久的唇……

罢了罢了,助纣为虐又如何,这种把心爱女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多么美妙,那个人也孤寂了差不多三十年,只要他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其他,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何况……

当看到那个被他们一直奉为神的男人,饱受R病毒折磨的时候,汗湿了整件衬衫,身下的床单被撕成薄条,直到昏迷前的一刻,他还勉强撑起精神,看了一眼银表中的闪烁红点,确认她还在自己身边……才安心地沉沉睡了过去,白罗很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或许他已经深深爱上了那个女孩子,只是,他清冷孤独太久了,还不知道,那就是……爱。

孟遥光愣愣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慢慢地走近,专注的目光一点一点地落在他徐徐起伏着的胸前,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苍白的脸颊边泛起两朵清浅的笑容,孟遥光捂着嘴巴,像懵懂孩子般稚气地又哭又笑,天啊,他还活着!

没有比这个让她欢悦的消息了!

孟遥光双腿发软,像踩在泡沫上,凉凉的,却很不真实,她慢慢地爬上病床,侧着身子躺在他旁边,微凉的指抚上他英俊的眉眼,高挺的鼻尖……

门虚掩着,白罗和戴茜倚在门边,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戴茜突然低呼了一声,白罗迅速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往外面带。

“四少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的就是休息,她那样会……”

R病毒比他们想象中要强的很多,回到s市时易子郗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高精度的检测仪器显示他身体各项机能都在衰退中,奇异的是,惟独胃部功能衰退得慢,想起直升机上孟遥光的不寻常举动,惊慌失措的他们陡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接下来的就是一阵兵荒马乱,采集、注射血清暂时压住R病毒,同时进行单克隆抗体制备。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单克隆抗体作为事先筛选过的特异性抗体,经过纯化后,具有高度的单一性,能够高效地针对特殊抗原R病毒决定簇。

然而,在制备单克隆抗体过程中,易子郗还是经受了许多折磨,即使平时身体底子再好,也难以承受强势R病毒吞噬的痛苦,他隐忍得厉害,全身都湿了个透,嘴唇都咬出了血,依然没有发出一丝软弱得到声音。

白罗“砰”一声用自己的身体把戴茜压在墙上,微喘着在她耳边低语,“相信我,四少会乐意看到这样的情景。”

同为男人,白罗深深相信着,他一定会乐意,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心爱女人,安然无恙地在自己怀里。

易子郗身上有着淡淡的药水味,那熟悉的温度却是她贪恋不已,孟遥光不敢惊扰了他的睡眠,然而,还是情难自禁地倾身含住他那两片微干的唇瓣,轻柔而反复地吮着……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这不是另一个梦境。

感觉到有柔软的什么东西在唇上流连,易子郗轻轻的皱了皱眉,捕捉到那一丝香甜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在鼻间萦绕,唇角微勾,直接撬开她的门关,霸道地缠住她怯弱的丁香小舌,在她口中搅起另一番甜蜜。

他在回应她!

孟遥光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温柔地吸取口中的汁液时,瞬间忘了呼吸。那一刹那,在心底闪过许多莫名的情绪,狂喜、激动,更多的,是心悸。

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他从此离去,为什么……她会对这个男人,这么在乎?为什么……

那么多为什么,突然让她心生害怕。

流年易逝,孟遥光以为自己会孑然一身游走于时光的两岸,除过去欠下的未还债,不再与任何人有所瓜葛,可为什么偏偏……

觉察到孟遥光的失神,易子郗把她撑着自己身侧的手带着放在腰间,让她身子毫无间隙地和他贴合着,又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而,她没有反应。

易子郗刚抬起头,一滴晶莹的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凉凉地在他黑如墨玉眸底漾开,他心倏然一紧……

血中血,泪中泪,他们这一生,注定彼此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不会流泪,或许,是我们还没找到那个可以肆意哭泣的肩膀。

谢谢二二、蜜糖姑娘提出的宝贵意见,另:如果可以的话,欢迎专业帝们再帮我看看这章有没有bg,不胜感激~

后一句话,即使不为血中血,也为“泪中泪”撒朵花好吗?

