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烧出一条生路,更是在向附近营地的楚军求援。

藏在暗处的控阵人看出了他的用意,当即聚来更多的藤蔓并且狂妄地叫道:“今天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语毕,一簇尖刺突然从前方射了过来,士兵们立刻挥剑抵挡,却是难以敌众,电光火石之间,副将眼睁睁地看着一根刺针洞穿了盔甲,笔直扎进谢怀远的身体里。

“将军!”

轰隆隆——

三声惊雷连续炸响,伴随着耀眼的闪电,一同撕开了漆黑静谧的夜空,陆明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细喘连连,惊魂未定。

“表哥!”

守夜的婢女听见动静连忙举着夜灯进入了卧室,见她脸色发白浑身溢汗,顿时紧张地问道:“夫人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陆明蕊撑在床头,半天才从噩梦中缓和过来,旋即低声吐出两个字:“没事。”

婢女舒了一口气,随后替她换下了湿透的寝衣,又扶着她慢慢地躺回了床榻上,道:“时辰还早,夫人再睡一会儿吧,不然小少爷又要闹您了。”

她这么一说陆明蕊才感觉到肚皮发紧,且隐隐有些闷痛,想是方才起急了,她拧着眉头揉了揉腹部,试图缓解内心的不安带给孩子的影响,却没有声张,只是轻声吩咐道:“去把太医院的官服拿出来,明早我要进宫。”

婢女甚是诧异,旋即脱口而出:“夫人,您身怀六甲不宜来回奔波——”

“去。”

简短有力的一个字逼退了所有的劝言,婢女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甚至有些无理的她,当即就噤声退下了。

翌日。

早上起来陆明蕊又腹痛过一回,却坚持要出门,贴身丫鬟蓉儿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就找来昨晚值夜的婢女问了几句,然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下马车已经晃晃悠悠地驶入了内皇城,陆明蕊始终靠在窗边假寐,似乎不太舒服,见此情形,蓉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姐,前线战事这么紧张,表少爷的信晚来几天也算正常,您何必急着往宫里跑?若是动了胎气岂不更让表少爷担心?”

陆明蕊一句话就把她挡了回去:“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

“是是是,您是大太医,没人比您更有数。”蓉儿嗔了一声,却对她的固执毫无办法,转手又把搭在她肚子上的薄毯拢严实了些,“以前表少爷在您身边的时候没见您多上心,现在人走了,您倒是记挂得紧。”

闻言,陆明蕊蓦地愣住了。

是啊,她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这么上心了?因为一封迟迟未到的信而茶饭不思,因为一场没头没尾的噩梦而心神不宁,这半年以来,她的肚子就像皮球似地鼓了起来,思念竟也随之水涨船高,粗粗算来,居然一刻都没有将他放下过。

这已经不像是兄妹之间的情谊了。

然而她也没空去分辨这些事情了,半个多月的失联已经让她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刻飞到前线去找他,偏偏肚子里揣了个小家伙,总是让她难受,每当这个时候她便越发脆弱,想哭,更想埋在他怀里哭。

日子太难熬。

不过与他的安危相比这些小情绪都算不得什么了,进了宫,从岳凌兮手中接过信笺的一刹那,她发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王城外围设有重阵,杀伤力都比之前的大很多,姐姐怀疑是拓拔家作祟,便故意暴露行踪引拓拔鹰上钩,从而将其一举抓获。后来在审问他的时候得知谢将军会有危险,王爷立即派了重兵前去支援,所幸及时赶到,谢将军只受了些轻伤。”

说着,岳凌兮将一只破了洞的香囊递给她,唇边漾起微笑。

“听说当时的情况非常凶险,是你求的护身符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因为马上就要发动总攻,他没有时间给你回信,就托姐姐将这样东西寄了回来,让你不要担心,好生养胎。说来也巧,我本来准备差人送去你府上,不料你先过来了。”

陆明蕊紧紧地攥着那枚空心桃符,泪水落了满襟,口气却无比生硬。

“就知道要我养胎,他若是回不来,他儿子我也不要了!”

