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女同事耳朵尖,听见后立刻附和:“对啊对啊,而且居然是个那么出色的男人!小晏这明显就是藏私嘛,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让我们欣赏。”

  “有吗?”承影被她们唱双簧般的节奏弄得心里发虚,故作镇定地说:“我觉得一般啊。”

  结果不说还好,说完立刻成为大家攻击的对象。

  “记住,过分谦虚就是骄傲!”

  “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吧,你居然说才一般?”

  “你还认识几个这样一般的男人?下回介绍给我吧,好不好?我不嫌弃的!”

  “你们这算是色迷心窍吗?”承影无奈地叹气。不过她也没想到,难道自己以前从没让同事们见过沈池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有点奇怪。不过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自然也无法揣测自己从前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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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 冰融

  由于日常工作不算太忙,承影便抽空报了个瑜伽班。还是麻醉科的同事向她推荐的,每周两个晚上,下了班就结伴去上课。

  同事说:“我看你精神状态不佳,晚上适当做点运动会有助睡眠。”

  正好是课间休息时间承影拿了水壶小口小口地饮水,“……你说的有道理,至少最近这段时间我感觉睡眠质量提高了许多。”

  “我以前也常常失眠。”大约是听见他们的对话,旁边一个女学员微笑着插进话来,“去看看初跟着老师坚持学了两个月,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好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孩子,最多不过二十出头,长发在脑后盘了个简单的发髻,露出漂亮光洁的额头,模样青春。

  她的身段纤细柔软,穿上瑜伽服非常好看。这样的女孩子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承影忍不住定晴打量她,“好像以前没怎么见过你。”

  “肖冰。”那女孩笑着自我介绍,“最近信比较忙,几个星期都难得来上一回。你们好像也是新面孔啊?”

  “我是,她不是。”承影指了指同事,“她硬要拽我来上课,估计是想有人和她做伴。”末了才想起来,报了自己的名字。

  “承影……”肖冰仔细琢磨这两个字,缓缓说:“蛟龙承影,雁落忘归。这好像是古时候一把名剑的名字,对吧?”

  极少有人能立刻说出她名字的来历,承影不由得感到惊喜:“对,你知道?”

  “以前上历史课的时候听教授提过,于是就记住了。”

  “你还在上学吗?”

  “嗯,P大的在读研究生。”

  “怪不得。”这时候同事笑眯眯地开腔了,却是有点感叹:“看上去真是青春貌美,我们这各种老人家站在你面前都要自惭形秽了。”

  承影故意笑骂:“你自嘲一下就好了,干吗非要扯上我?”

  同事故作鄙夷地提醒她:“你至少比人家小姑娘大了四五岁。现在三年就是一个代沟了,你说你不服老行吗?”

  肖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不会啊,两位姐姐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

  承影抿着唇角笑了起来,“你千万别上当了。她就是等着你来夸她呢!”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肖冰显得很真诚。

  承影发现自己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的,不仅是因为她看上去十分单纯,同时也因为她长着一副出色的眉眼。瑜伽教室里光线明亮,照得肖冰那又眼睛盈迫动人,仿佛含着一汪清泉,清澈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这样长相的年轻女孩,态度又温柔,很难令人不产生好感。

  于是等到课程结束后,她们三人已经成了朋友,并互换了电话号码。

  在大门外分手时,承影说:“因为有时候要值夜班,所以我们上课的时间也不固定,下回来之前可以先短信约一下,大家一起上课比较有趣。”

  “好的。”肖冰爽快地应下来,扬扬手机:“那就再联系啰,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她招了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冲着她们挥手告别。

  那同事倒和承影一路回家,两人散步去地铁站,在闲聊中同事忽然说:“平时很少见到你主动对谁表示好感,今天还真是例外。”

  “平时?”承影好奇道:“以前的我不会这样吗?”

  “极少。”

  她笑笑:“那真是奇怪了。不过,你不觉得肖冰很讨人喜欢吗?”

  “其实我倒觉得她和你长得有些像。”同事侧过头仔细打量她,又用手在自己脸上比画了一下,“你自己有没有发现?尤其是这里到这里……”

  同事比的是额头到眼睛的部分,承影不免有些愕然:“会吗?没发觉。”

  “你对她有好感,估计就这个原因。”同事有意顿了一下,才笑得不怀好意:“说不定在你的潜意识里,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年轻版。”

  年轻版……

  承影立刻反应过来,忍不住笑着骂:“你想说我老了就直接表达,何必拐弯抹角!”