第三十九章

不知怎么的,被他这样看着,持续不断的泪水从孟瑶光眼中滴下来,扑通扑通落在他脸上,把他挺拔的鼻尖打湿,她越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垂着头,轻声啜泣着。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易子郗舔了舔唇边的泪水,舌尖尝到淡淡的苦涩,抬眸看她,眸底分明带了几分异样的情愫,薄唇轻轻吻上她水润晶莹的眼睛,温柔地辗转缠绵。

孟瑶光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控,在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那一刻,竟然全然地呆了,反应过来后,撑着他的胸膛想起来,却发现全身虚软无力,又重新软软地趴了下去。

男人修长的指已经抬起她的脸,准确无误地攫取了她柔软的唇瓣,火热的唇舌探入她的口中,像是要把她吞下去般,含着她的小舌用力地吮,把她眼底、心底的苦涩,化作口腔中的浓情蜜意。

他吻得是那样急切,狂风骤雨般,像是要证明些什么,只有他才知道,游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身体的每一丝脉络都在疼,他咬着牙,心底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用疼痛一笔一笔地描摹着她的名字,刻骨铭心。

浮华世间,有太多凡尘俗务羁绊缠身,身不由己、情不由衷,不是没有过这样绝望的生死时刻,只是,那个时候,生命中还没有什么值得贪恋的东西,他无欲无求,尘归尘,土归土,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解脱。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他想一个人,想得胸腔都疼,身体的疼,比起永远失去她的痛,几乎微不足道。

想到从今以后,会有另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分享她的喜怒哀乐,想到她甜美清浅的笑容,只会为那个人绽放,想到她会在幸福的时光里,在人间烟火中悄然把他遗忘,或许有一天她白发苍苍,路过他的墓碑,驻足停留,淡淡微笑着,却再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那,怎么可以?!

孟瑶光怎么可能知道他心底的千万想法,只觉得如果他再不松开,自己就快窒息了!白净的脸颊浮现丝丝缕缕的绯色,推了推他的胸膛,细媚的声音轻而浅,“呜……易、易子郗,呼吸不过来了……”

易子郗移开自己的唇,轻笑着捏捏她粉粉的脸颊,黑幽的眸底浮着一层柔光,“真没用。”

被他“嫌弃”过那么多次,孟瑶光早已有了免疫力,不气也不恼,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悄然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怀里的人吐气如兰,暖暖地融化在他心口的位置,易子郗只觉得全身舒畅,心情极好地勾起唇角,轻轻卷着她馨香的长发,白皙的指间,缠过黑色如上好软缎般的丝丝缕缕。

韶光过眼成一场孤寂的空,流年似水里,谁还记得谁的心事?

易子郗低垂眉眼,俊脸上披了一层淡淡的光,侧面线条像是用画笔勾勒出来的俊美清隽,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她腰上,探入病服中抚摸她温暖如玉的雪肤。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哭。

他的大手温厚,抚摸过的地方暖意轻覆,带来阵阵痒痒的触感,孟瑶光咯咯笑着,往他怀里藏得更深,她的手环住他精瘦的腰,眉眼弯弯,眸底像是落了繁星点点,她喜欢他这样碰她,所以,不舍得拂开他的手。

易子郗的手绕到她背后,摸到凸起的骨头,突然轻轻皱了皱眉,怎么又瘦了这么多?不由得不轻不重捻了几下她的指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后,养胖点,抱起来比较舒服。”

“好啊!”孟瑶光声音里都是满满的笑意,抓着他的手,把十指扣了进去,轻轻晃了晃,把两人相叠的手放在柔软的小腹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养我啊?”

不过是随口一说,孟瑶光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回应,打了个呵欠,困意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全然不知道,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男人难得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她赧然的睡颜,闭上眼睛,又睁开,张张合合,明明疲倦至极,却再也睡不着,只能一遍一遍地轻吻着她的脸颊……

从来没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刻,满满的喜悦几乎要把他的胸腔撑开,或许他以前所不敢想、不愿想的,在这一刻,都有了期待的理由。

耳边有细微的说话声,虽然被刻意压低过,但还是不胜其扰,孟瑶光眉心轻蹙,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感觉后背有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安抚着,那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她莫名安心,轻轻合上眼眸。

“……四哥,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不对!模模糊糊间,似乎听到了郭子怀的声音,孟瑶光猛地醒了过来,却撞入一双黑亮的眸子里,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唇上,不让她发出声音。

原来郭子怀处理好后续赶到医院,听到里面的动静,以为易子郗醒过来了,事态紧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连门都没敲就进了来。

听到声音,易子郗反应迅速地拉过被子把怀里的人盖了个严严实实,连一丝一毫的她,都不愿意被别的男人窥视了去。

他侧着身,高大挺拔的身躯刚好把她覆盖,孟瑶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隐隐觉得有种类似“偷情”的感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指,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竟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或许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做,那柔软的舌头碰上的瞬间,易子郗一个没忍住,低着声音“嘶”了一声,站在不远处的郭子怀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继续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希尔酋长担心那些残余的变异沙鼠会成为后患,急电了好几次,希望我们能提供协助。”

像是要掩饰什么,易子郗低咳了一声,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无波,“嗯,我知道了。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

不是吧?郭子怀难以相信地张大了嘴巴,喂!不带这样的啊,他奔波劳累,刚刚才从那个是非之地逃回来,现在又要他……

那些变异沙鼠的厉害他是亲自领教过的,分分钟都没命回来,死在异国他乡不要紧,重要的是,郭家现在还没个后呢!

