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净抹了把眼角的泪痕,又抬头看了他眼,“那皇上怕是等不到了。”

后者眉梢一动,“为何?”

“您看,这一个小家伙都忙不过来,要再来一个那还得了。”她颇为认真的说道。

后者闻言不由失笑一声,揽着她肩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晦涩不明的看向窗外那漆黑的夜色。

等回到行宫时,萧靳就和缚亲王去书房议事了,柳净回到阁中后也让人找了个太医给她重新包扎一下,倒是绿胭等人吓的魂都快飞了,还是柳净说不要把遇刺的事情声张,她们才一脸讳莫如深的闭上嘴。

“还好主子没事,这宫外怎么突然出现了刺客呀?”绿胭给她递上一杯浓茶压惊,面上也是一脸心有余悸。

柳净胳膊受伤抱不了孩子,只能将小家伙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后者还一直挥着小手啊啊大叫。

“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你们只需要照顾好灏儿就行,最近外面可能会不平静,你们也都少出门,我们自己的吃食还是由自己做。”

骤然听到她这话,绿胭还有些不解,总感觉好像要出事一样。

如今外面鼠疫还没有传开,等过段日子肯定会有流言四起,这个又不好治,最后肯定是个大麻烦。

至于刺客的事,柳净肯定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俊亲王搞的鬼,现今太后中风,他肯定又和那慕容家狼狈为奸去了,只是她不明白,萧靳带她出宫一事这么隐秘,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里也没有网络,四地消息传播的格外缓慢,之后苏州城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次日地方官员办的接风宴还是如期举行,萧靳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不然的话,恐怕底下也会人心不安。

“听说昨夜贵妃娘娘连夜召了太医,本想着许是娘娘身体不适,却不想还是臣妾多虑了。”坐在她下首的万妃倒是颇为关心的看了她眼。

殿内笙歌乐舞好不热闹,萧靳还坐在上首与底下的官员说话,女眷这边倒显得比较安静,许是有柳净在这里镇着,其他人也不敢多言。

“倒是多谢万妃妹妹的一番好意了,只是大皇子调皮,害的本宫不小心被护甲划破了胳膊,这才请太医过来开点外伤药而已,小伤一桩,并无大碍。”柳净靠在那不咸不淡的抿了口果酒,衣服遮住了胳膊,倒让人看不出什么。

话落,其他人倒纷纷附和了起来,“这天气热,娘娘可别不当一回事,臣妾那里有些上好的祛疤膏,可有效了!”

“是啊,娘娘花容月貌,可别留下切莫疤痕了,不然皇上该多心疼呀。”

一群人在那里谄媚的吹捧着她,柳净就这么淡淡的坐在那没有出声,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倒是那边的陈妃忍不住嗤笑一声,“小小年纪就如此顽皮,可见长大后也安分不到哪里去。”

话落,女眷区这边的气氛顿时一静,个个都闭上嘴不敢多言。

柳净将酒杯放下,眼角一瞥,“陈妃你这话说的,好像跟你生过似的?”

后者脸色一僵,手中的丝帕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刚想回话,身边的宫女就拉了她一下。

“女孩子安静点好,男孩子自然得跳脱些。”贤妃这时也笑着出声。

柳净捏了颗葡萄放进嘴里,一脸趣味的看着殿中舞蹈,“今日的舞看起来还没到重头戏,不知道待会会不会有什么精彩节目。”

话落,一群人又在那里低声议论了起来,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那些地方官员怕是要进献美人来讨好皇上了。

一旁的万妃却忽然凑过脑袋,不经意瞄了眼她的胳膊,“臣妾听闻那个罗大人有个女儿,乃是苏州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五年前,就有了冠绝东南的名头,不少文人墨客经过罗府可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位罗小姐。”

闻言,柳净不由淡淡瞥了她眼,“没想到万妃妹妹知道的这么仔细,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好看有什么用?有文采又有什么用?这宫里哪个又不是有才有貌的佳人?

