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大小姐到沈夫人家做客还没有回来呢!”芳儿把手上的托盘放在榻上的小几上,笑着说道:“夫人放心好了,大小姐身边带了不少婆子丫鬟,还有护卫跟随,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我倒不担心。”苏慧娘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我只怕那丫头和惜儿玩疯了,不肯回来。”

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一下,谭家,自从那年在陆双影那结实了大沈氏后,两家就保持了比较好的联系,苏慧娘已经完全放下前世心结,所以也并不在避讳谭家。而缘姐儿也因为自幼却少玩伴儿,所以对比她大两岁的惜姐儿充满了好感,两个小丫头,一个英气勃勃,一个柔和谦逊,倒是很快就结成了好朋友。

苏慧娘正说着呢,门外面又有人过来禀道:“夫人,成大人家的过来了。”

“木香来了?”苏慧娘立刻露出了一脸喜悦:“快让她进来。”

果然,片刻后,一位年轻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身素色的纱裙,头上挽着头圆髻,髻上插着只蝉形的银钗,整个人看上去既爽朗又精神。

“奴婢给夫人请安了!”木香笑盈盈地深附了□子。

“快起来,你早就不是府里的下人了,做什么还来这一套,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你的人影了。”

“早该过来的”木香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近些日子暑气太盛,小柱子因为偷吃了凉食,闹了好多天肚子,这不,他才好,奴婢就来给您请安了。”

“就你会说!”苏慧娘亲热地握住她的手,两人愉快的聊起天来。

一旁的芳儿悄悄退到一旁,看着款款而谈的木香,心中充满了羡慕。木香姐姐是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的丫鬟,听说夫人还没出嫁时就在身边服侍了,后来夫人做主把她与成顺大人结成了夫妻,那成顺大人原来也是爷身边的人,后来跟着爷去了苗疆,在那场战争中立了功劳,现在已经是正正经经的百户长了,夫人还放了他二人的奴籍,在京城中购了套二进的小房作为木香的陪嫁,这哪是配奴婢啊,夫人是把木相当妹妹嫁出去的啊!,同是奴婢,芳儿怎么可能不羡慕。若自己也能像木相姐姐那样对夫人尽忠,一心一意的伺候好她,是不是有一天,夫人也能这么对自己,芳儿抿了抿嘴,心里头忽然充满了动力。

“现在正是暑伏的时候,小孩子耐不住热,就会自己偷偷吃些凉食,大人可得看好了,毕竟他们肠胃娇嫩,受不住的!”苏慧娘笑意盈盈地说道。

“是!是!”木香满脸的笑意,连连点着头。苏慧娘看她每次过来都是这副精神爽朗的样子,便知道,她过的不错,成顺是个有心的。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午时,苏慧娘留她吃了顿饭后,木香这才告辞的去了。

她前脚刚走,缘姐儿后脚就回来了,苏慧娘听着那离着老远都能听到的咚咚咚跑跳声,就知道是这个小疯丫头啦。

果不其然,当珠帘哗啦啦的被掀开时,一抹粉红色身影,蹭蹭两下就窜了进来。

“娘、娘、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进来的这女孩儿年约七八岁,穿着一身粉色桃花水萝裙,上手挽着月牙白的绫纱缎,乌黑的秀发挽成双环髻,细腻的脖颈上带着只鎏金镶红宝石的大项圈,五官精致绝伦,虽年龄幼小,但一看就知道日后定是个不凡的美人。

燕家人的相貌大多长得不错。苏慧娘虽然没有看见过燕浩然,可无论是燕弘真还是燕如兰,都是一顶一的美丽之人,而很显然,缘姐儿也是随了这根源的。

第116章 丧事

苏慧娘打眼一看,便在女儿手中见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草笼,里面一只黄绿色的蝈蝈在不停的鸣叫着。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注意到缘姐儿裙角处有一些凌乱,她不禁瞪着眼道:“莫不是又自己趴到地上去捉的。”

缘姐儿听了这话,小胸脯骄傲的一挺,高兴地直点头:“是呢!是呢!就是我捉的,娘您看它个头多大啊!”一副我了不起吧的样子。

“你呀,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苏慧娘摇摇头,弹了弹女儿地小脑袋瓜:“在自己家疯也就算了,怎么还跑到别人家疯,也不怕你沈伯母和惜姐儿他们笑话。”

缘姐儿脑袋一扬,淘气地说道:“娘,你知道吗?我地胜利大将军(这只蝈蝈的名字)赢了谭唯那小子的小霸王。可厉害了呢!”