“又胡说。”岳凌兮啼笑皆非地嗔了她一眼,旋即轻轻柔柔地说道,“说好他将来要进宫给遥儿当伴读的,你可不能毁约。”

陆明蕊赌气不吭声,却觉得心里比来时舒畅了一些,小家伙也不闹腾了,似乎有爹爹的嘱咐在,他不敢轻易造次。

“好了,快回去吧。”

对着岳凌兮那张温柔且满含体谅的笑脸,陆明蕊只觉温暖到说不出话来,匆匆施了一礼就离开了玄清宫,墙外青巷悠长,她却始终没有松开右手,微黏的汗液浸湿了桃符,一如她的心,潮湿得发软。

姑且就等他回来好了。

第153章 相依

天罡十四年春,楚军攻破王城,西夷亡。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宫里正在筹备册后大典,里里外外忙作一团,书凝作为皇后身边最重要的人,本来无须事事过问,但或许是因为已经期待了太久,每个细节都想做到尽善尽美,所以比别人要更加操劳一些。

某日,她从尚衣局取回了新制的冕服和凤冠,准备给岳凌兮试穿,谁知恰好碰到夜思甜来访,她便默默地立在一旁听两人聊天,谈到五十万铁骑是如何碾平那道铜墙铁壁,又是如何将残暴不仁的耶律凡拉下王座的,她们亦为之激动。

边疆终于要迎来长久的宁日了。

四年前从蒙城逃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岳凌兮始终无法忘记那些被夷军推上战场的楚国百姓,那是一场悲剧,无法避免,所幸的是,他们的后世子孙不必再经受这一切,从今往后大可牧羊入西山,夙夜点明灯。

她何其幸运,能亲眼见证这场和平的到来。

岳凌兮心中感慨万千,一时又难以言明,不知不觉便转开了话题,夜思甜跟她关系一向很好,如今又同为人母,自是有聊不完的育儿经,直到晚霞映亮了半扇窗才发觉时辰已晚,娇笑着起身告辞。

待她离开之后,岳凌兮将视线移到了那只嵌着翡翠凤羽的宝盒上,一打开盖子,赤金交织的凤冠霞帔顿时映入眼帘,层层叠叠,精致而繁复,美得令人叹息。她细抚着绸缎上面的花纹,眸底含笑,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先收起来吧。”

书凝微微一愣,道:“娘娘不喜欢这件?”

“喜欢,只是暂时用不到了。”岳凌兮见她一头雾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大军即将凯旋归来,宴席和封赏必不可少,再加上鏖战方歇,西夷那边一团糟,多的是需要花银子的地方,这册后大典还是往后延一延吧。”

听到这话,书凝顿时急了。

“那如何能行?且不说这吉时吉日是钦天监好不容易才定下的,再拖就该赶上两位小殿下的周岁礼了,便是您自己也期待了这么久,何苦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而退让?再说了,陛下也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

这个丫头,理由还挺多。

岳凌兮啼笑皆非地睨了她一眼,道:“晚上我会和陛下商量的。”

“您哪里是商量…”

书凝小声嘀咕着,后半句就像是含了颗枣在嘴里,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岳凌兮却有些发臊,俏脸在斜阳晚照之下隐隐飘起了两朵红云。

他爱听她吹枕边风,可在别人眼里反倒变成她欺负他了。

岳凌兮杏眼含春,亦带着几丝嗔色,暗想在这件事情上以后可不能全听楚襄的了,否则要教人笑话,然而心思刚开了个头,走廊上倏地传来了飞奔的脚步声,她眉心微拧,正要看看来者是谁,晨雾已经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娘娘,小殿下有些不舒服,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岳凌兮呼吸一滞,旋即夺门而出。

偏殿。

往常站在外头都就听见两个小家伙的嬉笑声,今天却异常安静,岳凌兮惴惴不安地走进卧室,在那张布满小兽浮雕的圆形橡木榻上发现了他们的身影,掀起幔帐一看,楚天遥正没精打采地躺在那儿,小脸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像是发烧了。

“遥儿?”

岳凌兮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只觉甚是烫手,刚想把他抱到怀里看看,忽然感觉被子下面有什么东西拱了一下,她伸手一扯,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来,那条绣着云海飞燕纹的冰蓝色绸裤尤其眼熟,细看之下顿时令她哭笑不得。

“麒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天麒抬起头来,留下一排牙印和几行口水,表情非常无辜。

平时就喜欢闹,现在居然趁着哥哥生病偷偷爬进被窝里咬他,皮死他得了!

