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屋外那肆意的冷风,绿胭双手哈着气一边提着食盒进了内殿,见柳净还盖着毯子在那里看书,忍不住有些埋怨,“主子,奴婢倒没什么,可…可您也要为您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这几日御膳房送来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差劲了,就这点油水,怎么够您吃啊?”

看着桌上被她拿出来的菜,柳净好奇的伸手在碗便探了一下温度,“按理说,我得罪了那么多人,御膳房应该给我残羹剩饭才对,可是你看这菜还是热的,虽然没有肉,但这菜里面的油却是有很多。”

闻言,绿胭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面上一喜,“这一定是皇上的吩咐,难怪我前几日去内务府拿棉被,那里的人竟然还没有克扣我们的东西,这也太奇怪了!”

“唉,可是这天也太冷了。”柳净拿过筷子,顿顿,忽然抬头看了她眼,“我这胎也有一个多月了,若是等到三个月后再说出来似乎有点不现实,毕竟三个月没来月信,他人肯定会觉得我们故意隐瞒。”

“啊?”绿胭眼前一亮,顿时坐在她对面伸过脑袋,“您打算告诉皇上您有喜的事了?”

吃了口油腻的白菜,柳净拿着丝帕擦了下嘴角的油渍,小脸上透出一抹沉思,“不,我们先出去再说,既然那个表妹不肯来找我,那也别怪我没有给她机会,你明日就拿着你昨日绣的丝帕去找皇上,这事还是李长福在调查,之前的证物肯定还在他手里,只要比对一番便知,至于那个荷包,只要皇上肯调查,肯定会知道那个荷包不是稚儿的。”

萧靳这么做,其实并没有错,这个那么明显的破洞她要是还察觉不出,那以后又怎么在后宫里生存,萧靳能保她一两次,却不能一直保她下去,他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要怎么应对此事而已。

这个前朝是皇上,后宫自然也是,只要萧靳想知道,没有什么是查不出的,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包庇自己,因为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她做的。

“可是,若是雪淑容把稚儿之前绣的东西全烧掉了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没有东西对比了?”绿胭有些担心的皱皱眉。

闻言,柳净不由轻笑一声又扒了口饭,“你觉得李长福查了这么久,都是在吃干饭?”

撇撇嘴,绿胭还是有些担心,他怕皇上要是不肯见她的话,那一切都白费了。

“主子!”这时青栀忽然撩开走了进来,然后一脸异样的看了眼身后,“柳美人来了。”

话落,绿胭腾的一下站起身子,怒目瞪向门口进来的人!

来人穿着一身粉色宫装,身上披了件厚实的月白秋袄,她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手上还提了一个偌大的食盒,就这么一步一步放在了茶桌上。

“真是稀客,也不知是什么风把美人主子吹来了,奴婢真是有失远迎。”绿胭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眼中全是嘲讽。

柳净低下头,然后摆摆手,“你们退下。”

“主子!”绿胭瞪大眼似有不愿,但一想到柳净的性子最后还是犹豫不决的退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柳媛这才慢慢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盘又一盘的膳食。

“我吃的也不好,但想起,或许你过的还不如我。”她声音清淡,未施粉黛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看着桌上那一盘盘小菜,虽然不如她之前的百分之一,但比起她如今的伙食的确是要好上不少。

柳净起身,慢慢来到茶桌前坐下,慢慢抬头看了她眼,“所以,你得到了什么?”

她未曾听到柳媛侍寝的消息,如今她被禁足,柳媛过的应该更不好才对,所以,她到底在图什么?

轻轻一笑,柳媛也跟着坐了下来,嘴角忽然勾起两个小小的酒窝,“你体会到了吗?这就是我一直过的日子。”

握紧筷子,柳净没有说话。

“你对我很好,对,我感激你,娘亲说你对我是虚情假意,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那又怎么样,就算你再受宠,那也只是你而已,那些人都在阳奉阴违,表面对我恭恭敬敬,可背地里都在说我蠢,不及你的一根头发丝,看着那些人一张张虚假的面孔,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柳媛忽然对上她的视线,桌上的小手紧握成拳,“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所以你得到了什么?!”柳净声音一厉。

话落,柳媛眼眶忽然开始泛红,她慢慢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我不需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这种滋味而已,你现在明白了我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吗?”