苏慧娘便笑道:“谭唯比你还小呢,居然欺负弟弟。”

“切…谁让他非说自己的小霸王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蝈蝈,我的胜利将军才是呢!”

小孩子在一起总免不来做些义气之争,苏慧娘闻言也并不在意。让丫鬟服侍着女儿重新梳洗了一翻,再回来时,已是换了套利落的短衫。

母女两个坐在凉席上说着话,不过大部分都是缘姐儿在说,苏慧娘微笑的听着。随着孩子的长大,一些性格上的特征便不由自主的展现出来。缘姐儿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性子有些霸道,不够柔顺,但是心眼儿好使,苏慧娘从没有要求过自己女儿变成那种标准上的大家闺秀,她只希望女儿能够无忧无虑的过完一个美好的童年,所以只要不触及到苏慧娘的底线,像这种爬树、捉虫、满院子疯跑的事情,她从不会阻止,就在这种“放羊”式的教育下,缘姐儿快乐的成长着。

“……有一个姓君的小姑娘。”缘姐儿兴致勃勃的说着在谭家做客时的见闻:“好像是谭太夫人娘家那边的孤女,被谭太夫人养在身边,下人们管她叫做表小姐。”

苏慧娘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哦,有这回事?跟娘细说说。”

见母亲感兴趣,缘姐立刻用力的“回忆”着:“看着好像比我小一岁,长得挺白,挺瘦,嗯,我不喜欢她。”

苏慧娘挑眉,问:“为什么?”

“因为她总是一副,嗯,瑟缩的表情,好像谁欺负她了一样,而且还特别的能哭,一点小事都能哭!”缘姐儿瘪瘪嘴巴露出愤愤不平地神色:“我的胜利将军刚把小霸王咬死,她就在旁边开始哭上了。还说什么我太残忍了,小霸王多可怜的…哼,我的胜利也是赌上性命在战斗的!!!”

这位君表姑娘,怕就是前世谭唯心里面那个永远放不开的女人吧。不知为何,苏慧娘的心中突然涌起了抹好奇,当年她嫁过去的时候,这位表姑娘就去世了,她等于是在跟一个死人斗,而且到最后也没斗过。她也曾暗暗地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谭唯心心念念了一辈子呢?今儿听女儿这么一提,不由更是好奇起来。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呢,一直守在外面的翠儿突然急步走了进来,苏慧娘见她面色不好,不由正了身子,镇定地问道:“怎么了?”

“夫人,永平侯府那边过来报信,说老太太刚刚去了!”

“什么?”苏慧娘听到这话,不由微微愣住。燕家的太夫人身子骨一样硬朗,怎么会说没就没。不过想来永平侯府那边也不会拿这种事说谎,苏慧娘立刻吩咐道:“立刻派人去五城兵马司通知老爷一声,从库房里面找出孝衣白帆了,缘姐儿你和娘一起去。”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母女二人的悠闲时光,整个府邸开始动了起来,不过一刻钟的时候,苏慧娘就与女儿登上了去永平侯府的马车。

“等到了地方,就紧跟在娘身边,该跪就跪,该哭就哭。嗯…这是一包洋葱,你偷偷放在袖子里,若是哭不出时,就悄悄抹一下眼睛,不过要偷偷的,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缘姐儿乖巧的接过娘亲递给自己的东西,然后,悄悄地问道:“娘,嗯,□□母是死了吗?”

