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似乎还比不上众人口中所说的酷刑,但只有真正受过这一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厉害,特别是那些拥有深厚内力的影卫,与普通士兵简直是天差地别,一拳就能震碎肺腑,毙命只在瞬息之间。

不过这次对付的并不是雄壮的男性,影卫就换了一种手段,那名女子很快就受不了了,一边喘气一边苦苦地求饶:“别打了…我招,我都招…”

流胤负手立于五步之外,满脸无动于衷。

影卫没有得到指令,于是再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女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五官亦开始扭曲,定睛看去,原来影卫的五指已经深深陷入了她的腹部,虽未造成伤痕,却将内脏扣在了掌心之中,稍一用力,受到挤压的器官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人昏厥。

如此折磨之下,女子的意志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流胤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虚弱地啼哭着,声声哀婉,就像是一只泣血长鸣的杜鹃。当她顶着书凝的脸望向流胤,浓浓的恳求之色居然令他想起了那件事,仿佛书凝就在他脚下艰难地爬行着,每一次挣脱换来的都是西夷士兵更加残暴的对待,带血的衣衫,颈间的淤青,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感官,而她凄厉的叫喊声也回荡在耳边,真实得犹如身临其境。

“流胤,救我…”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似在克制,然而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就在这时,铁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把他从回忆中拖了出来,迷雾骤散,神清目明,一切都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竟差点中了她的计!

流胤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走回牢房门口,聆听影卫的汇报。

“禀大人,这是从她住处搜出来的□□,大多数都是宫里的老面孔,还有一张是以前玄清宫的宫女云霜姑娘的,除此之外,抽屉里还多出一个空盒子。”

不必多说,自然就是她脸上这一张书凝的了。

流胤把东西还给了影卫,道:“可曾查明她的身份?”

影卫沉声答道:“没有,她做事非常谨慎,平时几乎不与别人来往,房间里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过属下在检查的时候发现床下藏着两桶油,不排除她是准备在行刺之后将这里烧毁,然后趁乱逃出皇宫。”

换言之,这是她最后一个任务。

破釜沉舟的背后总会埋藏着一个原因,就时间看来,这个原因或许并不难猜。

流胤挥退手下,转身走回了女子面前,她颤颤悠悠地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一串晶莹悬而未落,在晦暗的光线下绽放出幽柔的光芒,甚是凄楚动人。

“大人,我全都愿意招认,求您放过我吧…”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显然对书凝在西夷的经历了如指掌,流胤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转身取来挂在墙上的长鞭,停顿须臾之后倏地一甩,她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鞭尾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灵蛇一样紧紧缠住了她的脖子。

“大人?”

女子惊叫,脸色微微发白,俱是难以掩饰的惶恐,流胤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语道破其中的阴谋。

“别再试图用她的脸来迷惑我,否则我会让你立刻断气。”

女子神色明显一僵,片刻之后,那副可怜又畏惧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具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唯独眼睛里射出了恶毒的光芒,犹如蛇蝎一般。

“看来禁军统领也不过如此。”

流胤没有理会她的挑衅,漠声问道:“当初是不是你故意假扮书凝,替拓拔桀一行人争取逃离的时间?”

“是我又如何?”女子挑了挑眉,继而溢出一串嘲讽似的娇笑声,“哎哟,我怎么给忘了,当时大人还拿着一只祖传的镯子来问过我,说是如果我愿意的话,大人就去求皇后娘娘将我许配给他,我当时好像是拒绝了,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混账!”

旁边的影卫勃然大怒,上前就要封住她的嘴,不料却被流胤阻止了。

“你死到临头了,激我也没有用。”

女子不在乎地撇了撇唇,道:“那又如何?死就死,你别想从我嘴里挖出任何东西,到头来,你也只能提着项上人头去向陛下请罪,我会在奈何桥头等着你的,流胤大人。”

“我本来也没想从你口中得到什么。”流胤神色疏淡,眼底却有一丝精芒溢出,“此时此刻,你落网的消息已经传得内外皆知,我什么都不必做,你的主子自会乱了阵脚,露出破绽,我只要等着抓人就行了。”

“不可能!”