“臣妾不比娘娘要照顾大皇子还得伺候皇上,这平日里闲来无事不就是听点趣事打发点时间嘛?”万妃笑着坐直身子,秀丽的面容上不见丝毫异色。

柳净瞧了她眼,倒没有再说什么,虽然这个万妃不露山不漏水,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指不定当初在凉亭时,那一脚就是这人踢的。

就在这时,殿中忽然传来一抹悠扬清灵的琴声,配合着那不断传来的丝竹管弦声,整个大殿里的声音都渐渐静了下来,只见殿前的舞姬开始缓缓扭动身姿,那柔软的身姿倒是曼妙轻盈的很。

柳净就坐在那兴致勃勃的看着舞,一边喝着果酒一边吃着葡萄,倒不像其他人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不知何时起,那群舞姬中间忽然跳跃上去一名身着浅蓝色抹胸舞裙的女子,她肌肤白皙,身形纤细,隔的远倒是看不清容貌,但她却单足立在一群舞姬中间,就跟可以腾空似的。

柳净低笑一声,看起来这场重头戏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娘娘以为,这女子跳的如何?”就在其他人入迷期间,万妃却又凑过了脑袋。

都是练舞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柳净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功底的确不错,脚底下的木头桩子那么窄,她一只脚能在上面跳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是挺不错的,所以啊,江山自有才人出,我们老咯。”她笑着又喝了口果酒,但面上却不见丝毫担忧。

一旁的万妃也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好似也不是很在意。

系统:“我让你练了这么久的舞,你怎么就跳一次!”

柳净:“…再好的舞看多了也会腻,为什么有些文人等死了后才出名?因为再也看不到他的画了呀。”

系统:“自己懒就说,找什么借口。”

柳净:“…”

因为要生孩子,她的基本功不知荒废了多久,要想再跳,怕还得再拉下筋,她还是不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了。

这边,直到女子跳完以后,才上前对萧靳行礼,“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声音清灵悦耳,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满是灵动,一看就是一个标准的江南女子,一些妃嫔们都牙痒痒的揪紧手帕,暗骂一声狐媚子。

等她一下来,众人才发现,原来刚刚她是站在木头桩子上跳的,不过被一群舞姬围住倒让人看不出来,难怪看起来跟腾空似的。

“皇上恕罪,这是老臣嫡次女,今日在各位娘娘面前献丑了,还请皇上莫怪。”一个穿着二品官员服饰的中年男子顿时走出来跪下。

上面的萧靳面色不变,抿了口酒,淡淡道:“罗大人过谦了,令女很是优秀。”

话落,一旁的皇后也是笑着道:“是啊,罗小姐才貌双全,罗大人真是好福气。”

得到皇上的夸赞,底下的那个罗大人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喜色,但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回道:“娘娘过誉了,小女这点皮毛又怎及的上娘娘们。”

说到这个,萧靳忽然笑着看了眼底下的柳净,“以前这姝贵妃可是听话的很,如今胆子真是越发大了,朕也好久没有看过她跳舞,她理都不理朕。”

霎那间,整个殿内的气氛都是一变,一旁的皇后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却又是端庄的很。

一向听闻这皇上异常宠爱这姝贵妃,如今一看,倒果真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竟然还与那姝贵妃打情骂俏。

“皇上净会污蔑人,臣妾哪有不听话,这不是还得照顾大皇子嘛,您整日就会往臣妾头上乱扣帽子。”柳净不动分毫的坐在那,面上倒有些委屈。

上面的萧靳只是低笑一声没有说话,倒是皇后忍不住笑着道:“皇上,臣妾看这罗大人女儿格外乖巧,不如把她留下与臣妾做个伴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人留下来了,底下的妃嫔都是咬着牙愤愤的看着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有柳净无动于衷的坐在那没有说话,这把皇后逼急了,倒是什么人都敢送上龙床。

见皇后这样说,萧靳顿了顿,又淡淡道:“皇后做主即可。”

“谢皇上!”那罗大人立马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那女子也是娇羞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重头戏都过了,接下来的节目都是淡淡的,直到宴会散了后,那些妃嫔们又叽叽喳喳的相伴回宫,似乎在想着要怎么给那个新来的一个下马威。

回到阁里时,孩子刚醒,睡意朦胧的在那里四处乱看,也不哭闹,虽然这孩子吃的多,但也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哭,平时一般都很少哭的,这也让柳净轻松了不少。

入夜,一切都归于平静,柳净一边逗着孩子一边与青栀下着棋,这么久下来,她的棋艺也全是长进了不少。

“主子,您说皇上为何要留下那个女子呀?”青栀捏着棋子紧皱着眉,不知在疑惑到底该下哪一步还是疑惑其他事。

柳净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不以为意的道:“为何不接受?那罗大人可是苏州巡抚,祖上还有人救过太宗皇帝一命,皇上好端端的要是不收了人家女儿,岂不是打人家的脸了?”