对于她这个年龄已经明白什么叫做死亡了,苏慧娘点了点头。对于燕老太太,无论是苏慧娘还是缘姐儿,其实真的都不怎么熟悉,除了每年仅有的几次必要登门拜访外,两家人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关系。苏慧娘对于燕老太太的印象,多还是从燕弘真嘴上得知的。“刻薄、偏心”是他嘴边最常提起的两个词汇,可见对于这个祖母,他有多么厌恶了。

马车轱辘辘,两刻钟后抵达了永平侯府,此时的侯府门口已是挂上了白帆麻帐,见苏慧娘来了站在府门口的大管家忙迎了上来,苏慧娘调整了下脸上表情,便拉着女而儿走下车去一路进了内堂果然见其中已经设了灵堂,一口纯黑色的大棺材被停在房间的最中央,从大房的燕弘博、于氏、文氏、燕庭毅。到二房的燕诚然、朱氏、燕弘春,还有三房的戚氏俱都再次。所有人都披麻戴孝,面露悲伤,苏慧娘悄悄地捏了下女儿的小手,一抹眼睛,悲哭道:“祖母啊…”

“怎么没看见弘真?”小半会儿等苏慧娘“哭”的差不多了,一旁的戚氏用着责怪的口气道:“素日里,他祖母对他是严厉了一些,可那也是对他期望甚深之顾,莫不是他心里起了怨恨,是以连老人家过世,都不肯回来奔丧?”

“母亲误会了!”苏慧娘看着戚氏,干脆利落地说道:“弘真现下已是在来的路上了。”

果不是如此,大约半盏茶后,一身官服还未来得及脱下的燕弘真便策马赶了过来,他随视一扫目光微微落在妻子与女儿身上,而后一撩下摆,噗通声跪在地上,用着“悲恸”的声音对着那棺木,呼声道:“祖母,孙儿来迟了。”燕弘真的“戏”比她做的好,起码你若不知道两家真正的关系,恐怕非得以为他们有多祖孙情深呢!

侯府太夫人过世一应流程俱都有着章法步骤。然而,说来也奇怪,戚氏以自己寡居不宜插手为名,于氏也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样式,朱氏是个没什么文化的拿不出主意,而正经的永平侯现任夫人文氏又是个立不住的,苏慧娘在这呆了一会儿,就看出来,这灵事要这么办下去,永平侯府非得成整个上京的笑话不可。思虑再三,苏慧娘主动提出了自己帮忙的意愿,这可解救了朱氏,得了一箩筐的感激。

苏慧娘做事是极有条理的,且深悉这其中的关隘,办起事来自是得心应手,很快就撸出了个流程,但是当向府中要银钱时,却被推拒了,永平侯夫人文氏期期艾艾的告诉她,府上账面现在最多只能拿出八百两银子,再多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了。苏慧娘听了这话,心里一噎,立即叫来了朱氏,问明事情原委,谁知得到的消息,更是让她觉得荒唐可笑起来。

原来,这太夫人会这么快就“归西”,也是与这有关。

“…老太太一开始只是偶感风寒,府里给熬了人参补身,可谁想到吃了许多日子多不见强,后来大夫过来看了,直接说,那些人参燕窝雪莲什么的都是假的。老太太听了后更是大怒,叫了人大肆清查,而这查来查去的就查到了大房头上。”朱氏说道这里脸上明显的也带上了浓浓的恨意:“原来是大老爷干的,他在外面包戏子、养粉头,还跟人豪赌,光一个月就花掉了六十万两银子,自己兜里的那些花完了,就打起了公中的主意,最后连库存的那些名药也被偷偷的换成了西贝货…老太太全部知晓后,气的不行,突然就中风了,傍晚的时候人就不中用了。”

苏慧娘听到这里嘴角直抽抽。

什么叫做孽障,这就叫做孽障,哪个当娘的摊上这样的儿子,可真是“要命”的。

“怨不得你们谁都不肯接手这事了。”苏慧娘幽幽地看着她:“感情是在等我主动往里跳呢!”

朱氏听了这话面色瞬间通红,想着人家往日里对着自家多有拂照,自己却连消息都没有事先通气一下,不由又羞又愧地说道::“弘真媳妇,婶子知道这事我做的不对,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他们说了,若是你不肯接手,就叫我们二房来办,呜呜…”

苏慧娘看着她哭地上接不接下气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朱氏的可怜又何尝不是她的软弱所至呢?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苏慧娘既然把事情接到了手上,便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第117章 分家

永平侯府拿不出银子,苏慧娘便只有自家倒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外人看来,燕弘真现在是燕家最出息的一个,若是老太太的丧事般的寒碜,大家笑话的也会是燕弘真,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便是这么个理,便是里面再坏再烂,但面上一定要和和气气,亲亲爱爱才好。