女子厉声反驳,压根不信他所言,可见到他面色不改格外镇定,心底不禁又升起了一丝疑虑,直觉告诉她,他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流胤徐徐开口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主子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你或许不清楚是谁,这不重要,只要他以为你已经把你主子供出来了,为了自身的安全,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不可能…”女子连连摇头,嘴上依然硬撑,心底的支柱却慢慢开始崩塌,“小姐那么聪明,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的…”

流胤没有理会她言语中透露出的小端倪,大手一挥,蓦然收紧了长鞭。

“算完公账,我们也该算一算私仇了。”

她上次伪装时他没有及时察觉,害得书凝被掳去西夷,平白遭受了那种羞辱。如今她再一次扮成她的模样,还做出此等谋逆之事,若不将她了结归案,他心潮难平。

“不,你不能杀我,我还没有——”

话未说完,女子已经被鞭子勒至窒息,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同一时间,紫竹林的宅子里亦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啊——啊——”

宋玉娇半躺在产榻上,牙关紧咬,面若金纸,两只手死死地缠在垂下来的白色丝绦上,几乎将其扯断,仿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三个时辰了,疼痛还在扩大,并且越来越密集,她脸上身上俱是汗水,湿嗒嗒地淌了一地,扭头看去,产榻的另一头也散发着潮意,不同的是,那边染上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水。

“小姐,您再坚持一下,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春莺跪坐在旁边为宋玉娇擦着汗,帕子才刚覆上额头,又一波宫缩袭来,她顿时拱起了身子,连带着也把春莺掀到了一边。

“唔!”

宋玉娇似乎已经疼到极点,喉咙里滚出一阵阵低吼,还夹杂着牙齿咬合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可是腹部依然高高耸起,没有一丁点儿下降的趋势,孩子就像是卡在了她的身体里,张牙舞爪到几乎将她整个人撕裂。

旁边的产婆虽然经验丰富,见此情形也急得直跳脚,只道是富贵人家把孩子养得太好了,小姐又太娇贵,这才生不出来,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了声得罪就把手探了进去,疼得宋玉娇又是一阵抽搐。

“别碰我…滚出去…”

她厉声大叫,却因虚弱而显得格外无力,产婆自是不怕,继续在里面搅动了片刻才把手抽出来,面上略带异色,却很快就隐去了,继续按压着她的腹部,迫使她向下使力。

“小姐,长痛不如短痛,您就跟着我使劲吧,否则再耽搁一会儿您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

听了这话,宋玉娇忍不住大吼:“你给我出去,出去!”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孩子,如今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心里更是恨极,只道他跟他父亲一样都是来害她的,巴不得他立刻胎死腹中,好结束这场痛苦。可是产婆和丫鬟都是老者派来的,哪里又会让她这样做?立刻从两边制住了她的手脚,强硬地分开双腿,把孩子往下推。

“你们放开我!唔——”

兴许是这种粗暴的手法有了效果,宋玉娇突然感觉下身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有什么东西冲了出去,脱离身体的一刹那,所有感官瞬间变得麻木。

“生了,生了!”

产婆兴冲冲地抱着孩子出去清洗了,甚至忘了抱给宋玉娇瞧瞧,而她也只是疲惫地垂下了长睫,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整个人湿漉漉的,仿佛已经虚弱到极点。

“小姐…”

春莺心疼地处理着她身下的污渍,转身又把巾帕投到铜盆里清洗,血水还未完全散开,门扉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踹开了。

“…秋月?”

先前在宋玉娇生产的时候她人就不见了,春莺已是一肚子火,现在又见到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自是怒气暴涨,刚准备发难,冷不丁瞧见了她手里端的东西,春莺登时生起了防备之心,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床前。

见状,秋月不屑地笑了笑,细指一挥,两个粗壮的婆子就把春莺架开了,在她挣扎呼叫的同时宋玉娇也睁开了眼睛,并且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

“你想干什么?”