“四哥,”他脸上堆着笑,讨好地说道,“我们打个商量呗……”

“不许动!”

郭子怀额头生生流下两滴冷汗,这个人背后是长了眼睛还是怎么着?脚下这才刚踏出一步,他就察觉了?不由得顿住,“四哥,求您高抬贵手,饶过我吧,我妈整天念叨着要抱孙子,可是你看我……”声音变得委屈极了,“我这连个正经的女朋友都没有,要是英年早逝了,你不念我们多年的兄弟情分,你也想想我妈,她就我一个儿子……”

保持同一个睡姿睡了好几个小时,孟瑶光不过动了动,舒展一□子,便遭到他的呵斥,小脸皱了皱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一个大男人如此絮絮叨叨,易子郗深吸了一口气,弧度优美的薄唇中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郭子怀一听这语气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心里琢磨着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目光不经意瞥见病床对面的沙发边缘,用来装饰的光滑银片上,清晰地映着一缕长长垂下的黑发,心中大骇,往后退了一大步,害怕地捂着胸口滚了出去,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就说为什么平白无故为难他,原来是温香软玉在怀,碍于他的情面,又不好开吃,所以就把怒火烧到了他身上!

郭子怀抱着一根柱子默默在心底流着泪,四哥你不是说红颜祸水吗?你不是说女人是洪水猛兽,沾不得身么?现在美人在抱,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易子郗重重地吮着,直到她的两片唇边微微红肿起来,才愤愤地松开了她,见她红着脸无辜的模样,又不解气地咬了咬她的下巴。

被索吻是一时心血来潮撩拨他的代价,孟瑶光也认了,可是他惩罚性的厮咬,却让她吃痛惊呼了出来,摸着估计微红的下巴,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软软的声音却没有一丝的威慑力,“会破相的啊!”

易子郗一把把她捞进怀里,在她的发间胡乱蹭了蹭,“破相了才好呢!”大不了他养着呗!这样,她就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孟瑶光轻轻笑着,脸颊贴在他胸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后来我想了一下,其实希尔酋长的担忧是多余的。”

“嗯哼?”易子郗懒懒应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扣着她放在胸口处的手背,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继续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知道一旦涉及到专业知识,他总是沉默的,孟瑶光眼里蒙了一层兴奋而得意的光,“你还记得不久前我们沙漠大逃亡的时候……”

“逃?”易子郗似乎很不满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换个字眼。”

“哎呀!”孟瑶光勾住他的手臂,“这不是重点啦,我想说的是,你还记得那些变异沙鼠眼睛的颜色吗?”

似乎想起了什么,易子郗点点头,“是红色的。”

“对!”孟瑶光绽开一朵大大的笑颜,“我想,那是因为它们被事先装置了自我毁灭系统。”

这样一想也有道理,易子郗的眸光越发幽深,依他的了解,在仓皇逃窜后,Louis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实验品落在他们手上,让他们有一丝的机会,破解他的机密计划。

第四十章

易子郗的身体底子好,只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可以出院了。

孟遥光站在VIP病房的小阳台外,不知道和谁通着电话,流金般的阳光在停在她黑长的头发上,染了一层柔和的光泽,她笑靥如花,声音也带着笑意,“阿璟……”

孟璟原本还在开着例行早会,无非就是一些计生、节育的琐碎小事,每天都听,耳朵都长茧了,他无聊地在桌子下把玩着手机,看到上面那串跳跃的号码时还愣了一下,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嗓音,欣喜异常,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险些打翻了桌上的热茶。

他长腿一踢开门便跑了出去,后面不断传来混杂的声音,“小闷,你去哪儿啊?”“这还开着会,领导都还在呢,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其实也没有多少苛责的意味,只是大家平日里混熟了,说话间也有些口无遮拦。

孟璟头也没回,现在谁拦他就跟谁急,把门关得震天响,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中年妇女,面面相觑,许久才反应过来,“哟!瞧他那猴急样,准是谈恋爱了吧?”

众人哄然大笑,又正色道,“咳咳,又不是住海边,管那么宽干嘛?来来来,我们继续开会……”

讲了一会儿,底下又出现了细微的声音,“欸,你说孟璟这小伙子也挺俊的,不知道他女朋友长啥样?”