于是就在燕弘真的黑脸下,苏慧娘从自家拿出了两千两银子来填补亏空。有了银钱,随后的一切流程自是水到渠成,苏慧娘在其中运筹帷幄,淡定指挥的风采,着实镇住了不少人,便是来吊念的各家夫人都是夸过的。都说武进伯夫人是乡下小户出身,没想到却有如此能耐,这般条理分明的办事下来,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儿礼来,着实厉害。

于是,等七七四十九天的水路道场结束后,苏慧娘便叫来了朱氏、文氏两人把账面一对,言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朱氏当场就拉着苏慧娘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着,几乎红了眼眶,反倒是文氏,言谈间总是似有似无的打探着自家的收入,一会是二弟如今身处高位手头进溢定是极多,一会儿是看嫂子手腕上的这只白玉镯,该是值不少钱的吧!苏慧娘被她问的不胜其烦,当场就表示,自己该告辞了。

然而,便在此时,刑妈妈却突然走了进来,表示戚夫人有请。苏慧娘挑了挑眉,与同样疑惑的朱氏、文氏两人一起去了戚氏的院子,这里比苏慧娘第一次来侯府做客时,显然破败了不少,到处都是一种萧瑟的模样,三人刚一迈进正堂,便见燕家一干人都俱是在座,苏慧娘先给各位长辈问了安,而后缓缓走到燕弘真身侧坐了下来。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显然,有些都不明白戚氏的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不知母亲叫我们大家过来,是有何事?”现任永平侯爷燕弘博“疑惑”的问道。

只见戚氏不咸不淡地饮了口杯中温茶,然而,随后开口的一句话,却不啻于一颗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今儿请大哥、二哥、还有你们这些小辈过来,却是为了分家一事。”

“分家???”大老爷巍然豁然而立,眼睛睁的老大,嗷嗷地直叫道:“分家,分个屁家,谁准你分家了,我不同意!”

戚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嘲讽,她夫君的这个大哥,最是个草包无赖,在老家时,就是个地痞之流,平日里不事生产,反而就像是只吸血蛭不停的榨干着他的亲人,而且本身觉得天经地义毫无廉耻之心,戚氏心里早就厌烦死他了。

“哦?大哥不同意。”戚氏说变脸就变脸,刚还是冷如冰霜,这一刻却是泪如雨下哭的好不可怜:“大哥你自己拍拍良心好好想一想,母亲为何会突然过世。咱们府里本来是很有些家底的不说浩然留下的那些便是燕家自身,也是丰厚之家,可是现在呢,却连给母亲办个后事的钱都拿不出,不仅如此,你的那些债主们见天的就在府邸门口闹上一回…”戚氏的指责就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刮开了盖在燕大爷身上的那张遮羞布,顿时把所有的不堪都摆在了桌面上。

此时,众人的脸色,也都随之变化起来,平心而论,苏慧娘是赞同分家的。一来老太太已经去世了,树大分家这是常理,传出去外人也不会说什么。二来,分了家,苏慧娘他们对永平侯府这边的顾忌就少了许多三来,反正他们现在也同样是在外面单过,分家了也算是正是有了个名头。

但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不说大老爷那边,便是二房,从朱氏的脸上就可以明显的看出一抹不愿意,她平日虽是对戚氏、于氏等人颇有怨言,可俗话说的好,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们一家人在侯府里总算是吃穿不愁,这要是分家搬到外面去了,他们靠什么生活?

“老太太一走,你就想赶我们出去?”大房的于氏突然拍案而起,老脸涨了个通红,指着戚氏的鼻子直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奶奶告诉你,谁都别想把我们从侯府里赶走。”

于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燕弘博现在的确是永平侯爷,可是人家是过继到了三房名下,认了燕浩然做爹,认了戚氏做娘,根本就不算大房的人了。若是现在分家,被分出的绝对不是戚氏,而是身为亲生父母的他们。

于氏做了半辈子侯太夫人的美梦,眼瞅着就快要达到了,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扫地出门的情况出现,于是立刻不管不顾的大骂起来,身旁的燕大爷见了,可算是找到队友了,夫妻两个一起上阵,污言秽语的一个劲儿朝戚氏喷洒着。

戚氏倒是也好耐性,脸色淡然的竟然都受了,半晌后等他们都累了,方才转过头对着始终淡漠不语的燕弘博燕弘真问道:“你们两是个什么意思?”