岳凌兮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楚天麒一下,他嘻嘻哈哈地闪开了,然后坐在床榻的另一边看着娘亲抱起了哥哥,神情柔软,满含呵护。

“去请陆院首过来。”

“回娘娘,早就去请了,这会儿估计也快到了,奴婢去迎迎。”

晨雾说完就折身出去了,步履匆匆,很是着急,相比之下书凝就镇定多了,一面命人去准备冰帕子和干净的衣裳一面低声请示道:“娘娘,要不要派人告诉陛下?”

“暂时不要。”岳凌兮感觉到怀中烙铁般的温度,声音不无担忧,“你先把麒儿带出去,免得他也染上热症了。”

“是。”

书凝回身拿了一个木制的机关松鼠在楚天麒面前晃了晃,趁着他被分散了注意力,飞快地把他从床榻内侧捞了出来。楚天麒素来喜欢跟她玩,也就没有因为跟娘亲哥哥分开而闹别扭,捧着玩具就出去了。

大大小小一走,房间里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楚天遥沉沉地趴在岳凌兮的肩窝里,似乎很不舒服,浓密的睫毛弯成一道扇影,无力地垂低,岳凌兮从没见过他这么病蔫蔫的样子,心里已是非常难受,偏偏他不哭也不闹,实在令她欣慰又心疼。

“遥儿,肚子痛不痛?”

岳凌兮温言软语地询问着,又怕儿子听不明白,就在他的小肚皮上点了两下,楚天遥没吭声,只是轻轻地摇了下脑袋,见状,岳凌兮面色微舒,又小心翼翼地亲了他一口才继续说话。

“别怕,陆爷爷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小丸子,都是给生病的小朋友吃的,等下他来了娘问他要一颗,你吃了之后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陆珩就到了,诊治过后他立刻针对楚天遥的病情开了方子,未几,太医院的人雷厉风行地送了药来,考虑到是小朋友服用,所以特地将丸药换成了汤药,还贴心地配了一小瓶甘草液佐以服用。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而言还是难以下咽,岳凌兮在喂楚天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连哄带骗的准备,谁知药刚送到嘴边他就干干脆脆地吞了一大口下去,眉头都没皱,愣是把岳凌兮给看呆了。

“娘娘。”含烟在边上笑着提醒了一句,尔后又称赞道,“小殿下龙章凤姿,连喝药都不吵闹,到底是与常人不同。”

岳凌兮回过神来,一边抚摸着儿子又黑又软的发丝一边柔声道:“我宁愿他不生病,也好过在这种事情上胜人一筹。”

说话间,楚天遥又喝了大半碗乌黑浓稠的药汁,小脸苦得皱成了一团,岳凌兮在一旁看得实在揪心,火速喂完了剩下的几口就哄他睡觉去了,夜幕降临之时,皓月繁星悄然点缀了他的梦,令他在高温的肆虐中安然酣睡。

夜半,处理完政事的楚襄回到了寝宫。

月朦胧,移花上栏杆,剪影深处隐约还亮着一盏豆灯,他微觉奇怪,转脚便踏进了偏殿,却见一贯早睡的爱妻还坐在榻旁,神色倦怠。

“怎么了?”

楚襄迈步上前,右手才触碰到岳凌兮的肩膀,她便一脸愁色地看了过来。

“遥儿发烧了。”

听到这话,楚襄顿时眉头一拧,甩开衣摆就坐到了床沿,又用手背探了探楚天遥的额头,确实感觉到不同寻常的高热,本想多问几句,瞧见岳凌兮那难看的脸色,薄唇微微一抿便将她揽入了怀中。

“你去洗个澡,我守着他,再过半个时辰若是还不退烧,我让太医院的人都过来。”

“别惊动了父皇母后…”

岳凌兮左右顾虑,踌躇着不肯动,结果被楚襄半劝半哄地推走了,临了,在净房门前回望了好几次才犹犹豫豫地进去了。

孩子生病,真像是挖了她的心头肉。

然而惦念归惦念,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照顾儿子大半宿,岳凌兮早就疲惫不堪,进了莲池之后没多久就靠在晶石叶片上睡着了,再一睁眼,天都快亮了,她急急忙忙地擦身出来,一头乱发尚在滴水,冲到卧房之后却陡然刹住了步伐。

“…夫君?”