她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却被秋月粗鲁地推回了床上,托盘随即放低,露出半截瓷瓶和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奴婢来送小姐上路。”

“你放肆!”春莺尖叫,旋即被婆子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宋玉娇看着那两样东西,胸口不断起伏,似已怒极,却没有立刻出声,仿佛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思索片刻之后,她那张因产后虚弱而苍白的脸越发变得透明,就像是个水晶花瓶一样,不堪一击。

“是你。”

“是奴婢。”秋月得意洋洋地承认了,不带一丝掩饰,“小姐的避子汤是奴婢悄悄换掉的,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也是奴婢告的密,奴婢本就是大人派来监视小姐的人,只不过小姐素来重用春莺和冬雪,未曾发现罢了。”

闻言,宋玉娇几乎咬碎了银牙。

“他让你监视我,没让你加害于我!”

“非也,大人若是没有下令,奴婢又怎敢对小姐动手?”秋月剔了剔指甲,拿起那把匕首在她颊边轻轻地摩擦起来,“小姐还不知道吧,冬雪昨天行刺失败,当场被影卫擒住,眼下恐怕已经把小姐供出来了,大人知道以后震怒不已,按捺了半天,终于等到小姐将孩子产下,端看小姐想要怎么上路了…”

言下之意,宋玉娇若不自尽她便动手了。

“你们——”

宋玉娇一时因冬雪被抓而心痛,一时又因老者的无情而愤怒,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晕眩过后,她听见床尾传来了丫鬟的惊呼声。

“血…好多血!”

秋月朝那边瞟了一眼,旋即放下匕首轻笑道:“看来不用奴婢动手了。”

宋玉娇后知后觉地掀开了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绽出了大朵大朵的血花,一直延伸到床沿,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她想伸手去捂,却力不从心,仿佛最后一丝生命力正在从身体里剥离,一刹那,恐惧和绝望都攀升到了极限。

不,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宋玉娇艰难地撑起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大夫,可惜没有人回应她,丫鬟婆子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褪成一片骇人的死灰色,沉没在她越来越暗的视线里。

“救…救我…”

她用尽力气伸出了右手,似要抓住那团明灭的火焰,却在半路重重垂落,再不复起。

第138章 捉拿

阴云如晦,细雨缠绵,紫竹林深处泥土翻飞,又添一座新坟。

两个年轻的护院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铁锹,即便在这料峭的早春也弄出了一身汗,歇气之余,忍不住开始抱怨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大哥,你看林子那头就是一片荒山野湖,鬼影都见不到一个,用来抛尸再合适不过,大人却非让我们把她运来这里埋了,挖来挖去的耽误工夫不说,还得跟这血淋淋的尸体待上大半天,真够晦气的!”

身材较为高大的护院皱了皱眉头,低斥道:“大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来质疑,退一万步讲,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你少说点废话多干点活,自然能够早些回去。”

“是,我知道了。”矮个不敢打反口,遂小声嘀咕道,“晚上得多弄点艾叶洗一洗。”

高个继续挖着坑,却抬起头来嘲笑了一句:“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怕鬼?”

闻言,矮个双眼一瞪,煞有介事地说道:“大哥,你这就不懂了吧,这种事可是有说头的,不兴乱来的。”

高个不怒反笑,把铁锹往边上一插,抱臂道:“行,我听听有什么说头。”

这下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以前那做法事的人同我讲过,女鬼阴气最重了,尤其是这种横死的,你没闻见血腥味么?从宅子里一直蔓延到这儿都没散过,邪乎着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死了一个,要是连带孩子一起那才是大凶,没几个道士来做法我还真不敢随意给她埋了,怕日后缠上身。”

“你仔细你那张嘴。”高个淡淡提醒道。

“是是是,我说岔了。”矮个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脸,谄笑道,“孩子自然不可能有事,大人看得那么重,即便生不下来,把她肚子剖开也是要把孩子取出来的。”