燕弘真当场就似笑非笑的扬起了嘴角,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对面的燕弘博,而后非常不正经的说了句:”随便。”

倒是燕弘博说出来的话,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母亲说的极是!”他微一躬身用着尊敬的语气道:“孩儿全凭母亲的的吩咐。”

“弘博你说什么呢!”于氏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死死地指着戚氏吼道:“你爹娘就要被这女人撵出去了,你知不知道啊,怎么还在这里说这种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啊!”

燕弘博看着张牙舞爪的于氏,眼睛中闪过抹厌恶,他生性凉薄自私,在他心里这侯府的所有产业都是他的而现在却都被大老爷给败光了,这败的都是他的钱啊。燕弘博能不怒吗?他想起戚氏对他说的那些话了:“你亲生父母的性子,你自己最清楚,那就是个败不尽的无底洞,难不成你要等到连这座宅院都被当掉了才能醒悟?”分家,必须分家,只有分家,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甩开这两个大包袱。燕弘博坚定的捏了捏拳头。苏慧娘在一旁也渐渐看出了些味道,怨不得戚氏今儿有如此底气呢,敢情早就和人串通好了啊!

“大伯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就是分家了,您以后也可以常常回来坐坐嘛,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难不成分开了就不是了?”燕弘博凉凉的说道。自家儿子管死敌叫母亲,管自己却叫大伯母,于氏的心里已经不是愤怒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了,伤心、绝望、不可置信、她死死的看着这个她抱了最大希望的儿子,忽然眼睛一翻,晕倒了过去。接下去的一连串闹剧自是不必多提,总而言之,无论燕大爷怎么闹、怎么骂,都改变不了分家的事实。戚氏想来是早有准备,连府里的账册、田契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今年庄子的出产还没有报上来,所以帐面上的余钱只有八百二十一两银子。”戚氏淡淡地,一条一条地指着手里的账册道:“按照规矩,皇上赐的二百亩供田不能动,燕家的祖田一共是七百三十亩,三房占五层,剩下的大房和二房各占两份,弘真占一份…”

苏慧娘坐在底下细细听着,其实现在的燕家能拿出来的也就是这些土地了。她快速的算了下,如果顺利的话,那么他们家也能得的一百亩左右的田地,一个堂堂的侯爷府,分家的时候却只能分得这些东西,也真是够落魄的了。

戚氏一直说了两刻多钟方才止住了话头:“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话,就照此行事如何?”

燕弘博立刻点了点头,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嘛!

眼见事不可为,那边的燕大爷也老实了起来,不过还是说了句:“等一下,还有个问题。”

众人皆都看了过去。

燕大爷脸色有些难堪,咬了咬牙,露出副无赖嘴脸:“要分家可以,可也得把家里的外债还清了再说。”

“什么,你要让我们帮你还钱?”第一个蹦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朱氏,眼瞅着以后就要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了”她也一概往日的懦弱,抻着脖子叫道:“那是你自己在外面欠下的债,你自己还去,休想再从我们这掏出一个子。”

眼前平日里唯唯诺诺地二弟媳都敢这么跟自己对吼了,大老爷一张脸更漆黑吐锅底,扬起手,就要去扇朱氏的嘴巴,却在半途中被人生生截下,却是二老爷燕诚然,他是个天生的哑巴不会说话,然而此刻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却暴漏出了他的愤怒。

第118章 负心

当苏慧娘和燕弘真夫妻两从永平侯府出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在眼睛里流露出荒唐可笑的情绪。的确如此,堂堂的一个侯爷府分家时却闹的如此鸡飞狗跳实在是斯文扫地,丢死人了。

“你可别再烂好心了哦!”燕弘真一脸不放心地说道:“老姑婆以前那样苛待我,死后却要我出钱给她下葬,真是想想就憋屈!”