这样一来,例行早会彻底变了调,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蒙了一层八卦的光,大家纷纷围坐得更近,把藏在会议桌上的瓜子、糖果什么的都贡献了出来,一人一句,吱吱喳喳,八得不亦乐乎。

这个美好的清晨,天边流光溢彩,世间晨光掩映,欢声笑语,打湿在静然的时光里,悄悄流淌。

孟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紧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出了汗,听着那边的人清浅的呼吸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孟、孟遥光,是你吗?”

他问得如此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却重如千钧,沉甸甸地落在孟遥光心头,她极轻极轻地吸了吸鼻子,“阿璟,是我,我回来了。”

那边突然就没了声音。孟遥光的手轻轻搭在栏杆上,一盆花势正好的红色玫瑰炽烈绽放,纯净的脉络间,滚动着晶莹而芬芳的露珠,她伸出手想去接,阳光却贪婪地覆了上来,缠过她白皙的指间,曼妙地在掌心跳跃。

几乎看得呆了过去。下一刻,她的手,却被突然从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握住,孟遥光偏头一看,那双手指节清劲,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比她的大了许多,她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男人却什么都没说,带着她的手慢慢拢起,把细碎的阳光握住在她的五指中,悄然收起,微微弯下腰,把下巴抵在她肩上。

那边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孟遥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通话已结束,轻轻皱了皱眉。

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易子郗轻笑着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摸到关机键按了一下,大概停留了几秒,随后手也极其自然地搭上她的腰,避重就轻地解释说,“新买的手机辐射大,我先替你收着。”

孟遥光额上生生扯下几道黑线,她平时几乎整天对着电脑,手机的那点辐射跟电脑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好不好?

转头瞪了男人一眼,孟遥光虽然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深感鄙视,却早已在心里笑了出来,笑意蔓延到纯净的眸底,再也藏不住从唇边溢了出来,竟然灿烂得宛若一树海棠花开。

感受到她的喜悦,易子郗也极好心情地微扬嘴角,“待会儿和我一起回去。”

“为什么?”孟遥光很快接口问道。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她原本打算让孟璟来接,然后回自己公寓的。

许久没有听到声音,孟遥光心里正疑惑,耳根一暖,感觉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轻轻飘入她的耳中,“不是说好让我养你吗?”

那天不过随口说说,纯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开的玩笑,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而且,哪里有说好啊?他明明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过后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孟遥光怔了一会儿,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哦。”

柔软而含羞的声音里只有两人才听得懂的甜蜜。

阳光融融,在肌肤上划下淡淡的温暖,两人前后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谁也不愿意出声打破这样的温馨时光。

早会开得冗长乏味,昨晚又忘了充电,触屏手机屏幕大耗电量也多,开会玩游戏一时爽,关键时刻电池后劲不足却是要人命,孟璟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刚充了一会儿电便火急寥寥地重新拨了回去,却被平静无波的女音一遍遍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拳头愤恨地落在桌面上,八分满的杯子溢出了水,沾湿了一份日期显示几天前的S市日报,孟璟坐在舒服的办公椅上,烦闷地抓了抓短发,不知道为什么,又神经兮兮地笑了出来。

心中颤抖着默念了好多遍,只要她平安就好,回来就好……

虽然孟遥光贵为小姑姑,可是从小到大,这个小侄子却为她操碎了心,小的时候只要她闯了祸,跪家法肯定也少不了他的那一份,老爷子的拐杖一上来,他立刻拿背去挡,凡是和她有关的黑锅,他都心甘情愿去背……他一直保护着她,久而久之都成了一种习惯了。

兄弟死党都说他中了一种名曰“姑姑”的毒,而且病入骨髓没救了,很多时候,孟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因为只有他才清楚,他的小姑姑,是那么孤单,那么脆弱。

这个女孩子,一出生便被自己的至亲冠上了无辜的罪名,她学着懂事,学着去讨好,直到发现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便妥协着去接受命运,以淡然的目光看世间人情冷暖。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站在人群里,笑着,似乎很愉悦,可是她的笑,和任何人无关,也和……这个世界无关,在她那个小心翼翼封闭起来的世界里,没有伤害,自然,也没有“悲哀”。

所以,孟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深深懂得她的悲哀的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懂得,他可以无任何底线地去保护她、纵容她的一切,一如三年前,替她撒下弥天大谎,不惜任何代价替她隐瞒……

由于某些原因,孟遥光和易子郗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夜幕西垂时分。

偌大的室内,窗明几净,高颈瓶里几枝郁金香迎风微笑,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淡香,一切都那么干净整洁,一如他们从来没有离去过般。

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宛然踏过许多波澜的时光,重新归来,那种心情早已不一样。孟遥光刚放下行李,便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欢迎回家!”

家?孟遥光的思绪被羁绊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笑了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