岳凌兮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甚少与儿子亲近的楚襄此刻竟然抱着楚天遥在殿内来回晃,一只手还搭在他背上,偶尔轻轻地拍抚一下,熟练又自然,而楚天遥也褪去了早慧的外衣,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软软地趴在父亲身上,并执着地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他将他放下。

一时之间,她内心潮浪翻涌,可还是很担心儿子的病情。

岳凌兮快走两步来到他们面前,不敢乱碰楚天遥,也不敢大声讲话,只能压着嗓子悄声问楚襄,“他还烧着吗?”

楚襄勾唇一笑,跟着侧了侧身,楚天遥的脸就这样露了出来,细细看去,那双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瞅着她,就像亮晶晶的宝石一样。

儿子醒了?

岳凌兮立刻摸了摸他的手掌心,尽管一片潮湿,但已经恢复正常的温度了,她把指尖伸进去的时候他还会有意识地回握,力度虽小,却足以令她欣喜若狂。

“遥儿…”

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落下,岳凌兮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连眼角都有些发潮,楚襄知道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此刻必定不好受,遂伸出手臂将她和儿子一并搂在了怀里。

“没事了。”

岳凌兮不说话,只低下头亲了亲儿子白皙的小脸,动作小心而又满怀珍爱,就像是对待心中的至宝一样,楚襄见状,也在她颊边落下了一吻。

谁说她会像她娘那样?

温情缱绻之际,楚襄有意引导儿子去抚慰岳凌兮那颗受惊的心,于是朗笑着问道:“遥儿,爱不爱娘?”

楚天遥闻声抬头,眸心跟着微微一动,犹如被贪玩的鱼儿激起了水花的小溪,清澈而闪亮,可就在他即将开口之时,旁边忽然传来了清脆的叫声。

“爱!”

两人惊得立刻低头,在脚边发现一个笑得口水淌了一地的小肉球,而且他的半边屁股还露在外面,不偏不倚,恰好对着亲爹的脸。

他是什么时候爬进来的?

岳凌兮在惊讶之中蓦地笑出声来,随即弯腰抱起了楚天麒,柔声道:“娘也爱你。”

楚天麒乐了一阵,扭头看见近在咫尺的楚天遥,先是眸光一亮,接着就扑上去咬住了那只肥肥嫩嫩的胳膊。

“麒儿!”

岳凌兮倒抽一口凉气,刚要出手阻止,谁知楚天遥若无其事地甩了甩胳膊,楚天麒就这样扑了空,人也差点栽向地上,然而缓过来之后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试图再次咬上那只胳膊,楚天遥又将他甩开,来回数次,乐此不疲。

这俩孩子…平时都是这么玩的?

饶是楚襄也有些目瞪口呆,转头看向岳凌兮,却见到她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讲道理,怪的是两个小兔崽子虽然你来我往闹得正起劲,对娘亲的话却十分听从,她稍一皱眉,两人立刻就老实了,用同样水灵的大眼睛看着她,乖巧得像是两只兔子。

“好了,你们跟娘去睡觉。”

说完,岳凌兮带着小儿子率先往床榻走去,并示意楚襄把大儿子也抱过来,一阵窸窣之后,两个肉团子终于像往常那样乖乖地躺在枕头上了,楚天遥还病着,所以很快就睡着了,楚天麒玩了一会儿之后也开始犯困,在进入梦乡之前,他无意识地把腿跨到了楚天遥身上,亲密中带着几分搞怪。

“这个麒儿…”

岳凌兮无奈地笑了,把那只小肥腿轻轻搬回原位之后便听见楚襄说:“他们长大以后感情一定会很好。”

双生相争在历代皇室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故他有此一言。

“为何这么说?”

楚襄凝视着她,缓缓吐出一句坚定无比的话:“因为他们有个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闻言,岳凌兮脸上漾起一抹笑,娇娇柔柔,宛如海棠吐蕊。

“你又给我灌迷魂汤…养孩子是一辈子的事,我还在摸索,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而且今儿个思甜来找我聊天,说了好些养姑娘的窍门,我都不知道呢…”

楚襄闻弦歌知雅意,邪笑着搂过她的腰说:“怎么,想要女儿了?”