“好了!”苏慧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都多少日子了,你怎么还惦着这茬啊!”钱都花了,再想又有何用。

“再说我又不傻,老太太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咱们出些钱是应当的,但这可不包括你大伯的那些外债!”这年头讲究的是负债子偿,可不是父债侄偿,他们家没义务为大房还钱。

“不过话说回来。”苏慧娘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时候戚氏竟跟燕弘博站到一条阵线上了?”

“哼…慧姐姐可不要小瞧那女人。”燕弘真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那女人惯会演戏,她要是想拉拢一个人,十之*都会成的。”

“哦?”苏慧娘似笑非笑地打趣道:“那她怎么就没把你拉拢成。”据苏慧娘所知当年燕弘真刚进侯府时,戚氏真是没少对他好的,让谁见了都会说一句慈母了。

“笑话,我这样聪明,岂会上了那女人的当。”燕弘真哼了一声,舔着脸对苏慧娘说道:“再说,我有慧姐姐就好了,才不稀罕那个虚伪的女人。”

“小七…”苏慧娘听到这话,难得的出现了一抹犹豫。“嗯?”“你、你该不会拿我当娘了吧!”

燕弘真大怒:“难不成我会抱着我娘滚床单?”苏慧娘面色霎时大红,心想,说的也是。

永平侯府的事情于他们这个小家来说本就是不怎么相干的事情,所以两人均把这事抛到脑后不再多想,如此,大概半个多月后,朱氏特意来了一趟,言语中表明,他们二房准备回老家去,不留在京城了,苏慧娘听后倒是很吃惊,不禁问了句为什么。

“唉!不瞒你说,我和我们家爷其实就是个乡下人,在京城这么多年虽说过的富贵吧,可是这心里总不踏实。现在分家了,我们这一房也分得百十亩的土地,足够在老家当个地主了,我们一边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一边好好把春哥儿抚养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这辈子也就值了。”

苏慧娘细细看了她一眼,见她眉宇间虽留有一丝失落,但总的来说精神头还是很不错的,不由笑了笑,点头道:“这样也好,当个悠闲的田翁,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啊,我有时做梦还常常梦到在乡下的那些时候呢!”

“你这话跟我们家爷可是想到一处去了。”朱氏大笑的说道:“自从决定回老家后,我们家爷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不瞒侄媳妇你说啊,你二叔这人吧,虽不会说话,但抡起种田那可是一顶一的好手,旁人根本比不上…”苏慧娘笑着在那里听着朱氏一连串的话,当然,言谈间不免提到了大房和戚氏他们。

“于氏还不想搬呢!又是喝药又是上吊的,说除非自己死了,否则他们抬出去的只能是具尸体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戚氏也是个狠的,当下就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五万两银子,说于氏他们要是愿意搬出去,就拿这些银子替他们还了大老爷外面欠的那些债。结果,大老爷二话没说,收拾了下东西就扯着老婆搬了出去。”朱氏砸吧了下嘴,也不知道是嘲讽啊还是讽刺的口气道:“侯府那边这些日子可是没少折腾,大老爷这些年在院子里纳了不少美妾,可这回竟一个都没带出去,结果戚氏做主,全都卖给了,你是没见着那鬼哭狼嚎的场面啊,真是吓死个人。”

苏慧娘心想,侯府现在恐怕连给下人发月列的钱都没有了,哪里还会再养这些“闲人”自然是卖了了事啊。朱氏在这里呆到了午时后,方才告辞离开,苏慧娘看着她的背影,却感到了一种萧索的感觉。想当年,永平侯府何等气派又是何等富贵。可是不过区区几年,竟然就落魄到了如此地步,想来怎不叫人心生感概。大瑞朝建立的时间毕竟还太短,这些突然从草根变成权贵的人家还并不明白,想要家族永远繁荣昌盛,光靠祖先的余荫是永远不够的,还是得后代出息,才能守的住这份富贵。

晚上的时候,燕弘真下差回来,洗漱过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苏慧娘主意到他似乎有些心,当下便问道:“怎么了?”燕弘真放下手中的碗筷,出乎意料的看了眼对面的缘姐儿,突然说道:“皇上有意让缘姐儿进宫陪伴公主殿下。”

苏慧娘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当今圣上朱重国是个很奇葩的老人。自从当年吕氏生下小皇子后,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自己雄风依旧的那个时候,开始频频宠幸后宫妃子,于是就像是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孩子开始从宫中冒了出来,先是进宫多年无所出的丽妃,成功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然后是三个低品级的嫔妃,生了三位公主。