“宫人对你不敬,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憋在心里?!”柳净握紧桌布,五指渐渐泛青。

“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柳媛忽然冷笑一声,仰起头深呼吸一口,“你身边的宫女看到了吗?她是不是早就以为我不怀好心?认为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得到皇上宠幸?”

柳净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叹了口气。

“是吧?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柳媛握紧拳头,忽然转身看了眼这间冷冰冰的屋子,“现在的体会到了我曾经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了吗?”

“没有宠爱,没人理会,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你!”

睁开眼,柳净忽然认真的看了她眼,“所以你就是想报复我?”

话落,柳媛忽然笑着摇摇头,红着眼抹了把面上的泪痕,“不,我只是想你体会一下我曾经的生活而已。”

“你疯了!”柳净娇眉轻蹙,“要是我真的死了,柳家又得派人进宫,你何曾想过家族?”

“哈哈哈…”柳媛忽然大笑出声,直到笑的泪流满面才高声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也只有你的爹娘而已,我们彼此彼此,这些什么家族荣誉又干我何事!”

看到这样的柳媛,柳净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个宫里,的确会把人心里最阴暗的一面给逼出来,她也是如此。

“可是…如若你死了,我也不会苟活,我已经厌恶透了这个后宫,还有那些所谓的争斗!”柳媛忽然一步一步来到她跟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微微蠕动唇瓣,“我知道如今你很恨我,对不起,可是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眼前的女子年轻清丽,本是最如花的年纪,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沧桑,为何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妙龄,可谈吐却那么老练?

因为心都老了…

“告诉我,是谁让你这样做的?”她目光灼灼。

闻言,柳媛却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你不该知道。”

说着,竟是提着那个空了的食盒要走。

看着那个脚步虚浮的身影,柳净忽然清声道:“我怀孕了。”

柳媛脚步一顿,手中食盒顿时跌落在地,她僵硬的转过身,一脸不敢置信。

“你觉得我能出去吗?”柳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内殿中的气氛在这一刻忽然凝结起来,只剩屋外冷风刮过的呼啸声。

柳媛忽然瘫坐在地,眼角的泪珠就这么直直顺着脸颊落下。

站起身,柳净一步步来到她跟前,然后蹲下身对上她的视线,“告诉我是谁,我可以不把你供出去,反之,你知道的,我眼里绝对容不下曾经背叛过我的人,你不怕死,可你的爹娘呢?”

话落,柳媛空洞的眼神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不,不关我爹娘的事…”

“可这次雪淑容流产又关我的事?”柳净伸手抬起她下巴,声音冷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多人觉得女主太过被动,不懂出动出击,可她的对手都是位份比她高的人,她没有根基,靠着一点宠爱想撼动不了别人什么,只会打草惊蛇。

至于表妹,女主一直都在给她机会,不过也是因为那一点恻隐之心而已,并不是说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毕竟表妹之前也没有对她怎么样,虽然有人说太圣母,但我并不想把女主写的什么感情也没有。

(今天来大姨妈疼的死去活来,硬是挤出了一章,感觉我好勤奋(>﹏<)

第45章 回击

四目相对, 柳媛忽然抽泣着低下头, 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我…真的不能说…”

松开她的下巴,柳净骤然起身, “那你走吧。”

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绝不会再心软。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柳媛瘫坐在那顿时大声抽泣起来。

“是…是蓝才人…”

柳净眸光一顿,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蓝才人?”

柳媛点着头, 抬头拽着她裙摆泪流满面道:“是她找我的, 我没有骗你,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求求你不要怪我的爹娘!”