  不过回到家之后,承影倒还真的站在镜子前稍微研究了一下。

  其实她也是无聊,洗完澡拿浴巾的时候突然想起同事的话。

  浴室里满是蒸汽,镜子上也还蒙着一层白茫茫的水汽,触手冰凉,她拿手背擦了一小块出来,将脸凑到近前观察,可是并没有发觉自己与肖冰的相像之处。

  等她走出浴室,手机正在床头柜上不停地振动。

  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但仿佛有预感似的,她很快便接起来,林连城的声音清晰得犹如咫尺之间:“承影,能不能抽个时间,我们见一面?”

  这还是她从上活回来之后,他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

  她在上海的那部手机没能带回来,于是连带也遗失了他的号码,而他能弄到她现在的电话,也不知这中间经过了多少辗转和波折,所以才会隔了这么久。

  “难道在见面之前,你都没有什么要先向我解释的吗?”她问。

  “有。”

  没想到林连城会承认地这么爽快,她反倒不禁怔了怔,“那你说吧。”

  “有些事,我不该骗你。”他於菟是在斟酌,所以话语并不太流畅,但语气恳切:“可是我希望你相信,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但你对我隐瞒了最重要的两件事,婚姻和工作。为什么?”

  林连城沉默了一下,反过来问:“你知道沈池是做什么的?”

  她怔了怔,“他是做什么的?”这也是她一直都想要弄明白的问题。

  结果电话里传来一声近乎无奈的轻笑:“无论我有什么样的行为,都只不过是希望你能生活得更好。你信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我只是不喜欢你们利用我的失忆来骗我。我只想知道真相,然后自己去判断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

  “是吗……”林连城的话说了半截就停了下来。他那边似乎还有其他人在讲话,声音渐渐由大变小,最后竟然有些嘈杂起来。他不得不暂时中断这个话题,简短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会当面向你解释清楚。”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男男女女的交谈声,承影想了片刻,“后天晚上吧。”在电话挂断之前,她又问:“出了什么事?你那边还好吧?”

  “一位亲人前两天过世了,我们刚刚办完丧事。”林连城说。

  “哦,节哀。”

  “谢谢。”最后他说:“爷爷临终前还问到你,可是我当时还没办法联系上你。”

  原本是林家的老人去世。承影猜测自己应该和林连城口中的爷爷关系很亲密,所以才会让爷爷一相惦记着。

  如今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心中还是有些难过。到了约定的日子,她特意去买了一束花,提出想要去祭拜。

  如果林连城却解释说:“陵墓在北京,丧礼也是在那边办的,前两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和家人在一起。”

  “那这个怎么办?”承影捧着花束。

  他淡淡地笑了笑,接过去:“给我吧。你的心意相信爷爷会收到的。”

  “不好意思,”她说,“没能完成老人家最后的心愿。”

  林连城拿着花束,将她让到马路内侧,一边走一边说:“其实爷爷最大的心愿是让你嫁进林家,当他的孙媳妇儿。”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让承影一时讶然,接不上话。

  如果他很快也察觉了她的尴尬,笑笑说:“你不用在意。”

  “嗯。”她低声应道。

  “承影,”他看着路的前方,慢声说,“这次是我做错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是我做错事,只不过很多时候你都肯原谅我,不和我计较。所以,这一次你会不会同样也原谅我?”

  两个人都没吃饭,就沿着江滨马路的行人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穿城而过的江水只有一道护栏之隔,在夜色下倒映着远远近近的晕黄的灯光,冷风偶尔激荡而过,江面上就仿佛洒满了盈盈闪烁的光的碎片。

  她侧头看了看他,用一只手绕紧围巾,另一只手拢住随风乱拂的头发,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支离破碎,“我知道你对我好。”

  “是吗?”他也转过头看她。

  “嗯,所以谈不上原不原谅,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生气。”她停了停,忽然反问:“你认为我的婚姻生活不幸福吗?”