“陛下的意思是,公主们在宫中缺少玩伴,难免寂寞,便决定选些大臣家的女儿们充当玩伴,接到宫中一起教养,咱们家缘姐儿年龄正合适,所以…”所以就被朱重国无偿征招了。

“这可怎么办!”苏慧娘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很是忧心忡忡地说道:“咱们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你心里头最清楚,让她进宫去,岂不是干等着她闯祸。”

“娘,您说什么呢!”在旁边一直听着的缘姐儿立即不愿意了,脸皮极厚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骄傲地说道:“您看天下有像我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吗?还有爹…我真能进宫吗?宫里面还玩儿吗?”

燕弘真白了闺女一眼,没理她,反而转过头安慰地对妻子道:“慧姐姐你放心好了,缘姐儿年龄还小,就是有了什么不妥之处,大不了让皇上给送回来罢了,而且趁此机会让她进去磨磨性子变得乖巧一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讨厌!爹,人家本来就很乖巧的好不好!!!”苏慧娘听到这里也知道这事应该是不能改变的了,便止住了到口的担忧,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果不是如此,不过区区三天,宫里面就有人拿着圣旨来接人了。

苏慧娘早就一遍遍的交代过了女儿,是以此时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倒是缘姐儿没心没肺的,整个人兴奋开心的不行,最后也只是匆匆跟母亲拜别一下,就跟那放飞的小鸟似的,兴冲冲的上了马车。

“别担心。”一旁的燕弘真握了下妻子的手心,笑的好不“温柔。”太好了,那个烦人精终于不在家了,慧姐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嗯,是该xxx好呢?还是该ooo好呢?燕弘真在脑海里不住的想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深深觉得自己性福的日子就要来临了。然而,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骨感的,妻子在女儿进宫后,完全变的“没精打采”起来,任燕弘真怎么逗,都不能让她展露欢颜。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大概半个多月,直到一件事的发生才算打破了她这幅样子。

“你说什么?”苏慧娘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齐梅梅,倒抽一口冷气地说道:“你、你要和离?”

齐梅梅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中没了往日的灵动,显得暮气沉沉。苏慧娘皱着眉头,尽量放柔了声音道:“为什么啊?梅梅,你现在可眼瞅着就要临盆了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和离,是不是你夫君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听及夫君二字,齐梅梅冷笑一声,脸上闪过抹恨意:“我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睛会嫁给他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道这里,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八个月大小的肚子,突然泪流满面,哽咽道:“一开始的时候倒是挺好,可后来他说自己在京城享福,母姐却还在家乡受苦他不配为人子的话,我心思一软便应了他把亲人都接过来,谁想到,他那母亲就是个山野泼妇,来的第一天就要我跪下给她洗脚,说什么在她家乡都是这个规矩,这还不算,打那以后,这老姑婆就处处难为我,还说什么身为媳妇子不能再去抛头露面,硬是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到铺子…”

第119章 和离(一)

对于天底下所有的儿媳妇来说,婆婆都是头顶上的一把利剑,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倘若你遇见的是那种和善、明理的婆婆那自然是万事大吉,但倘若你遇见的是像原来的皮氏那样的恶婆婆,那可真就是生不如死了。

“你夫君是个什么意思?”半晌后,苏慧娘淡淡地问道。齐梅梅听后,脸上隐现恨意,冷声道:“每次那老太婆刁难我的时候,他都会说什么,以孝为天,要我多多忍让,这还不算,有一次,我那大姑姐竟把手伸到了铺子上去,框我娘,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她,我找上去理论,他们竟说,我既是嫁到他们家了,那我的铺子就是他们家的铺子,从自家铺中支些钱出来,算的了什么!”