蓝才人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的, 可大家都知道她是淑妃的人,而这个局倒是粗糙的很像淑妃的手笔,不过柳净知道,这绝不是淑妃做的, 因为她绝对没有这个心性在那么短的时间的让人杀死稚儿,而且还表现的这么面不改色,如果她是在扮猪吃虎, 那这个手法不可能会这么粗糙。

除非…有人勾结了蓝才人, 故意做的这么粗糙,让她以为这事就是淑妃做的。

“人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并不是你三两句话就可以抵消的,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也不会怪你爹娘,不过你得替我做一件事。”柳净蹲下身,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帕,“这是绿胭绣的,你去找皇上。”

柳媛愣愣的接过那条丝帕,好似想到了什么,顿时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一直在等你。”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柳媛胡乱擦了一把,然后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个笑话对不对?”

柳净低下头,声音清淡,“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就像我说什么,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一样,在这个后宫,相信自己就好了。”

定定的看了她眼,柳媛僵硬的转过身,手中紧紧攥着那条丝帕,“这是我欠你的,就是死,我也会把皇上给你带来。”

看着她萧条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内殿中,外面的绿胭也立马冲了进来,直到见她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主子,您可不能再心软了,若您从一开始就不理会她,现在就不会发生这些事!”绿胭愤愤的看了眼身后。

柳净来到软榻上坐下,疲惫的揉了下额心,“想是一回事,可许是心中还抱着一股侥幸,就是如今这股侥幸再也不见了…”

她不会把柳媛怎么样,只不过以后再也不会去管她,任她自生自灭吧…

御书房。

温暖如春的殿内烧着极旺的炭火,屋外冷风呼啸而过,屋内仿佛只剩下棋子清脆的落地声。

“皇上棋艺一如既往的精湛,这么多年,臣弟硬是一盘也没有赢过。”俊亲王坐在那轻笑一声,手里还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

对面的萧靳也配合着淡淡一笑,一颗白子顿时放在厮杀激烈的棋盘上,“人有长短,就像你木雕技艺极佳,而朕却一窍不通一样。”

说到这,不知想起什么,他落子的动作忽然一顿。

闻言,对面的俊亲王也是连连摆手,恭声道:“皇上这话此言差矣,那木雕不过是臣弟闲来雕着玩,又怎上的了台面。”

“为何不可?母后不是被你雕的小人逗的很开心?”萧靳微微勾唇。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玫红宫装挽着粉色轻纱的女子忽然走上前,妖妖娆娆的坐在萧靳身侧,手里还递上一杯热茶,“只要皇上喜欢,嫔妾也可以去学的。”

女子一双勾魂媚眼多人心魄,声音九转八回娇媚动人,萧靳接过茶盏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倒是对面的俊亲王忽然笑着道:“皇上不知,这丽才人的木雕可是南城一绝,就连臣弟都得甘拜下风。”

闻言,萧靳只是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抿了口热茶。

丽才人眸光微闪,妖娆的身子又靠了过去,“皇上~”

“皇上,柳美人求见!”屋外忽然传来李长福的声音。

萧靳凝眉想了片刻,丽才人却忽然起身,扭着腰身走向屋外,一开门就看到台阶下跪着一个未施粉黛的女子,长的一般,身材也很一般。

“李公公,皇上如今正在跟王爷商议要事,是一些随便的阿猫阿狗就能打扰的吗?”她捏着丝帕拂了拂鬓角摆动的流珠,神色颇为倨傲。

李长福有些为难的看了她眼,欲言又止道:“柳美人是有要事求见皇上的。”

“什么要事?且说给我听听。”丽才人眉梢一挑,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台阶下的柳媛。

后者抬起头,定定的瞪了她眼,突然扯着嗓子喊道:“皇上,嫔妾有要事求见!”

丽才人脸色一变,顿时看向身后的宫女,“吵吵闹闹,还不去堵住她的嘴!”

可就在这时,她身边忽然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众人立马跪倒在地不敢多言。

看着跪在冷风中身姿挺拔的柳媛,萧靳视线一扫,“何事?”

一旁的李长福低下头忍不住心叹一声,这皇上怕也是巴不得有人找上门吧?

“皇上!姝采女是被冤枉的啊!那条丝帕根本就不是绿胭绣的,这个才是!”柳媛连忙将一条丝帕递了上去。

李长福也连忙上前接过,见萧靳脸色不变,只好上前恭声道:“皇上,奴才不懂针线,这要不要寻个嬷嬷过来看一下?”