一个皇帝,最先考虑的自然还是江山社稷。

“可是,奴婢一看那女的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青栀皱着眉,对女子似乎颇为忌惮。

后者不由轻笑一声,抬手点了下她的脑门,“这宫里谁又是好相与的?”

而且啊,这行宫她们注定待不久,先不说刺客与鼠疫一事,那雪妃留在宫里这么久,又怎么不会找机会下手?指不定过两天就传来太后死了的消息,要是被那老匹夫知道自家女儿杀死了自己妹妹,不知该如何作想?

“主子,汤。”绿胭突然一脸郁闷不已的端着一碗燕窝汤走了进来。

窗外不断传来知了的叫声,柳净接过碗好奇的瞥了她眼,“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啊啊啊…”软榻上的孩子也顿时大叫了起来。

柳净笑着捏了下他的小手,“别看,你又不能喝,天天吃那么多,以后迟早成为一个大胖子。”

对面的青栀倒是“噗嗤”一声低笑了起来,就是绿胭依旧有些闷闷不乐,“唉,奴婢刚刚听闻皇上去了皇后娘娘那,可这也就算了,奴婢还听说今日那个女子被封了贵人,此时也在皇后娘娘弹琴呢。”

话落,就连青栀也是脸色一变,“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

柳净冷笑一声将碗放在桌上,抬手摸了把腕间的镯子,“她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把人送上龙床而已,以我们皇后娘娘的性子,又怎会容得下我一人独宠?”

说完,她不由慢慢垂下眼眸,声音清淡,“可惜啊,她越是这样,我倒越不想让她如意了。”

“主子是想…”绿胭嘴角不由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柳净轻咳两声,淡淡一笑,“这夜里凉,本宫竟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第96章 虎符

“那可不得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绿胭诡异的勾了勾嘴角,立马就往外走去。

此时的凤鸣阁里不断传来铮铮琴声,明亮的烛火摇摆着身姿,照耀出墙上两道一动也不动的斜影。

女子三千墨发倾斜至肩侧,微黄的烛光下那张莹白的肌肤越发无暇,随着羽睫轻颤,指尖滑动,铮铮琴声从指尖缓缓流转。

皇后看了眼弹琴的人,随即又笑着看向一旁还在看书的萧靳,“皇上,这罗贵人的琴音比起雪妃来说也是过之而无不及,难得还舞技超群,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啊。”

昏黄的烛火下,萧靳面色不变,只是慢慢翻了一页书,随意的附和了一句,“是挺不错,有助安眠。”

话落,皇后不由脸色微变,随即又看了眼那个女子,后者慢慢停下动作,瞧了眼那边的俊朗不凡的男人,只好羞红了脸迈步来到皇后身边。

“夜里深,不如让罗贵人伺候皇上休息吧?”皇后拉住女子的胳膊,一脸端庄大方的看向对面的人。

萧靳没有说话,这时李长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里面这一幕后,顿时有些叫苦不迭,但还是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大着胆子道:“皇上,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已经请了太医,您要去看看吗?”

霎那间,皇后不禁眸光一厉,但随即又是一脸关切的问道:“本宫今日见她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李长福也很无奈呀,顶着皇后那咄咄逼人的视线,只得恭声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绿胭姑娘是这样说的。”

轻笑一声,萧靳放下手里的书,随即走下软榻理了理衣袍,“她一向少有不适,难得请了太医,朕自然要去看看。”

“皇上!”皇后也站起身,见萧靳看过来,只好故作关切的道:“既然姝妹妹不适,臣妾自然也得去看看。”

一旁的李长福额前全是冷汗,似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萧靳没有说话,直接迈步往外走去,皇后自然是连忙跟上,似乎也想看看柳净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夜深露重,等一路到云清阁时,里面的确还亮着烛火,外面伺候的奴才看到皇上驾到自然连忙跪地行礼。

推开门,萧靳径直走入内殿,却见里面跪着一个太医,床上的人侧躺在那,一旁的青栀抱着昏昏欲睡的孩子不断轻哄着,屋里的气氛倒诡异的很。

“王太医,贵妃如何?”皇后率先发问道。

一把年纪的王太医也是急的额前冒出大片冷汗,收回给柳净把脉的手后,就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起来。

见此,皇后自然是厉声道:“怎么,贵妃有病没病你都看不出来了吗?”