“倒也并非完全如此。”高个掏出兜里的旱烟,抹去杆子上的水雾并将其点燃,随后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这宋家小姐能干事,床上功夫也了得,大人原本是想留着她的,可惜她自个儿作死,非要让宫里的眼线去行刺皇上和皇后,这不,转眼就被逮住了,大人当然不可能留着她好让禁军找到,所以立刻让秋月去灭了口。”

听到这,矮个瞟了眼那具被草席裹住的尸体,想起她生前那么妖娆多姿,死后却如此凄惨,一时感慨万分。

“唉,也算是她倒霉了,疼得死去活来才把孩子生下来,却被丫鬟激到血崩…”

“不,我后来听见产婆跟大人汇报了。”高个吐出一串烟圈,压低了声音道,“她吃了那么多固胎丸,孩子养得太大了,先前产婆检查的时候就知道不妙,可是也没顾及她的身体,硬生生将孩子挤了出来,血崩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罢了罢了,快埋了吧,越说越瘆得慌。”

矮个搓了搓胳膊,顺便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没过多久,一个简陋的土坑就挖好了,两人合力将尸体抬起来扔了进去,然后开始重新填土,黄沙飞扬之中,红颜依旧完好却早已香消玉殒,永远地沉睡在这座无名无碑的孤坟里,不为人知。

“看在与你爹团聚的份上,可不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矮个把最后一块地填平了,然后就碎碎念叨着离开了。

这边凄凄惨惨,那边却是欢欣一片,阖府上下都在为新生的婴儿忙碌着,就连老者也破天荒地没有回城,在这里逗留了一夜,早上秋月端着水盆来伺候他梳洗的时候,发现他正晃着摇篮逗婴儿笑。

“大人。”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得到允许才进去,恰好乳娘来喂奶,便把孩子抱出去了,老者收了笑,张开双臂任她更衣打点。

“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浑厚而苍老的嗓音灌入耳帘,犹如屋顶上方滚过的闷雷一般令人心颤,秋月不敢大意,仔仔细细地回禀道:“大人请放心,都已经掩埋好了,不会有人发现。”

老者颔首,继而又吩咐道:“今天我离开之后你们就把这座宅子关起来罢,无事不要出去,免得被暗中搜寻的禁军发现。”

“是,奴婢省的。”

孩子自然不可能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带回王都,一是怕被人发现,难以解释来历,二是怕家中老妻多生事端,而老者为了摆脱嫌疑,最近也不可能再来了,所以只能把孩子养在这里,如此一来,难免有些舍不得。

他转头看向坐在花厅里喂奶的乳娘,孩子就躺在她怀里,腮帮子吸得一鼓一鼓的,胖乎乎的小腿也不老实地蹬来蹬去,显得活力满满。想他花甲之年还能得到这么健康的后代,无疑是上天眷顾,只是孩子长得神似母亲,每次看见那张脸他都会走神。

是个生养的好胚子,可惜了。

秋月正整理着衣领和顶戴,一抬眼,不期然看见他那复杂的神色,于是笑盈盈地说道:“小少爷生得一副小福星的模样,这是老天爷在预示大人呢,这次的风波过去之后定能否极泰来,更上一层楼!”

老者捋了捋胡须,朗笑道:“说得好!老夫还等着他长大了继承衣钵,又怎会在这里倒下?你且好好地照看他,后面少不了你的好处!”

“大人折煞奴婢了,这本来就是奴婢分内之事,自当尽心尽力完成。”

老者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迈开步伐向外走去。

“大人不吃些东西再走吗?”秋月紧赶几步追了上去,顺手抽出竹筒里的油纸伞,斜撑在前面为他挡雨,“厨房里准备了大人喜欢吃的油糕、腌笋尖和牛乳,都热乎着呢,奴婢已经让他们去端了。”

“不必了,等会儿还有事情,耽搁不得。”

秋月愣了愣,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今天要开始第二堂会审了,他要去刑部听审。

说起来那个裴昭倒是个狠角儿,先前才对宋家的几个人下达了判决书,不到半天工夫就付诸实行了,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手段干脆又利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人留下,这般雷厉风行的人,朝中除了宁王恐怕就只有他了。