“荒唐!”苏慧娘一拍身前矮桌,气的脸色发青:“你那铺子便等于是你自己的嫁妆,瑞法规定,嫁妆是规女方所有,夫家无权动用一分,而且当初娶妻时,他们家可是什么聘礼都没有拿,那钟瑞顶多就算是个倒插门的,现在倒也好意思开口谈什么铺子。”

“我真是后悔啊!”齐梅梅附案痛哭,哀泣道:“他们只是长得一样而已,可是内地里根本毫无相同之处,我、我可真是瞎了眼睛!认错人了啊!”苏慧娘虽不太明白齐梅梅指的“他们”是怎么回事,可是看见她这样子,心里也是恨其不争的,当初她是那样苦口婆心的劝她,让她在好好想一想,可是齐梅梅硬是不听,哪怕就是倒贴也要嫁给那姓谢的。有些男人就是这样,越容易倒手的东西,越是不知珍惜他不会念着你当初对他的好,反而把这一切当做一种理所应当。

“你真的决定了?”苏慧娘看着她那高挺的腹部,轻轻地叹了口气:“孩子怎么办呢?”

“决定了!”齐梅梅赤红着眼眶,咬牙道:“就在我那婆婆趁我怀孕时给他纳进个小妾,而他也没有拒绝时,我就已经决定了!可是我要这个孩子,他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姨姨,你一定要帮帮我,好吗?”按照大瑞的律法规定,若是男女双方合离后,女方是无权带走孩子的。

“傻梅梅,姨姨自然会帮你!”苏慧娘拍了拍她的手:“不过咱们要从长计议。”

“这还不简单!”当傍晚燕弘真下差回来听说这件事后,张口便道:“找两个人悄悄废了那姓谢的,他瘫了后,把人随便往个房间一放,对外就说是患病了,等一年半载后,在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掉,这样齐梅梅也不用合离了,直接成寡妇,至于她那婆婆和大姑姐,哼哼,一两个乡野泼妇,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那姓钟的是品行不端,但也没有必要为此伤了他性命。”苏慧娘轻声道:“他不是还要参加此次的秋闺吗?”燕弘真为人何等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苏慧娘所指何意,不由眼睛一亮,狂拍马屁道:“慧姐姐好计谋,像他这种沽名钓誉之辈,只有身败名裂,方才能算的上是教训。”

“嗯,不过,戏还是要做全套的好,便是真合离成功了,也要最大限度的护持住梅梅的名声。”苏慧娘眉宇低垂,淡淡地说道:“也亏她能幡然醒悟,否则的话,这痛,怕是要吃上一辈子的。”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小半月,缘姐儿终于有了沐休的时间,可以从宫中回来了。自打她出生后,母女两从未分离这样长的时间,这冷然见着了,自是各个激动的不知所以,特别是苏慧娘抱着似乎又长高了些的女儿,不停流着眼泪。

“娘,缘缘好想好想你哦!”缘姐儿附在母亲怀里,小脸皱皱着,看上去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苏慧娘摸着女儿头顶的发丝,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娘看看可是瘦了。”

母女两个抱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在燕弘真“恶狠狠”的注视下,分了开来,缘姐儿呶呶嘴在苏慧娘耳边轻声叹了句:“哎呦!我怎么有个这么小心眼的爹啊!”然后,下一秒,就摆出付欢天喜地的嘴脸,对着燕弘真甜丝丝地拜道:“女儿给爹爹请安了!”

“嗯,回来了!”燕弘真点了点头,一派严父的嘴脸,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暴漏了其土匪般的本质:“在宫里有没有被欺负啊?”

缘姐儿闻言嘻嘻一笑,特别剽悍的做出个握拳弯臂的动嘴:“谁敢?揍不死他!”

燕弘真满意一笑。

苏慧娘:“……”

她女儿在宫中真的没有惹什么祸吗?

知道缘姐儿今日回来,苏慧娘早就亲自下厨,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好菜,饭桌上缘姐儿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说起来了宫中的事情,原来,与她一同被叫进宫中的还有五六个小姑娘,都是京中权贵人家的嫡女,他们进了宫后,先是被教了三天的规矩,而后就陪分配到了各个公主身边,缘姐儿被分到了最小的永宁公主那里,永宁公主今年也才六岁多点,是个性子很文静地女孩子,但是很意外的竟非常喜欢性格风风火火的缘姐儿,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没过几天就成了好姐妹。苏慧娘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女儿声情并茂的讲述,一会儿是宫里规矩大,见着谁都得行礼,一会儿是宫里的御花园有多么多么美丽,在那里她抓了多少多少只蝈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