“是啊王太医,本宫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呀。”柳净虚弱的咳了两声,神色恹恹的,看起来很是虚弱。

那太医伏跪在地上身子一颤,犹豫了一下,还是正声道:“回皇上,贵妃娘娘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待会微臣会给娘娘来几副药,吃了便无碍了。”

话落,皇后不由脸色微变,就这么死死的盯着那个太医。

柳净瞥了她眼,“难得皇后娘娘肯来看臣妾,不过臣妾身体不适,怕是不能给您见礼了。”

一旁的绿胭差点没憋住那抹笑意,不过皇后只是顿了一下,又扬起嘴角淡淡一笑,“既然姝妹妹不适,皇上,不如还是让罗贵人伺候您吧?”

屋内的气氛顿时凝结了起来,里面好似还飘着一抹让人察觉不到的□□味,柳净就这么懒懒的靠在床头没有说话。

一直未曾言语的萧靳却是来到床前坐下,拉住柳净的手扭头看向皇后,“贵妃身体不适,朕得照看一二,你先回去吧。”

一个妃子生病还得皇上照看?!

皇后衣袖里的拳头紧握,但面上却又十分恭敬的微微行了一礼,“那臣妾就先行告退。”

见此,那太医也连忙走了出去,大半夜的,吓的他后背全是冷汗。

绿胭等人也识趣的退了出去,直到屋内只剩下两人时,萧靳才一把捏了捏她的脸,“朕就知道你这小醋坛子又打翻了。”

“哪有,皇上的意思是臣妾打扰您的好事了?”柳净瞪大眼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

既然皇后连拉皮条的事都做的出,那她还管什么。

后者失笑一声,揉了把她的脑袋,“牙尖嘴利。”

昏黄的烛火下,她莹白的肌肤上毫无瑕疵,弯弯柳眉下是一对明亮狡黠的杏眼,此时里面全是自己的倒影,嫣红的唇瓣上好似涂了一层面粉,看起来格外苍白,萧靳忍不住搂住她腰将人压在床上亲了起来。

看,她都还没勾引,对方就自己发.情了!

柳净颇为无奈的心叹一声,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又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嘶…疼…”她费力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等对方气息粗重的离开后,柳净又抬手捶了下他肩,“皇上怎么是这种人。”

后者眸光暗沉的将脑袋埋在她脖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深吸着,却是没有再说话。

时间久了,整个屋子的光线都暗了下来,许是烛台燃尽,寂静的屋内好似只剩下她那轻细的呼吸声。

“朕有时也不知,是不是朕是害了你…”

意味深长的男声让柳净一顿,实在是联想不到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可是有事与臣妾说?”

沉默半响,萧靳忽然翻身躺在她身侧,目光幽深的盯着头顶的床幔,“朕需要你帮一个忙。”

柳净一愣,不解的扭过头,“皇上不妨直言。”

顿了半响,他才将人搂进怀中轻叹一声,“明日夜里朕要启程去山西那边探查鼠疫情况,怕是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朕并不想被人知晓朕的行踪,此时怕只有你能帮朕掩盖了。”

屋里光线越来越暗,逐渐只剩下黑暗,外头的月色也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柳净沉默了半响,有些答非所问,“皇上,只是单单去探查鼠疫的情况?”

如若真是这样,倒也说的通,毕竟要是行踪泄露怕又会招来刺客,不过按柳净的直觉,她知道,萧靳此行的目的一定不会如此简单,直觉告诉她,十有八九和那个俊亲王有关。

“你还是如此机灵。”萧靳好似笑了一声,语气也逐渐认真了起来,“朕此行的确是有别的事,但一定不能被外人知晓,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柳净:“…”

当然是她最合适,她现在是妖妃,拉着皇上在房里来个几天几夜不出门别人也不会怀疑,多么好的掩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