  几个月前,他曾在飞机上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如今就这样反过来了,林连城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可是心中却又酸涩难当,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告诉她:“我曾经这样问过你,你当时给我的答案,挺幸福的。”

  “真的?”她仿佛不太敢相信,微微睁大眼睛。

  “真的。”他苦笑,“只是我自己坚持认为,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看她似乎不能理解,他才又说:“还记得在电话里我们讲过的吧?沈池是做什么的,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对吗?”

  她摇头。

  他以为她会想要听答案,结果下一刻,她却突然打断了他:“我改变主意了。关于这件事,我希望自己去弄清楚,所以,你先不要告诉我。”

  “你确定?”

  “确定。”她指着马路对面那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笑着换了个话题:“走了这么久,真有点饿了,你请我吃鸡翅吧。”

  他微微垂眸看她,眼中情绪闪烁不明,到最后也只能点头:“好。”

  接到沈池电话的时候,是星期六的中午。

  这天承影不用上班,原本是打算在家里打扫卫生的,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大楼里会混进推销员,大清早就敲门将她吵醒了。

  等到终于把对方打发走了,她又回到床上补眠,结果就这样一直睡到了中午。

  接电话的时候,她连声音都是含糊低哑的,显然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所以也听得不太清楚,呆滞片刻之后不得不要求对方重复一遍。

  如果沈池倒是难得的有耐心,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在楼下等你。”

  她下意识地“哦”了声,几秒钟后却倏地睁开眼睛,一边坐起来一边惊讶地确认:“楼下?”

  她随意披了件晨褛,三两步就走到了阳台上,探对望下去,果然看见部颇为眼熟的黑色轿车一字排天,光天化日的就这样停在了小区的楼下,颇为惹人注目。

  也不知道沈池坐在其中的哪一部里,她微微皱起眉,应付着这场突发状况:“你有什么事吗?”

  “打球。”他言简意赅地提醒:“难道你已经忘了?”

  ……打球?

  她怀疑自己真是睡过头了,因此脑筋变得不好使,足足过了半晌才勉强回忆起来:“那已经是好几个星期前的事了吧,后来不是因为下雨就取消了吗?”

  “嗯,所以改成今天了。”

  如果可以,她真有冲动去看一眼沈池此刻的表情,看看是否也和电话里的语气一样那么理所当然。明明是他不守规矩临时起意,现在反倒你是她忘记了约定。

  只不过,连日的雨水终于停了,阳光穿透絮白的云层照射下来,为清冷的空气增添了一丝久违的暖意。空中仿佛浮动着七彩斑斓的光柱,若隐若现的纤尘在光柱中飞旋打转。承影半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但她根本没有出门的计划,只好跟他商量:“我不去行不行?”

  “你似乎才刚刚起床。”沈池站在楼下不紧不慢的点评,“睡衣的颜色不错,很衬你,但是你就这样站在外面不冷吗?”

  贴身的睡衣是上周新买的,桃红色真丝面料,当时专柜小姐极力向她推荐时就说:这个颜色会将您的皮肤衬得更白皙……

  她心里喜欢,索性连同色系的晨褛也一起买下了。

  可是,她没想到他在车里居然能看到!

  而且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被他一提醒,她几乎是立刻感到一阵寒意逼人,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已变得冰凉。

  她本能地往屋内靠了靠,假装没听到他刚才的后半句话,若无其事地说:“我确实是刚起来,所以,恐怕来不及和你去打球了。”

  “没关第。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准备,够不够?”她倒是好脾气又好耐性。

  承影还没想好要怎么拒绝,听筒里就传来汽车车门开关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再往前一步,越过阳台的栏杆朝下面看,果然,沈池已经站在了车外。仿佛知道她会看他,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微微仰头,夹着香烟的那只手很随意地冲她扬了扬。

  八层楼的距离,无法将彼此的面目看得更清晰。承影忽然就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面,久到她都快要想不起他的样子了。可是有时候,即使不用特意去回想,却也能够轻易地勾画出他说话时的每一个神态。

  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就在刚才他仰头的一刹那,再度将她牢牢包裹住。

  阳光下的空气依旧有些清冷。

  春风微寒,从她的脸侧拂过。其实通话还没有断开,她就这样握着手机,定定地看着他,长久之后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吧。”

  沈池将她带到酒店的网球场。承影看着偌大的室内场馆,突然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在这里打球,还需要挑天气吗?”

  沈池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我从没说过要看天气。”