话落,一旁的丽才人忽然轻笑一声,“李公公,此事太后娘娘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闻言,李长福倒是低下头没有说话,倒是后面的俊亲王忽然轻声道:“既然皇上今日有事,那臣弟便改日再来找您下棋。”

看了眼外面那不断呼啸而过的冷风,萧靳忽然看向面前的李长福,“起驾。”

“是!”

李长福连忙照顾外面的太监去抬轿撵,自己则进去拿件厚实的披风给他披上。

得知柳净让柳媛去找皇上后,绿胭可是悔死了,早知道她就该拦下柳媛的!

紧紧包着被褥,柳净不由打了个喷嚏,“你以为御书房那么好闯的?你一个宫女,必定会受到别人的奚落,可柳媛不同,她好歹也是个主子,那些人多少不敢太过分,哪怕装模作样也会通传一声。”

“可…可李公公人那么好,他看到奴婢,肯定会通传的!”绿胭皱着眉一边替她多铺一层被褥。

“傻瓜,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李长福不在呢?万一你碰到哪个妃嫔呢?那些人指不定会怎么磋磨你。”柳净打着哈欠从软榻上坐起来,有些想去床上睡一下。

就在这时,青栀忽然走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就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秋香色松花翠烟罗裙,外罩一件海棠色掐金秋袄,凌虚鬓上的金步摇琳琳摆摆格外耀眼,那张清丽绝色的面容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此时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

“这屋里…可真冷。”她松开宫女的搀扶,慢慢踱步在这间冷风四溢的内殿。

柳净想过第一个来“看”的会是淑妃,却不想竟是她。

“嫔妾只是觉得身上冷,不及娘娘,您的心应该比嫔妾更冷。”她淡淡一笑。

话落,文贵妃脸色微变,不过她也不生气,而是笑着来到柳净对面坐下,目光讽刺的落在她身上,“皇上如今可是佳人在怀,那个丽才人的舞跳的可比妹妹好。”

柳净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绿胭,后者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的退了下去。

直到屋内只剩下两人,她才幽幽的端过面前的热水喝了一口,声音清淡,“既是如此,那贵妃娘娘与嫔妾说这个又何用?”

文贵妃眸光一厉,忽然伸手抬起她下巴,“你该不会以为皇上还会记得你吧?”

帝王的无情,没人比她更清楚。

抬手拍开她的手腕,柳净冷笑一声,“还请贵妃娘娘不要把您的思想灌注到嫔妾身上,嫔妾能让皇上记得一次,哪怕他忘了,那也有本事让他记得第二次!”

四目相对,文贵妃微微眯起眼眸,随即竟是大笑出声。

她起身看了眼这冷冰冰的内殿,绝色的的面上满是嘲讽,“本宫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你要知道,这宫里从不缺美人,更不缺比你漂亮的美人!”

柳净不明白她来这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单单只是为了嘲讽她?

“那就太可怕了,既然如此,您就等着看嫔妾在这幽禁一辈子吧。”她轻抚着茶盖,面上清清淡淡。

转过身,文贵妃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衣裳素净,但那张年轻俏丽的面容上永远都不会出现一丝慌乱与恐惧,哪怕在那日雪淑容流产时也是如此。

“本宫从未亲自动手过,如今你应该感到庆幸。”她幽幽的走上前,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在柳净的眼皮子底下放进了那杯茶水里。

后者坐在那平静的脸色逐渐趋向震惊,似乎没想到她竟然敢这样做。

“你是不是想叫人?”文贵妃凑过脑袋,对上她惊愕的视线,“可惜了,外面都是本宫的人,如果你不喝,本宫只好让人进来帮你喝了!”

“你疯了!”柳净一把将那杯茶水打碎,瓷片顿时碎落一地。

似乎觉得她这种行为很可笑,文贵妃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冷意,又将剩下的倒进另一杯茶水中,“你在挣扎什么?本宫告诉你,哪怕皇上知道你是本宫杀的,他也不会把本宫怎么样,这些年死在本宫手里的人多了去,你以为皇上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