岳凌兮羞涩地点了点头,道:“家里本来就不热闹,等父皇母后去西宫疗养之后还不知道会冷清成什么样子…而且他们一辈子都没养过姑娘,将来若是有个孙女承欢膝下,想必会非常开心。”

她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楚襄心头软成一片,却难以表达,只能抱紧娇躯嘶哑地开口:“都依你。”

来日方长,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

之前很多读者都在问,为什么更新速度变得这么慢,我也一直没说,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大大小小动了三次手术,身体上还好,精神上却备受折磨,没有在这里说明是因为不想做一个传播负能量的人。

还想写文,然而家里人已经从支持变成反对,坐在电脑前一个小时先生和妈妈可以进来吵三次,头疼之余,自己也开始卡文,三百字可以磨几个小时,实在是痛苦。但这些并不能成为拖沓的理由,开了文,理该有始有终,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厚爱和宽容,只是我也没法容忍这样的自己了,所以虽然下篇文大纲已经写得差不多,我还是想等两个月身体好一些再开,对读者负责,对自己负责。

下篇文讲的是很多年之后楚国的故事,有一点联系,但大多数角色都是新鲜的,过两天会把文案挂上来,喜欢的可以点个收藏。现在这篇文还有三章番外,这几日陆续会放上来的,最后,再次鞠躬感谢各位,希望还能再见。

第154章 番外一(蕊蕊)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这些情思总是像萤火虫般深藏在静谧无人的夜里,不时闪出一簇亮,温柔地抚触着你的心扉,让你牵挂和不舍,可到了今日,所向披靡的楚国大军征西而归,陆明蕊站在街旁望着队伍前那一抹扎眼的亮色,这才真切地体会到诗中未能言尽的东西。

那是欢喜,是黑夜中突然绽放的烟花或是细雨滋润下的龟裂土地皆不能及的欢喜。

久别重逢的人们都无法掩饰这种情感,喧嚣中泪洒长街,哽咽不成言,还有很多小夫妻甫一见面便紧紧相拥,许久都不曾松开,似要将这大半年的思念通通宣泄出来才肯罢休,与之相比,陆明蕊反倒是个例外了。

看着那些年轻的妻子们献花的献花,拭汗的拭汗,犹如殷勤的燕雀一般围绕在丈夫身旁,再看看自己,站得不知有多远,执一把驱虫纳凉的杏林春燕紫竹扇,顺带遮住隆起的腹部,除此之外再无长物,浑然不似迎军凯旋的家属,倒像是来看热闹的。

成亲也快一年了,在做妻子这方面,自己竟是毫无长进。

陆明蕊有些懊恼,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去迎谢怀远,目光微微一错,竟与他对上了,片刻怔愣过后,那双阗黑的瞳仁倏地绽出了喜悦之色。

原来他也在找她。

想想也是,同行的几位将军早就在观景台上看到了自个儿夫人的身影,纵然碍于身份和礼法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却也算是见到人了,心里甚感欣慰,谢怀远和她在新婚燕尔之时分离,自然更加期待,若是这下没找到她可想而知会有多失望。

思及此,陆明蕊毫不犹豫地朝谢怀远走去,莲步虽缓,却甚是坚定,身后举着兰花伞的丫头连忙跟上,生怕主子被春日暖阳刺了眼,孰料有个人比她还快,翻身跃马飞过人群瞬间来到了面前,站定之后,头盔上的红缨还在微微摇曳,银灰色的大氅如波浪起伏,在身后猎猎作响,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话本里的盖世英雄。

好奇的人们回过头去,发现那位身怀六甲的小妇人已是桃花飞鬓,咽话不语,娇羞得像是昨日才出阁一般。

他是主将,是功臣,是多少人仰慕的青年俊才,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甩下大部队来找她?

陆明蕊只觉臊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刚想把谢怀远推开,他却顺势攫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就将她拽进了怀里。

“半年不见,夫人就这样把我往外推?”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跟着爹娘叫她蕊蕊,纯熟而平淡,何曾像今天这样称呼?咬字吐音亦富有磁性,飘进耳朵之后就变成了一只小虫,挠得她心尖儿酥酥麻麻,奇痒无比。

真要命。

“我、我没有…”

陆明蕊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肚子也跟着往下沉,犹如灌铅,谢怀远及时伸手托住她的腰腹,将所有重量都接了过来,深深凝视她一眼之后收起了戏谑之色,低声道:“蕊蕊,我甚是想你。”

心头又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