不过个人的行动力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楚襄在背后给他撑腰。

好在朝里朝外基本没人质疑他的判决,反对声浪也都渐渐平息了,只因宋家伪善的面目被曝光之后就成了过街老鼠,曾经不相信他参与了谋反案的人开始转变态度,这场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案子终于也不再像是空穴来风。

由此一来,之前因为力证清白而动了胎气的皇后突然获得了许多百姓的同情和尊敬,他们一面痛骂大臣咄咄逼人,一面为卧病在床的皇后和两位小殿下祈祷,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更有许多医者和药农到外皇城请愿,希望能对皇后的病情有所帮助。

这种情况是老者始料未及的。

原以为把岳凌兮的身份爆出来她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楚襄居然护得那么紧,封位丝毫不变也就罢了,还不惜搭上一世英明当庭贬谪数名大臣,更可气的是,她肚子里那两个小的也成了她的保命符,里里外外算起来,竟没有一个人敢动她!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损兵折将步步为营,她却安然无事,他便怒上心头。

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连谋反之事都掩盖了过去,却从未像这次一样输得这么惨,这二人联起手来当真不可小觑。

思绪起落之间,马车已经来到了刑部衙门前。

“参见大人。”

一路穿过三重门禁,两侧的守卫皆躬身行礼,老者和蔼地摆了摆手就进了公堂,俨然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然而坐定之后,心里却悄悄地打起了鼓。

这一堂审完总该轮到宋正鸿了,到时他看裴昭要怎么收场。

说曹操曹操到,一身正装的裴昭与其他几位顾命大臣一起步入了堂内,见到他在,纷纷拱手示意:“纪大人早。”

纪桐一一致礼,复又落座,静静地等候着开堂。

这场主审的是与宋正鸿有姻亲关系的王侯公卿,因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来观看的百姓比上次还要多,甫一开门便大批大批地涌了上来,对跪在公堂上受审的那些人指指点点,嗤之以鼻。

“看看,还号称三代忠良呢,娶了个小妾被迷得七荤八素,净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可不是么,要说宋家那些小妖精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进了门就闹得人家鸡犬不宁,听说好几个正室都被气病了呢…”

“可是怎么没看见那个九小姐宋玉娇?她不是王都出了名的大美人么?奇怪…宋正鸿居然没把她嫁给别人。”

听到这个名字,纪桐心里咯噔一跳。

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裴昭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提审加落案,思路清晰,侧重分明,几度令狡辩的犯人哑口无言,引得百姓连声叫好,十分快意,结束审讯之时,离开堂不过才一个时辰,效率高到难以想象。

犯人被依次押回了大牢,如丧考妣,外面却正是群情激昂之时,甚至有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句,问下一场是不是要审宋正鸿了,岂料裴昭竟真的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回答了他,语气高深,颇令人费解。

“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百姓们交头接耳地讨论之时,两队侍卫忽然齐刷刷地出现在门口,牢牢围住了公堂的出口,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纷纷伸长了脖子向内张望,却再次听见了裴昭的声音:“半个月前,有人在宋正鸿的食物里投了毒,妄图加害于他。”

一语惊起四座。

“什么?有人想杀他?难不成他背后还有黑手?”

“我说什么来着,他一个致仕多年的老头怎么可能掀起这么大的浪花?这下好了,人都被灭口了,死无对证,案子还要怎么审?”

面对众人的担心和质疑,裴昭只是缓缓直起身来,抛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来人,将中书令纪桐给我拿下!”

此时此刻,皇宫——

奏折批到一半,楚襄忽然想起了什么,阖上本子就离开了御书房,回到玄清宫的时候岳凌兮正在房内小憩,他便在花厅坐了一会儿,顺便叫来了书凝。

“娘娘上午一直在睡?”

书凝点了点头,道:“两位小殿下动得厉害,娘娘很不舒服,中间还吐了一次,一个时辰前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奴婢便没有叫醒她,想着午膳晚些时候用也无妨,多休息一会儿才有精神和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